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訶出生鐘鳴鼎食之家,端的就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年少成名,公正不阿。愛慕他的女子從定京城排到了揚州城外。
照說這麽一個玉石一般的人物,我是碰不上也不屑碰的。
可他成名後的第二年,在京城一個詩會上罵了我父親。說他貪汙受賄,說他沽名釣譽。
我氣炸了!我一定要弄死他!
還沒等到弄他的機會,我們家被抄家了,男子流放邊疆,我胡靄,被父親哥哥們用身上僅剩的銀兩賄賂官兵,偷偷逃了出來。卻還是淪落為勾欄院裏的姑娘。
百姓都說,江訶大人是最公正無私的,他將胡府抄家下獄,說明胡府罪有應得。
他害我胡家至此,我要他不得好死。
初見他時,他端得一副清風明月的模樣,將被我拉住不放的衣裳撕裂成兩半。
「姑娘自重」
後來他將我按在床榻,撕裂我的衣裙,俯身在我耳邊低吟。
「夫人,要…」
什麽正人君子?什麽少年天才?全都是放屁!分明他才是那個沽名釣譽之人,有朝一日我定要他身敗名裂,嘗嘗被世人唾罵的滋味。
1
江訶攪亂揚州城局勢的那日,正是我成為解憂樓頭牌的日子。解憂樓的媽媽為了能賺更多的銀子,前幾日便造足了聲勢。
「聽說今日解憂樓頭牌會露臉,都說牡丹姑娘憑一雙眼,便勾的天下男人失了魂。形容得這般誇張,咱們不妨去看看?」
「你也聽說這件事了?走!」
解憂樓裏外被圍得水泄不通。
「錢員外,沈知府何時到?」銅鏡中印出我的面容,說話間,我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對鏡中的自己露出面對恩客時的笑容,現在,我不是胡靄而是頭牌牡丹。
今日的席面就是讓我徹底出現在大家眼前,揚州城所有的達官貴人,皆穿私服隱匿於雅間。眾人皆以為我是主角,殊不知,這二人的重要性。他們未到,我如何將這場戲唱下去。
「姑娘,沈知府有事情耽擱了。」瓏玲開口。
「那個人呢?」
早些時候聽來解憂樓裏的恩客們說過,那風光霽月的江訶江大人也會到這揚州城。我帶著笑意看向城外的方向,將拳頭微微握緊。
「江大人剛進城門。」
戲台子已經搭好,只消主角上台唱戲。
若是今日得罪了所有的達官貴人,江訶,你日後的路怕是不好走吧。
先送你一份禮物,代表我對你的歡迎。
不消多時,沈知府已上座正同錢員外酣暢共飲。
為了吊足眾人胃口,媽媽叫其他姑娘先表演著。見不到我,恩客們興致缺缺,相互推搡吵嚷起來。
解憂樓外,一男子衣襟飄飄,翻身下馬。侍衛隨後湧入,推開眾人走進解憂樓。
「朝廷辦案,無關人員退下!」顯示身份的令牌,展現於眼前。
場面慌亂起來又一瞬間靜默下來。
「下官沈陽回,敢問大人是辦什麽案子…」沈知府自座位上起身,眼神探究地朝江訶看去。
江訶打了個手勢,侍衛上前想要押解沈知府。
「這是何意?!」沈知府呵斥住剛要碰上他衣襟的侍衛。
「沈知府,有人告你籠絡各方達官顯貴,意圖不軌。現在有直接證據證明事實,你不是最後一個,跟我走一趟吧。」江訶在沒說廢話,將沈知府滴溜於身前。
站在高閣,自是見人之所不能見。當江訶觸碰上沈知府時,我高興極了。隨後在心裏默念三個數。
只見方才還氣沖沖的沈知府,三數之後,癱倒在地,了無生氣。
「大官殺小官了!官殺民了!」錢員外驚呼出聲。
二樓各雅間皆出來一個探查情況的小廝,見沈知府當場暴斃,著急忙慌地進去匯報。
好戲開場,江訶慘了!
2
醫士來了,給出的決斷是:驚嚇過度,心力衰竭而亡。
江訶顯然不信沈知府是被嚇死的。
不過,眾目睽睽之下,他有口難辨。
錢員外的一句,官殺民。不僅百姓聽到了,二樓雅間上的貴人也都聽到了。江訶不得不受些無妄之災。
沈知府被擡走,江訶卻是遲遲未動,氣定神閑的坐了下來,眼睛盯著二樓。
解憂樓一片沈寂…
媽媽見場面僵持著急忙慌的上樓請我。為了將達官貴人的怒火集中於江訶身上,我以驚嚇為由故意拖了半個時辰。讓貴人們理理思緒,江訶坐在下面的目的是為何?
擾人興致的人是誰?切莫將這滔天的怒火移接到解憂樓的頭上。
詭異的氣氛達到頂峰,我未帶面紗,緩緩下樓。從大多數人身旁略過,站在江訶正對面。
「小女子牡丹,見過各位恩客。」我屈身行禮,見我沒有辱沒解憂樓頭牌的名聲,眾人的臉色得到緩解。
「今日之事皆因小女子而起,擾了大家的雅興。小女子在這對各位恩客道一聲抱歉。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也請錢員外…」我笑著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看到我的手勢,錢員外瞪著江訶。
「我們這群人本是為姑娘而來,如今我沈兄無辜枉死,我們還攤上了意圖不軌的罪名,這叫我如何噤聲?」
「大人…這」我話還在嘴邊。
就見江訶頗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站起身,徑直朝外走去。
這是什麽意思?等我出現?
入了二樓雅間,齊坐一屋的達官貴人皆看向於我。
「牡丹姑娘,今日多虧你了。我們和沈知府聯絡的證據已被銷毀,如今他一死,我們方能逃過一劫。不過…你是如何辦到的?」
沈知府不是被嚇死的,是我殺的。
江訶自小便佩戴著一枚香囊,時刻不離身。方才他翻身下馬時,身旁的丫鬟便註意到他胯上掛著的粉色香囊,告知於我。這才讓我的計劃沒有落空。
沈知府這人,眼窩凹陷,體虛身肥。一看便是個縱欲過度的人。偏偏這人還不服輸,府中濃厚的壯陽香日日熏陶著,使他看起來精神極了。就是,人隔著三米遠都能聞到他身上刺鼻的香味。
江訶的香囊裏有一枚藥引,能使神經振奮的人的心率陡然加快。
沈知府使用過多的壯陽香和藥,眾人怎麽也不會想到,壓死他的,會是一枚小小的香囊。
江訶該死,而沈知府,更該死。為了滿足他的性欲,偷偷讓手下的侍衛強擄尚未及笄的少女,那些少女皆受他殘害至此。
不過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對這些人說的。
「偶然間知曉沈知府有一隱疾,不能大動肝火。江大人一上來便要讓他下大獄,沈知府又飲了酒一著急便…」我屈身一禮「一些小心思罷了,能幫上諸位便好。」
「這江訶好大的威風!不過既然眼瞎撞上了咱們,咱們可得叫他有來無回!」
對面的人互相對了眼色,轉而看向我。
「沒想到姑娘不僅國色天香而且聰明睿智,姑娘既幫我們除去此人,那我們答應姑娘的也自會作數,去叫解憂樓的媽媽來,我們要替牡丹姑娘贖身。」
「那就多謝各位大人了…」
江訶已至揚州城,我只身入局只為取他性命。
3
江訶到揚州城的第二日,揚州城變傳出流言。
解憂樓的頭牌牡丹姑娘,對剛進揚州城的江大人一見鐘情。不惜將自己這些年來全部的身家交出,只為能夠贖身去投靠情郎。
江訶借宿的客棧外,一位衣衫單薄的絕色女子,挎著一小個包袱,自天不亮便一直站著。
「江大人,小女子對您一見傾心。此生此世非卿不嫁,請公子收了我吧。」
「牡丹姑娘您回去吧,我家公子已有心上人。」隨從從客棧裏屋出來,對著我嘆息一聲。
已有心上人?若是跟在江訶身邊,將他的心上人綁了殺掉,那江訶定會生不如死,這不比直接殺掉江訶更好嗎?
「小女子不在乎,只願跟在公子身旁,日日能見公子一面便夠了。」
路上的行人皆朝我看了過來,似是驚訝一個妓子居然這般情深,心中謂嘆。
客棧內,身著墨色暗紋錦袍的男子,手執一粒白子思索片刻後落下。
「她還在門口?」江訶端起茶杯,拇指輕輕摩挲著杯口。
「公子,牡丹姑娘一動不動。好話說盡了就是不肯走。」
解憂樓的媽媽怕是瘋了,才肯放這麽一個活招牌離開。別說是這牡丹姑娘的全身家當了,就算拿十個漂亮的姑娘她恐怕也不肯換。
這牡丹姑娘能輕輕松松從解憂樓離開,只怕是昨日二樓雅間上那群人的手筆。
這女子說是戀慕他,其實是那群人派來監視他的。
只需監視他便能換得自由身,這個牡丹不簡單。
「不走,那便別想走了,叫她進來。」
片刻後,屋內的小廝叫我進去。我神情急切沖了進去,雙手圈住江訶的脖頸坐在了他的腿上。
「江大人,人家好想你~」
男人嘛拒絕不了主動的。
江訶的臉在我觸碰到他時,立馬黑了下來。他揚手想將我推下身去,卻被我的雙手緊緊錮住脖子。
「下去!」他眼睛裏的火似乎下一秒就要燒了出來。
「不要」我親吻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有些燙。他好似有病,更加急切的推搡我。
「成何體統!」
「我是妓子,哪來的體統?」一汪杏眼盈盈地看著江訶。
「你現在不是了,姑娘,請自重。」
好吧,這人不行。我暗自譏笑一聲放開了他。
「你為何跟著我不放?」江訶拉拉衣襟,擡眸盯著我。
「自是戀慕公子啊。」
見我欲再次貼到他身上,江訶後退了半步。
巧言令色,嘴裏沒一句實話。
「客棧外方才站了好些人,眼瞅著你將我喚了進來。我現在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拋棄了我。」
江訶嗤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