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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海戰:經遠艦以一敵四,上演了鮮為人知的海上肉搏戰!

2024-10-30軍情

【經遠艦的建造】

1884年中法戰爭爆發,清政府又掀起了一輪購艦熱。德國造的「濟遠」艦存在一些設計問題,可即便這樣,李鴻章還是打算接著從英德兩國買新式巡洋艦,還派許景澄到德國去挑選軍艦樣式。

「濟遠」艦的設計有問題,許景澄考察巡洋艦時就遇到不少麻煩。他多次向德國人求證設計的事兒,就是不想再出現「濟遠」艦那樣的問題。就拿水線裝甲帶來說吧,德國人想學著俄國人在造巡洋艦時的做法,給艦體配上6英寸(152公釐)厚、貫穿全艦長度的水線裝甲帶,好解決艦體的穩定性和防護效果方面的問題。

德國人第一次用上邊和下邊兩條獨立的裝甲帶拼在一起,弄出一條水線裝甲帶,這條裝甲帶總高7.5英尺(2.286公尺)。裝甲帶上半截厚9.5英寸(241.3公釐),下半截厚5.25英寸(133.35公釐)。還有啊,新巡洋艦劃分水密隔艙的方式有了變化,把4台鍋爐分別放在2個鍋爐艙裏,這麽一來,鍋爐之間的距離就變大了。它設定了2個煙囪排煙,而且把2台主機換成了三脹往復式蒸汽機。因為得增加裝煤量,還要讓發動機功率變大,所以動力元件的體積變大了,艦體也就變得更長了,排水量也進一步增加了。

另外,在武器裝備的配備上,為了避免封閉式炮罩被炮彈打穿後炮手遭到殺傷,就采用了後部開放的半封閉式炮盾設計。兩邊設定了耳台,每個耳台都裝了一門150公釐口徑的火炮。經過努力,1885年9月19日,許景澄和德國伏爾鏗造船廠初步簽訂了兩艘巡洋艦的訂購合約,合約規定從草簽那天開始,第一艘艦18個月造好,第二艘艦21個月造好。李鴻章讓福建船政匠首陳和慶到德國檢驗材料,讓藝徒裘圖安、曾宗瀛到德國監督工程。許景澄跟李鴻章報告說,這兩艘艦比照「濟遠」式加寬、加長了,還加了水線甲和雙層底。

他又講,這種修改特別周全,排水量加大了,可航速沒改變。就是每艘艦的建造費用多了47萬馬克,折合成白銀有8萬多兩呢,總共就多了16萬多兩。李鴻章對這個調整很是認可,還向總理海軍事務衙門匯報,盼著把多出來的16萬多兩白銀按時撥過來,從匯豐銀行存息裏勻出來支付。皇帝很快就答應了李鴻章的請求,讓戶部照著數額籌措撥付。

1886年9月的時候,李鴻章給這兩艘巡洋艦取名叫「經遠」和「來遠」。德國有名的設計師魯道夫·哈克設計了「經遠」和「來遠」。那時候,德國正想著發展海軍呢,伏爾鏗造船廠忙著給海軍計劃造鐵甲艦,這就給哈克施展本事的機會了。哈克成功地造出了德國第一艘國產鐵甲艦「普魯士號」,打這以後,伏爾鏗造船廠就在世界上出名了,成了造鐵甲艦的名廠。北洋海軍的「定遠」「鎮遠」「濟遠」這三艘軍艦都是這個廠造的。

1887年1月的時候,「經遠」和「來遠」兩艘軍艦造好了。這種級別的軍艦,艦長有82.4公尺,寬是11.99公尺,吃水深度為5.11公尺,排水量能達到2900噸,主機功率是5800馬力(大概是4263000瓦),航速為15.5節。軍艦的艦首裝了2門210公釐口徑的克虜伯主炮,兩邊的耳台裝了2門150公釐口徑的克虜伯炮,在桅盤、艦首、艦尾以及兩邊還裝了2門47公釐口徑哈乞開斯5管機關炮、5門37公釐口徑哈乞開斯5管機關炮、1門47公釐口徑的速射炮。除此之外,還配了50支毛瑟步槍和40支威百利左輪手槍。這些數據都是按照近幾年發現的「來遠」艦(和「經遠」艦是同級別的)管駕日記確定的。

1887年3月,李鴻章讓有提督銜的英國人瑯威理負責總理接船的事。副將銜參將鄧世昌負責帶第一號快艇,都司葉祖珪、林永升和守備邱寶仁分別帶第二、三、四號快艇,他們帶著400多個員弁、海員,坐著招商局的輪船去英德兩國接艦。1887年8月23日,「經遠」和「來遠」從德國開到英國樸茨茅斯軍港,和「致遠」「靖遠」兩艘艦會合。24日,中英雙方互相立了換約文憑。25日,瑯威理等人上各艦勘驗,之後表示挺滿意。

9月12日,在瑯威理的帶領下,「致遠」「靖遠」「經遠」「來遠」這4艘艦還有被「來遠」艦拖著的「左隊一」魚雷艇,從英國樸茨茅斯港起錨回國。回國路上,這4艘艦先穿過英吉利海峽進到大西洋,接著經過直布羅陀海峽進入地中海,再從蘇伊士運河進入紅海,之後經曼得海峽駛入印度洋,橫穿過印度洋後又穿過馬六甲海峽。林永升當時是補用都司軍銜,負責管駕「經遠」艦,還有「經遠」艦試航的報道。

4艘軍艦駛過馬六甲海峽之後,就按照命令順道存取新加坡,還停留了7天呢。鄧世昌等將領參加了當地華僑搞的各種歡迎和慶祝活動。這些事結束後,這4艘軍艦在12月到達廈門,丁汝昌帶著他手下的各艘軍艦到廈門,和瑯威理一塊兒一艘一艘地驗收。第二年春天,丁汝昌開著這4艘軍艦駛向北方,正式歸入北洋艦隊了。1888年4月25日,這4艘軍艦到了天津大沽。10天之後,李鴻章親自上艦檢視檢驗,還帶著幕僚等人出海試駕,他對這些軍艦的效能特別滿意。

1888年6月6日,李鴻章奏請皇帝對把4艘巡洋艦驗收接帶回中國的相關人員給予嘉獎。林永升被賞了「禦勇巴圖魯」的勇號,邱寶仁得了「勁勇巴圖魯」的勇號,英德兩國出過力的人員也都得到了獎賞。到了10月,【北洋海軍章程】頒布了,這就意味著北洋海軍正式組建起來了。依據【北洋海軍章程】的規定,北洋海軍分成為中軍、左翼、右翼三路,每一路有3艘軍艦,1艘軍艦就算是1營,「經遠」艦被編到了左翼左營,林永升做管帶。「經遠」艦總共編制有202名官兵。

北洋海軍組建好之後,在林永升的帶領下,「經遠」艦執行了不少重要任務。1890年1月的時候,北洋海軍提督丁汝昌和瑯威理帶著北洋海軍的各艘軍艦南下到廈門去過冬。3月呢,他們按照李鴻章的命令,帶著「定遠」「鎮遠」「致遠」「濟遠」「經遠」「來遠」這6艘主要的戰艦到南洋各國去巡查,去慰問華僑,展示北洋海軍的力量。丁汝昌帶著各艘軍艦在新加坡進行了為期13天的存取活動。這次存取和之前4艘軍艦順道存取的意義很不一樣,新加坡的【叻報】在專門的評論裏這麽說:「現在挑選精銳的軍艦到外洋巡查,總共多達6艘。武器精良,旗幟眾多,已經感覺和以前大不一樣了,簡直讓站在江邊觀望的人都眉飛色舞。」

這是中國振興崛起的征兆啊,確實能給咱們華人增添光彩呢。」1890年12月的時候,丁汝昌帶著「定遠」「鎮遠」「濟遠」「經遠」「來遠」這5艘軍艦到南洋巡邏,順便給船底上油維修。1891年5月23日到6月9日,李鴻章對北洋海軍進行檢閱,提督丁汝昌率領他手下的「定遠」「鎮遠」「濟遠」「致遠」「靖遠」「經遠」「來遠」「超勇」「揚威」「平遠」「康濟」「威遠」「廣甲」這些軍艦一起出海。大檢閱剛一結束,北洋海軍就去存取日本了,「經遠」艦就在訪日的編隊裏面。

1892年6月下旬的時候,北洋海軍提督丁汝昌帶著「定遠」「致遠」「靖遠」「經遠」「來遠」「威遠」這6艘軍艦,從上海出發去日本長崎,這是第三次存取日本了。1894年3月,丁汝昌領著北洋海軍的「定遠」「靖遠」「經遠」「來遠」等軍艦去第三次存取新加坡。這次存取持續了20多天,在這期間,丁汝昌帶著「靖遠」和「經遠」兩艘軍艦到馬六甲、檳榔嶼這些地方巡視了一下。

5月7日到27日期間,李鴻章再次對北洋海軍進行了校閱。提督丁汝昌帶著「定遠」「鎮遠」「濟遠」「致遠」「靖遠」「經遠」「來遠」「超勇」「揚威」這9艘軍艦參加操演。5月18日,在青泥窪放魚雷,都能打中目標。隨後進行海上打靶,各艘軍艦一邊行駛一邊對遠處目標射擊,不但發射速度快,命中率也高。「經遠」艦打了16發炮彈,其中15發命中。夜裏會操的時候,各艦艦炮一起發射,開始和停止都很整齊,這讓李鴻章特別滿意。

中日甲午戰爭爆發於這次操演結束近兩個月之後,「經遠」艦參與了作戰。

1894年7月25日豐島海戰一打起來,中日海軍就進入戰爭狀態了。北洋海軍主力6次出海巡弋都是丁汝昌帶著去的,這期間「經遠」艦可起了不小的作用。9月17日黃海海戰在中日之間爆發,北洋海軍的接敵隊形叫「夾縫魚貫陣」,在這個隊形裏「經遠」艦處於第三小隊;等這個接敵隊形變成戰鬥隊形「夾縫雁形陣」的時候呢,「經遠」艦就到右翼去了,就在「來遠」艦邊上。12時50分海戰開始,旗艦「定遠」號的訊號索具被日本軍艦給擊毀了,這麽一來北洋艦隊就沒了統一指揮,只能各打各的了。

在林永升的帶領下,「經遠」艦朝著日艦發起進攻。從14時30分起,日本聯合艦隊第一遊擊隊和本隊把北洋艦隊夾在中間打,這就使得「來遠」「平遠」「廣丙」「致遠」「經遠」一艘接一艘地著了火,「鎮遠」也被打中好多處。15時30分的時候,「致遠」艦讓日艦給擊沈了。沒過多久,方伯謙就開著「濟遠」艦從戰場上跑了。這個時候,「靖遠」「來遠」「經遠」都已經受傷了,「經遠」艦被打中了一百多發炮彈,戰鬥能力大大下降。

在這種情形下,「靖遠」「來遠」「經遠」各艦的管帶,帶著軍艦要麽朝著大鹿島那邊,要麽朝著海岸那邊躲避,想要開到淺水區去自救,搶救受傷的人,撲滅火、堵住漏洞。日本聯合艦隊第一遊擊隊的司令官坪井航三看到北洋艦隊的主力戰艦大多已經離開戰場了,就在擊沈「致遠」號之後,帶著隊伍朝著中國軍艦逃走的方向追去。開了一段路之後,坪井航三看到早就燒起大火的「經遠」號這時候火還燒得很旺,正慢慢朝著海岸靠近,而「靖遠」和「來遠」朝著大鹿島駛去。坪井航

【以一敵四的戰將——「經遠」艦】

三遂打算先去追擊「經遠」艦。他先確定了「吉野」艦的位置,檢視了水的深淺,然後加快速度追著打。當「吉野」離「經遠」有2500公尺遠的時候,「吉野」艦的艦長河原要一就下令開炮了,等到距離拉近到1800公尺時,炮轟得更厲害了。「經遠」艦的管帶林永升在危險面前一點都不害怕,面對兇狠的敵人,鎮定地回擊。突然,有一顆炮彈打中了「經遠」艦,林永升的頭部被彈片打中,當時就犧牲了。林永升犧牲以後,「經遠」艦的幫帶大副陳榮、二副陳京瑩挑起了指揮作戰的擔子,可他們也先後英勇犧牲了。17時05分的時候,「經遠」艦轉向往東行駛,這時候第一遊擊隊剩下的3艘軍艦也都先後趕到了,它們就和「吉野」艦一起繼續圍著攻打「經遠」艦。「經遠」艦上的火勢已經蔓延到了整艘船,艦體向左舷歪過去了。沒多久,「經遠」艦的左舷船頭往下沈,右舷的推進器都露出水面了,因為機器還在運轉,所以推進器還在轉。

在日本軍艦那邊看過去,「經遠」艦電光亂閃、火焰往上直冒。左舷水線那兒的裝甲被打破了,裂了還脫落下來,艦體進了水,17時29分的時候就向左翻著沈下去了,沈的地方就在大連莊河黑島南邊老人石附近那片海域。「廣甲」管輪盧毓英在回憶錄裏寫了「經遠」沈沒的經過,他講,「經遠」沈到水裏的時候,水面上沖出兩團濃煙,這是「經遠」煙囪冒出來的最後的煙了。全艦就16個人被救起來了,剩下的都英勇犧牲了。現在能查到名字的陣亡人員,除了林永升、陳榮、陳京瑩之外,還有大副李聯芬等50個人呢。

在「經遠」艦遺址水下考古的時候,按照確定的地點還有出水文物的情況,有人提出了和以前不一樣的觀點。就說1894年9月17日下午4點多,受了重傷的「經遠」艦打算沖灘,可它沒選附近的大鹿島,而是朝著大連莊河黑島那邊去了,想把日本第一遊擊隊裏戰鬥力最強的「吉野」「秋津洲」「高千穗」「浪速」這4艘巡洋艦引開。在那個海域,「經遠」艦開足了馬力朝著老人石沖灘,還想把右舷轉過來呢。遺憾的是,在轉舵的時候可能因為動作振幅太大就翻沈了。提出這個觀點的人想象力挺豐富的,連「想把右舷轉過來」這種細節都能想出來,可惜啊,這只是想象,沒有史料能證明。

還有這樣的情況,在「經遠」艦遺址的水下考古時,考古人員從「經遠」艦艦首那兒撈出了74枚子彈,於是就有人說,在鐵甲艦作戰的時候,步槍根本就沒有用。不過呢,從「經遠」艦最後去沖撞這一行為就能還原當時的情況:「經遠」艦的官兵是想登上敵方的艦艇,拼上最後的力氣拼死一戰,把敵艦給俘獲,在鐵甲艦那個時代,這種老式戰術有時候還真能成功呢。只是還沒到能夠登上敵艦的距離,「經遠」艦就很不幸地沈沒了。

這種看法完全就是胡扯。先不說「經遠」艦有沒有沖撞的行為,就算有這種行為,那也沒法靠沖撞就「登上敵艦」啊。實際上呢,「經遠」艦開到大連莊河黑島海域(越過了大鹿島),是因為它受了重傷,基本沒戰鬥力了才這麽躲避的,沒別的想法。在艦先發現了步槍子彈,這就表明「經遠」艦的官兵在海戰裏用步槍向日艦射擊了,這是正常的打仗方式,在近代鐵甲艦的大戰裏,不可能還像古代海戰那樣登上敵艦去打「跳幫戰」的。

「經遠」艦在海戰裏犧牲巨大,全艦100多個官兵跟著艦一起沈了。在這些犧牲的官兵當中,林永升和陳京瑩等軍官的犧牲那是最值得歌頌的。1894年9月28日,光緒皇帝照著李鴻章的奏報下旨說:大東溝那場海戰,日本的軍艦傷得很重,「鎮遠」「定遠」的將士苦戰很出力,讓李鴻章挑幾個合適的報上來,好鼓舞士氣。過了幾天,李鴻章給殉國的將領提出獎勵撫恤的建議:「經遠」艦的管帶(也就是升用總兵左翼左營副將穆欽巴圖魯林永升)奮勇向前,死得特別壯烈,打算請皇上批準把林永升按照提督的標準,交給從優撫恤。其他那些陣亡、傷亡、受傷的士兵和低階軍官,應該等查清楚了,再上奏請求按照規章撫恤獎賞。

林永升,字鐘卿,是福建侯官人。1867年的時候,他考進福建船政學堂學駕駛,成績很不錯。畢業之後呢,就被派到「建威」練船去工作了。1875年,又被派到「揚武」練船工作。1877年,他是中國派往歐洲的第一批海軍留學生中的一員,靠著優異的成績考進英國格林尼治皇家海軍學院去深造,在那兒學戰陣、兵法,成績常常是優等。1878年,他被派到英國海軍的「馬那杜」鐵甲艦上,在地中海巡遊。1880年,林永升在英國的留學結束了,回國後就升為守備還加了都司銜,很快就被北洋大臣李鴻章調到北洋,負責帶「鎮中」炮艦。1885年,林永升調到「康濟」練船當管帶,之後被派去北韓處理國際事務,升為保花翎都司。1887年,他被派到歐洲去接在英德兩國訂的4艘巡洋艦,回國後擔任「經遠」艦管帶,升為北洋海軍左翼左營副將。

中日甲午戰爭開始以後,林永升帶著士兵,天天訓練,還講打仗時該怎麽守的方法,用大道理給手下的官員和士兵講,聽的人都被感動了。黃海海戰快開始的時候,林永升把到船艙的木梯子都撤掉了,就怕有官兵往後躲。並且,他把龍旗掛在桅桿最上頭,表示自己死也要奮勇督戰的決心。林永升犧牲後,按照皇帝的旨意,按提督的規格好好撫恤,追贈為太子少保,世襲騎都尉兼一雲騎尉。後人說,林永升脾氣好,和人相處很有尺度,碰到有學問的人,他就認真聽著,不怎麽說話。他對下屬很好,從來不在大家面前罵他們,所屬跟他感情很深,願意跟他同生共死。黃海海戰裏,上陣最勇敢、不顧自己性命的,林永升和鄧世昌是最突出的,所以他倆都被追贈為太子少保。

【陳京瑩及其家信】

陳京瑩,字則友,是福建閩縣人。1880年,他進天津水師學堂學習,是這所學堂的第一屆學生。畢業之後,他到「威遠」練船去見習,被授予把總一職。1887年,清政府在英德兩國造的「經遠」等4艘軍艦完工了。李鴻章讓丁汝昌帶著接艦團隊去英德兩國接收軍艦,陳京瑩是團隊成員,他去德國負責接收「經遠」艦的炮械,還幫忙駕駛。那年年底,「經遠」艦來到中國,陳京瑩在這艦上擔任駕駛二副,被提升為千總。1889年,總理海軍事務衙門奏請設立北洋海軍的官缺,陳京瑩被升補為左翼左營守備。1894年,李鴻章奉旨意大規模檢閱北洋海軍,陳京瑩表現很好,李鴻章就奏報讓他當花翎都司。同一年9月,中日海軍黃海海戰開打了。在跟著軍艦出征之前,陳京瑩給他快70歲的父親寫了一封家書。就因為這封信,大家能了解到一位北洋海軍年輕軍官的家國情懷。從這封信原件的字跡和語氣看,他是分兩次寫的,那咱們不妨把這封信分成前後兩部份來分析。

父親大人福安:敬稟者,之前那封信因為心裏慌慌張張的,所以挑起爭端這事兒沒詳細說,現在再寫一寫。日本惦記高麗(北韓)好些年了。正好這時候土匪鬧事,高麗的兵被打得很慘,都快打到王城了,形勢特別危急。高麗國王向中國求救兵,中國出兵平亂。日本借著這個機會也出兵了,名義上是保護商人,實際上是想一點一點侵占。現在日本兵有兩萬多,還帶著地雷、浮橋這些器械,建炮台、設營壘,向中國提了五個要求。第一個是不讓高麗歸屬於中國;第二個是要釜山;第三個是要巨文島;第四個是要二十五萬兵費;第五個是讓日本在韓城屯兵。

要是不按(日本的)要求來,那就決定跟他們打。這次中堂大人奉了皇上的諭旨,親自來大規模檢閱海軍,剛上奏說北洋海軍訓練得熟練得很,成果很顯著,還請求嘉獎之類的話呢,照理就不能上奏求和,肯定得請求開戰。也命令北洋海軍和陸軍營地準備好軍火彈藥等著打仗,海軍提督請求開戰三次,各個陸軍營地的統領也多次請求開戰。可是皇上因為今年是皇太後六十歲生日,不想打仗,多次下旨說以和為貴。所以中堂大人先是拜托俄國欽差來調解,日本不聽;後來又拜托英德兩國的欽差,日本也不聽,非要那上面的五條要求。不過這五條要求,中國是萬萬不能答應的,恐怕以後肯定得打仗。依我看,陸地上打仗,中國有八成必勝的把握,因為中國兵多,而且陸路能連通,可以不斷地得到補給;但是海戰只有三成勝利的把握,因為日本的戰艦比較多,中國只有北洋的幾艘戰艦。

能用於海戰的船,南洋和各省的差船可不行,這些差船不但沒操練過,還脆弱得像玻璃似的。再說了,近些年西方的軍械發展得特別快,一天一個樣,新奇得很,又靈活又猛烈,巧得都像上天做出來的一樣,可咱們都沒機會試用。要是兩邊打仗啊,肯定是兩敗俱傷;就算有一方贏了,能剩下的人也超不過十分之三,要是海戰的話情況更糟。所以啊,這幾年英國和俄國、德國和法國,雖然以前有矛盾都要打仗了,可到最後也沒敢真打起來。北洋那些當官的和士兵,心裏都明白現在的局勢,又想到馬江那次海戰的前車之鑒,一個個都害怕得很,但是平常拿了朝廷的俸祿,想躲也躲不了,就只能等死了。那些有家眷在威海的,就把衣服……

在這部份內容裏,陳京瑩對中日戰爭的形勢做了分析,他預見到大規模海戰肯定會爆發。還專門講了自己對中日陸海軍實力的看法,他覺得清軍在陸戰裏有八成的勝算,可海戰的勝算只有三成。他的這種觀點反映了北洋海軍一部份官兵對中日實力的認知,也透露出他們在大戰快要來的時候,就像想起馬江之戰的前車之鑒一樣,心裏都戰戰兢兢的。不過在父親面前,陳京瑩還是表示自己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了。從書信原件能看出來,這部份內容的字跡很工整,語氣也很從容,條理也清晰,顯然是在心態平胡的時候寫的。奇怪的是,這部份內容最後一句提到「有家眷在威海者」的時候,只寫了「將衣」兩個字就突然停住了,就好像突然被什麽急事打斷了似的。那到底是什麽急事讓陳京瑩突然就不寫了呢?陳京瑩在後部份內容一開頭就解釋清楚了。

父親大人福安:敬稟者,剛接到中堂來電,讓全軍明天下午一點去高(地),也不知道為啥。反正不過一死罷了。兒子我自幼承蒙朝廷栽培,被授予守備之職,今年大閱兵時,又被保舉補用為都司,還賞戴花翎,受國家的恩寵不可謂不深厚啊!如今國家有難,本就該盡忠,這本就是為人臣子的本分,況且大丈夫能死在戰場上也是幸事。父親大人年近古稀,要是遇到這事兒,肯定格外悲痛,兒子我很清楚這一點。只是盡忠就不能盡孝了,雖說忠可以拿移孝作忠當說辭,但兒子我不孝的罪過,終究是天地難容啊!不過秀官雖然年紀還小,可也等不了多久了,而弟弟們還有泉官都快二十歲了,可以成家立業,供奉家裏飲食了。懇請父親大人別掛念兒子。只要家裏上下和睦就好,這樣兒子在地下也能免了憂愁。要是能有洪福,打了勝仗,而且僥幸活著,自當再給您報喜信。幸甚幸甚!

兒京瑩再次稟告。

陳京瑩對父親說,這封信之所以沒寫完,是因為「剛接到中堂來電,讓全軍明天下午一點去高(地)」,這表明情況緊急,他們得做出海的準備了。之後,陳京瑩的字寫得開始潦草了,向父親匯報的內容也聚焦到他最想表達的事兒上,就是關於海軍軍人的忠孝問題。他心裏清楚,馬上要打的海戰贏的可能性不大,眼前這封信很可能是留給他父親的「最後一封信」。所以,他得把不能在父親跟前盡孝的愧疚說出來,好讓父親諒解,自己心裏也能舒服點。可能是想安慰父親,也可能自己心裏還留著一點活著的希望,陳京瑩在信的末尾寫著:「要是能沾點福氣打贏了,還能僥幸活下來,肯定會再給您報喜信。」

總的來講,陳京瑩寫的書信體現出一個傳統中國軍人對國家的忠誠以及對父母的孝順。我們能從這封信裏深深體會到中華民族數千年來烙印在軍人血液裏的家國情懷,信裏滿是對戰爭的無奈、盡忠的決心還有對不能盡孝的遺憾,這也讓北洋海軍官兵面對戰爭時那種復雜的內心變化展現出來了。可惜的是,陳京瑩沒能等到他在家書裏說的「得勝」「僥幸」「再報喜信」的時候,他永遠也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