當前位置: 華文星空 > 心靈

(完結)父皇母後死的第二年,我皇兄以國為聘,封了敵國公主為後

2024-11-28心靈

圖片文章源於網路,如侵權請私聊我刪除,謝謝!

作者(知):小黑貓暴富

父皇母後戰死的第二年,我的皇兄以國為聘,封了敵國公主為後。

為討愛人歡心,他杖殺了隨父皇出征的護國將軍,逼死了直言上諫的三朝老臣。

到最後,他的劍指向了我。

「小九,當年一戰,你也曾殺過眠兒的族親,這是你欠她的!」

父皇留下的親衛軍拼死護我逃出宮去。

可我一擡眼,卻看見了烈獄般的亂世人間。

1

李盛身邊的小太監哭著找到我時,我剛從熟悉的噩夢中驚醒。

耳邊顫抖的啜泣聲,讓我一分時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長公主,長公主救命!陛下、陛下他要杖殺陳老將軍!」

「你說什麽?」

我按了按如同針紮的太陽穴,起身披上外衣就疾步往外走去。

自從一年前父皇母後戰死沙場,重傷還朝的我就一直留在公主府養傷。

一開始,李盛還隔三差五從宮裏跑出來看我。

可是這半年多以來,他露面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那小太監哆哆嗦嗦地說:

「是、是陳老將軍今日上朝時,言語冒犯了皇後娘娘,陛下一怒之下才下的旨。」

我聞言一楞,「皇後?陛下哪來的皇後?」

小太監面色慘白,「今日早朝,陛下下旨封沈美人為後,陳老將軍正是因此才極力反對的。」

沈美人?沈——眠?!

我一瞬間只覺天旋地,轉險些摔倒在地。

「長公主!」

我推開扶住我的宮人,強撐一口氣往宮門口跑去。

宮門內,那位曾和我並肩作戰的老臣,已經被侍衛按在了長凳上。

實木的棍棒,重重打上了他的腰背。

年過七旬的老將軍低垂著頭,像是已經沒了聲息……

我當即急紅了眼,「住手!都給本宮住手!」

陳老將軍聽見我的聲音,有了些許反應。

他極為困難地擡起頭,還未說話,便有大片的鮮血自口中溢位。

「咳……長公主,老臣無能,咳——

「陛下、陛下非但要將那貢女立為皇後,還要將、我們苦苦守住的三座城池、送予梁國為聘!」

陳將軍涕淚橫流,一雙蒼老的眼睛裏,滿是痛恨和不甘。

我這才知道,李盛竟然還想將北地那三座城讓出去的事。

一時不禁氣血上湧,身上沈屙舊疾發作,一絲腥甜湧上了喉間。

我顧不上自己,忙勸慰道:「將軍,我先命人送你回去醫治,陛下那裏,我會去說。」

可他只是輕輕擺了擺手,「老臣哪裏也不去……我要、守著先皇的江山!」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卻仍舊固執地用眼神催促我去找李盛。

我咬了咬牙,站起身要走,卻又聽他說:

「長公主,您說,老臣、咳咳、對得起先皇和太後嗎?」

我回頭,只見那被血染紅了朝服的老臣,目光呆滯地望著議政殿的方向。

我心下一痛,「自然!」

「咳、那、那便好!」

我逼著自己不去看地上的那灘血,踉踉蹌蹌闖進了議政殿。

2

我原以為,李盛只是一時頭腦發熱。

隔著這樣的國仇家恨,他怎麽可能毫無芥蒂地立沈眠為後?

可我沒想到,他真的下了要為沈眠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心。

議政殿中,一片刺目的紅率先撞進了我的眼睛。

盤龍柱旁,倒著那位年逾古稀的老丞相,他一張幹瘦的臉頰上已經滿是鮮血。

身著龍袍的李盛,坐在龍椅上冷笑著:

「禮部侍郎,也要如薛相般以死相逼嗎?好啊!朕倒要看看,朕還有多少以死相諫的忠臣猛將!」

戶部侍郎不堪受辱,當即也撞向了一旁的盤龍柱。

「江侍郎,不要!」

我乍一開口,朝堂上瞬間鴉雀無聲。

許多涕泗橫流的老臣都難以置信地看了過來。

「九、九公——不,長公主?」

時隔一年再次踏進議政殿,那龍椅上的人,已經從我的父親變成了八哥。

隔著跪了一地的臣子,我直直看向了那個滿面怒容的年輕帝王。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

「小九你放肆!這朝堂也是你隨便闖的嗎?」

「為何不能?咱們兄妹九人哪個不是在這大殿上長起來的?

「即便今日已經換了天地,皇兄繼承大統,難道我連句話都不能說了嗎?」

李盛氣白了臉,指著我的手都在顫,嘴唇幾次張張合合,卻始終沒能說出任何反駁我的話。

「皇兄,父皇母後薨逝不過一年啊!你要將那賊人的女兒立為中宮皇後?你對得起誰?」

「住口!大梁是大梁,眠兒她生性純良,昔日戰事她從未插手,那些事和她有什麽關系?」

我只覺呼吸不暢,伸手按住了刺痛不止的胸口。

「那皇兄要用我們萬千戰士用命換來的城池去下聘,又是什麽道理?

「你究竟是不是瘋了?你有沒有去皇陵看過?我們的爹娘,我們七個兄姐,全都成了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骨!

「他們為了保家衛國,死戰到最後一刻,結果費盡全力保下的城池,還要被你親手送與敵國!」

「李璟你放肆!來人,把長公主給朕、給朕——」

李盛後面的話遲遲未說出口,半晌,也只是看著我嘆了口氣。

「罷了,你先回府,立後的事,以後再——」

「陛下,千萬不要為了眠兒惹的長公主不快。」

他的話,被一道溫柔的女聲打斷。

我回頭,看見了已經身著皇後朝服的沈眠,正期期艾艾站在殿外。

3

李盛像是被魘住了一般,越過所有人,疾步走到殿外,握住了她的手。

那眼含熱淚的女子,委屈地把臉貼在了他的胸口。

李盛當即心疼地擁住了她。

我眼尖地看到,沈眠發間插著的那支鳳釵,是我母後的舊物……

那段沾染著血腥氣的陳舊記憶,瞬間如同煙火般在我腦海中炸開。

早在許多年前,大梁便對啟朝虎視眈眈。

他們曾多次尋釁進犯,都被駐守在邊關的將領擊退。

直到,一年前……

有傳聞說,大梁天降祥瑞,他們的公主沈眠,一夜之間有了未蔔先知的能力。

她不僅能準確預測出大啟將領的作戰計劃,還對我們部署在邊關的軍隊了如指掌。

兩國原本建立起來的平衡,一夕之間不復存在。

大啟軍隊連連敗退,僅僅一個月的時間,連丟三座城池。

父皇已經下令,讓守城將領帶著戰士們撤退,先保住性命再想對策。

可是將士們個個鐵骨錚錚,竟然抗旨寧死不退。

終於,又有戰報傳來,青玉關整座城的將士及百姓——盡數殉國。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父皇流淚。

他屏退左右,伏在母後膝上,一聲聲叫著梓童。

母後輕輕拍著他的背,眼裏的淚,啪嗒啪嗒砸在了父皇肩膀上。

第二天,父皇便下旨,要帶著我們眾兄妹一同禦駕親征。

「即便戰死,我們李家,也要排在最前頭!」

原本說定了留下太子監國,可是我的太子二哥在殿外長跪不起。

說要和父皇母後,和我們啟朝,共進退!

於是,留下的人,變成了和我同日出生的胞兄李盛。

那是……我第一次上戰場,也是我第一次殺人。

我早已忘記,當手中的長刀染血時,心中更多的是恐懼還是憤恨。

可我始終記得,那如同洪水般洶湧而來的絕望。

我們好像成了棋盤上被擺好的棋子。

無論做出怎樣的布局,都會在下一刻被敵軍識破。

就那樣,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我的哥哥,姐姐,嫂嫂,姐夫,我的……未婚夫,一個接著一個在我面前死去。

父皇像是失去了為人父的情感,在目睹眾多兒女慘死後,他仍舊極其冷靜地同將領們商議著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只有,被保護著才撿了條命回來的我知道,在無數個充斥著廝殺聲和血腥氣的夜晚,他和母後都小心翼翼把我擁在懷裏。

「小九,小九——」

那樣顫抖的聲音,那樣脆弱的語氣。

我終於明白,他們,也是父母啊……

那外面,那些年紀輕輕就死在戰場上的人,又是誰的父母,誰的孩子呢?

那時候的天,好像,都成了血紅色啊……

4

許是,國君禦駕親征鼓舞了士氣,又或許,只是因為我們的將士本就有寧死不降的氣節。

在僵持了三個月後,戰局悄然發生了變化。

啟朝將士越戰越勇,慢慢開始向著梁國占領的城池推進。

我們都覺得勝利在望,可就在這黎明前夜,梁國狗急跳墻,舍棄了他們占領的最後一座城池。

也舍棄了——那座城中的梁國將士。

下令,不分敵我,亂箭射殺!

那時候,我已身中數箭,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在一支箭即將射中我的眼睛時,渾身是傷的母後忽然撲到了我身前。

我沒有看清她中箭的傷口在哪,只聽見了痛苦的悶哼聲。

父皇絕望的哭喊聲就在耳邊,我聽見他說:

「小九,爹爹一直都是大啟的帝王,爹爹從來沒得選。

「可是今天,我只做小九的爹爹,只做你母後的丈夫,爹爹——保護你們……」

有溫熱的液體滴在了我的眼皮上,我不知道那是我爹娘的眼淚,還是鮮血……

我想睜開眼睛看清這一切,卻已經沒有了半點力氣。

等我再醒來時,身邊所有人都告訴我,

「我們勝了!」

可沒有一個人笑,他們的眼睛裏,都是痛苦和眼淚。

李盛抱著我說:「小九,沒關系,父皇母後不在了,以後八哥保護你!」

他的身後,跪著一個滿身傷痕的女子。

他們說,那就是梁國的「祥瑞」,大梁公主——沈眠。

大梁國君貪生怕死,早在我們的將士攻打到兩國邊境時,就將沈眠推了出來做替死鬼。

「願將公主——獻為貢女!」

李盛說:

「不能再打了!真的不能再打了!如今已經傷了國之根本,再打,兩國只能同歸於盡了。

「你不要怪哥哥,不要恨我沒有給父母報仇,小九……我們只能同意講和了……」

那個叫沈眠的公主,在我蘇醒的那天,被封為沈美人。

她成了兩國交好的象征,住進了大啟皇宮。

我也從那天開始,噩夢纏身。

父母、兄姐、愛人、將士們的鮮血,染紅了我的整個夢境。

我無法住在處處充斥著父母生活痕跡的皇宮,在李盛愧疚的目光中,搬去了公主府。

我還記得,出宮那天,整個世間都是灰白色的。

明君賢後崩逝,萬家兒郎出喪,天地間一片素縞。

只有那漫天飛舞的紙錢,在半空中燃燒殆盡,從枯黃慢慢褪變成了黑灰色。

有誰?

誰在哭她們的丈夫,他們的兒子,他們的父親?

那麽悲傷……

5

可是,這才一年……才一年啊!

李盛他,他怎麽敢!

怎麽敢把我母後的遺物戴在沈眠的頭上?

怎麽敢揚言要立她為後?

怎麽敢……用萬千將士性命換來的城池,當做他示愛的憑證!

在沈眠用手撫著鳳釵,把眼神移向我時,我忽然就情緒失控了。

「李盛!你該死!你該死啊!」

我拔下發間的簪子,尖叫著撲向李盛,卻被他反手扣住了手腕。

他滿眼不可置信,「李璟!你瘋了!」

一陣氣血翻湧,我猛的吐出一口血來,正眼前發黑之時,又聽殿外有人報酬。

「陛下,陳老將軍……咽氣了!」

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有了一瞬間的僵硬。

在滿朝文武悲戚的哭聲中,我雙膝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

等再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在住了十八年的宮殿裏,李盛沈默地靠在窗邊背對著我,任由月光把影子拉到扭曲。

我一分時不清今夕何夕,迷迷糊糊叫了聲:

「八哥。」

他的背影一僵,隨後就又驚又喜地轉過了身。

「小九,你醒了,傳太醫——」

「不必了。」

在看清他身上龍袍的一瞬間,我就徹底清醒了。

陳老將軍和薛相的慘狀恍若就在眼前。

我顫著手推開了他想要扶住我的胳膊。

李盛一楞,隨後就聽見我說:

「皇兄,你還要一意孤行嗎?」

他皺起了眉頭,臉上的兩分悅色都消失殆盡。

「小九,你怎麽還在提?朕早已經下了旨,否則今早眠兒也不會穿著皇後朝服出現。

「君無戲言,更何況,若現在否定了她的皇後身份,那眠兒的顏面何在?」

「顏面?皇兄!那是我們的仇人啊!你——」

「小九!你別說了,別說了!」

李盛急切地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可是,我沒有辦法!

「我不是沒有掙紮過,我嘗試過冷落她,折磨她,可她還是一點點走進了我的心……

「我愛她啊,我想把世間最好的一切都給她!小九,你能明白嗎?你能理解嗎?」

他狀若癲狂,兩只手握著我的肩膀,越來越用力……

6

我忍無可忍推開了他,自己也無力地癱倒在了床榻上。

「愛?我能不能明白?能不能理解?」

我對著李盛慘然一笑,在他震驚的眼神中緩緩開口:

「今兒,是九月初六,你封後的良辰吉日!可是,如果沒有去年那場大戰,今日就是我嫁給謝玉的日子!

「那謝玉呢?我的愛人呢?他在哪兒?!」

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那個十五歲就與我定下婚約的小將軍。

早在千裏外的戰場上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還記得,他抱著我從馬背上跳下時,掌心的溫度。

我也記得,他被長槍刺穿胸口時看向我的眼神。

那麽絕望,那麽愧疚,那麽的……不放心。

我的愛人,直到死去都堅定地擋在城門前,沒有後退過半步!

他李盛,有什麽資格問我懂不懂什麽是愛?

我的低泣聲,逐漸變成了歇斯底裏的哭喊。

李盛垂下眼去,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你、我,小九——」

他的手開始顫抖,不多時,竟手握成拳一下下砸向了他自己的太陽穴。

「小九,不能傷害、小九……」

李盛出了一頭的汗,受了刺激般,慌慌張張跑了出去。

我忍著舊傷復發的不適感,想要強撐著跟出去看看,一擡頭,卻和站在門口的沈眠對上了目光。

她的眼神很怪,帶著股濃濃的探究。

在察覺到我的視線後,給了我一個清淺的冷笑,帶著十分明顯的傲慢……

我心下驚疑不定,心臟處的痛感卻更為明顯。

幾次掙紮未果,還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我是被利器在地上拖行的聲響驚醒的。

那時,燭火昏黃,可我仍舊看清了那個拖著劍一步步朝我走來的人——李盛。

他臉色慘白,雙唇也在不住顫抖,竟像是生了一場大病……

「皇兄?」

他並未回答,而是突然提劍朝我刺了過來。

戰場上留下的本能,讓我反應極快地側身翻滾躲了過去。

可他不依不饒,像是真的要取我性命。

「李盛!你瘋了?」

他眼神中出現了細微的掙紮,可是下一瞬,那把劍還是對準了我的胸口。

「小九,當年一戰,你也曾殺過眠兒的族親,這是你欠她的!」

千鈞一發之際,門外飛進來的兩根鋼釘,打落了李盛手中的劍。

父皇留下的親衛軍,突破重圍闖了進來。

「公主,屬下來遲!」

其中一人背著我就往外跑,其余人等則與追來的侍衛纏鬥起來。

隔著宮內昏暗的燈火,我回頭去看。

卻發現李盛站在宮道上,一言不發,怔楞地看著我們離開的方向。

我沒由來地心下一痛,不自覺抓緊了身邊人的袖子。

那名背著我的親衛軍身形一頓,只是很快他又低下頭,背著我飛檐走壁,極速往宮外跑去。

「謝將軍,這裏!」

宮門外,一行人迅速迎了上來。

在聽到他們的稱呼後,我有一瞬間的怔楞。

謝……將軍?

那個背著我的人,未做停留,而是快走兩步將我放在了馬車上。

我這才來得及看到他的正臉,帶著獠牙的鬼面遮住了半張臉。

只留下了一雙清冷又讓我倍感熟悉的眼睛。

「謝……玉?阿玉?!」

7

我情緒激動地抓住了他的袖子,那人卻在看我一眼後,迅速低下了頭。

這眼神太過復雜,我一時沒有看懂。

隨後只見他緩緩伸手,將那鬼面從臉上摘了下來。

一張和阿玉有八分像的臉,在昏暗的月色下暴露無遺。

「長公主,臣是謝寧,您……認錯了。」

謝寧……

謝老將軍的次子,阿玉的弟弟。

一年前,謝老將軍和阿玉戰死,謝寧便自請去了邊關守城,他已經整整一年沒有回來過了。

「你、你不是在關外,怎麽突然回來了?」

謝寧深深嘆了口氣,看著我,幾次欲言又止。

「長公主,您——先休息吧,等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臣慢慢跟您解釋。」

我帶著滿腹疑問,在顛簸的馬車中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間,卻又聽他小聲說道:

「或許,不需要解釋了……」

我一直沒有懂這句話的意思。

直到——三天後。

這三天裏一刻不曾停歇的馬車,終於在一個小村落停了下來。

可那馬車外的景象,卻讓我楞在了原地。

一群梁國裝扮的人,正手拿長鞭對著村子裏的老弱婦孺大打出手。

我當即氣急攻心,在去找他們拼命之前,被謝寧拉住了胳膊。

他跳下馬車,將一袋銀子遞到了那梁國人面前。

那人接過銀子,罵罵咧咧的走了。

我久久回不過神來,只能喃喃道:

「那是……梁國人?他們怎能如此大膽,在我大啟的國土上欺辱我朝百姓?」

謝寧嘆了口氣,他說,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很久了。

大概半年前,李盛忽然下旨。

說兩國如今都百廢待興,應當互通商貿,盡早解決如今的困境,隨即就放了大批梁國商隊進城。

百姓們畏懼,多次向上求告無門,只能心灰意冷,盡量躲避著他們。

原以為,只要這樣退讓一步,就能相安無事。

可是萬萬沒想到,李盛越來越過分!

沒過多久,人們就發現,那些商隊裏出現了梁國的士兵……

那些梁國人行事極為猖狂,時常做出些打家劫舍、毆打百姓的事來。

可是上面的人,從來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些時日,已經逼死許多百姓了……

謝寧是在兩個月前偷偷回的京,他原想找到我商議對策,偏又得知了我病重的訊息。

他見不到我,只能先不斷聯系各方勢力,共同保護百姓。

直到前幾日,得知我進宮面聖被扣下,謝寧立馬聯絡了親衛軍,這才將我救了出來。

我把馬車裏僅剩的一些糕餅,都拿出來分給了村子裏的百姓。

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手腳並用爬到了我腳邊,撿著地上因為哄搶而散落的餅渣。

我顫著手想去扶她起來,可她條件反射般雙手抱頭趴在了地上。

「大人,我錯了,不要打我。」

細弱的,如同貓兒一樣的嗓音……

我忽然就落淚了。

「不打你,別怕,再也沒人能打你了。」

我輕柔地拍著她的背,感受著那凸起的骨頭帶給我的震撼和心痛。

一遍遍呢喃著:「不用怕,我保護你,我保護你們……」

8

我回頭去看謝寧,發現他又帶上那張冰冷的鬼面。

一雙清冷的眸子裏,似是也有恨意翻湧……

我們留了下來。

謝寧說,這裏遠離皇城,卻又沒到梁國人勢力最強的地帶,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安全……嗎?

我看著一村子草木皆兵的老弱婦孺,恨恨攥緊了拳頭。

「謝二公子,幫我做件事。」

我吩咐謝寧,拿著我的血書,回京城——聯系舊臣。

那些對大啟忠心耿耿的老臣,必定不忍心看大齊百姓受這樣的災殃。

他們,也只是少了一個能帶著他們名正言順反抗李盛的人罷了。

這是我父皇母後拼死守下的江山!

若說有這樣一個人,最有資格將李盛從帝位上拉下來,那就非我莫屬!

謝寧離開的這些日子,我一邊在村子裏躲避官兵和梁人的搜查,一邊照顧村子裏的老人孩子。

那天,我問那個瘦的脫了相的小女孩:

「冬兒,為何村子裏只有老人孩子?」

冬兒小心翼翼咬著我遞給她的饅頭,聲音細若遊絲:「爹娘和哥哥他們,都去打仗了,再也沒回來。」

那一瞬間,我的心好似跟著秋日的風,一起停住了。

深呼吸幾次,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朝廷發的糧食和錢呢?我記得明明發過的!

「一年前,還是我……還是那位長公主親自督辦的?難道沒有到你們手裏?」

「是給過一次,可是……後來梁國的人來了,把家裏的糧食都搜走了。

「爺爺帶著我和奶奶去官府要說法,縣丞大人也急得滿頭是汗,可是——

「沒過多久,那位縣丞大人就自盡了,新來的縣丞,只會和梁國人一起喝酒作樂!根本就不管我們!」

小姑娘慘白的面色中,多了一抹恨意。

她雙唇顫抖,一雙幹瘦的小手因為太過用力而指尖泛白。

「後來,爺爺奶奶把最後一口糧食省給我,他們自己卻餓死了!

「姐姐!我一定要活下來,我要殺了那群梁國人!」

我輕輕抱住她,小聲安慰,「冬兒一定會好好長大,梁國人……姐姐會幫你打走的!」

這是我給一個七歲孩子的承諾。

在那個充斥著饑餓和恐懼的黃昏,我和冬兒勾著手指,憧憬著她長大後的人間。

可我沒想到,我失信了……

就在我說過這些話的第二天,冬兒瘦弱的小身子,被人當成破布一樣扔在了我面前。

而沈眠,帶著一隊梁軍,滿臉挑釁地看著趴在屍體上痛哭不止的我。

9

「哎呀,長公主認識這孩子?

「嘖嘖,那真是可惜了,方才她亂跑亂撞的,撞到本宮身上,把本宮的衣服都弄臟了呢。」

沈眠聲音帶笑,手裏握著刀一步步朝我走來。

她身後,被按在地上的一個孩子大喊:

「不是的!明明是你們一進村子就四處抓人,冬兒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怎麽可能跑著撞到你身上!」

「聒噪!殺了他!」

「不要——」

我目眥欲裂,尖叫一聲撲了過去,在侍衛的刀架在那孩子脖頸上之前,用手握住了刀刃。

看著我手上鮮紅的血順著刀刃汩汩流下,沈眠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哎呀,長公主這是做什麽?陛下看見,該心疼了呢。」

我動作一頓,順著她的目光往後看去,竟真的看見了李盛,可他正滿眼冷漠地註視著這一切。

就在我晃神之際,沈眠手裏的刀,狠狠刺進了那個孩子的胸口。

一聲痛苦的嗚咽在耳邊響起,溫熱的血瞬間灑到了我的臉上。

「啊——」

我慘叫一聲,不顧自己滿手的血,死死捂住了那孩子的傷口。

李盛站在一旁,冷聲開口:

「小九,眠兒勸了朕很久,她說願意原諒你,還肯帶人親自來尋你,只要你今日隨朕回宮,往事,朕也一概不追究了。」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感受到,掌心下脆弱的心跳,漸漸停止了……

李盛更生氣了,「李璟!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皇兄——你看,這個孩子,他死了……」

我擡起頭,直直看向李盛的眼睛,看的他一楞。

「父皇怎麽教我們的?你還記得嗎?

「愛民如子……愛民如子啊!

「可是這個孩子,他死了!你為什麽可以這麽冷漠?為什麽?!」

李盛歪了歪頭,有兩滴淚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他自己都有些驚疑,難以置信的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滴。

「愛……民——」

「陛下,臣妾頭好痛啊,定是被這些刁民沖撞到了,陛下要為臣妾做主啊。」

10

沈眠柔柔撲進李盛懷裏,瞬間打破了他的猶豫。

「是!定是這群刁民,來人——」

「住手!」

我實在忍無可忍,反手奪過一個侍衛的刀,架在了沈眠脖子上。

「李盛,退兵!不讓你的人滾出村子,我就殺了這個妖女!」

他們似是沒有想到我會突然爆發,一群人頓時慌了手腳。

「李璟,你敢!」

李盛說著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看著他痛苦的神情,我心中的疑慮越來越重……

「李盛,叫你的人滾出去,不然我這就割斷她的脖子!」

我逼停了李盛一群人,帶著沈眠一步步往後退。

可是,就在出村之前,我見到了恍若地獄的場景。

那些昨日還同我有說有笑的老人孩子,此刻,都成了一具具殘破不全的屍體。

小小的村口,已經被他們的屍身堵的水泄不通。

我這才反應過來,從剛才就聞到的那股濃烈血腥氣,究竟從何而來……

被我禁錮著的沈眠開始渾身發抖,她不住呢喃:「李璟,你、你冷靜,這、這不是本宮做的,是、是陛下下的令!」

可我已經快要控制不住拿刀的手,那只是一群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啊!

「沈眠,你該死!」

在李盛痛苦的嘶吼聲中,我手裏的刀,抹斷了沈眠的脖子。

他身後的侍衛一擁而上,可因為我不要命的打法,一時間竟也沒人能將我制住。

李盛目光呆滯地跪坐在地上,沈眠雙唇張張合合,我似是聽到她說:

「不可能,不會的……

「書裏的結局不是這樣的,為什麽,為什麽多出了一個活著的長公主?」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號,我有一瞬間的楞神。

隨後,一把刀在我背上留下了長長的傷口。

「小九!」

李盛一把將我扯出了戰圈,狀似瘋魔般看向了那幾個拿刀的梁兵。

「梁狗!傷我胞妹,你們找死!」

幾個梁國人本就不是真心臣服,如今沈眠一死,他們巴不得拿我和李盛的人頭回去領賞。

哪怕我和李盛奮力抵抗,還是很快被他們逼到了絕路。

11

「小九,我攔著他們,你走。」

他的語氣很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絕望過後的解脫。

我摸不清李盛這是什麽路數,略帶懷疑的打量著他。

可他就只是擦了擦臉上的血,露出一抹苦笑。

「小九,對不住,我對不住你們……所有人,都被我辜負了……

「以後,都要靠我們小九了。」

在被他往外狠推了一把後,我咬了咬牙,還是轉身跑了。

身後,李盛的悶哼聲,和我父兄死前的呢喃重合,逼得我捂住了耳朵。

可我只能往前跑,拼命跑,拼命跑……

直到,因為失血過多而眼前發黑。

直到——謝寧驚慌的呼喊聲在前方響起。

在被人扶住的那一刻,我只來得及伸手往後一指,囁嚅了一句:「村子……屠殺——」

就徹底沒了意識。

……

在看見渾身是傷的自己躺在寢宮的那一刻,我就極其清楚地意識到,這不是我的記憶。

算是……夢嗎?

或許也不算,這是李盛的記憶。

我和李盛,血脈雙生,自幼年起,便對對方有著極其強烈的感應。

夜間入夢,時常會從對方的視角看到一些陌生的記憶。

可惜,我從戰場回來後,這種夢境再也沒出現過了。

那,現在是?

我猜測,這就是我剛從戰場回來後的事。

身負重傷的我躺在寢宮,李盛叫來了宮裏所有的太醫。

他自己則趴在床邊,抓著我的手,一聲聲哭著叫著小九。

我忽覺心臟鈍痛,意識到,這就是當時李盛的情緒……

「陛下,梁國進獻的公主,已經帶進宮了。」

我隨著李盛的視角回頭,看到了一身傷痕的沈眠。

她低著頭,可是,嘴角卻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李盛怒極氣極,讓她跪在殿外直到我醒來。

沈眠不哭不鬧,甚至在擡眼時,看向李盛的眼神都帶著欲望和……期待。

12

我正心下猶疑,就覺身邊場景天旋地轉。

下一刻,「我」來到了沈眠的寢宮。

此時她已經被封為了沈美人,可是李盛從來不肯召她侍寢。

今日不知為何,他極為罕見地踏進了這間宮殿。

只是,還沒進門,就聽沈眠在屋內自言自語著些什麽。

「怎麽回事?那個九公主,不是死在戰場了嗎?這算偏離劇情嗎?

「我?怪我?我只不過是養成期過膩了想快點進主線,才幫著梁國開戰的呀,而且也沒有怎麽改變主線吧,該贏的也贏了,那老皇帝也死了!

「不、不過就是提前了半年,我、我也是太想見到男主了嘛,不是說好的追妻火葬場?這冷落我也受了,怎麽一直不見他追妻?

「真的?能修正劇情?那你快點啊!」

站在門邊的李盛,忽然就驚慌地捂住了額頭。

他快步朝著議政殿跑去,邊跑還邊念叨: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因為這個,我才日夜寢食難安,明明這麽恨她,卻還是不受控制般的來找她!

「不、我不要!她是仇人!是仇人!」

李盛瘋瘋癲癲跑回議政殿,先是寫了聖旨,要處死沈美人。

可是每次拿起玉璽的時候,那張聖旨都會瞬間燃成灰燼。

而身邊人皆像是看不到一般,形態自若。

他幾次嘗試,卻屢試屢敗。

最後,只能面容驚恐地扯住了貼身伺候的小太監,極力的想要同他說著什麽。

可是,所有人都只看見他雙唇張張合合,卻沒有一個人能聽得見他的話。

只有我……

我聽見他說:「殺了她!不要讓她傷害大啟的百姓,也不要傷害……我的小九!」

我隨著他的視線,慢慢低下頭,看清了他因為恐懼而顫抖的雙手。

最後,他說:「小莊,你記住,我和長公主之間,一定得是她活著!」

他不著痕跡地把一塊玉牌塞給小莊,在對方惶恐的目光中,無助地癱坐在了龍椅上。

而後,場景再三變換,我的哥哥……好似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他開始不理朝政,每日想盡了一切辦法,去哄那位沈美人開心。

他為了「愛人」,再三舍棄大啟的利益,像極了一個荒淫無度的昏君。

可是……每到夜晚,他都像是有一瞬間的清明。

那個瞬間,他會痛苦地抱著頭,哭著叫父皇母後。

最激烈的那次,是他白日剛下旨放了大批梁軍進京……

夜裏,癲狂的年輕帝王,拿著一把匕首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脖頸。

13

可是下一瞬,一股無形的力量將那匕首彈開。

「我」聽到,有道陌生的、極為怪異的聲音在說:

「檢測到男主意識偏離原書劇情設定,正在剝離……剝離成……剝離失……剝離成功。」

我的視角天旋地轉,徹底與李盛切割開來。

飄在半空的我,也看見了我那個躺在地上痛苦到青筋暴起,滿眼絕望的哥哥……

他說:「好痛苦……為什麽……不能死……」

我心痛到呼吸困難,徒勞地伸出手想要擁抱他。

可那雙手一次次穿過了他的身體……

最後,沒有實體的我,竟然流出了一滴淚。

那滴淚正正砸在了李盛的眉心。

他一怔,伸手摸上去時,發出了如同野獸悲鳴的哭聲。

「啊——」

我哭著從床上坐起,謝寧正滿面愁雲地守在我身邊。

「長公主,您終於醒了?」

可我沒有回答,就只是抓著他的胳膊,哭著問:「李盛!李盛呢?」

謝寧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他身後的人說:

「嗚嗚,長公主,陛下駕崩了!

「長公主……長公主!您快喘口氣兒,來人,快傳太醫!」

我像是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眼中,只剩下了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太監……

「小、莊?」

「是,是奴才!」

在一片人仰馬翻中,我終於得知了事情經過。

自從李盛故意放任謝寧將我帶走,沈眠就日日纏著他要親自出宮抓我。

「不行!一切的變數都是從她活著回來開始的,她一定得死!」

這是小莊聽見的,那個歷來古怪的皇後自言自語時說的話。

終於,在一個午夜,李盛緊握雙拳,答應了她的請求。

只是,在答應的同時,他對著小莊使了個不明顯的眼色……

小莊帶著李盛給他的虎符,先一步逃出了宮。

又在去找援軍的時候,遇到了被我安排去送血書的謝寧。

兩人帶著軍隊日夜兼程趕來救我,卻還是遲了一步。

等他們趕到村子裏時,只見到了李盛的屍首……

我捂著心口,猛的吐了一口血出來。

所有人都嚇壞了,謝寧更是當即就把太醫推到了我身前。

可我只擺了擺手。

「我們,回京!」

14

我安排鎮北將軍帶著軍隊,在當地清理剩余的梁軍。

又給遠在關外的將領們寫下了陳情書,囑咐他們務必守好城門。

自今日起,不許再放一個梁國人進入大啟!

如今啟朝大亂,難保梁國不會趁人之危。

當務之急,就是我親自回京穩住局面。

原以為,朝中幾位有些迂腐的老臣會反對女子為帝,到時候又免不了一番折騰。

可是……

我回京那天,滿朝文武帶著百姓們,將迎我的隊伍排到了城門口。

我踩著長長的街道,在百姓們或欣喜或悲愴的哭聲中,登基成為了大啟第一任女帝。

許是梁國也已元氣大傷,他們沒來得及趁火打劫。

而是在三個月後,才後知後覺想要在邊關破城。

可惜,那時的邊關早已固若金湯。

我派去的謝寧和鎮北將軍等人,一次次抵抗住了梁軍的攻勢。

幾次沖突下來,反倒是梁軍傷亡慘重。

而這次……他們再也沒有「天降祥瑞」了。

其實,小莊問過我,要不要把李盛的屍身也送去皇陵。

可我當時坐在那龍椅上,看著離我幾步之遙的盤龍柱,只覺得那上面仍舊滿是薛相的血……

李盛的苦衷,他的不得已,我知道,小莊知道,可是萬民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有一個生性殘暴、為情亂智的君主,逼死了為官幾十載的老臣,又險些通敵叛國葬送了整個大啟……

我該怎麽,和他們交待呢?

我嘆了口氣,「送他去公主府吧,他若孤單,過個三年五載,我也該去陪他了……」

小莊險些摔了捧著的茶,我搖頭苦笑。

我這幅身子啊,就算是能再撐三年五載,都算是造化了。

所以,我要在那之前,看見諸事平定。

我要保我的家國,保我的百姓們,百年無憂!

「小莊,陳老將軍家的那個小孫女,你派人接來了嗎?」

「今兒早上就接來了,如今在跟著太傅上學呢,您要見她嗎?」

「去看看。」

那個孩子,我記得。

獨一份兒的聰明,也有股子誌氣,像她爺爺。

倒也是個……做皇帝的好苗子。

15

我在宮裏,養養孩子養養花,偶爾……喝點藥養養自己。

就這麽,過了最安定的三年。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小莊說,謝寧給我遞了封奏折。

很簡單,他寫的是,【陛下所言之機已到,臣,懇請示下!】

於是,在那個平平無奇的早朝,我說:

「嘖,梁國狗賊亡我之心不死,眾愛卿,你們覺得,我們是現在拼一把永除後患!

「還是——把這個問題留給我們的子孫後代去解決更好呢?」

短暫的平靜過後,新舊兩派朝臣罕見地達成了一致:幹他們!

我把這三個字,原封不動送給了謝寧。

三個月後,首次有戰報傳來。

【幸不辱命。】

我握著那封奏折,久久未曾言語。

原來……也不是天崩一樣的死局啊。

當初,若沒有那位天外來的「祥瑞」,或許,我們兩國都不至於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吧。

「咳咳——」

「陛下,今兒又沒喝藥啊?」

「胡說!朕惜命得很,一天喝三碗!」

我正和小莊鬥智鬥勇,外面就有人傳話。

「謝將軍還朝啦,還、還帶來了一位……一位……」

「嗯?一位什麽?」

當我看見謝寧黑著張臉,將那位梁國王子扔到我腳邊時,我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陛下,梁國狗、咳,梁國君主說,要將唯一的王子獻給陛下。」

文武百官都覺得這場景也太熟悉了,一個個眼巴巴盯著我,生怕我色令智昏。

我一時無言以對,剛想讓他滾,就聽見——

那道在李盛記憶中存在過的奇怪聲音,又出現了,它說:

「快,快示好,只要她肯將你留在身邊,我就能慢慢侵蝕她的思想,讓她變成你的狗,到時候,整個大啟的氣運就都是我們的了!」

那位王子戰戰兢兢擡起頭,給了我一個令人惡寒的媚眼。

在百官緊張到大氣都不敢出的時候,我猛然拔出了謝寧的劍,一劍刺穿了那位王子的心臟。

一片血色朦朧中,有個白色的光團,自他胸口消散。

原來,在心臟裏啊。

難怪抹了沈眠的脖子,都還是讓它跑了……

真好,不管這鬼東西是什麽,它再也不能禍害我的大啟了。

只是,在一陣「陛下英明」的馬屁聲中,我一口血吐在了大殿上。

緊接著,就是這幾年再熟悉不過的黑暗。

16

我好像,很久沒有完全清醒過了……

總是睡睡醒醒,而睡著的時候,總比醒著的多。

偶爾,我會聽見小莊低聲的啜泣。

偶爾,是謝寧發顫的呼吸聲……

他似乎覺得是宮裏的太醫們太過死板,竟然開始從各地找尋名醫送進宮來。

那群老頭兒的嘆息聲和告罪聲,擾的我不得安眠。

於是,我在難得清醒的時候,拽住了看我一眼就想跑的謝寧。

「我說,謝將軍,你真的很閑吶!

「實在不行,你回家種地吧,不要折騰朕了,怎麽樣?」

那位曾和我出生入死的少年將軍,似是早就哭紅了眼睛。

他靜靜瞪了我許久,才甕聲甕氣地說:

「陛下,臣、我,我舍不得您,您別走。」

「可是,謝寧啊,我也有舍不得的人,我也有思念的人,而恰好——他們都已經走了。」

那人又低下了頭,他不想被我看穿情緒的時候,就總是這樣……

我也會想,是把話說的太重了嗎?

可是,他那樣的心意,我是註定沒有辦法接受的。

我既沒有那樣的時間,也沒有那樣的……心。

我的心,我能愛一個人的心,早在四年前的戰場,就跟著謝玉一起死去了。

最後,我像長輩一樣,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

「謝寧,我再自私一些,請你,幫我護著大啟,好不好?」

少年的頭微微點動,我終於安心。

閉上眼睛時,才驚覺,那些我愛的人,已經等我許久了。

番外:小莊

今天,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天吶。

宮裏真熱鬧啊。

真可惜,我太老了,已經沒有力氣,扶著這位新皇登上皇位了。

她昨兒還同我開玩笑,說,我伺候過三位陛下,也算是三朝元老呢。

我就只是低著頭笑,沒有臉應聲,總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

我的第一位主子,吩咐給我的事,是要我保護好小璟長公主。

我沒有做好。

那位活潑開朗的小公主,長成了後來殫精竭慮的陛下。

又在花一樣的年紀雕零了……

許多個夜晚,我都因為她的離世而哭著醒來。

想想她人生最後的幾年,真的,好苦啊。

我的……陛下啊!

不過,您知道嗎?

您吩咐我的事,我可是做到了!

我按照您的吩咐,將遺詔公布於天下,扶持陳老將軍家的小孫女,登上了皇位。

那也是一位好陛下啊,勤勤懇懇五十年,把大啟治理的井井有條。

您看人的眼光啊,真準。

我走了幾步路,就扶著宮墻喘息。

身後的小太監要來扶我,被我笑著拒絕了。

我已經求了新皇,懇求她放我出宮。

我要去……那座埋葬著我兩位主子的公主府。

聽說,那位鎮守關外五十年的謝老將軍也在不久前還朝,自請去公主府守大門了……

這,怎麽連我的活都搶?

我無奈搖頭,隨後又不自覺笑了出來。

好!真好啊!

老將軍安心養老,豈不是說明國泰民安?

那就好,那……也不枉,幾十年前死了那麽多的將士們吶!

我擡頭看天,沒有半分陰霾。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