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华文星空 > 知识

没有人觉得原本的陈芊芊很可怜吗?

2020-06-02知识

【原来她就是陈芊芊】,CP:原主X韩烁,大团圆走向。

已完结,番外会放在专栏中,不会贴在答案里。

谢谢大家这十几天的陪伴,希望这个大团圆的故事能稍稍补偿追剧的小伙伴们的遗憾!

----------------------------------------------------------------

正文:

1:

哎,二姐心里又难受了吧。

陈芊芊趴在屋顶上,看着底下练武场上,红着眼咬着牙拼命练剑的陈楚楚,心里颇有些怅然。

以前二姐是真心待她好,小时候去打猎,自己玩的忘性跑远了,遇上了熊瞎子,二姐想都没想就把自己护身后了。

只是,这两年,多少有些变了吧。

现在二姐对自己的好,更像是宠着,放纵着。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陈芊芊轻身跳下屋顶,轻盈地落在练武场外候着的梓锐身旁。

想起母亲方才在大殿上指责二姐陈楚楚的情景,突然问梓锐道:「你还记得上一回二姐骂我胡闹,要我上进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梓锐眼轱辘一转:「老黄历咯,少说也得是三年前。」说着还正经八百的边比划了个三的手势。

原来都这么久了呀……

陈芊芊心里暗叹,吩咐梓锐备马。

「三公主,都这时候了要上哪儿去啊?」梓锐牵着马问道。

「风和日丽,光天化日,当然是去抢人!」

陈芊芊嘴角得意的笑起,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当日晚些时候,三公主陈芊芊抢了玄虎少君韩烁的事就传遍了花垣城。

韩烁这个人,居心叵测这几个字都快写在脸上了。

只是知道归知道,这亲还是要成!这种扮猪的老虎,怎么也不能放在楚楚身边,她二姐将来可是要继承花垣城的。

至于礼仪方面,陈芊芊脑海中闪过一张清润端直的脸,随口吩咐道:「人都抢来了,就别搞的太复杂了,婚仪之事一切从简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去瞧瞧那人此时在做什么。

多半和平时一眼,在读书写字吧。

陈芊芊毫不犹豫的出了门,轻车熟路地翻入了裴府后院。

她扒在墙头,遥遥的看见裴恒握着书站在窗棂前,一动不动的空望着天。

她猜裴恒大约也知道了今日自己抢亲的事。

「他心里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和失望呢?」陈芊芊这样想着不觉自嘲的笑了笑,裴恒一贯最讨厌自己,自己这样的做法对他而言难堪大过难过吧。

只是不知道,这会他又要因为自己承受多少流言蜚语了,在花垣城这样以女子为尊的地方,自己的未婚妻抢了别人做丈夫,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陈芊芊有些心疼裴恒,不留神间碰落了围墙上的一片碎瓦。

「谁在哪儿?」

随着内院小厮喊叫,裴恒也闻声看过来,但却只看到了空空的墙头上,放着一枝素樱。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有人陪着,耳朵热闹了,心里就不那么空落落了。

陈芊芊笑眼望着眼前,花枝招展的美男子们,交杯换盏,应付的游刃有余。

她就是可以如此,将没心没肺荒唐模样演绎的毫无破绽。

第二日,梓锐带人来送婚服,陈芊芊看也没看就换上,此刻她心中想的不是她长街上抢来的俊俏新郎,而是希望她二姐陈楚楚不要因此事误会自己。

韩烁原本是要指给二郡主陈楚楚的,但玄虎城狼子野心,陈芊芊便主动替她二姐将这豺狼虎豹似的韩少君收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当街英雄救美却救错了人,反而被抢亲的韩少君,此刻是什么感受?

正好可以去瞧瞧。

这么巧陈芊芊一去就撞见嬷嬷在一条一条的教导韩少君花垣的规矩。

陈芊芊颇为恶趣味的在门口立了一会,见韩少君竟捏着鼻子一件件的答应了下来,觉得好笑之余也更确定此人来意不简单。

如果有人能如此放下尊严,只能说明他在为一件更大的事或物忍耐。

陈芊芊在门外冷眼看着,直到嬷嬷们要为韩烁点守宫砂的时候,没等韩烁开口,她便推门进去呵令嬷嬷们退下。

韩烁早就注意到了门外的陈芊芊,只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件事上替自己解围。

不过也对,韩烁又怎么能知道守宫砂本是陈芊芊心中不愿提及的一道伤疤。

花垣城的规矩,只要男子约定了人家,便要点上守宫砂以示贞洁。当年裴恒被指为她的未婚夫,也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被点上了守宫砂。她永远忘不了裴恒屈辱的眼神,让她看的难受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裴恒开心一点,便让嬷嬷给自己也点了花垣女子不用点的守宫砂。

但换来的只有一句:「三公主真的要这样羞辱于我吗?」

那是她委屈急了,也生气急了,裴恒怎么能这么看她,反而梗着脖子喊出了她此生最后悔的一个字:是。

从那以后,裴恒待她便不一样了,再也没有和她一起背过诗,见到她也总是恭恭敬敬的回避。

众人退出房外,韩烁主动提出要喝酒助兴,陈芊芊冷眼看他,不拒绝也不主动,只等着韩烁露出马脚。

可一瞬间目光就被墙上一串配饰吸引,想起小时候裴恒将配饰给她时的样子,心中微乱。

「三公主,请。」

回过神酒杯已被韩烁递到嘴边,她微微张唇,正欲欣下时,墙上的配饰却突然断了,琳琅玉翠散了一地,她本能的起身,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果然他更讨厌我了吧。」

「三公主?」韩烁心中暗疑,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自己被看出了破绽。但面上依旧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只是问陈芊芊:「三公主很喜欢那串配饰?」

陈芊芊没有回答,喊了梓锐进来收拾好配饰,发了一会儿愣,突然拍了拍脑门道:「呀,光顾着成亲了,忘了我还约了苏沐呢。」

「苏沐?」韩烁来不及问,陈芊芊就风也似的出了门。

翌日,当韩烁得知苏沐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气的直接拍碎了一张上好的红木桌。

他发誓这次他连全尸都不想留,非活剐了陈芊芊不可。

可惜陈芊芊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一连几日都留连在教坊司。哪怕林七挡着她面说了一堆酸话,她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乐就乐,直到盯梢韩烁的暗人来报,韩少君又拍碎了一张石凳她才刚想起她还有个正经的三公主府似的,悠悠然打道回府。

「看来这韩少君武功很不简单呀。」陈芊芊笑了笑,吩咐暗人「让人盯着他身边的白芨,别让他们整出什么花样。」

花垣城正规兵力归司军,暗卫直属城主与少城主,不过她母亲素来纵着她,她私下养了一队暗人,也没人敢说什么。

「三公主,说起来咱明儿得销假回学堂了。」梓锐在耳边提醒着。

陈芊芊知道迟早得回去见做了司学的裴恒,倒也不太在意,反而问梓锐:「长姐……陈沅沅怎么样了?」

梓锐撇撇嘴,小声嘀咕:「既然关心,就少气气人家。」

「你说什么?」

「没什么,听说因为被某人气的,都不想去学堂了。」梓锐一下望天一下看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陈芊芊心里一紧,暗自问自己是不是又做的过分了,但她却也实在生气,沅沅毕竟是长女,随身体有缺,但医师也说要重新站起来并非不可能,她就是看不得沅沅每天丧到极点的样子。

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如果长姐能站起来,承担大任,母亲或许就不会对二姐如此严苛,但陈芊芊也知道自己这样想未免自私了。

其实有好几次她也想好好的和长姐说话,但每次一看到沅沅一脸对人生无望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骂她,激她,最好能气的她从轮椅子上跳起来打自己。

「但我确实过分了吧。」

陈芊芊看着栏杆望着府里四方的天,几不可闻的说道:「陈芊芊,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的和沅沅说话啊。」

----------------------------------------------------------------------------

2:

按照花垣城的规矩,陈芊芊吃饭,作为夫君的韩烁必须得服侍左右。

陈芊芊睨着眼瞧韩烁乖觉顺服的样子,心里觉得有趣。

成婚那日,她前脚踏出三公主府,后脚就让暗人查了韩烁。

上次是毒酒,这回还下毒,这位韩少君对下毒的杀人手法如此执着,莫非是有什么怪癖。

陈芊芊浅浅笑着,轻轻的晃着手中的酒杯,看戏似的瞧着韩烁主仆二人。

韩烁被看的有些不舒服,强压着用手中筷著戳瞎陈芊芊的冲动,主动夹起琉璃盏中的一块水晶鸡,就往陈芊芊的碗里送。

却不料此时梓锐杀了出来,用一个玉盘接过鸡块,清清嗓子,拿起三公主首席跟班的架势说道:「少君有所不知,花垣城的规矩,您作为三公主的夫君,服侍咱们三公主用餐,得自个儿先试吃,确定安全后才能给咱们三公主享用。」

说着,梓锐就将玉盘放到了韩烁面前。

「花垣城哪有这样的规矩?你们别想诓我们少君!」白芨急吼吼的抗议,语气却心虚的可以。

陈芊芊抬眼皮撇了白芨一眼,又望着韩烁无所谓地懒声道:「往日有没有没关系,反正从今日起,便有了。」

陈芊芊的态度,分明在说,我就是摆明了诓你,你奈我何?

韩烁看着陈芊芊这幅样子,只觉得气血上涌。

他城府再深,到底也是养尊处优一城少君,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一口气上不来,韩烁竟然气昏了过去!一时间三公主府便乱成了一团。

韩烁房中。

陈芊芊大喇喇的坐在床侧垫了虎皮的靠椅上,听医官回话。

没想到这次这位韩少君是真的心疾发作了,陈芊芊还以为他是为了逃过以身试毒装的。

又听医官说,韩少君这心疾难愈确实活不过二十。

陈芊芊才知道其实韩烁所说的也不都是假话。

「注定活不过二十岁……」

陈芊芊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白芨虽不愿意离开自家少君,也还是被梓锐连拉带拖的赶出房外。

四下无人,陈芊芊微微坐直身躯,一手撑着扶手支着下巴,点漆般乌黑的双眼,缓缓地打量着床上的韩烁。

面孔是好面孔,丰神俊朗,更重要的是多了许多花垣男子身上没有的傲气。

不过可惜出身玄虎,还居心不良。

否则她倒也不是不能救他一命,若能换来两城和睦,花垣玄虎互通民情,或许还能带来新的风貌。

届时裴恒他,或许也能逃出这礼教枷锁,走出深阁大门,将心中抱负一展于天地之间了吧……

只不过目前玄虎城动机未明,韩烁又几次三番小动作不断,在没有弄明白玄虎城是否有更大的阴谋前,她不会用花垣城的安危冒险。

心中憬愿再好,也得建立在花垣的利益之上。

但是对于韩烁,她多少也有些物伤其类。

韩烁逃不过天意戏弄,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世间最让人无力的,不过是心怀希望却早早的就被宣告了死亡,想要绝念却还怀着这一日能晚一天到的侥幸。

想起这些,陈芊芊的目光越发暗淡,那个梦她很少向人提起,关于她死亡的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到了不愿想起的事,陈芊芊觉得浑身发闷,眼皮也有些沉,想伸手,却只觉得浑身无力,一切却都模糊了起来……

「呵。」陈芊芊才昏睡过去,韩烁就冷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以袖掩鼻,从容不迫的走到陈芊芊身边捡起白芨被梓锐拉出屋时,「不小心」掉落的小香袋。

这种香,是玄虎的秘制迷香,虽无香味,但点燃時威力惊人,哪怕放置时药力较弱,也足以让附近的人陷入昏睡。

而白芨在给韩烁服用的护心丹的时候,就给韩烁提前喂下了解药。

「陈!芊!芊!」韩烁处理完迷香,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张让他憎恶至极的脸,咬牙切齿仿佛立刻就要一掌劈死陈芊芊。

事实上在他趁乱将迷药交给白芨之时,他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但韩烁毕竟是韩烁。

怒气还不至于让他丧失理智。经过今日的事,他想到了更深的一层的关系。

陈芊芊能两次三番的破坏他的计划躲过他的毒杀,不可能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而且从近日的观察来看,花垣城三公主陈芊芊荒淫无道,不学无术的传言究竟有几分真,也未可知!

不过据暗藏在花垣的探子所提供的信息,花垣城主和二郡主陈楚楚对这个三公主极度宠爱。

目前来看陈芊芊根本没有理由用让自己名誉扫地的方式来隐藏自己。

又或者,真正在背后搞鬼并不是陈芊芊。

若以传闻中的陈芊芊荒唐的行事作风,只要有人在她身边扇风点火,让她去抢亲,让她要自己这个夫君试菜都不难。

还有新婚之夜那串挂饰,断的未免太过巧合,完全就像是故意引起陈芊芊注意,阻止她饮毒酒一般。

韩烁再三思索,认为应当是有人在背后帮助陈芊芊的概率更大。至于这人是谁?在花垣有这样的能力,恐怕也只有花垣城城主和拥有司军之位的二郡主陈楚楚这两个人了。

若是花垣城主,还好应对,韩烁心里清楚那只老狐狸从他进花垣起,就没有相信过他。

但若是那位素未谋面的二郡主陈楚楚,倒有些麻烦,毕竟自己还计划借她的手拿到龙骨。

看来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位二郡主了。只不过无论背后之人是谁,眼下陈芊芊是不能动了,否则打草惊蛇,反而误了大事。

「韩少君,原来已经醒了。」

忽然响起的陈芊芊的声音让韩烁一惊,他如何也没想到才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陈芊芊就醒了!

看来陈芊芊的武功或许比传闻中的更厉害。

不过慌乱只是一瞬,眨眼的功夫,韩烁面色如常不说,还立刻察觉到了陈芊芊此刻气息不稳。

韩烁打眼望去,陈芊芊果然脸色苍白,满额虚汗,整个人虚弱的像是随时便会消失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韩烁心中疑惑,他所用的迷香并没有伤人之效,难不成陈芊芊另有隐疾?

「你怎么了?」韩烁试探地问道。

但见陈芊芊到了这种时候,嘴角依旧撑着笑,用手扶着扶手缓缓站起来,将一张虚弱的脸凑到韩烁面前,调侃似的说道:「数着日子等死的滋味,别人不懂,韩少君当然会明白。」

韩烁愣住,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陈芊芊闻额抱怨也仅此一句了,未等韩烁回神,她已经脚步虚浮往门外走。

「你,要去哪儿?」韩烁犹疑的问,思绪有些乱,他感觉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人生苦短,美景良宵,美景良宵,不可辜负啊。」

陈芊芊摆摆手,笑的肆意却又有些悲凉。但不知为何,韩烁此刻竟不觉得她有那么令人憎恶了。

当陈芊芊摇摇晃晃的撞入苏沐房中时,着实将苏沐吓了一跳,但看到陈芊芊的脸色,他心里便都明白了。

他将陈芊芊扶到榻上,给她端来暖暖的茶,轻声低语道:「三公主,又做梦了。」

陈芊芊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压着目光,点了一下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芊芊总是做同一个梦。

梦到她自己死了,眼中能看到的仅有一双手,也不知为什么就算这样她也能感到那双手的主人有多讨厌自己。

然后四周便什么都没了,只有她自己在这冰冷黑暗之中,看不见,听不见,动不了,喊不出,一点点的下沉。

这梦很可怕,但更可怕她知道这不只是一个梦,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地提醒着她,时辰到了,她必须要死。

这种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的真实和清醒,有时候简直让她发疯。

「苏沐,那一天就快来了。」陈芊芊的声音幽幽的,听得苏沐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一个乐人,将尊贵的三公主当做朋友已经是僭越,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安慰三公主,只能拿出琴道:「让小人为三公主抚琴吧。」

陈芊芊感激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了,唯有苏沐的琴声,能让她做了这个梦后感到一丝安心。

陈芊芊抱膝埋头,静静地听着苏沐的琴声,情绪渐渐平息。

她回想起方才的事,也就明白了韩烁所谓心疾发作昏迷,不过是发病之后顺水推舟之举。而她刚才突然陷入沉睡,十有八九也是韩烁的手笔。

到底自己还是大意了,陈芊芊暗叹。

只不过她不明白,韩烁方才为什么没有下手杀她。

从韩烁几次想毒杀她的行为来看,并不在意杀了她的后果,或者是早已有了事后的应对之策。

那这次这样的机会,他为什么不下手?难道他费了这么多手脚迷昏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陈芊芊一时也猜不透韩烁的想法,只能提醒自己加强防范。

-----------------------------------------------------------

3,

但转念之间她又想起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韩烁这次没有杀她,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所想,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可反过来想想,又觉得自己未免天真,从玄虎城来的这位少君,即便病着也是只猛虎啊。

陈芊芊不由笑出声,觉得自己现在左右摇摆的想法实在可笑。她明知韩烁有杀心,却还是为了一点渺茫的希望,多次放过韩烁,实在不像自己的作风。

「三公主,在笑什么?」苏沐闻声,停下抚琴问道。

「我在想,究竟该怎么做才和老虎相处?」陈芊芊饶有兴趣的说。

苏沐笑道:「这也不难,早年有杂技队来花垣表演,我也见过他们驯养的老虎,拔牙去爪,温顺极了,只要略露凶相,便用长鞭训打,倒是十分听话。」

「如果我并不想去其爪牙,更不想用威吓之法降服呢?」

「难道三公主您想要养虎?只不过不去爪牙,只恐猛虎野性难去,终将养虎为患。」

陈芊芊叹气苦笑,苏沐所说并不是全无道理。

韩烁如虎,放之纵之必成大患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懂?

但苏沐知道,韩烁也是她达成心愿的一个机会。

一个在自己死后,能给那个人更广阔天地的机会。

她初见韩烁时,钟情之语自是信口胡说,但眼中惊艳却是真的,不是惊艳于韩烁的容貌,而是被他眼中光芒所惊。

即便躯体被心疾所累,但韩烁眼中依旧有不屈于命运的光。

如此看来,礼教思想的约束,或许比疾病更能浇灭人心中的希望。

陈芊芊想起曾几何时,裴恒还是小小少年时,他眼里也总闪着光,只是后来这光渐渐暗淡了。

以前她不懂,直到她做了那个梦,心中始终摆脱不了失去未来的阴影时,陈芊芊才明白,是什么夺走了她心中少年眼里的光芒。

即便是司军独子,有城主宠爱,但作为花垣城的男人,裴恒和能一展他的抱负的未来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远的连想一想都是有罪。

陈芊芊一直在想,自己死后,裴恒会如何?每当这时,她便会想起裴恒眉头深锁地望着天空发呆的样子。

究竟要怎么做,他才能真的快乐?

这件事她已经想了很久了。

所以在见到韩烁的第一眼的时候她便多了一份私心。

当然除了为裴恒之外,她也想为花垣最后再出一份力,花垣因矿产而富庶,但女尊男卑所积累下的矛盾已深,无论法令多严,每年仍有不少男丁外逃的事发生。而玄虎亦是如此,每年也都有很多经商习武的女子来花垣谋生,甚至有家中只有独生女儿的商户为保家产不旁落,举家搬来花垣……

加之两城纷争已久,若放任下去,最后恐怕之能斗个你死我活。

但世间并非只有花垣玄虎两城,母亲曾和她说过,花垣有矿,玄虎精于火药,如同怀壁引人在暗处窥视。所以此前玄虎虽败,但母亲却当机立断宣布收兵,迎韩少君入花垣城平息纷争。

防的便是斗到两败俱伤之际,被他人收取渔翁之利。

如若花垣和玄虎两城能改变观念相互接受,除了能完成她一点私心之外,也是对母亲,对将来继位的楚楚这些年护着她爱着她的一个交代。

只是花垣玄虎积怨恨已久,是否能化解两城恩怨,始终是成事在天。

至于要如何做,她只能等得到玄虎那边的密探的消息后再做打算。目前,她只能先见招拆招。

当然为了以测万全,陈芊芊早已留了后手,她给心腹暗人留下死令,若她有任何不测,无论用何手段,都要韩烁坐实杀人罪名,将其正法。

无论何时,陈芊芊都会将花垣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不管韩烁有没有心疾,他怎么都是玄虎唯一的继承人。假如花垣玄虎必有一争,杀了韩烁无异于断玄虎一臂。

如今放在陈芊芊面前最大的问题是,老天留给韩烁和自己的时间都不多了。

不同的是,此事能成,韩烁便能健健康康的活下去,而自己却注定止步于此。

毕竟龙骨可治百病,却不能逆天改命。

可即便自己命运如此,她还是想为他博一次更改命运的机会,只希望有一日,他的眼中能找回年少时的光彩。

---------------------------------------------------------

3:

翌日,是回学堂的日子,陈芊芊特意赶了个大早回来更衣。

出屋时,正好碰上了,她想叫人去请的韩少君。陈芊芊一看就知道,他是有意在这儿候着自己。

果不其然,韩烁道:「三公主这是要去学堂?」

「怎么,韩少君也对我们花垣的宗学感兴趣?少君若有兴趣,不妨一起去看看?」陈芊芊说着就让下人备马车,「少君身子不好,今日便不骑马了,换马车吧。」

韩烁单眉微挑,嘴角微勾,应道:「好。」

主子们操作行云流水,但梓锐和白芨却看的云里雾里,明明准备了一车话的套路,就为了今日能成功忽悠对方(带/陪)自己同去宗学,这就完事了?

马车中。

陈芊芊与韩烁四目相对,对方打的什么算盘大家心知肚明,但面上的寒暄还是要的。

「三公主今日……」「韩少君今日……」

二人一齐开口,又同时止住,气氛更显尴尬。

陈芊芊清清嗓子,绽出一个关怀的笑:「少君今日身子好些了?」

韩烁堆出一脸纯良:「多谢三公主关心,昨晚三公主似乎有些不适,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没事了。」陈芊芊笑脸敷衍着。

这去学堂的路有这么长的吗?陈芊芊心中暗骂,但一抬头,二人目光又对上,自是少不来再来一通你慈我爱的假笑表演。

此时二人便都只能暗自感叹:若不是为了裴恒(陈楚楚),自己才不用演戏演的这么累!

没错,今日陈芊芊想带上韩烁,无非是想给裴恒一个退婚的理由。她公开带着韩烁出入男子不可出入的宗学,便是要让外人更觉得是自己荒诞辜负了他,这样他去请母亲退婚也更能得人谅解。她既然决定要与「虎」相处,为了裴恒,她与裴恒之间还是早些有个了断好。让他去请旨意退婚,总比自己去说强些,毕竟在花垣被女子抛弃,对男人而言是莫大的侮辱。

而韩烁这头,此次跟着来学堂,无非是为了来会一会二郡主陈楚楚,以便确定是否有利用的可能罢了。

二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到了学堂。

此刻还未开课,各家贵女三三两两围着闲聊。见陈芊芊带着韩烁大模大样地走进来,有些看不过眼的便翻着白眼嘀咕:「那个男人就是玄虎少君?听说是个病秧子,如何能和裴司学相提并论,陈芊芊竟然还公然带着他来宗学,真是太过分了!」

「就是!」

陈芊芊对此种非议向来充耳不闻,目光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身影,拉起韩烁就径直走了过去。

梓年看见混世魔王三公主向他们走过来,慌忙避开陈芊芊的视线,推着大郡主就要躲开。

「梓年。」

梓年当做没有听到。

「沅沅!」

梓年还是当做没有听到。

「长姐!」

梓年顿了一下,陈沅沅叹气:「梓年,算了吧。」

既然大郡主开口,梓年也只好停下,等着陈芊芊过来。

「三公主有什么事吗?」梓年的语气中都是防备。

陈芊芊想再上前一步,梓年便条件反射的退后了一步。

平时伶牙俐齿的陈芊芊这下也有些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不知怎么开口,也不记得自己此刻还拉着韩烁的手腕。

一旁看热闹的韩烁有些惊奇,原来传闻中的陈芊芊还有这样的一面。在感到陈芊芊握着自己的手都紧张的出汗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上前一步化解了这尴尬:「韩烁见过大郡主。」

这时陈芊芊忙接过话:「对,那个,沅……长姐,我成亲了,这就是韩烁,我夫君。嗯,我夫君。」

陈芊芊这辈子说话就没这么磕巴,陈沅沅虽不明白陈芊芊想干嘛,但也感觉出了陈芊芊语气里对自己亲近的意思。只是介于往日种种,她不知道这是一时兴起,还是是个更大的恶作剧。

「好。」陈沅沅答,便吩咐梓年推自己离开。

「哎」陈芊芊正要失望,梓年却又跑了回来对韩烁道:「大郡主说韩少君身子不好,郡主常年钻研医术,正好收藏了两味药,对心疾大有裨益,请少君记得派人来取。」

「多谢大郡主。」韩烁谢完,再看陈芊芊终于露出了本日第一个真心的笑。

韩烁是独子,觉得这对姐妹真是奇怪,都说陈芊芊以前总欺负大郡主,但今日看来分明是陈芊芊十分狗腿的讨好陈沅沅。而这个大郡主明明关心妹妹却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反而让下人来说要给自己送药,目光却一直在看着陈芊芊的反应。

真是奇怪又有趣的姐妹之情。

想到姐妹之情,韩烁差点忘了今日的正事,忙满脸堆笑的对陈芊芊说道:「大郡主为人真是和善,听说三公主还有一位姐姐,不知今日来了没有?」

「韩少君找我?」

说话间一位带着些英气的美貌女子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她横身挡在韩烁与陈芊芊之间,对韩烁抱拳道:「我就是芊芊的二姐,陈楚楚。」

「见过二郡主。」韩烁笑着回礼,心里却觉得不太对劲,这位二郡主面上看起来和善,但一举一动之间却分明是护着陈芊芊防备着自己的样子。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陈楚楚有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与芊芊并排站着,面上笑容更显亲近:「花垣与玄虎风俗人情不同,少君初来咋到,芊芊又不太会照顾人,有什么不便的,可派人去我府上相告,我自当替少君周全。」

韩烁本就想接近陈楚楚,即便察觉出了陈楚楚的善意背后没那么简单,但都送上门来,他也没理由不欣然接受:「那以后可要二郡主多多关照了。」

「那是自然。」

之后上课倒没有什么新鲜事,除了少城主擢考之事,韩烁也见到了传说中与陈芊芊有婚约裴司学,他看着,觉得也不过如此吧。

课上裴司学以风花雪月为题考诗句,陈楚楚以风成句大有丘壑,大郡主词句悲婉,也是句如其人。

至于陈芊芊,无论那个叫林七的女子怎么激她,她依旧一副不会就不会的赖皮样子,最后甚至说:「实在不行就让韩少君替我对吧,反正我俩是一家人。」

说这话的时候陈芊芊的目光一直望着裴恒头顶的横梁,不敢直视裴恒的双眼。

韩烁闻言,眉头轻挑,大大方方道:「雪,眄隰则万顷同缟,瞻山则千岩俱白。」

陈芊芊听完韩烁之言,不觉看了韩烁一眼,不动声色的将桌案上的纸揉了。

可惜这一切早已尽数落入了韩烁的眼中,放课后,韩烁捡起那团纸,上面的两句正是他方才所对的两句。只不过整堂课陈芊芊唯有在裴司学出题时动过笔,这说明在自己说出这两句之前,她早已写下了。

这么说起来这个陈芊芊倒与自己颇有默契,韩烁嘴角一勾,况且读过【雪赋】,于传闻中的不学无术目不识丁,相去甚远啊。

----------------------------------------------------------------

5:

陈芊芊独自去了二郡主府回来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

吃晚餐的时候,也不准下人再提让韩烁服侍用餐的事。更是当众吩咐下人,以后韩烁不必再遵守这些规矩,一时间搞的韩烁白芨梓锐三人都有点懵。

晚饭后,韩烁闲着没事便独自在房中喝喝茶研究一下棋局。陈芊芊突然不请而至,兀自在棋盘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低头看了看棋局,从棋篓中取了一枚白子握在手中道:「想必少君也知道了。」

「什么?」韩烁反问。

「传闻中的三公主不学无术,目不识丁。」陈芊芊抬起头,直直看着韩烁的双眼,微微一笑将白子落下,「是假的。」

韩烁面不改色,也捏起一枚黑子,看着棋盘道:「哦?是吗?」

说罢韩烁也落了一子。

「今日宗学对诗,少君是看到了我所写之句吧。」陈芊芊又下一子,挡住黑子攻势。

「谁知道呢?」韩烁抬目,目光坦然,「或是韩某与三公主真有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默契也不一定。」

「这样的话,倒是不错。」陈芊芊扶着下巴研究棋局,有些举棋不定,但还是将棋子下了下去,「民间有句俗话,夫妻同心,齐力可断金,少君怎么看?」

韩烁握子的手突然停住,望着陈芊芊道:「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夫妻,想办的是什么事。」

韩烁一子断了白子退路,不紧不慢的将所吃白子收走。

「也是。」陈芊芊放下棋子,直截了当的问道:「少君武功了得,谋略过人,就没想过成就一番事业?」

韩烁收敛眼中锋芒道:「韩某命中注定活不过二十,谈何宏图大业?」

陈芊芊道:「心疾,虽棘手,倒也不是无药可治。」

「什么意思?」韩烁面上云淡风轻,手掌却不自觉得捏紧。

「此时妄作承诺也是无用,等有时机到了,少君自然明白了。」陈芊芊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今夜我便歇在这里吧。」

「什么?」韩烁还没从前一番话里回神,突然听到陈芊芊要留宿,更是搞不懂陈芊芊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想对你做什么,只不过你我成亲有些时日了,总不住在一起,难免会有闲话,花垣城这地方,闲话对男人可比对女人厉害多了。」陈芊芊看了一圈韩烁房内布置,随手一指一侧的榻椅,「你安心睡你的床,我睡那儿就行。」

「我堂堂男儿大丈夫,怎能让小女子睡榻椅?」韩烁道。

「那就你睡榻椅吧。」陈芊芊话接的顺口。

「你!」韩烁一时语塞。

下人进来伺候洗漱之后,梓锐一脸欣慰的拉走了脸上写着「魔鬼,你想对我们少君做什么!」的白芨。

陈芊芊很自然的脱下外衣,对韩烁道:「睡吧。」

「嗯,好。」

韩烁的声音听着怪怪的,陈芊芊回头发现韩烁眼神闪烁,脸上竟还有些莫名奇妙的红晕。

这不会是害羞了吧?

「韩少君?」陈芊芊往前一步,韩烁却本能的就退了一步。

他韩烁虽杀伐果断,但在生活作风上着实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儿郎,至今还没有和女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哦,我忘了,玄虎城的女子一贯保守,少君怕是一时不习惯。」陈芊芊忙取了衣服要再穿上,却因为太着急,竟不小心将纱衣扯成了两段。

「额……这……」陈芊芊苦笑。

但韩烁的目光此刻却落在了陈芊芊的手臂上:「你?」

陈芊芊顺着韩烁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让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心里的痛处被戳到,陈芊芊的神色忽然冷了下来,丢下纱衣直接裹了被子在床上睡下:「睡吧。」

韩烁不知陈芊芊是怎么了,只能自行去榻椅上躺下。借着烛光韩烁看着床上始终背对着他的人影,第一次感到心烦意乱,一种想要说什么却无从开口的感觉,只好以掌风熄灭烛光,独自在黑暗中辗转反侧。

而花垣城的另一边。

二郡主陈楚楚正在发愁,今日自己的妹妹陈芊芊竟然来求她,希望她能帮着去劝说裴恒退亲。

「三公主也真是的,怎么能这样?」梓竹抱怨道,「当街抢亲也就罢了,今日还提这样的要求,她到底知不知道……二郡主您为了让她远离韩烁费了多少功夫啊!为了她,您明知韩烁此人狼子野心,还是亲自去求城主将韩烁指婚给你,可三公主她……哎!」

「梓竹,别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芊芊的安全。」陈楚楚眉心紧蹙,「没想到芊芊竟会对韩烁如此着迷,为了韩烁竟想退了和裴恒的婚约。我现在担心的就是,那个术士所说的预言迟早会成真。」

三年前,花垣城突然来了个黑衣术士,他主动找到陈楚楚,给陈楚楚预言了五个人的死亡,前四个是花垣城的守卫,小贩,外城来的行商和农夫,而最后一个就是她最宠爱的妹妹陈芊芊。

让她感到恐惧的是,这个术士所预言的死亡都实现了。不管她如何努力干预,她甚至将预言中会被死在马蹄之下的农夫关在自己的别院里,派人日夜坚守。可却不想这个农夫竟在她的别院中,意外被一尊三彩奔马俑的砸死了,死的时候那陶马的断蹄还插在农夫的头上!

自那时起,陈楚楚对陈芊芊便是有求必应,无比宽容,再也不强求芊芊上进,只希望她每日都能过的舒心自在。

后来玄虎城战败,送来少君入赘花垣,她便知道预言中会杀了芊芊的人就是这个韩烁韩少君。花垣玄虎两城交恶多年,损兵折将,她知道在这种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杀韩烁,所以才打算先下手将韩烁要来,留在自己身边以便监视。

可不了还是出了芊芊抢亲的事。

而且这韩烁也果真狠毒,大婚当夜,若不是她的人及时用暗器弄断了房中挂饰,芊芊或就真的被他一杯毒酒毒死在新婚之夜了!

如今芊芊竟然还要为了韩烁解除婚约,陈楚楚想想都觉得头痛。

「要不我们将此事告诉城主吧?」梓年建议。

「不可,你我都清楚,除非能找到破解之法。否则如何努力,最后芊芊依然会如预言中那样死去。母亲近年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若是知道最疼爱的芊芊难逃如此命运,你叫她如何承受?」

梓年又道:「可您不觉得自从您那样由着三公主之后,城主对您的态度也越来越不好了吗?恕小人直言,小人知道您是不忍让三公主剩下的日子还要被拘束,但城主可不知道啊,尤其是眼下少城主擢考在即,你这样无限制的宠着三公主,落到城主眼里,只怕会以为您是为了少城主之位有意为之。」

「这些我都我知道,你不必说了。但事有轻重,眼下最重要的是芊芊。」陈楚楚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若是真的没有办法,也只好解决了韩烁,看看能不能为芊芊寻得一线转机。」

-------------------------------------------------------------

6:

第二天一早,梓锐带着下人进屋服侍韩烁陈芊芊二人洗漱,看到丢在地上撕成两段的纱衣,一脸坏笑的啧啧两下,就凑到陈芊芊耳边道:「没看出来啊,这韩少君这么性急的吗?」

而后就带着满脸姨母笑一直盯着韩烁,白芨见此,急忙低声问韩烁道:「少君,昨晚你和她?」

韩烁冷眼过去,白芨一个激灵不敢再多言半句。

这一连几日陈芊芊进出宗学都带着韩烁,回了月璃府就在韩烁那儿待着,还夜夜都留宿在韩烁房中,就连原本一日要去三次的教坊司都不去了,好事者纷纷议论,表示这玄虎城的病秧子少君不简单,驭妻有术!

再过几日,坊间又传出了裴司学要解除婚约的消息。路人纷纷猜测内情,更有天桥说书的小老儿以此为原型写了一个薄情女为天降抛弃竹马的狗血话本,一时间红透了各大茶楼戏馆。

这些都是题外话,这日解除婚约的旨意终于下来了。裴恒很难得的在课后留住了陈芊芊,想和她单独谈谈。

暮色四合,裴恒站在廊下,陈芊芊则靠着廊柱坐着。

「我以往不喜欢你。」裴恒望着廊外的满树樱花道,「我总觉得你刁蛮任性,如今你肯为了韩烁让楚楚来劝我取消婚约,你……」

裴恒的声音顿了顿:「成了亲,确实不一样了。」

那日陈楚楚到裴府,开门见山的就对裴恒说:「此事是芊芊求我,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有负所托我才来的。但站在个人角度,我绝不赞成你与芊芊解除婚约。」

「其实我……」陈芊芊欲言又止,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裴恒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在开口,又道:「韩少君远离父母亲朋入赘花垣城,孤苦无依,又身患心疾,其实也很可怜。」

其实韩烁他阴狠狡诈,手段毒辣,简直就是披着病猫皮的恶虎!

陈芊芊在回想着韩烁过往所做的事心中默念,但是……

「韩烁他确实很了不起,如若换作旁人早早的被告知活不过二十岁,恐怕早就自暴自弃了。但他武功谋略一样都没落下,足见他自强不息。更重要的是他眼里始终有希望,有那种即便逆天而行也要搏一搏的勇气。」

陈芊芊这一番话让裴恒愣住。

而躲在不远处听墙角的白芨则若有所思的点头附和:「少君,看来着三公主还挺了解你的。」

「谁在那儿!」

没等韩烁制止白芨说话,陈芊芊已起身将一只珠钗当做暗器丢了过来,没办法韩烁只好带着白芨赶紧撤。

「方才有人?」裴恒问道。

「已经走了。」陈芊芊点点头,又看了裴恒一眼,这还是自他们订婚后,她第一次这样和他并肩站着好好说话。

「裴恒。」陈芊芊慢慢的说道,「你终(一)于(定)可(不)以(要)摆(忘)脱(记)我(你)这(的)人(梦)了(啊)。」

裴恒一时语塞,陈芊芊却故作轻松的掸落自己肩上樱花花瓣,转身离开。

陈芊芊,以后你与裴恒真的就没有半点关系了。你再也没有资格关心他的事,你能做的只要用尽全力去完成心中为他而许下的承诺。只希望有一天他能在你为他开辟的崭新世界中一偿所愿,身边能有真的可以令他开心的人相伴吧。

月璃府。

韩烁不停的用手指敲着棋桌,直到守在门口的白芨拉高嗓子冲里面喊道:「三公主来了。」

他才端起一茶杯,故作思索状。

陈芊芊照常在他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支着下巴看着他问道:「韩少君,墙角好听吗?」

韩烁一口气没提上来,被茶水呛住,咳了好一会而才缓过来。

陈芊芊一边给他递帕子,一边说道:「你们藏的倒是挺隐蔽的,就是这个白芨啊,一开口就是少君,我们整个花垣就你一位少君,我想不知道也难啊。」

白芨!韩烁气到咬牙,面上却整理一副坦然神色:「我倒是不知道我在三公主心中原来有那么多可取之处。」

「别得了便宜卖乖了。」此刻入骨的难受,已经让她逐渐无力维持平时里的洒脱不羁,她低声道,「韩烁,此事下不为例。」

「好。」韩烁轻声允下,眼睛一直看着陈芊芊。只见她眼角微红,委屈的神情像是冲出阀门的洪水一样,渐渐溢满她的整张脸。韩烁有些无措,问道:「你怎么了?若你真的不高兴,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再偷听你和裴恒说话,你别哭啊。」

陈芊芊闻言,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不让委屈浮现出来的样子,却让韩烁觉得她看起来更可怜了。

韩烁不敢相信,传闻中的三公主此刻竟是以这样一副可怜的模样坐在自己面前。

「韩烁,你知道吗?书上说北方有沙漠,有骆驼,有足上带着金铃骑着骆驼的姑娘。而在离花垣更南的地方,有大海,海中有如鲲那么大的鱼,还藏着会唱歌的鲛人……」

陈芊芊忽然带着哭腔说起了许多她只在书上看过的景物,她的目光湿湿的,眼中映着摇曳的烛光。

「那时候,我就发誓,等我成亲了,我要带着我的丈夫,我和他去看黄沙大漠,在篝火旁靠着骆驼,看热情的姑娘在沙丘上跳舞。我还要带他去天山看雪,在燕子归来的时节去江南听曲,去海上看大鱼……」

陈芊芊一面说着,一面就哭出了声。

「你别哭啊,如果你这么想去,我陪你……」韩烁很少见到女孩子的眼泪,急于安慰陈芊芊。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如果得不到龙骨,他所剩的时日又够他去哪里?

「韩某身患心疾,确实陪不了三公主做这些。」

韩烁的语气有点冷,但却出乎意料的让陈芊芊的心平静了很多。

「对不起。」陈芊芊身上有着与韩烁一样的痛,她抹着眼泪反过来安慰韩烁道,「你不用灰心,会有转机的。」

韩烁看向陈芊芊,只见她的目光清澈见底。

「谢谢……你……」看着陈芊芊一边抹眼泪一边安慰自己的样子,韩烁最后还是没有称陈芊芊为三公主。

陈芊芊见他面色好了些,又问道:「除了你们玄虎和我们花垣城,你还去过别的地方吗?」

韩烁面色黯然,平静的摇头道:「年少时一心上进,整日读书习武,总觉得自己还年轻想出去看看有的是机会……」

韩烁的声音逐渐变轻。

是啊,年少时总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却不想老天要夺走这一切时并不会事先和你商量。

「韩烁。」陈芊芊突然伸手握住韩烁的手,郑重说道,「我陈芊芊发誓,以后不管你的心疾能不能治好,只要你没有伤害花垣城,只要我陈芊芊还活着一天,我一定对你好,你没去过的地方,我带你去!」

突如其来的誓言让韩烁愣在原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但陈芊芊却对韩烁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明天我便带你去青鸾城逛逛,那儿风景秀丽,小吃美食数不胜数,就是路程也不算很远。你有心疾自然不能长途劳累,但去那儿应该没问题,也不用带太多人,就你我梓锐加白芨就够了,你觉得怎么样?」

韩烁心里莫名的觉得有点暖意,但面上还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如果你这么想和我一起去的话。」

「那便这么决定了,今晚我就不睡在这里了,你好早些睡养好精神。」

陈芊芊起身离开,对着韩烁哭了一通后,她觉得轻松了很多。但她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在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中,陈芊芊总能在韩烁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陈芊芊觉得如果以后韩烁能够活下去,她希望他帮自己去看一眼那些自己来不及看的风景。

只要韩烁不做出危害花垣的事,或许真的就有那么一天。

这样想着,陈芊芊回房后真的就鬼使神差的写了一封信,里面长长的列着这些年她只在书上见过的景色。

------------------------------------------------------

7:

长夜漫漫,经过陈芊芊这一出,韩少君辗转难眠,一会儿坐起身,过一会儿又躺下。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个嚣张讨厌的陈芊芊,一会儿又是那个失意难过的陈芊芊……

翻身到这边想起自己这次入赘花垣城的任务和目的,转个身又想起陈芊芊发誓时澄澈的眼神,在这万念齐聚脑海的时刻,韩烁本人已然精分。

「陈芊芊表里不一!」「确实不像传闻中那样荒诞无知,反而机敏过人……」

「陈芊芊面目可憎!」「但仔细看其实还有些可爱……」

「陈芊芊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她也算知错能改,这段时间无论人前人后也很尊重自己,更何况她还发誓,只要活着便一定对自己好……」

「其实陈芊芊这人心意难测,又颇得花垣城主与陈楚楚宠爱,此次与她一同出行,或许能从她身上探听到什么,我这也是为了大业……嗯,明日该穿什么衣服好呢,陈芊芊平日里似乎很喜欢红色,不过我是男子……」

「韩烁,你没事吧?」陈芊芊看着眼下一片黑青色的韩烁,关心的问道,「如果没休息好,咱们改日再去也行。」

「没,没有。我休息的挺好的。」韩烁微微挺直胸膛,以示自己身体状况很好。

「少君,您真要和三公主出去游山玩水?您别忘了……」白芨话还没说完,立刻被韩烁的眼神堵了回来,识相的改口,「少君想必是另有安排,少君英明!」

「梓锐,你还是派人去请个医官来。」陈芊芊瞧着韩烁的脸色,有些不放心,「韩烁,你不必为了迁就我勉强自己,没什么比自己的身子重要。」

「其实……」韩烁挪开眼神,「也没有什么勉强的。」

「那就好,不过也让人去请医官,一会儿你就让医官先给你诊个脉,也稳妥些。反正出游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陈芊芊说着又问白芨韩烁随行物品准备的怎么样了,还叮嘱白芨记得带上韩烁的药。

「我还是亲自去看看马车准备的怎么样了吧。」陈芊芊想着韩烁身体不好,马车上还是要多准备软垫,便要出去。

但刚要迈过门槛时,陈芊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拉了一下韩烁的手道了一声「谢谢你,韩烁。」才又离开。

韩烁看着自己刚被陈芊芊拉过的手,嘴角的笑意难以隐藏,得意的小眉毛高高挑起:「白芨,你觉得陈芊芊上下打理府中事物的样子像谁?」

「像谁?」

「像不像母亲?」

「城主夫人?像吗?」

「想来以后母亲也会喜欢芊芊的……」韩烁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走开。

只留下白芨满脸疑问,「芊芊?什么时候变成芊芊了?」

一通忙活后,一行人终于出了城,考虑到韩烁的身体,陈芊芊决定还是带着医官同行。

去青鸾城的路,陈芊芊熟悉的很,一路上就给韩烁当起了导游。韩烁也感觉到出了花垣以后,陈芊芊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既没有平日放荡不羁冷傲跋扈的伪装,也没有那份摇摇欲坠却还要强撑的脆弱,反而多了许多自由洒脱的天性。

---------------------------------------------------------------

行程的第一站,是一个靠近花垣的小镇。陈芊芊带着韩烁在镇上闲逛了一圈,在镇里唯一的客栈安置,到了傍晚,又去了镇上唯一的戏馆看戏。

「这些折子戏,真是陈词滥调,推进感情全靠巧合,只要男女主人公,一到郊外,就下雨,一下雨就必定正巧就有个破庙或者是山洞,让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夜培养感情。」白芨磕着瓜子评论戏台子上的戏码。

梓锐忙不迭点头表示英雄所见略同:「还有男女主一出门吧,全世界的客栈就都只剩一间房了,反正就是无论如何都得创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机会,俗气!老套!」

有些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韩烁总想着梓锐说的这段话,可惜现实不是戏本子,从花垣到青鸾五天的行程,经过的每个村落和小镇,那房间都是足足的,别说一人一间,就是再给他们的马匹一马配一间都有。

这可不行,还不如在三公主府了。

快到青鸾城的时候,韩烁私下叫来白芨,交代道:「芊芊说了,这次到青鸾城必要入住青鸾最大的栖凤楼,你先去打点一下,就像戏折子里那样,你明白吗?」

「戏折子?必要入住?」白芨略作思索,斩钉截铁,「少君放心,属下明白。」

「韩烁,心情不错?」陈芊芊看韩烁一脸笑意藏都藏不住便问道。

韩烁用手挡着唇,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陈芊芊的眼睛,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青鸾城是个好地方。」

陈芊芊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很高兴他能玩的开心。

青鸾城,栖凤楼。

「白芨,这就是你办的好差事?」韩烁咬牙切齿的看着空荡荡的栖凤楼。

「回禀少主,幸好少主英明让属下提前过来。原来过两天就是青鸾城放花灯的日子,很多外地游客前来看热闹,我来的时候,这栖凤楼快都被预定的只剩下了一间厢房了。」没有注意到韩烁目光的白芨很是得意的说道,「但属下怎么能有负少君所托,以十倍的高价,包下了整间栖凤楼……」

「原来你就是这样不负我所托的?!」韩烁神情「和善」到渗人。

白芨这才回过味儿来,原来他家少君并不是怕到了栖凤楼后像戏折子里那样只剩一间房没地方住,而是想像戏折子里那样啊!

「少君,请再给属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你……」

韩烁正要发作,却听背后传来陈芊芊的声音。

「韩烁,是你让白芨先来打点的?」

韩烁面色如常微微笑道:「这一路你也幸苦,到了青鸾城先好好休息一下,客栈人来人往,不如都包下来清静。」

陈芊芊虽并不怕热闹,但韩烁有心还是感激的说道:「谢谢。」

韩少君微笑着送陈芊芊上楼的同时,又给了白芨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把白芨看的心惊肉跳。

陈芊芊果然很了解青鸾城,她带着韩烁去城头小巷中的小酒馆喝老板娘亲自酿的桃花酿,去城里的集市看外来的胡人表演,去湖上泛舟听戏……

最后又领着他到了青鸾城的城墙上,一身红衣的陈芊芊指着青鸾城外延绵的大道,对韩烁道:「韩烁,你知道吗,从这条路一直往前,过北关城,就是西域的坦特儿王城,那儿有来往的胡商,可以听到延绵不断的驼铃,有葡萄美酒,有……」

陈芊芊话还没说完,韩烁便一个吻堵住了她的嘴,不过这吻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在韩烁回过神的时候,他竟然把芊芊一个人留在城楼上自己跑了。

韩烁啊韩烁,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韩烁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心疾都快发作了。

「你怎么能……」韩烁回忆起刚才的情景,觉得这也不能全怪他啊,实在是陈芊芊眼中闪着光,憧憬着塞外景致的样子简直!实在!是太可爱了!

「可是,你怎么能把芊芊一个人留在城墙上呢?对啊,芊芊!」韩烁连忙回头去找陈芊芊,到的时候却发现城墙上早就空无一人。

待韩烁走后,陈芊芊才从城楼的另一侧走出来,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城墙上,看着眼前的路,手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唇,嘴角挂着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

-------------------------------------------------------------------------

回到栖凤楼的时候,陈芊芊一眼就看出韩烁是在等她,见他欲言又止举足无措的样子,陈芊芊主动开口道:「韩烁,今晚护城河上会放花灯,我们一起去看吧。」

「啊?好!」原本有些过度紧张的韩烁在意识到陈芊芊所说的话后,忙不迭的答应。

陈芊芊笑着点头,先回了房间。

陈芊芊自小就是这样,总是能很快感知自己所在意的人的微小的情绪,所以她能感受到母亲的偏心,能察觉出二姐陈楚楚这些年对自己态度的微妙变化,也能清醒地了解裴恒对自己的不喜欢……

对于韩烁的感情,陈芊芊这些天也渐渐能感知到一些。

只是……陈芊芊想起裴恒,其实自从出了花垣城之后她已经很少想起裴恒了。

陈芊芊一直是个清醒的人,她知道在解除婚约的那一天,在那樱花飘落的长廊下,她和裴恒的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她留下的只有一个承诺,一个不需要有任何人知道,更不需要有人感激的承诺。

无论今后如何她还是会用全力去让那个承诺实现,但她也不能就因此就对韩烁的一片真心视若无睹。满心满眼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她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更何况韩烁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她不能,也不愿去辜负这样一颗真心。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护城河两岸悬挂着各色花灯,在灯影照耀下的男女们,将一盏盏写着心愿的明灯放入护城河中,远远望去,城河璀璨有如天上的星河。

韩烁手中托着一盏桃花造型的河灯,兴冲冲的过来拉着陈芊芊的手去护城河上游放灯,与此同时给了白芨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让他拖着梓锐不要跟来。

二人慢慢的走着,沿途的灯也越来越少,他们在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停下,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河岸的草地上,韩烁从随身的笔袋中拿出笔与细竹制的小墨囊,又将买花灯所赠的花笺展开,颇有些期待的问陈芊芊道:「芊芊,你想许什么愿?」

陈芊芊回答他:「我上回来的时候已经许过了。」

「那你没有什么新的愿望吗?」韩烁语气中有些期待。

「有。」陈芊芊认真的说道,「只是这个愿望需要我自己去完成,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人不能太贪心,如果事事都依靠上天,那么再美好的愿望都会落空的,所以我希望老天爷不要觉得我太贪心,一个,就一个愿望就够了,别的愿望我都会自己去努力实现。」

「芊芊。」韩烁虽然失望于心中期待陈芊芊把自己写进到花灯里的小算盘没有实现,但心里却似乎更喜欢眼前这个女孩了。

「可以告诉我,你之前许的愿望吗?」

「希望我的家人平安快乐。」陈芊芊笑着回答,花灯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韩烁的心却突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原来她是如此在乎她的家人,想到这里,再想到他们的计划,韩烁心里五味杂陈。

「对了。」陈芊芊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韩烁的沉思,只见她拿起毛笔沾墨,慢慢的在花笺上写下「韩烁」两个字,抬起头,用一双弯弯的笑眼看着韩烁道,「上次我许愿的时候,只说了母亲楚楚沅沅和梓锐,现在你也是我的家人了,把你的名字加上,应该不算太贪……韩烁?」

当听到陈芊芊说他也是她的家人的时候,韩烁觉得自己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只想这样紧紧的抱着她,一直这样抱着她。

「怎么会贪心?哪里会贪心?老天爷也是讲道理的。」

陈芊芊看不到韩烁的脸,却听出韩烁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哭腔,她轻轻的抚摸着韩烁的背,一字一句的将心中的话说给韩烁听:「韩烁,我知道你喜欢我,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喜欢的。」

不知多久之后,陈芊芊和韩烁牵着手离开,而身后河面上的花灯中,写的是:韩烁,陈芊芊。

---------------------------------------------------------

青鸾城之行很快就结束了,白芨看着自家少君,一天天的这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心里是又矛盾又着急。

一方面,他自小就跟着韩烁,还从未见过自家少君什么时候如此开心过。况且他这一路看下来,这个花垣城三公主陈芊芊对他家少君确实非常不错,人也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不堪,若是撇开玄虎和花垣两城之间的那点龌鹾,两人也可堪匹配。

可坏就坏在,这事情还有另一面,他跟着他家少君去花垣城可不是为了去成个亲过日子的。况且就算他家少君一心恋爱,也还是非得拿到龙骨不可,否则小命都没了,拿什么爱呀?

白芨再三又再三的思考,还是决定劝他家少君要:轻芊芊,重龙骨,万不可被美色所迷惑!

白芨将这句自己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口号,慷慨激昂的在心里喊了无数遍之后,终于在马上要到花垣城的时候,找到了难得的他家少君没和陈芊芊腻在一起的时机,想把自己这句肺腑之言说给他家少君听。

却不料,这边他「少」字都还没有喊出口,那儿就听到梓锐在大喊「三公主救命」!

「梓锐!」不等韩烁和白芨反应过来,陈芊芊已经已飞身向着梓锐呼救的方向去了。

此时天色将晚,韩烁正要去追陈芊芊,忽然感到四周密林之中逐渐逼近的杀气。他眉头轻皱,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有人要调虎离山,用梓锐调走芊芊,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白芨,离马车远一点,免得误伤医官。」韩烁从身旁的马鞍下慢慢的抽出宝剑,面色凝重与白芨二人背靠背的做出防守之势……

陈芊芊跟着声音一口气追出几里路才察觉出不对,她暗呼:「糟糕,上当了!」

这里是花垣城的地界,一向太平安宁,况且花垣城中有谁不认识她和梓锐?若方才的人是冲着她来的,那人也该是将她带往远离花垣城的方向,而不是朝着花垣城的方向!况且以韩烁主仆的身手,若不是有人阻拦,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追上自己。

抓梓锐的是花垣城的人!只有花垣的人才如此清楚她的轻功路数,那么轻易的就能避开她。她们的目标是韩烁!

陈芊芊心中一惊,连忙回头去找韩烁。

待陈芊芊赶到时,只见韩烁一手以剑支地,一手紧紧的抓着胸口,看来是心疾发作体力不支了。

就在这时,陈芊芊看到暮色之中,三面各有一道微光冲着韩烁射去。

「韩烁!」她心中大呼不妙,随手折了根树枝就飞身扑过去。

三支暗器,两支被树枝挡下,一支被陈芊芊握在手中。

「芊芊,你的手在流血!」韩烁顾不得自己的身子,强撑着站起来要去查看陈芊芊的手掌。

陈芊芊狠狠的看着四周蒙面的刺客,缓缓的展开手掌,一把刃上沾血的暗器应声落地,前来行刺的人见此情景,纷纷吓得呆住,幸好为首的人及时回神命令所有人立刻撤退。

「芊芊,你的手。」韩烁面色惨白,伸手就要过来抓陈芊芊的手。

陈芊芊暗暗吸一口气,将手微微往身后藏了藏,对韩烁道:「我没事,你快服药要紧。」

白芨闻言,赶紧拿了药过来,韩烁却执意要先查看她的伤口。

「一点擦伤而已。」陈芊芊扯出一个笑,撕下一段衣摆,将手掌厚厚的缠住,将手掌在韩烁面前晃了晃道:「你好好吃药,我去让医官伤点伤药就好了。」

「是啊,少君,您还是先顾着自己吧。」看着他家少君的样子,白芨都快急死了。

「好啦,我现在就去上药,我上完药出来,你也应该吃完了。」陈芊芊给了韩烁一个笑脸,「你吃完药,我们还得一起回花垣呢。」

白芨看着陈芊芊的背影,一边给韩烁喂药一边问:「少君,我们还回花垣吗?刚才的杀手分明就是……」

「啰嗦,芊芊说回就回。」韩烁服下药后坐在原地略作调息。

马车中。

医官看着陈芊芊的手掌,吓得双手不住的发抖。

「三公主,这是缠花之毒啊!」

「我知道。」陈芊芊用手指抵着中毒的手的经脉,呼吸紧促的说道,「你找样东西将我的手臂紧紧的缠住,只要血液不流通,即便是缠花之毒也不会立刻就要了我性命。记住,一个字都不准对韩烁说,我今日必须要拿到龙骨。」

「对,龙骨,现在只有龙骨可以救您的性命了。」医官哆哆嗦嗦的用包扎用的麻布条将陈芊芊的手臂紧紧的系住,然后给陈芊芊的伤口放了血减少毒性,然后包扎好,最后把沾了黑色毒血的布都包好藏到药箱之中。

「芊芊,你怎么样了?」

「韩少君,三公主并无大碍,不过伤口略深,多少会有些失血的症状,依下官看还是尽快回花垣城,到城主府上取几味好药调理一下比较妥当。」医官强作镇定的回答。

「好,那马上回花垣城。」韩烁上车,扶起陈芊芊靠在身上,命令白芨即刻启程。

「韩烁,对不起。」陈芊芊用内力控制着毒素,不让它影响自己说话的气息,「这次的事,回花垣城之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现在不要说这些,你先休息一会儿,到了花垣城我再叫醒你。」韩烁温柔的说道,但看着陈芊芊有些灰败的面色,他心中还是心疼不已,「只是下次,你不准再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哪怕是为了我也不可以!」

「韩烁,你心疼了。」陈芊芊勉力扯出一个笑道,「那你就答应我两件事,当是报答我。好不好?」

「只要你好好的,别说两件,十件百件万件我都答应你!」

「韩烁,你真好。可我不要那么多。」陈芊芊靠着韩烁的肩,慢慢的说道,「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迁怒我的母亲和家人。还要你答应,回了花垣城之后,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做……」

另一边,陈楚楚听到陈芊芊受伤之后大发雷霆:「我再三强调,凡事必须以芊芊的安危为先,你们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属下,原也是按计划将梓锐劫走引开三公主后才下手的。」为首的孙领军跪地说道,「眼看就要得手了,可三公主竟突然折返跑了回来,还不顾自身为韩烁挡下了暗器。」

「芊芊伤势如何?」陈楚楚心烦意乱,若不是听说芊芊连少城主擢考都不管了也要陪韩烁出去游玩,她也不会这么急于下手除掉韩烁。

「伤并不要紧,只是划伤三公主手掌的暗器上淬,淬了……缠花之毒。」

「什么!」陈楚楚猛的站起身,「缠花之毒!你,你怎么不索性一刀杀了芊芊!」

缠花之毒,是花垣城秘传的毒药,毒性猛烈无药可解,最主要的是中毒之人,五脏六腑犹如被剧毒的花枝缠绕的树木,会渐渐地腐烂枯败,死前受尽折磨,死后全身流出黑色的腐血,死状极其惨烈。

「不行,我得立刻去求母亲,现在只有龙骨能保芊芊一命。」陈楚楚自言自语,极力安定思绪,对依旧跪着的孙领军道,「我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立刻带人快马去把芊芊接到城主府,如果这次芊芊能平安无恙,你的命我暂且给你留着,若是有什么万一,你与下手的人自去领死!」

「是!」孙领军听完,一步也不敢耽搁,马上带人去接三公主。

而陈楚楚也立刻要动身去城主府,梓竹提醒道:「二郡主,您真的想好了吗?若是城主知道是您派去杀韩烁的人伤了三公主,城主会怎么对您?」

「现在还想这些做社么?!如果芊芊救不回来,我……」陈楚楚红了眼,毫不犹豫的就去往了城主府。

孙领军的人马刚出城便遇到了赶回来的韩烁等人,孙领军也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说道:「韩少君,三公主所中之毒是缠花之毒,无药可解,此刻只有龙骨能救她一命。」

韩烁闻言,心中大惊,立刻带着陈芊芊快马赶往城主府。

城主府。

陈芊芊被安置在垫了厚厚的软垫的床榻上,四周围满了人,花垣城主满眼心疼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女儿,隔一会儿便催问医官这龙骨要什么时候才能煎好!

「母亲,你别难过。」陈芊芊眼中满是不忍,她知道即便这次龙骨可以救她,但她实在也难逃梦里的命运,「若女儿这次实在,实在是,逃不过,您要保重身子,勿以女儿为念。」

「小孩子家的,别胡说,有母亲在这儿,你会没事的。」城主眼中含着泪宽慰陈芊芊,「你放心龙骨马上就好了,你别说话,先休息一会。」

陈芊芊笑了笑,虽然心中已然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却还是不忍心此刻就让她母亲接受即将来到的一切,便转了话题问道:「梓锐呢,梓锐回来了吗?」

「三公主,我在这儿呢。」梓锐说着哇的就哭了出来。

「回来就好。」陈芊芊又微微抬起手,朝着陈楚楚道:「二姐。」

陈楚楚忙过去握住她的手:「都是二姐的错……」

「二姐,别哭。」陈芊芊抬抬手想替她擦去眼泪却没有力气,只能尽力冲她笑一笑,「我不怪你,二姐,我真的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以后要好好孝敬母亲,千万不要为这件事消沉,你要为了我改变花垣,让花垣拥有更好的,的将来……」

「还有……长姐……」陈芊芊的气息越来越不稳,「以往我不懂事,你千万……不要听信我……胡说的话,你要知道你真的很好,答应我,不要轻易放弃……」

在众人的抽泣声中,陈芊芊强撑着调整了一下气息,对城主道:「母亲,让韩烁进来吧,我想,见他。」

城主微微叹气,示意桑奇吧韩烁放进来。

韩烁一进门立刻就冲到了陈芊芊的跟前,看着陈芊芊此刻的样子,他心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韩烁,你扶我坐起来。」陈芊芊说道。

韩烁忙过去坐下,将陈芊芊扶起,靠在自己怀中。

「呵。」陈芊芊气若游丝,但还是努力笑着,她轻轻的说道「韩烁,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人……喜欢着……珍惜着,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

「芊芊……」韩烁眼中的泪滑落,正好落在陈芊芊的额上。

「你真好,还为我哭了。」陈芊芊感激的说道,「我的陪伴了……我的家人十几年,她们舍不得我,为我哭。我与你真正好好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十几日,你也哭的这样难过,你真好。」

「芊芊,你不要再说了,若不是为了我……」

「别那么说,我也,也没想到,会有毒。」陈芊芊道,「我不要你替我难过,只要,只要你记得答应我的话,就可……可以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龙骨呢!」城主实在看不下去女儿如此煎熬受苦,「怎么还没好。」

「来了,来了!龙骨来了。」正当此时,医官们端着装着药的琉璃盅疾步走了进来。

「快,给芊芊服下。」城主连忙嘱咐。

陈芊芊却道:「母亲,我想让韩烁,喂我喝药。」

「这。」城主犹疑片刻,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桑奇,桑奇便暗暗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暗器,城主点点头表示同意。

在装着龙骨的琉璃盅从医官手中交到韩烁手中的同时,陈楚楚也不动声色的见手扶在自己腰间缠着的软剑,只要韩烁有什么异动,她便马上一剑杀了他,夺回龙骨!

只不过韩烁什么都没做,只是拿起勺子想要喂陈芊芊喝下龙骨。

「韩烁,你现在把龙骨喝了。」

「芊芊?」「什么?」房中的人没有想到陈芊芊此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答应过我什么都听我的,我现在要你喝了龙骨!咳咳咳咳咳咳……」陈芊芊使出所有余力将话快速的又说了一遍,说完便止不住的咳嗽起来,眼眶和鼻孔中已经开始渗出黑色的血丝。

「陈芊芊,你快把药喝了!」看到这幅情景,韩烁心中什么沉着冷静都没有了,只是求着她快把药喝了,「陈芊芊,你把药喝了,我的心疾没关系,你把药喝了,你以后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你快把药喝了。」

「不如一人一半!」一旁的医官突然喊道,「龙骨虽只有一根,单从未说要用完整根才有效用啊。」

「芊芊!你真的要狠心忍下母亲,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好,那就一人一半。」

……

就这样折腾到半夜,陈沅沅劝城主先回去休息,城主看了一眼已然睡熟的陈芊芊,又看看韩烁,冷声道:「韩少君,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芊芊对你的一片真心。」

「还有你。」城主看了陈楚楚一眼,「我要你们俩自己亲耳听听,芊芊到底为你们受了多少苦!」

「医官,」城主留下医官就走了。

「芊芊现在怎么样了?」陈楚楚问道。

医官如实答道:「三公主目前性命已经无碍,但因中毒太久已经伤及内腑,需要等龙骨药力慢慢发挥,修复内器损伤,方能痊愈。但此事犹如腐肉新生,过程会十分痛苦,三公主少不得要受些苦了。不过医药司也已经为三公主备下了镇痛安神的药,虽不能让三公主完全免受痛苦,但也能稍加缓解。」

「芊芊。」韩烁望着陈芊芊的脸庞,心中发誓绝对不能让再她受半分苦。

「你们先下去吧。」陈楚楚屏退左右,房间里剩下了躺在床上的陈芊芊,和她就韩烁三人。

「韩烁,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陈楚楚坦然直言,「杀手是我派去的,可我也没想到最后会伤了芊芊。」

陈楚楚叹了口气,接着道:「或者说,我没有想到芊芊会为了你,放下一起长大的梓锐不管,舍身来救你。」

韩烁坐在床头,冷着一张脸,他根本无心听陈楚楚说什么,他只知道不管陈楚楚有何理由,她把芊芊害成这样,若不是他答应了芊芊,他现在早就一刀杀了眼前的女人。

「韩烁,你不想理我没关系。」陈楚楚道,「但我今天必须要你一句明白话,你究竟是怎么看待芊芊的?」

「我与芊芊之间的事,不需要与你解释。」韩烁冷冷的说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陈芊芊的脸。

「好。」陈楚楚看着韩烁油盐不进的态度,索性就把话和他说开,「你和芊芊成亲那晚,你在酒中下毒的事,芊芊早就知道了。」

「什么?」韩烁终于回头,看着陈楚楚。

陈楚楚冷哼一声道:「那日芊芊来我府上求我去劝裴恒解除他们之间的婚约,我为了让芊芊放弃这个念头,就将你新婚之夜下毒的事告诉了她,那日若非是我的人弄断挂饰,芊芊只怕早已死在你的那杯毒酒之下了。」

「可你知道芊芊她是怎么说的吗?她说,是她把你抢去的,你心里不愿意,有怨气也是情有可原。」陈楚楚不知道陈芊芊当时这么说是为了安抚她,只觉得越想越气,一掌将身侧的三足细颈红木台拍了个粉碎,「这也罢了,自那以后她便日日带着你进出宗学。那也算了,这次她为了让你高兴,连少城主擢考的事都不管了,一心带着你出去游山玩水。」

「韩烁,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杀了你,因为从一开始你就居心不良,配不上我妹妹的一片真心!」陈楚楚微微吸了口气,平复情绪,「但经过今天的事,我也看清楚了,哪怕芊芊她自己命悬一线痛苦万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想把世间唯一的龙骨给你。」

「韩烁,我以后不会再杀你,因为杀你,等于是要芊芊的命。但我也希望你自己能好好想一想,但凡你还有一点点良知,都不该伤害如此待你的姑娘!」

说罢,陈楚楚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韩烁一人消化陈楚楚方才这么长的一段肺腑之言。

--------------------------------------------------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花垣城的各大茶馆戏院又有了新的爆款戏码,讲的就是三公主陈芊芊舍身救爱郎让龙骨的大戏。事件经过各方戏剧大佬的添油加醋和艺术加工之后,几乎成了堪比梁祝虐心情感大戏,一场又一场的赚着花垣城少男们的眼泪和荷包里的银两。

与此同时坊间也开始同步发售各类诸如【霸道公主与我的二三事】【韩少君的驭妻之道】之流的书籍。

和花垣城的男人们不同,作为花垣城的顶梁柱的女人们,很是看不上男人们一天天的就知道些情情爱爱的样子。

她们讨论的可是花垣城的「社稷」大事。

「我可听说了,这次的事是二郡主下的手,你们想想缠花之毒,除了城主府,就只有军中会有,城主总不能害自己的女儿女婿吧。」

「那怎么可能?谁不知道二郡主一贯是最疼爱三公主的。而且我听说的,是有贼人偷了缠花之毒要对三公主他们图谋不轨,二郡主得知消息立刻就让领军快马加鞭去救的人。」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要我说,二郡主一定是对三公主抢亲之事怀恨在心,而韩少君又与三公主琴瑟和谐羡煞旁人,二郡主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所以才痛下杀手!」同桌的一个男子忽然插话,发表了他的高见,却不想换来的只有一通嫌弃。

「去去去,女人说话,哪有男人插嘴的地方?」其中一个女子说道,「你们这些男人一天天就知道情啊爱啊的,真是头发少见识短!要知道,好女子自当以事业为重,区区一个男人算什么,有了事业这如花似玉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要我说,这事还是因少城主擢考的事。」

见自己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说话的女子脸上更为得意,十分肯定的分析道:「你们看,虽然平日里三公主不学无术,也没什么民望。可这次三公主一中毒,城主就拿出了龙骨,这说明城主心里还是偏着三公主的,这自然就威胁到了二郡主的地位,说不好这三公主和二郡主早就是面和心不和了。」

「说的有理,这不三公主一出事,第二天城主就下令延后了少城主擢考,谁都知道少城主擢考本来就是走个形式,少城主之位迟早是二郡主的。城主这样做,只怕是在敲打二郡主啊。」

「延迟少城主擢考,不是为了让二郡主先去剿匪吗?」

……

陈芊芊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花园中的靠椅上,一边听着梓锐手舞足蹈的给她讲街上的新鲜事,一边享用着韩烁韩少君亲手削亲自喂的水果。

陈芊芊是没想到,自己也有成为花垣城千万少男心中的梦的一天。当然更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还给楚楚带来了这么大的非议。

「韩烁。」她扭过脸来,看着韩烁,「我想求你一件事。」

韩烁放下手中削水果的刀,宠溺地看着陈芊芊道:「你想让我帮着陈楚楚去剿匪?」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陈芊芊笑得有些甜。

「可是你的身子。」韩烁眼中浮现出一丝担忧。

「我没事。」陈芊芊说道,「我自小练武,什么伤没受过?这点痛算不了什么的。」

说罢,陈芊芊便闪着扑闪扑闪的眼睛直盯着韩烁,小眼神满满都是期待。

韩烁瞧着陈芊芊这幅模样,就是要星星他也给了,那还有半个不字?

说完这事,韩烁又陪着陈芊芊坐了一会儿,一直到陈芊芊快吃药的时辰,这些日子陈芊芊的药都是韩烁亲自盯着煎的,今日自然也不意外。

韩少君一走,梓锐便趴在陈芊芊的耳边,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她道:「三公主,您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撒娇卖萌这一招的?您这先是舍身救夫,英姿飒爽。现在又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左右夹攻,双管齐下,这韩少君不得被迷的死死的?再难逃您的五指山了嘛。」

「有,有吗?」陈芊芊一脸疑惑,她方才真的做出了那样的事?

而月璃府的另一边。

白芨忍不住问韩烁:「少君,您真的要帮二郡主去剿匪?」

「芊芊心疼她二姐,想让我同去剿匪,替她二姐洗清传言罢了。」韩烁云淡风轻的说道,「毕竟只要我和二郡主同行出征,那三公主与二郡主不和的传言就不攻自破了,况且没有人会相信我作为三公主的夫君会去帮杀加害自己的人。那样二郡主派凶杀人的嫌疑自然也就洗清了。」

「可这一次,确实是二郡主派人下的手,我们真的要帮她?」白芨再问。

韩烁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以芊芊对家人的重视,我若不帮,你信不信,她明日能拄着拐杖亲自去了。罢了,陈楚楚这人虽然让人生厌,但对芊芊也总算是真心,就当是为了芊芊帮她这一次吧。」

晚间,安插在三公主府监视韩烁的人如常来向陈楚楚回报韩烁的动向。当她听到陈芊芊让韩烁帮他剿匪时,立刻就明白芊芊的用心,她挥手打发了下人,只留了梓锐在身边道:「芊芊这丫头,自小就是这样。」

「其实我一直记得,芊芊小时候就最胆小怕疼的,每次习武只要稍微磕了碰了就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的。」

说道这个,陈楚楚不觉笑了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爱哭鬼。

「可自从那次打猎,我为了保护她被熊抓伤之后,练武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喊过一句疼。」陈楚楚转身看着窗外,又轻轻的叹了一声,「这丫头啊……」

城主府中,桑奇正在伺候城主批阅折子。

他一边为城主研磨一边小心问道:「城主,您真的打算让韩少君跟着二郡主去剿匪?」

城主看着折子上的内容,淡淡的开口道:「既然是芊芊所求,便让他去。他现在喝了龙骨,治好了心疾,若真有什么图谋,出了花垣城,不怕他不露出狐狸尾巴。」

「那二郡主那边?」桑奇话中所指,自然是陈楚楚害的三公主中毒险些丧命的事。

「就此事来看,芊芊这孩子还是太过重情了些。」城主感叹道,「如此痴迷男女之爱,实在是难担大任。反而是楚楚决事果断,倒是有些做郡主的样子,可惜还是太过年轻做事不够周全,尚需历练。」

「这么说城主不怪二郡主了?」

城主叹气道:「说全然不怪也是假的,但经过这件事,我倒看出些楚楚对芊芊的真心。这次就让楚楚好好看着韩烁,韩烁若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若有什么异动,既然是去剿匪,兵戎相见,多死个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

韩烁跟着二郡主陈楚楚去剿匪,城主便嘱咐精通医理的大郡主陈沅沅时常来看望陈芊芊。

这日,陈沅沅如往日一般,在梓年的陪同下来到月璃府,在经过走廊时,却见陈芊芊穿着一身中衣在庭院中扎马步,先前受伤的手掌上还用绳子吊着一个沙袋,一上一下的在练臂力。

「胡闹,你这是在做什么?」陈沅沅一面让梓年推她下去,一面出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长姐来了。」陈芊芊听到陈沅沅的话,倒没生气,只是放下手臂,让梓锐帮自己解下绳子,从下人手中接过刚拧好的帕子,擦了把汗,便笑着吩咐下人道,「给长姐上茶。」

然后自己就在一旁的石桌边坐下。

「你这样做根本就没有用。」陈沅沅又强调了一边。

「是吗?」陈芊芊笑着举起带着深深的绳子勒痕的手掌看了看,笑道,「可我觉得还是有点用的,长姐,你看我这右手虽然还是抓不起东西,但我能感觉到比前两天还是好多了。」

陈沅沅看着陈芊芊,沉默不语。她就是不懂,明明花垣医术最为精湛的医官令都说了,她的手因为被缠花之毒侵蚀的太深,中毒后又长时间勒着小臂,血流不通,经肉俱伤,能保住着这条手臂已经是得益于龙骨的神奇效果了。

陈芊芊看陈沅沅脸色不好,便转了个话题说道:「这些天谢谢长姐时常来看我,辛苦你了。」

「我可没有想来看你。」陈沅沅有些别扭的挪开视线,「是母亲吩咐我才来的。」

「长姐,其实母亲也是很关心你的。」陈芊芊突然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母亲她一直没有放弃,希望能看到长姐你能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

陈沅沅顿时一愣,但马上又冷冰冰的说:「谁不知道母亲最疼的是你,这次你受了伤,母亲为了让你恢复信心,还特意在少城主擢考中加了武试……」

「那么这样好不好?」陈芊芊往陈楚楚的方向侧了侧,郑重的讲这些天她想了许多边的话说出来,「若是这次,我能用我这只右手赢得小组第一进入八强,长姐你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试一下医官令为您量身定制的康复锻炼,好吗?」

「这……」陈沅沅不觉犹豫。

其实熟悉陈芊芊的人都知道,陈芊芊本人是个十足的左撇子。就算是在以前没受伤的时候,她都不能完全确定自己光用右手,是否能战胜那么多参加武考的佼佼者,更何况是现在,她的右手连个茶杯都握不起来。

但她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契机。

「长姐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陈芊芊不给陈沅沅反悔的机会,赶忙把事情敲定「那就这么说定了,不准反悔!」

陈沅沅走后,梓锐担忧的说道:「三公主,您真的确定只用右手参加小组武考?」

「没事儿。」陈芊芊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说道,「楚楚她们剿匪一时也回不来,离少城主擢考还有些日子,这些时日尽力一试便是。」

自从陈芊芊和沅沅定下赌约之后,陈沅沅便再也没有来过月璃府。陈芊芊就每日在府中练习右手的抓握和臂力,练累了就停下来,研究一下威猛山的地势图,用书信和韩烁交流一下她对如何攻取威猛山的看法,也算是劳逸结合。

这日她正在书房给韩烁写信,却听下人来报,说是裴恒登门拜访,此刻人已经在花厅里等候了。

「裴恒?」陈芊芊看了一眼手中写了一半的书信,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笔往花厅的方向去了。

「裴司学怎么来了?自他与您解除婚约之后,可从未登过咱们月璃府的门,连您当时生死一线他都只是派了下人过来看望,今日怎么亲自来了?」梓锐随身跟在陈芊芊身后,对裴恒的突然到访感到十分不解。

陈芊芊像是没有听见梓锐的话一般,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到了花厅门前才突然停住脚步,几不可闻的吸了口气,方迈步走进去。

「裴司学。」陈芊芊与裴恒面对面的在矮桌前坐下,恪守规矩的尊称对方的职务。

「芊……三公主。」裴恒面容温和,「听说你这几日正在府中准备少城主擢考事宜,难得你如此肯上进,我……作为老师,特地带了些书籍过来,对你或许有用。你……身体好些了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陈芊芊笑了笑,「多谢司学关心,龙骨奇效,已好得差不多了。」

「那便好。」

说完,两人便没了话,空气中尴尬的气氛,让梓锐有一种想冲出房外,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缓解一下的冲动。

正当此时,又有下人来报,说是城主又又又送了一批新的美男子过来,要三公主过目。

「之前怎么办的,这次照旧。」陈芊芊回答的很是干脆。

自从韩烁陪着楚楚去剿匪之后,她母亲城主大人,便三天两头的给她府里送美男子,美其名曰是替韩烁照顾她的身体。

最让她头痛的是,她前脚找理由打发一批,她母亲后脚就又送一批新的过来。

她不是不知道母亲的用意,无非是想将她的注意力从韩烁身上转开。想她母亲以前最不满的就是她作风随意流连教坊司,如今为了防备韩烁做到这个份上,也当真是不容易。可正是因为知道母亲的用意,她才更不能收。

她收下人,或能暂时安了母亲的心,可如此也太过不顾韩烁的心意了。

说到底韩烁也是为了自己才不辞辛苦去剿匪的,再者她既然答应过韩烁不辜负他的真心,就该想法子从根源上化解花垣与玄虎之间的过节,真正解开母亲心中的芥蒂,而不是为了摆脱眼前烦恼,随意的让人横插到自己与韩烁之间,把原本就复杂的局面搞得更乱。

「这……」传话的人面露难色,小心回道:「这次是桑奇大人亲自带人来的,说是今日您无论如何都得挑一个留下,否则……」

「否则什么?」陈芊芊感到额角有隐隐作痛的征兆。

「否则城主只能认为是韩少君不守夫德,性情善妒不肯容人……」下人的声音越来越轻。

陈芊芊不耐烦的摆摆手,梓锐忙解释道:「让桑奇大人先把人带过来吧。」

下人诺声退下。

陈芊芊扶着额头,抬眼觑了一眼对面的端坐喝茶的裴恒,顿时觉得头更痛了些。

不一会儿的功夫,桑奇便带了一排如花骨朵儿似的娇美男子,鱼贯的走进来,在陈芊芊面前排成了排。

待桑奇和裴恒相互见礼之后,他便拿出一本花名册子,一位又一位的介绍起这些美男子的来历,真真是各有千秋,每个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城主选妃也不过就是如此。

陈芊芊揉着太阳穴,听完桑奇的介绍,颇有些心力交瘁之感,临场腹稿了一段瞎话,清了两声嗓子就开口道:「桑奇,倒不是母亲送来的人不好。只是你们有所不知,我家韩少君,当真是贤惠的很,这采纳新人之事,必定是要亲自操办才安心的,我看,不如等韩烁剿匪回来再说吧。」

陈芊芊此时真是能拖一时是一时,还不能让人落了韩烁的口实,只好硬着头皮扯。

「既然韩少君大度,那边好办了,三公主先把人留下,等少君回来了再让他安排便是。」桑奇说着,还是忍不住低声劝道,「三公主,您这次就是抓阄也得抓出一个留下,你这次再把人都退回去,城主可真就要动让您休夫的心思了。」

如此,陈芊芊只有拍着脑门,将这些人儿挨个打量一圈,但实在有些无从下手,到底这也不是在教坊司逢场作戏啊。

这时,一个男子突然从队列中上前一步,对着裴恒问道:「您是裴司学吧?」

裴恒闻声去看:「你是子婴?」

那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连忙跪下道:「真的是您,小人见过裴大人。」

「你们认识?」陈芊芊问道。

裴恒点头:「子婴曾在司学伺候过两年,人倒是十分细致妥贴,你若选不好,不妨就留下他。」

「他?」陈芊芊被裴恒的话击得有些愣,又问了一句,「你真这么想?」

裴恒似乎察觉不妥,解释道:「当然这是府上的家务事,我本不便插话,不过想着子婴此人……」

陈芊芊有些嘲弄的叹了口气,也不等裴恒说完,便对桑奇道:「行了,就他吧。」

--------------------------------------------

桑奇回到城主府后,将今日之事细细的说与城主听。

「芊芊当真因为裴恒的一句话,就收下了那个苏子婴?」城主沉吟片刻,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嘱咐桑奇道,「那就让那个苏子婴好好尽好本分。」

桑奇心领神会。

夜间清凉如水,陈芊芊难得的什么都不做,趴在窗台上望天。

梓锐过来,坐到陈芊芊身边问道:「三公主,在想什么呢?」

陈芊芊看着那满天的星子,直言答道:「我想韩烁了。」

梓锐啧啧两声,安慰道:「着什么急,没几日就回来了。」

陈芊芊不言语,继续望着天,她想如果今天是韩烁在,肯定不会让自己收下那个苏子婴,说不好还能想出什么损招,釜底抽薪把问题一次性解决了。

想着韩烁可能会做的事,陈芊芊不觉一笑,原本有些阴霾的心情倒也好了许多。

裴恒这头,在回府的路上,不知为何一直在想着陈芊芊最后的那个表情,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似乎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他却不敢去细想。

正当他暗自沉思的时候,轿外忽然传来了叫卖声:「神秘知情人士火爆力作,【韩少君的驭妻之道】典藏版限量发售,只要有了它,您就能像韩少君那样征服家中妻子……」

原来是路边书摊老板在推销坊间最新流传的书籍,裴恒的思绪瞬间停顿了一下……

裴府书房。

裴恒坐在书案前,对着这本鬼使神差下,让下人偷偷买回来的【韩少君的驭妻之道】,手足无措。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将双手搭在书面上,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书封打开了那么一点,不过还没等他看清内夜的第一个字,他便立刻又合上书。像是拿着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拉开书案的抽屉,将书压到了抽屉的最底层……

很快就到了韩烁他们回城的日子,这次韩烁和陈楚楚不但扫清了威猛山,还将山寨劫匪头子孟过收入麾下,城主对此十分满意。

陈芊芊一早便带了人,去城门口迎接韩烁和陈楚楚。

韩烁远远的瞧见陈芊芊,便先行骑马赶了过来。他一跳下马,便急忙过去扶着陈芊芊的肩,将她上上下下好好的看了一遍:「身子可大好了?」

陈芊芊点点头。

这时,陈楚楚带着大队人马也到了城门口,在和芊芊打过招呼,有问过芊芊身体之后,她对韩烁道:「韩少君就陪着芊芊一起回去吧,我这边回军营还有事,至于孟过等人我会派人安排。」

韩烁点头,陈楚楚便带着人进城了。

或许是城口风有些大,马蹄又扬起了灰,陈芊芊忽然咳了两声,梓锐伸手跟身边的苏子婴要披风,半天也不见动静,回头却看见苏子婴还在盯着远去的人马看。

「看什么呢?」梓锐提醒道,「没看见三公主都咳嗽了吗,披风呢?」

苏子婴着才反应过来,急忙拿了披风,却见韩烁早已将自己得披风解下披在了陈芊芊的身上。

「这里风大,你身子才好,我们还是赶紧回府吧。」韩烁说着便解下腰间佩剑交给白芨,打算陪着芊芊坐马车回去。

却不料他刚想上前扶芊芊上马车,一个人影便已经悄没声的蹿到他前面,扶着陈芊芊上了车。

「你是谁?」韩烁一愣,脸上渐渐阴沉。

只见那苏子婴只回头看了韩烁一眼,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中又带着些恳切的说道:「韩少君您不要误会,小人只是觉得这儿风大,怕伤了三公主的身子,如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惹恼了韩少君,请少君多多包涵。」

「你这是……」

「都先上车。」没等韩烁说完,陈芊芊便发了话。

一路上,马车厢里的气氛快冻成了冰窟。白芨骑着马,透着车窗他都能看到自家少主头上顶着的大醋缸子那是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也是,好容易千辛万苦的回来了,还没到家就遇上这么一处,搁谁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们家少君。

一队人沉沉默默的回到了三公主府,一进大厅,还没等韩烁开口,陈芊芊便道:「苏子婴你跪下。」

众人诧然,苏子婴更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对,只好委委屈屈的一边跪一边给自己开脱:「小人不知哪里做的不对,竟惹的三公主这样生气,还是因为韩少君他容不下小人是城主赐给三公主的……」

「你闭嘴。」陈芊芊打断苏子婴,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让人听着心里发怵,「苏子婴,你是母亲所赐不假,但我月璃府有月璃府的规矩,本公主今日就和你说个清楚明白。」

「第一,月璃府只有两个主人,就是我和韩烁,少君的话和我话是一样的,即便是你真做了什么让少君不高兴的事,他要罚你便罚,你不必跑到我面前告状。第二,你最好管好你自己的嘴,我不管母亲对你有什么吩咐,如若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事事都往少君身上攀扯,后果自负。」

苏子婴没料到陈芊芊会这么说,一时也没有后招,只能咬了咬牙道:「是。」

陈芊芊看他委屈巴巴跪着,到底还是念及他和裴恒的情分,叹了口气道:「如今少君回来了,你也不必日日在跟前伺候,你从前在裴司学身边待过,想来也知书识字,从今日起你就去书房伺候吧,无事不用过来了。」

白芨就这样在旁看着陈芊芊安排了苏子婴,眼看着自家少主头顶的大醋坛子瞬间消失,面色阴转艳阳天,他也不得不感叹到底还是三公主高,就这样他家少君能不死心塌地,鞍前马后吗?

「方才在外面,我怕闹开了传到母亲那儿。」陈芊芊对韩烁解释道。

但此时的韩烁哪里还用陈芊芊来哄,早已是满脸愉悦藏都藏不住了。

二人回了房,韩烁才知道陈芊芊的右手的事。他出发去剿匪时,陈芊芊手上的伤口还没开始长肉,当时他还以为,她的手也能凭着龙骨的神奇效用痊愈,却没想到缠花之毒如此厉害,这手表面上虽然长好了,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看着韩烁满脸心疼的样子,陈芊芊只好安慰他道自己这段时间锻炼略有小成,至少几个手指都能动了,就是始终不太有力气。说着又将自己与长姐陈沅沅打赌的事也给韩烁说了。

「你啊。」韩烁真是不知道该拿眼前这人怎么办,「你就不能自私一些,多为自己考虑一下?」

陈芊芊不直接回答韩烁,反而与韩烁商量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比武时,我该用什么兵器好,若是用左手,就是给我根筷子我也不怕。但是右手么,我平时倒是用鞭子用的更好一些。」

韩烁见她如此,知道她这性子是改不了了,除了惯着,还能如何,只能坐下来陪她分析道:「我觉得不可,长鞭虽灵活,但也因为太多灵活,手中动作稍变就变化无穷,如今你右手的情况用起来反而会不方便。倒不如用……」

韩烁略加思索:「倒不如用短剑,短剑相对较轻,剑身刚直尺寸又短方便控制。而且我家有一套家传剑法,攻守兼备,我相信以你的资质,很快便能掌握。」

陈芊芊见韩烁这么说,双手抱着脸颊,笑盈盈的望着韩烁打趣道:「这么快就给我掏箱底了?」

韩烁一愣,马上回过味儿来起身便道:「好呀,你敢笑我,我今日就让你知道我韩家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说着,韩烁便过去一把抱起了陈芊芊,在门外守着的眼尖的梓锐立刻一脸终于要来了的表情,识趣的将门拉上,关的死死的。

白芨一脸懵,问道:「怎么了?」

梓锐瞥他一眼道:「懂什么叫小别胜新婚吗?」

「哦~~~」白芨一脸意味深长,可没想到他还没深长完,只听门吱呀一声,他家少君就衣冠整齐的走了出来。

「少君,你……」白芨的话又又又被韩烁的目光堵了回来。

看着韩烁主仆远去的背影,梓锐心中有一丝丝不安,自从他发现她家三公主手臂上的守宫砂一直顽强的坚守着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天,可没想到如此良辰美景,天时地利,韩少君竟然什么都没做就出来了。

这是他梓锐怀疑韩少君不行的第一天。

----------------------------------------------------

园中樱花已开尽,唯有青涩的果实隐藏在绿芽之间。

樱花树下,剑影攒动,一双璧影正以一完全一致的游龙之姿,舞出同一套剑法。

白芨与梓锐站在廊檐下,看着这双璧人。

「哎……」白芨长叹一口气,双手抱胸,颇为惆怅的对梓锐说道,「不知怎么的,我家少君这几日似乎心情不大好。」

梓锐轻笑一声,一脸了然:「还能是怎么的?不行呗。」

「什么不行?无凭无据你可不要瞎说!」白芨反驳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们家少君,我家少君那可是神勇无双……」

「得了吧。」梓锐娴熟的翻个白眼,打断白芨,「上回那么好的机会,门我都给拉上了,难不成是我家三公主不行吗?」

「那也说不准,难道就不能是三……」白芨忽然止住话,一脸顿悟的望向梓锐。

「品出那个味儿了吧。」梓锐瞥白芨一眼,摸摸下巴道,「这样下去可不成。」

「那可咋办?」白芨苦思。

「依我看,要不给整点那个。」梓锐挑着眉,低低的在白芨耳边说道,「有助于男人的那种药。」

「整点儿?」

「嗯,整点。」

此时,下人带着二郡主陈楚楚走过来,梓锐忙过去喊陈芊芊。

陈芊芊与韩烁停下手中的剑,只见陈楚楚手中拿着一柄乌木镶嵌红宝石的短剑和一本书籍走过来。

「韩少君。」陈楚楚淡淡和韩烁打了声招呼,就看到了陈芊芊右手上用来绑着剑的布条,关切的问道,「怎么,手还是不好吗?」

「二姐,先坐。」陈芊芊拉着陈楚楚在石凳上坐下,韩烁坐在一侧亲自替她解开绑着手掌的布条。

陈芊芊笑着对陈楚楚解释道:「其实也好了不少了,只是手指始终是没什么力气,所以才用布条固定着剑,倒也不算太不方便。」

「哎。」陈楚楚见状轻叹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面前的石桌上说道,「我听梓竹说了你与长姐打赌的事。这柄是从西域传来的乌金短剑,虽轻,但削铁如泥,倒很适合你现在使用。还有这本是已故裴司军留下的剑谱,是我当上司军时母亲所赠,我今日便转送给你。」

陈楚楚介绍道:「这套剑法以攻为守,精妙绝伦,我本想亲自教你,但剿匪之事刚平,军中还有许多事务等着我处理,只能将剑谱给你,相信以你的天资,必然没什么问题。」

「二姐,谢谢你。」陈芊芊感激的握住陈楚楚的手。

陈楚楚笑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傻丫头,谢什么。只是练剑归练剑,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别才养好又累出病来。」

「嗯。」陈芊芊乖巧的点头。

「我军中还有事,也不便久留。」办了正事,陈楚楚便起身告辞,刚转身要走,又突然回过头瞧了韩烁一眼,对芊芊说道,「芊芊,这裴家剑法,也算是我们花垣的宝物,你要好好保管,切不可让外人偷学了去。」

「区区裴家剑,外人未必有什么兴趣。」韩烁挑眉喝茶,一脸不屑,「二郡主未免有些以己度人了。」

「你!」

「好了好了。二姐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你放心。来,我们姐妹也有好久没见了,正好我有时间,亲自送你去军营,路上我们姐妹也能好好聊聊……」陈芊芊一边挽着陈楚楚的胳膊往外走,一面大声的嘱咐梓锐,「梓锐,快把二姐给的剑谱和剑都好好的收起来,谁都不准动昂!」

「好类。」梓锐赶忙过去抱起剑谱和剑往陈芊芊房里收,经过白芨身边时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你家少君和二郡主一起剿了那么久的匪,怎么一点默契没培养起来,见面还跟乌眼鸡似的?」

说起这事,白芨就苦笑连连,当时要不是孟过自己作死,在山寨拉什么横幅,要「生擒三公主,霸占陈芊芊」,一下子同时拱了这两个人的火,这最后到底是孟过先被打服,还是这两位先内斗斗死,还真不好说。

转眼就到了少城主武考的日子,此次武考分八组,每组小组第一进入八强,八强再一一比试,以积分制晋级,每场比试胜者积一分,最后取积分前四,抽签分组,胜出者便可进入决赛,一争榜首。

而陈芊芊此次的目标自然是止步八强。

试武场上,陈芊芊紧了紧手上的布条,看着台下的欢呼雀跃,心里着实没想到自己的人气竟然这么高。

只见擂台的三面给百姓围观的空地早已被一众少男团团围住,但说来也有点怪,擂台正面的围着的人齐刷刷人手一支小红旗,正中还高举着「三公主放心飞,芊芊柳丝永相随」的大横幅。

而两边的,一边得各个头绑黑红相间的头带,有不少还高举着韩烁与陈芊芊的双人画像,队伍正中的横幅上写得是「原配王道」四个大字。

而另一边,则是清一色的红蓝臂带,正中大书:竹马真爱!

这前几场比试,凭着韩烁的指导和陈楚楚的加持,陈芊芊赢得也不算费力。

终于到了小组最后一场,陈芊芊站在台上,努力的在贵族官员那边的看台上找了又找,还是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身影,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眼下,她只能让自己暂时不要去想这些,先赢了比赛再说。

「陈芊芊,你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分八组都能撞到一起。」林七摸着手中的鞭子,看看陈芊芊绑着剑的右手,不屑地笑道,「你这是瞧不起谁!谁不知道你是个左撇子?还是想用右手,输了也好找借口啊?」

「说这么多做什么?还打不打?」从小林七就喜欢跟着屁股后面找陈芊芊麻烦,陈芊芊对她的这种挑衅早就有了免疫。

「打就打。」林七果然还是这个经不起激的性子,说着就挥鞭向她打来。

林七牙算是花垣城出了名的夺命鞭,招数又毒又狠,每一鞭都是直奔要害而来。

要说搁平日陈芊芊倒也不甚在意,反正她和林七从小打到大,就如林七自己说的,林七「很是争气的」每次都是差点就能打赢她。不过现在的情况……

陈芊芊回身平跃,躲过林七一鞭,情况还真是有点愁人。

短剑对上长鞭,本就不占优势,加上她右手力量有限,前几场都是靠着自己压倒性的技巧获胜,但对上林七,可就不那么好用了。

毕竟林七是从小和她打到大的,正如她了解林七,林七对她的套路习惯多少也可以说是清清楚楚。

只见林七一鞭不成,趁着陈芊芊身子还未落地马上挥鞭转攻下盘。

陈芊芊立刻以剑指地借力又一个旋身躲过。

这样光躲可不行,得找机会近身,她的剑法才能有发挥的空间。

陈芊芊想了想,那便只好这样了。

只见陈芊芊将握着剑的手也如左手一般往身后一负,身法轻盈的连着躲了林七无数鞭子,见林七用鞭更急,便笑着挑衅道:「林七,你今日没吃饭吗?我现在可是两只手都没用让着你,你这一鞭都打不到,可有些丢人了吧。」

「谁要你让!」林七哪里经得起陈芊芊这样激怒她,下鞭更是狠辣。

只见陈芊芊用剑先是挡下一鞭,而后身形一转,腾空跃至空中,头剑向下向林七头顶攻去,林七急忙退后,边退边挥将鞭子挥向陈芊芊的右手:「可笑,陈芊芊,你以为用这点技俩就能打败我……」

看到陈芊芊接下来的做法,林七却说不出话了。

只见陈芊芊转正身形,并未闪躲,直接用右手臂挡下这一鞭大部分的力道,然后以口接住鞭尾死死咬住,完全不顾被这一鞭打的皮开肉绽的右手,立刻一手画圈缠住鞭子,然后将林七往自己这头狠狠一拉。

这林七本就呈后退之势,无处借力,猛然被陈芊芊这么一拉,再想放开鞭子已来不及,整个人直直地向着陈芊芊撞去。

与此同时,陈芊芊轻转手腕,将剑锋往后一转,林七的脖子刚好就撞在了她手中的剑柄之上。

陈芊芊放开长鞭,将手收回,嘴角挂着笑意:「你输了。」

「我输了……」林七垂下头,她知道如果当时陈芊芊没有掉转剑锋,此刻她已经死了。

此时,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场下忽然一片沸腾,甚至有个别太过激动的少年,已经尖叫着昏了过去。

陈芊芊她终于赢了,正如她所言,只用右手,全程下来她的左手一直负在身后,从未食言!她在韩烁搀扶下离场,最后都没有看到陈沅沅的身影,心中暗暗叹息,但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芊芊不愧是我的女儿。」看台上的城主不由大赞,「不过芊芊方才使用的剑法,看着倒像是裴家剑的路数。」

「城主好眼力。」桑奇道,「正是裴家剑,小人听说半月前二郡主听说了三公主与大郡主的赌约一事,便将裴家剑谱送给了三公主,就连三公主今日用的乌金短剑也是二郡主所赠。」

「嗯。」城主闻言点头,目光十分赞赏的看着即将上台比试最后一场的陈楚楚,「楚楚,也算不负我的期望。」

-----------------------------------------------

比赛过后,由于晋级八强的参赛者还需要抽签决定第二日的比赛顺序,陈芊芊便暂时先在招待参加武考者的会馆中休息,顺便包扎伤口。

就在她为陈沅沅没有出现而感到失落时,梓年突然找来,手中还拿着大郡主陈沅沅亲自调配的伤药。

「这么说长姐她?」陈芊芊满怀希望的看着梓年。

「三公主放心,大郡主说了,她会遵守约定的。」梓年肯定的回答。

「那就好。」陈芊芊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此次的事,小人也替大郡主谢过三公主。」梓年十分有诚意的向着陈芊芊作了一揖,而后又问道,「韩少君呢?大郡主说韩少君虽心疾痊愈,但还是慎重些好,所以特地配制了一些强筋健骨的药,让韩少君过两日派人来我们府上取药。」

梓年说完,又小声的补了一句:「其实那些药都是大郡主为您配的,只是不好意思说。」

陈芊芊不觉一笑:「长姐还是这个性子。」

梓锐替陈芊芊送走梓年后,就看了一眼坐着喝茶的陈芊芊,转着眼珠子嘀咕道:「说来也是怪了,这些日子韩少君似乎不像以前那般爱粘着三公主您了呢。」

「许是,他另有什么事吧。」陈芊芊面色稍变,语气淡淡的。

梓锐见状,连忙拉了只凳子往陈芊芊身边一坐,摆着一脸我懂的神情,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塞到陈芊芊手中,挑一挑眉道,「三公主,有些事男人不行,咱们做女人的不得主动些吗?这是我和白芨好不容易寻来的合欢香,您先拿着。」

「合欢香?」陈芊芊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梓锐到底是误会了什么,才会给她找这种东西。

她正要开口,却见梓锐已经张头张脑的走了出去,边走还边念叨着:「奇了怪了,韩少君方才还在这儿,这会儿怎么就不见了?」

而韩烁这头,在确定陈芊芊的伤势无碍之后,他便带着白芨出来在会馆花园中闲逛。

白芨见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合欢香,咽了一下喉咙,正打算打算开口。

却听韩烁先问他道:「白芨,你觉得芊芊待我如何?」

韩烁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白芨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三公主对少君您,真可以说是没得说,为了让您开心就带您去青鸾城,见您有危险不顾自己的安危救您,自己身中剧毒,还想着您的心疾,要把龙骨给您……」白芨掰着指头数着陈芊芊为自家少君所做的种种,不由得也觉得十分感动,感叹道「哎,以前没看出来,三公主可真是个好姑娘。」

「是啊,芊芊她为我做了这么多……」韩烁叹息,脸色却不见好转。

「少君,有些事如果真的不行,咱也可以那个用点别的手段。」白芨自以为深知自家少君为何苦恼,颇为心疼,又将袖中小瓶子摸了摸,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必要的时候咱不妨借助一下外力,比方说药物什么……」

「原来这就是玄虎城来的少君呀。」

白芨话没说完,不知从哪儿走出两个穿着华丽便服的女子。

「小模样长得确实标致。」其中一个女子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一圈韩烁。

「嗨,长得好有什么用?都说玄虎城的男人丝毫不讲究男德,不少贵族男子年纪轻轻就妻妾成群,还不知道是什么破烂货色呢。」另一个女子毫不掩饰嘲弄之意,「也就是三公主那种草包,才会被这种男人迷的要死要活的。」

「你们为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韩烁双指一收,不动声色地将暗器收回了袖中。

来人正是二郡主陈楚楚,陈楚楚瞥了韩烁一眼,对眼前的两个女子呵斥道,「三公主的事是你们可以随意议论的吗?还不快滚!」

「是,是。」两个女子见到陈楚楚立刻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马上缩着脑袋跑了。

等人走后,不等韩烁道谢,陈楚楚便先提醒道:「韩少君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没事不要出来四处招摇,丢芊芊的脸面!」

……

「真有这样的事?」陈芊芊在房中听完梓锐回话,一双好看的秀眉深深的拧起,「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不太眼熟。」梓锐道,「要不待武考结束派人去查查?现在武考期间,也不好弄出什么动静。」

「嗯。」陈芊芊颔首。

第二日武考开始,已经下定决心全部弃考的陈芊芊,索性搬了张靠椅,坐在休战鼓旁,考官喊一次她的名字,她便拿起鼓锤敲一下鼓,听到陈楚楚上场便起来呐喊助威。

而梓锐则在旁边替她摇折扇,端茶水送水果。

「陈芊芊,柯陈。」

考官又一次叫到了她的名字,不由问道,「三公主您是不是又弃权?」

「嗯。」陈芊芊拍了拍手中的瓜子壳,伸手去拿鼓锤。

「等等,三公主。」梓锐看了看站在比武台上的女子,摇了摇陈芊芊道,「就是她,她就是其中一个。」

陈芊芊眉头一皱,挑起眉眼瞧了台上的人一眼,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说道:「算了,一直坐着也挺无聊,这场就不弃权了,当活动活动筋骨。梓锐,武器。」

「没有。」梓锐上前一步在陈芊芊耳边提醒道,「咱们今天本来也没打算打架呀,所以什么兵器都没带。」

「啊?哦。」陈芊芊反应过来,随便看了一眼,一把拿过梓锐手中的折扇道,「那就用这。」

说罢,陈芊芊便轻身一跃上了比武台。

台下原本因陈芊芊连番弃考而显得颓废无力的各少男团,也突然来了精神,一下子为陈芊芊加油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而梓锐则不知何时挪到了韩烁身边,非常认真的对韩烁说道,「韩少君,您放心,跟着咱三公主绝对不会叫您受委屈的,您就在这好好看着咱公主怎么给您出气。」

「这什么意思呀?」白芨问道。

「嗨,别瞒啦。」梓锐摆摆手,「咱三公主都知道了,您放心,解决了这一个,另一个也跑不了,敢对怎么三公主心尖儿上的人无礼,我都替想替她俩烧高香。」

韩烁听着梓锐的话,嘴上没说什么,但面上却十分受用。

「您就是三公主?」那个叫柯陈的女子,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抱拳作揖道,「那还请三公主手下留情,多多指教。」

「呵,这做人还有两副面孔呢?」陈芊芊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手下留不留情,打了不就知道了。」

柯陈一听便知昨日的话已经传到了陈芊芊的耳中,也不再废话,举着剑就向着陈芊芊冲来。

只见陈芊芊左手握着折扇,一点一碰间就轻轻松松的破了柯陈的招式,但就是不主动出手攻击。

明眼人都看的出陈芊芊这是有意在戏耍对方。

待到柯陈体力渐渐不支,陈芊芊便在旁摇着折扇与台下的林七闲聊:「林七,我真是替你感到冤枉,这种水准,你少说一次也能打十个。」

「哼,这种货色也能进八强,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林七这次竟然没有如往常那样和陈芊芊吵起来,反而顺着陈芊芊的话说,真是少见。

「三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柯陈恼羞成怒,用尽全力挥剑向陈芊芊砍去,却被陈芊芊轻松躲过。

柯陈几次攻击不成,看着陈芊芊越是轻松的样子,心中越是怒火难当。心念一转,又挥剑砍去,趁着陈芊芊用这扇挡剑之际,她竟从袖中向着陈芊芊受伤的右臂射出一支暗器。

武考明文规定不可使用暗器,陈芊芊也没想到对方会做出这样的事,忙收扇侧身去躲,才擦着暗器的边刃堪堪躲过。

「没看出来,还挺卑鄙。」梓锐在台下吐槽,而韩烁的眼中此刻已有杀意。

「柯陈使用暗器,违反……」

正考官要按规定取消柯陈资格时,陈芊芊哼声一笑,一个飞身先下手为强,以迅雷之势,一脚将柯陈踹下了台。

完事之后,她轻轻一跃,落在考官身旁,眯眼笑道:「就不劳烦考官浪费口舌了。」

说罢,陈芊芊便又躺回靠椅上,喊了一声「梓锐,茶」,便回头冲着韩烁笑了一笑。

韩烁下意识的以手掩面,暗自偷笑,多日来的心事烟消云散:「我都在想些什么?芊芊她心中自然是有我的。」

---------------------------------------------

经过一天的忙碌,少城主擢考的武考终于结束了,二郡主陈楚楚不负众望夺得魁首。

夜间,城主府。

「又是为了那个韩烁!」城主听完下人的回话后,将手中的笔重重地拍在案上,眉目之中尽是担忧,「芊芊她身为我花垣城的三公主,怎能如此,一次又一次的,为了一个男人做事不顾后果?」

「其实此事也不能全怪三公主。」桑奇一边给城主揉着太阳穴,一面劝道,「说到底还是柯氏姐妹先挑的事。」

「柯氏到底也是花垣建城时,就跟着初代城主的功臣后裔,芊芊这一脚就踢断了她家长女的七根肋骨!说来我到也不是气这个,如若芊芊她今日是为了武考比试,那么别说她踢伤对方,就是将对方打死了,那也是事前就签过生死状,生死由命。」城主语气中很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可她偏偏又是为了那个韩烁。哎,桑奇,我现在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丫头怎么办才好。」

「那……」桑奇手上的动作微微停了一下,目光看向放在城主书案上的一只木盒,若有所指的说道,「其实咱们三公主心里也不是只有韩少君,从那封信来看裴恒裴大人在咱们公主心中的分量,可未必赶不上韩少君。」

桑奇这样一说,城主的目光转向那个木盒,良久之后,才轻叹一声道:「桑奇,去请裴恒过来吧。」

「是。」

月璃府中,今日这晚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大约是韩烁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以至于他吃着吃着就开始盯着陈芊芊看。陈芊芊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见他看着自己,以为他是喜欢自己所吃的菜色,便也都尽数夹了送到他碗中,这一下韩烁这心情便跟好了。

一顿饭下来出了陈芊芊给他夹的菜,别的就没吃几口,真真的可以说是有情饮水都能饱。

晚餐后,韩烁一路将陈芊芊送到房门前,看天望地的也没要离开的意思。其实自他剿匪回来之后,他俩就一直没在一个房间过夜。

陈芊芊瞧他这满脸写着小心思,却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会心笑了笑,十分配合的说道:「难得今日这么清闲,不知我们韩少君,有没有雅兴下上一局棋。」

「咳嗯。」韩烁清了一下嗓子,嘴角不住的上扬,「好。」

陈芊芊笑着吩咐梓锐准备棋盘,自己则径直进了房中屏风后的内室,说想换身舒适的衣裳。

就在她换好衣服走出内室的瞬间,她扶着门帘的手还是不自觉停了停。

陈芊芊轻轻的叹气,想起韩烁剿匪归来的那一日,也是在这样的夜,韩烁抱起她走到床边,一切本该是水到渠成的,可她偏偏还是下意识的推开了他。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不喜欢韩烁,韩烁的出现带给她太多以往没有的感觉,但她不能确定的是,自己到底有多爱韩烁。

如今世人都觉得她该是爱惨了韩烁,她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也要用龙骨救他。这样的情落在旁人眼中,大约就如街上戏文里所传唱的那样,是情根深种,是生死相许。

可就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对韩烁的感情中,有多少是同命相连的怜惜,有多少是知道自己有所图的愧疚,又有多少是出于本心的喜欢?

还有裴恒,在她心里究竟还有多少位置……

这些她统统都不知道。

她答应过韩烁,绝不会辜负他的喜欢。她也确实用尽全力在兑现这个承诺,她可以事事都想在韩烁前面,事事都为韩烁着想。

可唯独这件事……她没有办法……

「三公主,你怎么还愣在这儿?」梓锐本想过来询问今夜是否要留下韩烁,好提前做准备的。却不想过来就看见自家公主站在这儿发呆。

「啊?」陈芊芊回神,问道,「你说什么?」

「三公主,我是问今日是否要为韩少君准备盥洗的衣物用具啊?」梓锐的语气,暧昧中还透着些小小的期待。

「……」陈芊芊顿了一顿,平静道,「准备吧。」

梓锐捂着嘴贼贼笑了一下,又用手肘推了推陈芊芊道,「三公主,那我给你的香,到时候也……」

陈芊芊转过头看了梓锐一眼,又垂下眼眸道:「到时候你看着点上吧。」

「好类。」梓锐欢天喜地的出去准备。

陈芊芊也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换上平日里的笑脸,从屏风后慢慢走出来。

她知道她既然抢了韩烁,那么就该对韩烁负责。

清风明月,陈芊芊与韩烁对窗而弈,倒是十分的诗情画意。

梓锐在门外望着,不禁感叹,这一天总与要来了,他家三公主,在历经这么多磨难之后终于要抱得美男归,着实叫人欣慰。

「般配!」梓锐双手握在胸前,一脸幸福的看着这一对金童玉女感叹,「这难道就是俊男美女的爱情故事吗?」

同时还不忘提醒白芨,一会儿俩主子下完棋,沐完浴,赶紧让所有人撤出来,把香点上,把门锁死!

「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陈芊芊一手捏着黑子,一手拖着下巴,望住韩烁的眼睛。

「哪,哪有?」韩烁微微挪开视线,强行压抑着上扬的嘴角道,「我只是在想,想……」

「说起来我也有些倦了。」陈芊芊放下棋子,「今夜就下到了这儿吧。如果少君愿意,今夜不妨就留宿在这里。」

「我自然愿意。」韩烁飞快的接过话,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想的话。」

陈芊芊真的不搞懂自己在想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觉得韩烁这个样子实在有些可爱,她自嘲的笑了一下,对韩烁道:「那我先去沐浴了,少君也去准备一下,东西梓锐应该都准备好了。」

说着陈芊芊向门外喊了一声梓锐,梓锐马上带着一脸得偿所愿的笑容跑进来,对着韩烁摆了一个请的姿势道:「韩少君,你跟我来。」

韩烁咬唇笑了一下,满眼幸福的轻嗯了一声,便跟着梓锐出去了。

梓锐出门的时候,连忙给白芨使了个眼色,白芨也立刻用眼色回答表示明白,然后就开始他们的清场点香大计。

过了良久,待陈芊芊沐浴出来的时候,房中已无旁人。她侧目扫了一眼红木台上静静燃着合欢香的香炉微微的叹了口气,径直走到床边坐下。

就在这时,房门却突然被打开,而来人并不是韩烁,而是裴恒的跟班小厮。

「三公主,不好了,我们家少爷他,他中毒了!」来人跪在门口的山水纱屏外着急的说道。

「什么!你说裴恒怎么了?」陈芊芊立刻用掌风灭了合欢香,随手拿了一件外衣便穿边往外走,「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晚饭前,城主下旨召见了我家公子,可不知怎么的,晚间城主府把人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大好了。找了医官一问才知是被缠花的叶子割伤,中了毒。」趴在地上的小厮语气中带着哭腔,「现在,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们家少爷了,医官说这世上只有您中了缠花之毒还活着,用您的血做药引或许还救我家公子一命!三公主,小的求您,就请救一救我家公子吧。」

「备马,去裴府!」陈芊芊想也不想,披散着发就急急的跟着小厮走了。

这时,梓锐正好陪着韩烁回来,恰好瞧见陈芊芊离开的背影。

「芊芊?」韩烁眉头微锁,眼色中有些迷惑。

「这是怎么回事?」梓锐着急地问。

守门的下人连忙将方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那你们就这么把人直接放到三公主房里来了?」梓锐指责道。

「可打以前开始,除了裴司学本人上门三公主会躲着先收拾一下,再去见。只要是裴府来的人有事,都是直接带到三公主跟前直接禀报的呀。」守门的下人觉得自己很冤,也没人和他说过这规矩何时就改了啊。

「额……这倒是……」梓锐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猛的想起身边的韩烁,回头看了一眼浑身散发着杀气的韩少君,小心的劝道,「要不,少君您先休息一下,我梓锐亲自去裴府看看情况,了解清楚了马上就回来向您禀报。」

「不必,既然事关芊芊,我便亲自去裴府瞧一瞧。」韩烁双眸似冰,冷冷道,「白芨,更衣备马。」

------------------------------------------

裴府,厢房内。

陈芊芊赶到时,裴恒正靠着绣花锦缎的枕头,虚弱的躺坐在床上。几位医官围在床前,正商量着该如何用药,看到陈芊芊来了便纷纷停下讨论,向她行礼。

陈芊芊摆摆手,望了望裴恒惨白的面庞,毫无迟疑的直接问医官:「你们说我的血能救裴恒,要多少血?怎么救?」

「这……」领头的医官似乎没有预料到陈芊芊会如此干脆,便解释道,「这也只是下官们的猜想,缠花叶毒性虽不像经过炼制的缠花之毒那样猛烈,但亦是无药可医之毒,中毒之人虽不会立刻死去,可随着毒性深入体内,他的五脏会渐渐被毒性所侵蚀,最后五内衰竭而死……」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陈芊芊焦急的打断医官,「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需要多少我的血,才能救裴恒!」

「这……」几个医官相互看了看,「此事并无前例,为了保险起见,自然是……越多越好。」

「好。拿刀和器皿来!」陈芊芊说着,回头看着裴恒眼睛浅浅的笑了一下,轻声安慰他道,「裴恒,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芊芊……」裴恒眼中神色复杂,张张口欲言又止。

这时,下人端上了干净的琉璃坛与匕首。

陈芊芊没有半刻犹豫,立即拿起匕首在手腕上划了一刀,瞬时间鲜红的血流从她白皙的腕间流出,如注一般流入琉璃坛中,青白相间的坛底渐渐就被鲜红覆盖。

「芊芊,够了。」看着这一切的裴恒,蹙着眉头,满目的不忍心,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止。

陈芊芊此刻面色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她暗暗调息,云淡风轻的对裴恒说道:「没事,这点血算不得什么,我还坚持的住。」

「……」裴恒眼中神色更为复杂,若不是城主之命,他此刻不会躺在这里,但若不是城主之命,他又如何得知,这个娇蛮任性毫不顾及他人感受的三公主陈芊芊会为了他做到如此?

城主大人让他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芊芊的心意,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好好的认真的看过她,了解过她……

「够了!」裴恒竭力呵止,一双清雅的眼中已蓄满了泪。

而此刻的陈芊芊也有些支持不住,脚步不知觉得往后跌了一步,医官见状忙扶她坐下替她止血包扎。

「够了吗?」陈芊芊扶着额头强撑精神,心中依然记挂着裴恒所中的毒。

「够了够了。」医官忙不迭的说道。

「那便快去制药,不用都围着我。」陈芊芊强行提着声说道,「留一个人为我包扎就行了,其余的人都去照顾裴恒!」

此时的裴府门外,韩烁带着白芨等人正与裴府的下人僵持。

「你们真当本少君不敢动手吗?」韩烁面若冰霜,语气中没有半点温度。

「韩少君又何必与下人动怒?」

话语间,一个人影从裴府大门内走出,只见她华服金冠,气度逼人,来的正是花垣城主本人。

「韩少君如此失态,不过是想知道芊芊的情况罢了。」城主语调慵懒却不乏威仪,「桑奇。」

桑奇闻言上前一步,挥手叫来一个小厮,那小厮便恭敬的站在原处,将陈芊芊来时如何着急,如何为了裴恒不顾自己取血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不信!」韩烁面色果毅。

城主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信与不信,是韩少君自己的事。现在韩少君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便不要再在裴府门前闹事了,回去吧。」

「今日见不到芊芊,韩某绝不离开!」韩烁的声音低沉有力,浑身散发出的威慑之势,让城主身后的侍卫不自觉得往后退了半步,本能的做出防备的姿势。

但花垣城主却丝毫不受其影响,哼声说道:「韩烁,你要清楚,这里是花垣城,不是你们玄虎城,岂容得你随意放肆!你今日想闯进去,别说这些人未必拦不住你,即便真让你硬闯进去,你可曾想过后果?说到底芊芊是我的女儿,是花垣城的三公主,她怎么能与如此忤逆尊上,不敬君主的人做夫妻?」

「……」韩烁紧紧握着的拳头咯咯作响,片刻之后,才咬牙对白芨道,「我们走!」

看着韩烁等人离去的背影,桑奇不解的问道:「城主为何不让韩少君进去亲眼瞧瞧,也好让他死心。」

「死心?」城主玩味的笑了笑,「以韩烁的为人,能这么容易就死心?况且此事……不急。」

「看来城主早有打算。」桑奇低头表示佩服。

城主却略为担忧的说道:「你派人去看着,就算是为了救裴恒,也断不能伤了芊芊的身子。」

「是。」

韩烁这头刚回到月璃府,城主禁足的旨意便跟着来了。

城主下令,在裴恒养病期间,韩烁不得踏出月璃府半步,若有违抗,视为抗旨。

韩烁冷着脸接了旨意,便带着白芨回了陈芊芊的房间。

他阴恻恻的端坐在平日与陈芊芊下棋的椅子上,回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想到方才裴府门前小厮所说的话,他眼中杀气四溢。

裴恒,你最好求老天保佑那些话都是假的。若你真的敢让芊芊为你取血伤了自己的身子,哼,鱼鳞剐三千六百刀,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能熬到第几刀?

眼下这种情景,白芨自然是不敢靠近自家少主几丈之内的。

也就是梓锐心大,端着茶就走了进来

梓锐将茶放到韩烁身边的红木台上,小声劝解韩烁道:「少君也不用太着急,实话实说,我家三公主以前待裴司学是有些不同,但那不是因为早就定下了婚约吗?我梓锐摸着良心将剧心里话,我自小就跟着三公主,从未见她对谁像对韩少君您这样上心的。只是这裴司学和我家公主总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又有师徒之谊,所以才……」

「你不必说了,芊芊待我的情谊,本少君自然清楚。」韩烁打断梓锐,肯定的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梓锐忙不迭将茶水往韩烁面前推了推道,「若是少君一时睡不着,就先喝点茶。」

说着梓锐看了一眼案台上的香炉,十分可惜的说道:「只可惜了这么好的合欢香,白点了。」

「合欢香?」韩烁抬眼看着梓锐,「这里面的是合欢香?」

「是啊。」梓锐想也不想接口道,「我家三公主让点的,不是韩少君您那个不……」

梓锐眼珠子一顿,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点太多了,连忙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

合欢香,韩烁脸色瞬时变得阴晴难定。

他又想起了那一夜,他抱着芊芊缓缓的在床上放下,他就势想去吻她,可她却推开了自己,当时她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抗拒的。

难道她真的只有用合欢香才能与自己那样吗?

韩烁的手捂住胸口,自心疾好了之后,韩烁的心好久没有感受过这般难受的滋味了。

「可是……」韩烁又想起过往陈芊芊为自己所做的种种,「芊芊她心里分明是有我的,否则她又何必为了做这么多的事?」

「是啊,韩烁,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韩烁自言自语道,「芊芊她为了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不爱我?」

说着韩烁又想到,陈芊芊第一次歇在他的房中时,他看到的守宫砂。

「对啊,说到底芊芊她也是个女孩子,第一次总是会有些不好意思,她当时推开我,应该只是害羞了。」韩烁边说边点头,「这次用合欢香,或许只是想增添一些情调。对,应该就是这样没错。说到底,芊芊她也是希望我们的第一次热情难忘一些……」

韩烁越分析越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觉嗤声而笑,还红了脸。

----------------------------------------------

陈芊芊在裴府守了整整一夜,而韩烁也在陈芊芊房中坐等了一夜。

韩烁心里虽笃定陈芊芊对自己的情义,但随着时间在滴漏中一点一滴的过去,他心中的不安也渐渐的开始躁动。

窗外晨曦的光一点点从窗纸间透进来,这一晚,每每有人推门进来,他便会不自觉得张望过去,可惜每一次进来的都只是添灯的下人。

一整晚的时间,油灯添了一盏又一盏,而韩烁的心亦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期盼与失望中反复。

裴府中,陈芊芊守着裴恒熬了整整一夜,快到黎明时,用她的血做药引的药才终于熬制完成。她看着裴恒喝了药沉沉睡去,心中的大石才堪堪放下一些。

可就是这样一放松,多日来为了武考准备的辛苦和失血过多的疲劳便一股脑的都涌了上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下的,只知道待她醒来之后,已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陈芊芊在裴府下人的服侍下匆匆的洗漱,吃了些东西,便又急忙过去看裴恒,见他气色已不似昨夜般惨白,心里才安心了点,她问医官道:「裴恒喝了药,这毒算是解了吗?」

医官们面面相觑,确实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直说。」陈芊芊呵斥道,「如此扭捏做什么?」

「这裴司学身上的毒性确实是暂时压制住了……」为首的医官答得十分小心。

「暂时?」陈芊芊眉头紧蹙,「暂时是什么意思?是昨夜取的血还不够么?」

「不不不。」医官连连摇手否认,「不在于血的分量上,而是这缠花毒实在难缠,即便昨夜已用了足量的药,但还是无法彻底祛除缠花毒性,只怕就是三公主将全身的血都抽干了制药,结果也是如此……」

「怎么会这样?」陈芊芊摸了摸微微发胀的额头,「那你们说,到底有没有办法救他!」

「办法也不是没有……」老医官欲言又止。

陈芊芊此时心燥不安,根本没有心思与他们兜圈子,十分不耐烦的说道:「有就快说!」

「只能……每日取三公主您的一滴鲜血做药引,每日服药便可……一直压制着毒性,如此亦可保全余生无碍……」医官颤颤索索的说完。

「只需一滴?」陈芊芊再三确认。

「昨夜的药已经将裴司学身上大部分的毒性清除,每日的鲜血不过是压制残毒之用,故而一滴便可。」

「那好,就这么办。」陈芊芊依旧是毫无犹豫,想到今日自己睡了一天,裴恒应当还未用药,便当即叫人拿了容器,取了一滴指尖血交给医官。

医官们端着鲜血退下去熬药,房中只剩下陈芊芊与裴恒二人。

陈芊芊在裴恒床前的锦兀上坐下,张张口却发现自己除了询问他是否好些了之外,别的也不知该与他说什么……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韩烁这一日过得可以说是煎熬至极,到了暮间,华灯初上的时候,他已经用完了所有的耐心,再也等不住了。

既然月璃府的大门他出不去,翻墙夜行又有谁管的住他?

为了稳妥起见,韩烁留下了白芨看着月璃府的一举一动。

当天色更沉时,韩烁便穿了一身玄色,轻轻松松的翻墙进了裴府,在裴府找随意一找,便找到了裴恒的房间。

他一个翻身,将自己藏在裴恒房间走廊对着窗的梁柱上。

房间的窗半掩着,露出一条缝隙,正好可以看见裴恒的床。

此时陈芊芊正拿着一本诗集念诗给裴恒听。

韩烁心中忿忿:「陈芊芊,你这个女人,从来就没给我念过诗!」

而房中,当陈芊芊念到「两小无猜疑,结发为夫妻」之句时,她明显得顿了一顿,直接翻过了此页,开始念下一首。

「芊芊。」裴恒忽然开口道,「两小无猜疑,结发为夫妻,是我们小时候一起念的诗。」

「裴恒。」陈芊芊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其实……」

「其实一直是我错了。」裴恒用手撑着坐起身,直直的望着陈芊芊的眼睛,「这些年一直是我错了,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不相信你始终是两小无嫌猜时的陈芊芊。我一直以为是你变了,变得娇蛮任性,变得不可理喻,可直到昨夜城主召我,看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才知道原来是我自己变了,变得不懂你,不明白你了……咳咳咳咳咳。」

由于太过激动,裴恒一下子连咳不止。

陈芊芊忙起身去倒了杯水,一边递给他一边替他抚背道:「裴恒,你先别说了,一切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

而就在此时,有下人来报,说是医官有用药之事要找陈芊芊商量,陈芊芊便跟着下人去了医官那儿。

这边陈芊芊刚走出院子,黑暗中立刻跳出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了韩烁,韩烁连忙飞身上了屋顶。这时只见桑奇突然出现在他背后喊了一声韩少君,韩烁回头一支银针迎面飞来,瞬时刺中穴位,韩烁只觉得头昏异常,即刻倒地。

待陈芊芊回来以后,所有黑衣人和韩烁都已消失无踪,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陈芊芊又陪着裴恒说了一会儿话,待裴恒睡下之后,她自己坐在院子,望着半缺的月亮叹息,上一次她能拿龙骨救韩烁,可这一次,她该用什么去救裴恒呢?

她的鲜血?可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日子……

这样想着陈芊芊便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想到,等自己死后,裴恒便会因为无药而毒发,而韩烁则要在失去自己的痛苦中度过余生……

「韩烁!」陈芊芊猛的想起,自己已经出来了一天一夜了,还没有和韩烁有一句半句的交代,便立刻起身,走出裴府,打算回月璃府看看韩烁。

却不料她才出裴府大门,就遇到了桑奇,得知陈芊芊是要回府,桑奇便道韩少君已被城主请进城主府中。

「那我去城主府看看韩烁。」陈芊芊道。

桑奇走进一步低声劝道:「小人劝三公主一句,您现在还是不要这样贸贸然的去城主府看人,城主不过也就是留了韩少君一宿,明日便会放了韩少君回月璃府的,您这样去,只怕会让城主对韩少君芥蒂更深!」

「桑奇,你确定韩烁没事?」陈芊芊依旧不放心。

「再怎么他也是玄虎城的少君,城主不会伤他性命的。」桑奇劝道,「您还不如多看看裴司学,他这么瘦弱的一个人,哪经得起缠花这样的毒的折腾?」

陈芊芊皱了皱眉,瞧一眼桑奇,只好说道:「那我明日回府便一定要看到韩烁,否则即便母亲怪罪,我也只好去城主府要人了。」

她这么说,倒不是因为她多相信桑奇的话,而是心里清楚,若是桑奇守在这里,那说明整个裴府都已在暗卫的严密监视之下。母亲既然如此大费周章,那么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她若此时轻举妄动,很可能出不去不说,还会给身在城主府的韩烁带来更多麻烦。

倒不如等到明日期限,反而可以明正言顺的去看人。

-------------------------------------------

城主府中,韩烁已醒,他看着坐在上首的城主,心里便已明了一切。

「城主好计谋,前脚下旨幽禁韩某,后脚就派人跟着韩某,难怪我进入裴府之后一路通畅,原来城主早有布局。」韩烁冷笑一声,「看来城主是有意让韩某看到芊芊与裴恒这场好戏了。」

「也称不上有意为之,自裴恒中毒之后,芊芊日夜在床前照料,韩少君什么时候去都能看得到。」城主挑起一边的眉,淡淡的说道,「更何况这也实在算不得什么计谋,顶多是个敞开口的陷阱,有人自愿往里头跳,又怎么能他人陷阱下得深呢?」

「哼。」韩烁轻笑,有些嘲讽的说道,「城主言之有理。」

城主当之无愧的笑了笑道:「韩少君不问问今日本城主要如何处置你不尊旨意,私自出府之罪?」

「城主这么大费周章,该说的自然会说,城主都不着急,韩某急什么?」韩烁举着一只手闲闲的看着自己的掌纹,语气十分淡然。

「不愧是玄虎城百年一遇的少城主。」城主也是不急不缓,「既然如此,本城主便有话直说,芊芊待裴恒的情谊,相信韩少君今夜也了解了一二。说来他们二人本就是两小无猜,芊芊自小刁蛮,只有裴恒能处处包容,若是日后二人成婚,想必是一段佳话……」

「这点就不劳城主费心。」韩烁用另一只手指慢慢的摸着自己掌心的姻缘线道,「如今芊芊与我的姻缘已是花垣城人人称羡的佳话,芊芊她不需要第二段佳话。」

「需不需要,只有芊芊心里清楚。」城主抬眼看韩烁一眼道,「但作为母亲,作为花垣城主,我认为她需要,那即便芊芊真的不需要,也只能需要。更何况依我看,芊芊未必不愿意与裴恒成就好事。毕竟裴恒做得到的,你韩少君未必可以。」

「哦?是吗?」韩烁道,「可惜裴恒再好,与芊芊两情相悦的人始终是韩某。」

「既然韩少君如此自信与芊芊情谊深重。」城主笑着开口道,「按花垣城的礼制,郡主夫婿要终生佩戴有家族徽记的铜环,以示归属,不知韩少君意下如何?」

「佩戴铜环?」韩烁放下双手,面色阴沉,「铜环乃家仆杂役所配之物,况且据我所知,花垣城并无这样的礼制。」

「自韩少君你开始,便有了。」城主微微笑着,语气平和,「当然韩少君若不愿意,也不能勉强少君。花垣城的七出之条听说韩少君背的不错,不顺父母者出,更何况韩少君身上可还有不尊君上,抗旨忤逆的罪名。我让芊芊休夫另娶,也是算是名正言顺,合乎礼法。」

韩烁面色一滞,戴上手环不仅仅折辱的是他韩烁一人的颜面,更是在践踏他背后的玄虎城的脸面。

「你是在逼我?」韩烁反问。

城主不可置否的笑笑:「我这小女儿芊芊虽不成器,但却还算孝顺,知道将家人放在心里……」

「你!」

翌日一早,陈芊芊去看过裴恒取了血之后,便急于要回月璃府。

「芊芊,你要回去?」裴恒问道。

陈芊芊点头:「出来两天了,也该回去看看,你放心,今日要用的血已经取了,明日我会再来,你安心养身子便是。」

「嗯。」裴恒垂下眼眸又抬起,还是开口道,「芊芊,昨日的话……我希望你能……」

「不必说了。」陈芊芊打断道,「我曾答应韩烁,你……」

陈芊芊看了一眼周旁服侍的下人,顿了顿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那件事待有空,我们单独再说。」

这边陈芊芊刚出裴府,那边梓锐已经在裴府门上候着了。

陈芊芊问道:「梓锐你怎么来了?」

梓锐面色难看,瞧了瞧四周,拉着陈芊芊先上了马车,才将今日暗人从城主府带出来的消息,在陈芊芊耳边一一说了。

「什么?韩烁怎么能答应那样的事?」陈芊芊听到韩烁竟为了自己,同意在腕上浇筑铜环,顿时像是被五雷劈了天灵盖一般,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这样的事对于韩烁他这样一个浑身傲骨的一城少主,是何等的屈辱。

「他怎能为了我……」陈芊芊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心痛难当。

「三公主,您别着急,你要是急了韩少君可怎么办?」梓锐一脸难过的说道,「算算时辰,韩少君也该回府了,一会儿您见了他可得好好的,您心疼,韩少君他也不好受。」

「韩烁他……」陈芊芊懊恼的抱住头,直到马车终于到了月璃府,她才面无表情的下了车,直愣愣的就往大厅里走。

此时桑奇也在,他见了陈芊芊,正要宣读城主下令未来所有郡主夫君都要佩戴手环的旨意。

却见陈芊芊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一般,直接就走到了韩烁面前。

「韩烁,把手给我。」陈芊芊的声音沉的仿佛冰川下的寒石,每一个字都透着让人不敢违逆的寒意。

「芊芊……」韩烁下意识的将手往后收了收,扯出一个淡然无谓的笑容,想要对她说自己没事。

「把手给我。」陈芊芊一双通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韩烁往后缩的手,毫无波澜的又重复了一遍。

「芊芊……」

见韩烁一直没动,陈芊芊径直伸手,一把抓过韩烁的手腕,拉开衣袖。

当她看到这金黄的铜环的时候,胸口的窒息之感让她不得不张口才能勉强呼吸。

陈芊芊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手环,红着眼道:「韩烁你怎么能,怎么能……」

「芊芊……」韩烁见状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之间,但见她眼神一变,原本抚摸着铜环的手,紧紧握住整个手环,陈芊芊突然发力,只听咔嚓一声,铜环竟断成几段,从韩烁腕上脱落,摔至地面。

「我……」陈芊芊正欲开口,只觉得心口一热,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我不要你……」

陈芊芊也不知自己的话有没有说完,便双眼漆黑,失去了意识。

桑奇见状连忙派人拦住了韩烁,不消片刻,陈芊芊就被桑奇带回了城主府中。

韩烁被困月璃府中,坐立难安。他并不是没有办法冲出去,只是他太过在意陈芊芊,他知道自己一旦与城主兵戎相见,夹在其中左右为难的唯有芊芊一人。

过了一日,城主府传出旨意休夫,一同送来的还有陈芊芊的休书。

韩烁在剿匪时几乎日日都与陈芊芊通信,他自然看的出休书确实是芊芊的手迹,但他不信!

「依小人看,韩少君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早被打发到书房许久未见的苏子婴忽然抱着一个,与先前城主书案上一模一样的木盒,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身后还带着个人。

「你来这儿做什么?」白芨上前一步,拦住苏子婴的脚步。

「小的只是来给韩少君送些三公主的私藏罢了。」苏子婴道。

韩烁听到事关芊芊,虽知苏子婴此人不怀好意,但还是让苏子婴走了过来。

苏子婴自己坐到韩烁面前的矮桌旁,将木盒放下,缓缓打开,先从里面拿出一沓画纸,一张张的在韩烁面前摊开:「少君请看,这些都是三公主藏在书房大木箱底下的……裴司学的画像。」

「而这。」苏子婴看着韩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得意的勾勾唇,将手中的信件往厚厚的画纸上一压,「是三公主亲笔所书,却未交给裴司学的信。」

韩烁看了苏子婴一眼,默不作声的将信件展开,一字字一行行的看下去,一张俊逸非凡的脸越来越僵。

「其实当我找出这些东西,交给城主大人的时候,连城主大人都不相信三公主竟对裴司学藏了这样深的心思。」苏子婴语气阴阳怪气的,「不过若是韩少君依旧不信的话,我这儿还有人证。」

「李嬷嬷。」

随着苏子婴的一声传唤,一直跟在苏子婴身后的一个头发花白的嬷嬷上前弓着身道:「当年城主将裴恒裴公子指给三公主,按花垣城的惯例,便要点上守宫砂以示贞洁。但裴公子读书识字,又备受城主宠爱,心气颇高,或是觉得如此受了侮辱,一直闷闷不乐。三公主便,便跑来找奴婢,让奴婢给她也点上了守宫砂……」

「花垣城女子尊贵本不用点守宫砂,三公主出身更是高贵无匹,为了裴司学,不惜自辱身段,这份深情厚义。」苏子婴看了看韩烁因烙手环留下伤痕的手,笑道,「想必韩少君可比旁人更能感同身受。」

见韩烁面色已如千年冰霜,苏子婴更是得意:「更重要的是,三公主在与韩少君您婚后依旧不忘为裴司学着想,一心想着与您搞好关系,让两城互通民俗,改变花垣当下的面貌,仅仅只是为了让裴司学能有一个施展抱负的天地,可真是比外边儿戏文里唱的都感人肺……」

苏子婴还问说完,韩烁便一掌将他击出数丈之外,苏子婴立刻倒地口吐鲜血。

韩烁一手捏了信纸,倏然起身往外走。

「少君,您要去哪儿?」白芨忙跟上。

「去城主府!」韩烁浑身上下透着彻骨的寒意,「这些事我要听芊芊她亲口说!」

----------------------------------

苏子婴看着韩烁离去的背景,擦了擦嘴边的鲜血,满脸得逞的笑意。从他在书房找出这些东西的时候就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三公主与韩烁联手,这个三公主平时装出一副草包的样子,没想到城府如此之深,若让这二人联手,必定会动摇二郡主陈楚楚的地位,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发生的事!

韩烁到城主府的时候,城主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拦他,反而让人直接把他送到了陈芊芊的房外。

韩烁轻步入内,却看见裴恒正在给芊芊喂药,他忙收了步子,隐身藏在屏风之后。

只听陈芊芊道:「裴恒,你自己身子都还没好,不必如此费心来照顾我。」

裴恒温声道:「芊芊,以前是我不懂你的心意,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只是,我担心我如今这样,只怕以后会连累你。」

「裴恒,你有才学,有抱负,实在不必如此妄自菲薄。」陈芊芊说道,「以后的事……」

陈芊芊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裴恒,她自己命不久矣,而需要用她的血压制毒性的裴恒亦是时日无多。

「总之,裴恒我是真心的希望你放下心中约束,无论来日如何,努力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万万不要虚度时光,空留遗憾。」

陈芊芊说的真心实意,既然注定来日无多,她真的希望裴恒能好好为他自己活一次。

……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韩烁失魂落魄的从城主府出来,白芨在身后跟着,犹豫再三,才上前问道:「少君,那咱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回玄虎。」

陈芊芊是在第二日才得知了韩烁走了的消息。

他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没带走,就连他从玄虎城带来的嫁妆都没带走,但又走的是那么干净,陈芊芊派人去之前她的暗人查到的几个玄虎探子的据点找,却早已是人去楼空。

在韩烁离开之后,陈芊芊就和没事人一样,每日一早去裴府取血,一天三次的往教坊司跑,似乎又变回了不久之前那个没心没肺的三公主。

可只有梓锐知道,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家三公主就整宿整宿的坐在韩少君曾住过的房间里,对着棋盘发呆。

「要不咱们去玄虎城找韩少君去?」梓锐也曾这样提议过。

但陈芊芊却只是不做声,她走了裴恒怎么办?更何况,有时候她也在想,韩烁这样走了,或许再过上一年半载便也就将自己这样给忘了,到时候他在玄虎城远远的听到自己的死讯的时候,或许也就没那么伤心了。

自一日陈芊芊从裴府回来之后,便每日都会让梓锐去杀一只鸡,搞的这后厨的大师傅心里也很郁闷,就算三公主吃鸡吃不腻,可他换着花样做的花样可就要用完了呀。

这日,天还没亮,陈芊芊便带着梓锐,背着一包东西去了裴府,此时裴恒还未起身,听下人说芊芊来了,便急忙披了衣服起来。

陈芊芊坐在裴恒房中的圆桌旁,让裴恒打发了下人。

她从包裹中拿出那本【裴家剑谱】放到裴恒的面前道:「这本剑谱,本就该传给真正的裴家后人,今日我便拿来给你。我知道你一直有志于继承裴司军的遗志,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心想事成。」

「你都知道了?」裴恒垂着眼眸望着桌面上的剑谱,又看了一眼陈芊芊带着的包袱,淡淡的问道,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的惊讶。

「几日前,我看见你的贴身小厮在后院鬼鬼祟祟的倒药,我心里就有所怀疑了。细想起来最近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过巧合,是我当时心慌意乱才会疏忽,这几日我所交给医官的鲜血,都是我让梓锐每日备好的新鲜鸡血。」

陈芊芊停顿了一下,笑道:「既然你身体无碍,我便安心了。」

「芊芊你……」裴恒抬头看着陈芊芊,「你不怪我骗你?」

「不怪,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陈芊芊语气甚是自嘲,「缠花在花垣城是严格监管的植物,即便是城主府,也是有专人监管照料,若不是母亲授意,你怎么可能会被缠花叶划伤?或者说,你作为已故裴司军唯一的子嗣,母亲怎么可能会拿你的命开玩笑?所谓可以用我的鲜血解毒,也不过是医官的一面之词,从古至今从未有人中缠花毒活下来过,医官们有从何得知这样的解毒之法。说到底,是我关心则乱,失了方寸罢了。」

「我……」裴恒面露羞愧,无话可说。

陈芊芊却笑了笑道:「其实这样也好,很多事我以前不明白,当我看到韩烁为了我烙上花垣城的铜环的时候,我才知道,韩烁在我心中是不一样的。裴恒,从前的我的确喜欢你,我也以为自己很了解你,知道你的抱负和理想。」

「可细细想来,我却从来没有真正的站在你的角度看待过任何事。我知道你爱琴,便只会一味的勉强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抚琴,知道你不喜欢守宫砂,却只会用同样伤害自己的方式,想让你释怀,却从未这样只会让你一再被受折辱而已……我过往为你所做的种种,看起来感人至深,实则还是我自以为是,从未真正平等的问过你是否需要我为你做这些。」

「而韩烁不同,当我看到他为我戴上手环的时候,我感动之余,更多的确实愤怒和心痛。那一刻我清楚明白的知道,我想要的韩烁,他不是我的附属品。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才明白,韩烁就是韩烁,这世间唯一的韩烁,而我真正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个韩烁而已。」

陈芊芊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想到昨晚玄虎回来的探子所说的话,说韩烁因为私自下令撤走了原本埋伏在花垣城的火、药,而被玄虎城主责罚的事,她心中已有了决断。

「我要走了,去找韩烁。」

这是陈芊芊留给裴恒最后的一句话。

陈芊芊走后,裴恒的小厮走出来不解的问:「公子,医官送来的那些药明明只是寻常的补药,您随意喝了便是,又何必非让我去倒了,引三公主怀疑呢?只要您不说,三公主一定不会抛下您不管的呀。」

「这短短数日的相处时光,总归是骗的。我何尝不知骗来的东西,迟早是要还回去的。」裴恒望着院中四合的天,喃喃自语般说道,「我只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而已。」

------------------------------------------

这玄虎城与花垣城不同,虽然是一样的繁华昌盛,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多是男子,虽也有女子在街上行走,但大多衣着保守,举止低调。

而陈芊芊穿着这一身灼眼的半透鲜红纱衣大大方方的走在大街上,着实是十分的扎眼,引得路人侧目不说,更有色胆包天的登徒子直接走上来,用调戏的语气问陈芊芊道:「瞧着眼生的很,这是哪家青、楼楚馆的姑娘,还是教坊司近的美人呀?」

陈芊芊睨了一眼,冷声哼笑……

今日白芨正好不用当值,难得清闲他便无所事事的在街上闲逛,却见对着城门的正中大街上围了一大群人,走近看热闹,却听身旁有人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女子当街殴打男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白芨一听,这还了得,女人当街殴打男人,这种事简直天理难容!于是赶忙扒开人群伸着脑袋往里头挤,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泼妇,竟做出如此天愤人怨之举!
可就是这一看,白芨他慌了。

他懵懵然的从人群中挤出来,揣着双手忐忑不安的回到少城主府。

「白芨,一大早就不见你,这会儿又这样慌慌张张的在做什么?」韩烁坐在院中看书,见了白芨一脸慌乱便开口问道。

白芨皱着眉挠头:「那个……大街上打起来。」
「有人当街斗殴,该交给护城巡逻队处置,你如此慌乱做什么!」韩烁翻一页书淡淡说道。但语气中却有些责备白芨如此不够稳重之意。

「是个女人。」白芨小心翼翼的说道,「当街殴打男子……」

「女人?」韩烁放下书卷,举目瞥一眼白芨,「如此女子当交由衙司好好处置。」

「那个女子……」白芨偷偷觑一眼韩烁,更小声道,「是三公主。」

「无论是谁……什么?」韩烁本能的起身,一脸惊异,「你说是芊……陈芊芊?」

「是。」白芨道,「我听说是因为有登徒子当众调戏,所以三公主她便出手教训一下……」

「她怎么来了?」也不知韩烁到底有没有听清白芨的话,只见他摸着下巴一脸思索的样子,喃喃自语。

「依属下看。」白芨凑到韩烁身侧,「三公主想必是来找少君您的。」

「是吗?」韩烁嘴角微勾,但转瞬他又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她不是时时挂念裴恒吗?来找我做什么?」

「想必是……」

「禀告少君,门外有一花垣女子求见,非说自己是少君您的夫人。」

白芨的话被前来报告的侍卫打断。

「快请……」韩烁开口,马上又停下,复又拿起书卷坐回石凳上,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不必理会,本少君不认识这样的人。」

「是,属下明白。」说着侍卫便恭敬退下。

白芨看了看自家少君,想起刚回玄虎城时,少君茶饭不思的样子,忍不住上前问道:「少君,咱们真的不见三公主啊?」

「当然要……」韩烁将身子侧了侧避开白芨视线,心烦意乱的翻了一页书道,「当然不见,她不是一心想要裴恒吗?不在花垣城陪着裴恒念诗,跑来玄虎城做什么?」

「那万一您不见她,三公主她一气之下真的回花垣了怎么办?」白芨担忧的问道。

「这……」韩烁一急,手便碰了一旁的茶盖,一时间茶碗晃的哐当作响,「你去前面看看,别,别让她就这么走了,本少君,还,还有帐没和她算呢。」

韩烁满脸口不对心。

白芨立刻道是,便要出去。

「不必去了。」却听的一个女声从院墙上传来。

白芨回身去瞧,正是陈芊芊大大方方的坐在院墙之上,只见她如小鸟一般轻盈的落地,笑盈盈的负着手向着韩烁走去,走到白芨身侧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来瞧了白芨一眼道,「白芨这少城主府的守卫该加强了昂。」

又道:「对了,梓锐还在门口等着呢,白芨你去替我接他进来。」

「哦。」白芨愣了一下,应了便要出去接梓锐。

「白芨!」韩烁呵止,「这少城主府究竟是谁当家作主!」

「当然是少君您。」白芨马上低下头退到一边。

陈芊芊看着韩烁脸色,低头一笑,也不与他争论,反而十分自在的在石桌前坐下,见韩烁面前放着茶,便端起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就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十分惬意的说道:「看来我夫家环境还挺不错的。」

「夫家……」韩烁面色微动,正想要说什么,却一眼看到了所在旁边的白芨,立刻整顿面部表情,冷冷道,「陈芊芊,你来这儿做什么?」

「找你啊。」陈芊芊双手托着下巴,笑盈盈的往韩烁面前凑。

「你……」韩烁不自觉得移开视线,站起身举着手指着陈芊芊,「你真是,你真是个不知,不知……」

看着韩烁想骂却又不骂不出口的模样,陈芊芊不由一笑,跳起身扑上去搂着韩烁的脖子,就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口,笑道:「夫君既然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我算账,那我便先随处逛逛熟悉一下环境,等夫君你想好了,我再来细细领教。」

说罢,陈芊芊便负者双手往内堂缓步走去,直到走出韩烁白芨二人的视线,她才一手扶着后堂门,一手摸着自己的胸口,长长的呼气:「天呐,方才的情况实在太险了,若是慢走一步,我这心脏,怕是也要得心疾了。」

见陈芊芊已经走开,白芨忙上前问道:「少君,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韩烁愣了一下,摸着自己的脸颊,猛然回神,有些魂不守舍的说道:「那既然,她这么主动,主动送上门来,那本少君就暂且将她留下,看,看她到底要搞什么鬼。」

说着说着,韩烁的嘴角就不受控制的往上扬。

「那梓锐?」

「自然是让他跟着陈芊芊。」韩烁脱口而出,立刻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对,便又沉下脸道,「这种小事,你看着安排。不必特意让本少君知道。」

「是,属下明白。」

「对了还有那个人。」韩烁眼神阴沉,「派人给我好好处置了。」

「谁?」白芨一脸茫然。

「今日是谁当众调戏了陈芊芊!」韩烁扶额。

「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白芨走后,韩烁无语的坐回作为上看书,正想拿起茶杯的时候,忽然想起方才陈芊芊坐在这儿用自己的茶杯喝茶的举动。

他想要拿起茶杯的手迟疑再迟疑,端起茶碗的动作犹豫又犹豫,恍惚间就好像陈芊芊细细呷茶的红唇就在眼前一般。

只听「哐」的一声,韩烁满脸是汗的丢下茶碗,他一手擦汗,暗自惊异,韩烁,自己方才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

到了晚膳时候,对着琳琅满目的一桌菜肴。陈芊芊瞧一眼,死撑着脸不说话的韩烁,故意长长的嗯的一声,问白芨道:「听说你们玄虎城的规矩,少君用菜,少君夫人得在旁边伺候布菜是吗?」

「啊?」白芨一时不明白陈芊芊的意思,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梓锐。

梓锐赶紧挤眉弄眼的给白芨一通暗示。

「哦~~~」白芨看着梓锐的神色道:「对,没错,就是这样的。」

「那好。」陈芊芊满意的点点头,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一个人伺候少君用餐就可以了。」

「这……少君?」白芨见他家少君虽然板着脸,但却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清了清嗓子下令道,「所有人都跟我出去。」

说着,白芨便带着人都退了出去,梓锐也是一脸兴奋的小跑出去,守在门口等着最末的下人前脚刚迈出厅门,他后脚立刻就将门拉了起来。

「这样行吗?」白芨凑到梓锐旁边问道。

「笑话,我们三公主人都到这儿了,难不成还能空着手回去?」梓锐眯起眼睛,一脸奸诈,「今日就算是对韩少君用强,咱们三公主也……」

「喂喂喂,你收一收。」白芨的手使劲的在梓锐眼前摇了摇,「这里是玄虎城,况且以我们家少君的身手,一般人能对他用的了强吗?」

「切,那我们三公主又何尝不是武功了得?」梓锐十分不服,「更何况我们三公主那是一般人吗?」

白芨被问的一愣,想了想道:「那倒也是。」

而此刻房中,陈芊芊也不夹菜,然而一手托腮,一手用筷子戳戳韩烁的手背,说道:「韩烁,韩少君,现在这房里可就剩我们两个人了,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你……」韩烁张口又止。

「啊呀,想说什么就说吧,想骂我我也认了。」陈芊芊又用筷子戳了韩烁的手两下,「说吧,说吧。」

韩烁抿抿嘴,收住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望着陈芊芊的眼睛,认真道:「陈芊芊,你若还是为了裴恒,想与我玄虎联姻,为他争取个好将来,我劝你尽早回你的花垣城。」

「哎……」陈芊芊听到这话略感头痛,毕竟这事也不能说是韩烁冤枉了她,她沉思片刻,忽然举起一只手,对韩烁道:「那我陈芊芊在此立誓,如若我这次来玄虎城不是为了韩烁而来,我一出这房门立刻被五雷轰……」
「嗯嗯……」

韩烁一把捂住陈芊芊的嘴,满脸的担忧,但嘴上却还是不饶人:「你这女人真是什么誓都敢发,谁知道你说的有哪句是真的?」

「那你就自己问嘛。」陈芊芊拉下韩烁捂着自己的手,顺手就将它握在手心中,满脸真诚的盯着韩烁,「你想知道什么就只管问,我保证一定知无不言。」

「那好。」韩烁正色道,「我问你,你当时自己身中剧毒,为何还要拿龙骨救我?」

这是韩烁回玄虎城之后,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即便陈芊芊是为了裴恒而希望与自己关系和睦,但若是她自己死了,那么这段联姻自然也就无效了,就算此后他再与其他郡主联姻,她陈芊芊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会如她所愿?

「关于这个问题。」陈芊芊故意做出些为难的样子,说道,「少君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韩烁选得斩钉截铁!

「我舍不得你死!」陈芊芊答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韩烁一双眸子狠狠的盯住陈芊芊的眼睛,「你该不会想说,是因为你太爱我了吧。」

「这倒,确实不是。」陈芊芊收起面上不正经的神色,扫视一下桌面,自己拿了一个酒杯,为自己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方才开口说道,「韩烁,我这样说,你可能会不信。你对于我而言从一开始或许就是一个不太一样的存在。那时的我,确实也喜欢你,虽然不如花垣城戏台上唱的那般生死相从,但我的的确确是喜欢你的。只不过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比起那份刚刚开始萌芽的喜欢,你在我心中,更像是另一个自己。除了喜欢,我心中总是不自觉的希望你能完成我没有机会去完成的事。」

说着,陈芊芊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喝完道:「韩烁,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这一生所愿,便是走遍天南地北,看尽天下景光吗?」

韩烁微微点头。

「可惜,这些事我或许真的没有机会做到。」陈芊芊眼神中渐渐笼上一抹淡淡的悲凉,「但你不一样,同样是被命运捉弄,可龙骨却可以将你拉出命运的沼泽,只要治愈了心疾,你依旧可以有机会去看一看我所来不及看的一切。」

「芊芊,你……」韩烁看着陈芊芊的眼神有些心疼,「只要你……我何尝不愿意陪你去……」

「韩烁,我知道我这样说,你或许会觉得我在诓你。」陈芊芊望着韩烁的眼,开口阻止韩烁再说下去,而后自嘲的笑了一下道,「其实在我们去青鸾城之前,我也给你写过一封信,希望你治愈心疾之后,能替我去看看这大江南北的芳华景致……」

「那个少君!」只听门「吱啊」一声突然被推开,白芨忽然闯了进来,他紧张中带着十二分的兴奋,高高的举起一只手道:「那个,信,信信……」

「信什么信啊?」梓锐一脸不爽的拉着白芨往外,「安安静静的听墙角不好吗?你突然出来捣什么乱?好好的气氛都叫你给破坏了!」

「你你你,别拉我!」白芨一跺脚终于是冷静了一些,「属下是想说,三公主说的都是实话,那份信,现在就在我这儿!」

「嗯?」梓锐疑惑的看着白芨,「没看出来你呆头呆脑的,竟然是这种人?」

「你说什么呢?」白芨辩白道,「那还不是我们少君为了你家三公主,原本计划的事一件都没完成不说,临走了还把原本布置好的炸、药都给带走了。我这不是也是怕回来被城主责备,就想着好歹也是三公主府上,书房里说不好就收着什么花垣城的重大机密什么的,我就想这带回来也能将功补过不是吗?然后就不小心就看到了这份信,见信封上写得是我们少主,就带了回来,一时好奇就……」

「说来说去,你这不还是偷吗?」梓锐用一根手指狠狠的指着白芨,「你这不止偷信,你还偷看!」

「信呢。」韩烁对二人的打闹视若无睹,单刀直入的问道。

「就在这里。」白芨伸手往怀里摸了摸,拿出一个信封上前放到韩烁身边道,「属下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交给少君您,所以便一直带在身上。」

「好了,你们都退下。」韩烁摆摆手,又补充道,「出去后都给我退到一丈之外守着。」

「是。」

待门又被关上之后,韩烁拿起信封,要将里面的信件取出。陈芊芊不由伸手挡了挡:「你真的要看?」

「既然是写给本少君的,本少君自然要看。」韩烁慢慢拿出信纸,缓缓展开。

陈芊芊用手挡住额头,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应该把整壶酒都干了才对。

「芊芊。」韩烁看完信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他伸过手一把将陈芊芊拉入怀中,「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情义,只是裴恒……」

「韩烁,我不能骗你,我曾经是喜欢过裴恒。」陈芊芊真挚的说道,「但当我看到你为了戴上花垣城的手环的时候,我才明白我心里早已只有你,想要也只是你……」

「嗯……」听者陈芊芊这番告白,韩烁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而陈芊芊也主动将手搭上韩烁的脖子,她这次来玄虎城就是不想要留下任何的遗憾。

-----------------------

原本气氛正佳,可韩烁却突然停了下来,十二分认真的盯着陈芊芊的眼睛:「以后不许再给别的人写这样的信!」

「好~」陈芊芊托着长音答应。

「尤其是裴恒!」韩烁补充。

「韩烁。」陈芊芊眉目弯弯的笑起,撑起身子在他耳侧呵气轻轻的说道「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了……」

韩烁心神荡漾,浓郁的黑眸深深的望入陈芊芊的眼底。

就在这时,厅门突然又被打开,韩烁心火倏然蹿起。

「这次又是谁!」韩烁此时简直就像亲手撕了这人。

「表……哥?」只见来人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此时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躺在蒲团之上,抱在一起的二人。

回过神来的陈芊芊,连忙一把推开韩烁,坐起身理了理衣衫,尴尬的问韩烁道:「韩烁,这位是?」

「咳咳。」韩烁理了理衣襟干咳两声,介绍道,「这是我已故叔父的女儿,我的表妹花萌。」

「哦哦,原来是表妹啊,呵呵呵呵呵呵。」陈芊芊坐直身子,看了一眼餐桌问道,「那个表妹吃过饭了吗?」

只见这个叫花萌的表妹依旧愣在原地不言语,韩烁只好亲自起身过去对花萌说道:「萌萌,这是花垣城的三郡主,我的妻子,陈芊芊。」

「你就是陈芊芊?」花萌用打量的眼神看了看陈芊芊,又看了看韩烁那一脸骄傲荡漾的表情,眼珠子一转,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十分天真可爱的笑容。

只见她小鹿似的几步走到陈芊芊身边坐下,两手环住陈芊芊的手,甜甜的说道:「嫂子,你是刚从花垣城过来的吧?」

「嫂,嫂子?」陈芊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瞅了韩烁一眼道,责备道,「韩烁,你怎么从来都不说,你家有个这么可爱的小表妹呢?」

韩烁看看花萌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无奈的笑了笑,拼命的用眼神给陈芊芊暗示。

可花萌哪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立刻又用蜜一样的声音问道:「嫂子,花垣城好玩吗?」

「挺好玩的,要是你有机会去我们花垣城,我一定待你好好逛逛,保证你玩的高兴。」陈芊芊十分痛快的承诺。

「嫂子,你不但长得漂亮,人也好。」花萌扑闪着大眼睛望着陈芊芊,把陈芊芊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是吗?」陈芊芊有些羞赧的摸摸脸,由衷的说道,「小表妹你也好可爱呀。」

「可惜,姑姑管我管的严,一定不会让我出玄虎城的。」花萌说着,一张小嘴就微微嘟了起来,这惹人怜爱的小模样,把陈芊芊的心都看软了。

「那可怎么办才好啊?」果不其然,陈芊芊已经掉入了花萌的陷阱。

「那要不这样吧,嫂子,你今天就陪我去花府睡,给我讲花垣城的事,好不好吗~」花萌说着又眨了眨乌漆漆湿润润的大眼睛。

「那……」陈芊芊犹豫了一下,看着花萌期待的眼神,实在无法拒绝「那好吧。」

陈芊芊就这样被花萌带走了。

「这下完了。」白芨瞧着花萌等人远去的身影,对因男性身份不方便跟随而被留下的梓锐说道,「这下你们三公主要倒霉了。」

「怎么会?」梓锐笑眯眯的反问,「这位花萌小姐多可爱啊,瞧着多招人疼呐。」

「就是因为这样才可怕。」白芨将梓锐往旁边一拉,小声说道,「我们这位表小姐,自小就下定决心非我们少君不嫁,对于接近我们少君身边的女性,哪怕是只母蚊子都没有心慈手软过。」

「不会吧。我怎么看着她挺喜欢我们三公主的?」梓锐道,「再说了,以我们三公主的机智,一般人占不了她便宜。」

「那你就不懂了。」白芨摇摇头,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样子,「你家三公主呢,和我家少君是一类人,那种心机深沉满肚子坏水的人,一到他们面前,诶,就翻不起浪了。可是像我家表小姐这类的,简直就是三公主这类人的克星,别看表小姐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下起手来可比我家少君都黑。」

「真有那么厉害?」梓锐表示怀疑。

「反正你听我一句劝,让你家三公主尽量离表小姐远一些,没坏处的。」

第二日一早,陈芊芊才下马车就见韩烁早已在门前等她。韩烁见了她立刻上前,抱着她的肩上下查看。

「韩烁做什么呀?」陈芊芊被他的样子逗乐,笑着说道,「我是去表妹家,又不是去龙潭虎穴,看把你紧张的。」

「你不知道,我这个表妹父母早逝,是花家唯一的后代,从小就被我母亲宠坏了。」韩烁一边扶着陈芊芊往内走,一边很是头痛的说道。

「哪就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陈芊芊笑道,「我看着就挺好的,说句实话,我在花垣城可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说着陈芊芊显摆似的拿出一盒糕点道,「你看,小表妹亲自给我做的糕点,这手艺,我觉得比肯定栖凤楼的做的好。」

「表妹做的?」韩烁犹豫了一下,马上让白芨拿了银针过来,将糕点一一试了。

「你干什么啊?」陈芊芊进屋,颇为无奈抱住糕点坐到桌旁,「这里面没毒,我看顶多也就是下了点巴豆粉之类的吧。」

「什么?!」韩烁一脸惊讶。

陈芊芊笑道:「我又不是傻子,小姑娘喜欢你,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难得我能与你的表妹相处,小表妹又着实长得叫人喜欢,我就当没看到开开心心收了,也不辜负她亲自做糕点又亲自下药的心意嘛。」

陈芊芊想起小姑娘前脚下完药,后脚就睁着大眼睛瞧着自己的小模样,不由感叹:「怎么能有这样可爱的小表妹,我要是有这样的小表妹喜欢,给我下砒霜我也吃。」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只喜欢你。」韩烁拉过陈芊芊,「不行,花萌这家伙古灵精怪的,还是得留意着点。说起来我昨夜就不该让你去,对了昨晚你在花府有没有吃过什么?」

陈芊芊摇了摇头。

「那就好,下次花萌她再找你,你就别开口,一切交给我来应付。」韩烁嘱咐着,就让人把糕点拿了出去。

「对了,芊芊,这两日,我父母出城去了,我要暂代城主之位处理政务,会回得晚些,你若觉得无聊,便让白芨和梓锐陪你出去逛逛。」韩烁说道,「你放心,待我父母一回来,我便带你去见他们。」

「嗯」

花府这头。

「果然不出小姐您所料,少城主果真将糕点处理了。」花萌身边的婢女说道。

花萌翻着一本兵法,不在意的说道:「我早就料到表哥会这么做,少城主府那儿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我们府上每日都会给少城主府送糕点。」婢女道,「只是奴婢不明白小姐这样做的用意,既然要给那个陈芊芊送糕点,又为何故意让她看见里面下了东西?」

「我就是故意要让陈芊芊看到我在糕点里下东西。」花萌懒懒的说道,「反正我送什么,表哥都不会让她吃的,但我这样日日都送糕点过去,表哥的注意力就会都放在糕点上,加上这几日姑父姑母不在,表哥又要分心忙政务,自然就顾不上我们真正动手脚的地方了。这就是兵书上说的,声东击西。」

「小姐您真是足智多谋。」婢女由衷敬佩。

「足智多谋有什么用?」花萌却是一脸阑珊,「玄虎城的女子除了嫁人根本就没有别的出路,姑母她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熟读兵法,武艺超绝,最后还不是只能嫁给城主当个管家婆?」

「可是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给陈芊芊下点易木粉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她再怎么说也是我表嫂,难不成真给把她毒死吗?」花萌道,「易木粉,虽不会伤人身体,但能让人神思烦乱,失眠多梦。陈芊芊她抢了我表哥,还想抱着我表哥夜夜安寝吗?我就是想让她睡不好几天。」

……

这日晚间,韩烁难得的从城主府早早的回来,正好是上灯的时辰。

院中廊下的灯,一盏跟着一盏亮起。韩烁踏着凉凉晚风,远远的就瞧见余晖下,陈芊芊正迷迷糊糊的趴在窗台上打盹。

韩烁笑了一笑,挥手打发了周旁下人,随手摘了一片叶子,轻着脚步就走到了窗台前。

他捏着叶子拨了拨陈芊芊的鼻尖,陈芊芊迷糊的睁眼,懒懒道:「韩烁,你回来了?」

韩烁却用手指压住她的唇,勾起她的下巴,轻轻的吻了上去。

「三公主,你在叫我吗?」这时梓锐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韩烁轻轻嘘了一声,伸出手道:「芊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陈芊芊起身轻盈的跳下窗台落入韩烁怀中……

二人用轻功出了少城主府,韩烁带着她来到玄虎城中最高的飞云塔,他们肩并肩相互依偎的坐在最高的塔台上,诺大的玄虎城尽收眼底。

「芊芊,这是为你准备的。」

耳边韩烁的声音轻飘飘的,还带着些潮湿气。陈芊芊微微抬头,只见四面各有一道白光,城墙四角升起。

然后是整圈城墙上都开始点起烟花,一时间烟花声此起彼伏,绚烂的烟花在空中流光溢彩的绽开。

「韩烁……」陈芊芊慢慢转变身形,将头枕在韩烁的腿上,伸出手搂住韩烁的脖子,在一片烟花声中,用口型的说了一声「谢谢。」

韩烁深情的看着她,眼中映照烟花的斑斓五彩。

「芊芊。」韩烁俯身,在她耳旁低低轻唤。

陈芊芊亦是动情的回应:「韩烁……」

这一刻山清月明,烟花映着护城河的水色,仿佛早已褪去的满城春色,霎那间又折头赶了回来,轰轰烈烈的在人心中开遍繁花……

--------------------------

翌日,韩烁是抱着陈芊芊,在白芨梓锐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从正门进来的。

韩烁温柔的将她抱回房间,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又亲自喂她喝了些粥,嘱咐她好好休息之后才动身去城主府处理公务。

梓锐眯着眼,想着昨晚自家三公主突然消失,还有那阵莫名奇妙的烟花,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趁着替陈芊芊洗漱的时候,他赶忙看了一眼陈芊芊的手臂。

果不其然!守宫砂没了!

这个发现让他十分兴奋,连忙跑出去对着白芨眉飞色舞的说道:「成了!就昨晚。」

「真的成了?」

「比真金还真!」

说罢,二人便纷纷露出老父亲一般的迷之笑容,各自沉浸在自家的主子终于会拱白菜的喜悦之中。

「不行,我得赶紧让厨房做炖品,燕窝人参,鲍鱼翅肚都给炖上」梓锐道,「我家三公主这几天一直都睡的不太好,白天也时常没精神爱打盹,昨夜又如此操劳,必须好好补补。」

「对。」白芨点头,「少君也辛苦,也该让少君好好进补一下。」

就这样接下去的几日,陈芊芊除了睡得不是太好,小日子过得就像是掉进了蜜罐子,就连梓锐和白芨在旁看着这蜜里调油的小俩口,都觉得甜的牙痛。

慌乱之中,陈芊芊努力的睁开眼,四周静默,如同这铺天盖地的黑暗,她能听见的只有自己一声比一声虚弱的呼吸。

就在这呼吸声也越来越轻的时候,她的眼前有了一丝光亮,那双熟悉的手就在眼前,她的身子则像是脱了线的提线木偶,她拼命的,拼命的想抓住那双冰冷手……

「你是谁……」她耳边依旧寂静,这更像是她心里喊出的话。

但那双手的主人,却好像听到了一般,弯下身来看她……

她发现她认识这比冰还冷的眼睛……

「韩烁!」陈芊芊猛的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被冷汗浸透的中衣紧紧的贴着她不住打颤的身子。

「芊芊,你怎么?」韩烁连忙摸黑起身,伸手揽过她的肩头,关切地问道,「是做噩梦了吗?怎么抖的这么厉害?」

这时在外守夜的下人已经进来点了灯。

「我……」陈芊芊慢慢睁开眼,试图让自己从充溢着全身的恐惧感中冷静下来,但当她抬眼看到韩烁的时候,她却本能的一把将韩烁推开,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床的内侧躲了躲,紧紧的抱着膝盖,颤栗着将整张脸都藏在膝盖之间,仿佛韩烁的脸是这世间最令她恐惧的事物。

「芊芊?」韩烁略靠近一点,她就本能的往后躲一点。

「梓锐呢?」陈芊芊的声音幽深而麻木,恐惧仿佛一块巨石,即将压断她最后的一丝理智。

韩烁见状,立刻派人去叫了梓锐过来。

梓锐一到,看见陈芊芊的样子,便知道她是又做梦了。他忙拿起被子将陈芊芊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的,又叫人去取了许多灯来,将整个卧室照的犹如白昼,然后不停的安慰陈芊芊道:「三公主,没事了,没事了……」

这样陈芊芊才蜷缩在被子中稍稍的安定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等陈芊芊好了一些,韩烁把梓锐拉到外间担忧的问道。

「哎……」梓锐挂着一脸担心往里头看了一眼,对韩烁解释道,「韩少君有所不知,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家三公主就经常做同一个噩梦,每次醒来都是如此,整个人害怕的不行,仿佛她自己随时会消失了一样,让人看的揪心的很。」

「梦?」韩烁不解。

「具体是什么样的梦,就连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有教坊司的苏沐知道一二吧,以前我们三公主每次被这个梦惊醒,便会让苏沐弹琴,也只有苏沐琴声才能她稍稍安心一些。」

「梦,苏沐?」韩烁蓦然想起那日,白芨用迷香迷晕陈芊芊的那次,陈芊芊从迷药中醒来时也是这番情景,而事后据教坊司的探子的回报,那晚陈芊芊也是去找了苏沐。

「数着日子等死的滋味,别人不懂,韩少君当然会明白」……韩烁脑海中突然回想起陈芊芊当日所说的这句话,如此一想芊芊她给自己写的那封信中,字字句句的意思也是在说,她自己没有机会去看一看那些景色,希望自己能在治愈心疾之后替她去好好的去看一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韩烁心中忐忑不安,但眼下芊芊的情况,又不好开口去问,只好先打发了下人,自己远远的坐在床边陪了一夜。

第二日,韩烁快速处理完政务,便急忙忙的赶回少城主府看望陈芊芊。

「白芨,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韩烁站在房门前听下人说陈芊芊一天也没从房间里出来,也不愿意见人,只有梓锐进去才愿意说话时,心就像是被揪起来一样痛。

「回少君,属下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花垣城接苏沐了。」白芨道,「只是两城路远,这远水恐怕救不了近火。」

「医官那边怎么说?」韩烁拧着眉问道。

白芨马上叫人端出一壶酒来,说道:「这是伏神酒,珍贵非常,但对于安神静心有奇效。」

「好。」

韩烁亲自拿过酒正要入内,却见梓锐退了出来,一脸难色道:「少君,我家三公主她刚睡下,她……似乎现在不是很想见您,要不您还是先去别的地方休息?」

「好,那你将这酒交给芊芊,这酒能安养心神,或许能让她好受一些。」韩烁想起陈芊芊昨日如惊弓的小兽般的反应,实在不忍心看她再受任何惊吓,便吩咐下人将隔壁的书房收拾一下,作为居所,若是芊芊有什么事,他也能第一时刻知晓。

梓锐捧着酒,瞧着韩少君对自家三公主的用心,也不由得唉声叹气,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陈芊芊一直睡到三更之后方才醒,虽然此刻她整个人已经清醒了许多,但那种绝望无力带来的恐惧的余威却尚未消除。

她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走到房中的矮桌前坐下。

陈芊芊趿拉着鞋的声音惊动了守在床头的梓锐,梓锐见她醒了赶忙过去问道:「三公主,您醒了?饿么?想不想吃点什么?」

陈芊芊摇摇头,看到放在矮桌上的酒,兀自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满了一杯。

比起饭,她更需要酒精,来帮自己尽快的摆脱目前的这种状态。

陈芊芊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停下来缓了一口气。

梓锐见状,忙又拿起酒壶给她斟酒:「三公主,这可是韩少君亲自送来的药酒,有安神静气的效用,您要是真觉得难受,就多喝两杯,好好睡上一觉,或许明日醒来也就没事了。」

「韩烁送来的?」陈芊芊慌忙丢下杯子,一脸惊恐。

陈芊芊这反应,把梓锐看的有点懵:「三公主,您怎么了?韩少君对你真心一片,给你送酒自然是为了让你睡的好些,难不成韩少君他还能害你吗?」

「是啊。」陈芊芊如同被点醒一般,慌乱的抓起酒杯,像是在安抚自己一样,顾自言语道,「韩烁他当然不会害我,他怎么可能会害我?我到底在怕些什么……」

「噗。」就在她自言自语时,陈芊芊忽然觉得一股腥热,从喉中涌出,她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嘴角,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韩烁?」

陈芊芊渐渐失去亮光的眼中,一行泪就这么留了下来……

「三公主,三公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韩烁坐在床头,双手紧紧握着昏迷不醒的陈芊芊的手,怒视着在床前跪了一圈的大小医官。

「下官,下官已经查验过,这伏神酒并无不妥。」医官伏跪在地上,始终不敢抬头去看韩烁。

「那芊芊又怎么会这样?」韩烁所说的每个字里都带着摄人的怒意。

「除非,除非……」医官小心的说道,「除非少夫人她近日用过易木粉……」

「易木粉?」

「易木粉溶于水后无色无味,用之会使人心神不宁,不得安寝,梦魇不止。恰好,恰好与少夫人这几日来的症状吻合……」医官心惊胆颤的说着,「但少夫人的日常饮食一直有专人检验,断断是不可能被下易木粉的,况且使用易木粉的症状与一般的梦魇并无差别,下官才没有往此处想……」

「是下官无能,下官一时不察,竟没有考虑到到易木粉不只可以内服,外用也一样有效,才将伏神酒交给了白将军,是下关无能,万请少君赎罪!」

「白芨,派人给我查,就算是把整个少城主府翻过来,也要找出这易木粉是下在什么地方,到底是谁要这样害芊芊!」

韩烁压着怒气,看向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医官:「至于你的罪暂且记着,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赶快救治芊芊!」

「这伏神酒中的华澜草与易木相克,相遇之后便会产生剧毒,目前……」医官觑一眼韩烁,小声道,「目前只能用避毒汤先压着毒性,或可保少夫人六七日无虞。」

「那六七日之后呢?」

「下官无能,请少城主恕罪!」

……

「少君,您看。」正当房中气氛焦灼之际,白芨忽然拿了一张字条走了进来交给韩烁。

韩烁打开一看,内中只写着一行字:「青鸾城芳灵丹可解百毒。」

「是谁送来的?」韩烁问道。

白芨摇头:「听门房上的人说,是个穿黑衣的人,蒙着面一副江湖术士的打扮,留下纸条后,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罢了。」韩烁目前也没有心思追究这些,只是将纸条交给了医官,

医官看后点头道:「青鸾城以暗器医术立城,这芳灵丹的制法是青鸾城不传之秘,听说需用三百多味奇花异草,炼制一甲子,方能制得一炉,而这一炉也只能制得一丸。若有此药确实可解少夫人身上的剧毒,只是……那青鸾城主的武功医术冠绝天下,为人狂悖不羁,要让他交出这秘药,只怕没那么容易。」

「从玄虎成道青鸾城快马也需四日的时间,芊芊即便用了避毒汤也只能坚持六七日,来回是肯定来不及了。」韩烁盘算道,「眼下看来只能由我亲自带着芊芊,前去求药……」

「马上派人准备,我今夜就带着芊芊去青鸾城求药!」韩烁吩咐道。

「可是少君,城主他们明日才回来,您真的不先禀明城主,再做打算吗?」白芨问道。

「来不及了,一切等芊芊没事了之后,我再向父亲请罪!」

花垣城这边,密探百里加急跑死了一匹快马,才将陈芊芊中毒的消息连夜传到了星梓府。

陈楚楚看着密信,心中愕然。

「难道芊芊就真的逃不过死在韩烁手上的命运吗?」陈楚楚扶着疼痛的太阳穴,想起过往那些被黑衣术士预言死亡的人的死状,想到自己宠大的妹妹命运亦是如此,不由心中悲恸。

「不行。」陈楚楚忽然说道,「我不能就这样看着芊芊死,韩烁他要带着芊芊去青鸾城求药。那么,梓竹,你也吩咐人准备一下,我们也即刻出发去青鸾城,待求得药物治好芊芊以后,我便将芊芊带回花垣城,再也不让韩烁接近芊芊半步!」

--------------------------------------

因为喝了避毒汤,陈芊芊的身上的毒性暂时被抑制住了,但也因此一日中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处于一种半昏睡的状态。

韩烁在马车中搂着陈芊芊,想起他们上一回去青鸾城时的情景,心伤不已。

「芊芊,你一定要坚持住。即便是拼上这条命不要,我也一定会得到芳灵丹救你。」韩烁暗自发誓,将陈芊芊搂的更紧了一些。

「韩烁?」

陈芊芊的声音在怀中响起。

韩烁忙问:「怎么醒了?想喝水吗?」

陈芊芊艰难的摇了摇头,举起一只手,反而轻轻的抚了抚韩烁紧缩的眉头:「韩烁,知道你是无心的,我就安心了,你也不要太难受了。」

「芊芊。」韩烁一手握住陈芊芊的手,像哄孩子一样安慰陈芊芊道,「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到青鸾城,到时候你就会没事的。」

「嗯,我知道。」陈芊芊虚浮着笑了笑,不忍心将梦的真相告诉韩烁。在她了解这整件事是如何发生之后,她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至少韩烁不是真的想杀她,只不过是因为命运的作弄她要以这样的方式死在韩烁的手上罢了。

她心里清楚就算自己这一次能躲过一劫,噩梦还是不会停下,她始终难逃死在韩烁手上的命运。

她可以让接受早殇命运,可是韩烁他……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杀了韩烁,然后感叹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多舛,但现在她却只觉得韩烁他好可怜,只念着韩烁他该怎么办?

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十六岁被诊出心疾,自此一身傲气再无人赏识,还未死就先被人当成了死人。好不容易在十九岁治愈了心疾,却也因此爱上了自己这个注定早亡的人。

而现在,老天爷却要用他的手杀了他所爱之人……

陈芊芊在想,人若真有前世今生,韩烁前世究竟做错了什么,今生要被老天如此对待?

「韩烁。」陈芊芊的声音像是散在空气之中,虚浮无力的开口「你还记得我写给你的信吗?」

「我记得。」韩烁轻轻点头。

「记得就好。」陈芊芊伸出另一只手搭在韩烁握着自己的手背上,「答应我,以后你会将信上的所有风光,一样不落的全部看过。」

韩烁连声说好:「等你好了,我便先带你出北关,带你去骑骆驼,看大漠风光……」

「好。」陈芊芊笑一笑,闭上眼睛说道,「如果我走不了,那你就背着我去……」

听到这话,坐在马车外的梓锐不由的红了眼。

一路上紧赶慢赶,韩烁一行人,终于在第四天的日落之前,赶到了青鸾城。

经过多方交涉之后,青鸾城城主林恕总算同意接见他们,只不过接见的地方不在城主府,而栖凤楼的高阁之上。

栖凤楼中,陈芊芊与韩烁被搜身确定没有武器之后,被人带上阁楼的最高台。

高台之上,布置华丽,除了服侍林恕的内官婢子,更有一群衣着光鲜的乐人舞姬,轻歌曼舞,旖旎非常。

而林恕便歪靠在上首的榻椅之上,见了韩烁等人亦不起身,随意指了指一旁空着的坐席,示意他们坐下。

「林城主,韩某今日前来……」

「不急。」不待韩烁说完,林恕摆摆手,一双凤眼饶有兴趣的在陈芊芊身上停留了片刻,问道「你是花垣城的三郡主?」

陈芊芊强撑着精神微微行礼道:「正是。」

「那……」林恕摸了摸下巴,狡黠的眼中露出点期待,「那你知道一位叫陈林的将军吗?」

「陈林?」陈芊芊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并未听说过我们花垣有这么一位将军。」

「这样啊。」林恕挪挪身又躺回一副百无聊赖的懒散样子,挥挥手道,「那你们请回吧。」

「林城主。」韩烁暗自捏拳,面色却依旧沉着的说道,「城主为何不先听听,韩某开出的条件?」

「哦?」林恕眯着眼,「论财力,我青鸾城坐拥东北商道,药物买卖联通南北十五城,光是关税便可敌一小城,也可算是富甲一方;若要说兵力,你们玄虎护城军虽英猛,可我青鸾城除了军队,麾下死士不计其数且装备精良。我林某人实在想不出你一个玄虎城少城主能给我开出什么让我心动的条件?」

「若加上花垣城的乌石,黑水两大矿产的交易权呢!」

一个女声突然自楼梯方向传来,林恕闻声,眉梢微动,竟不自觉得坐直了身子。

待那女子从楼梯走上,现出真容时,他不由大喜过望。

「果然是你!」

「怎么是你?」与林恕一脸欢喜不同的时,当陈楚楚看清坐在上首的人的脸的时候,却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二姐,你怎么来了?」陈芊芊被眼前的情景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和林城主认识吗?」

「二姐,她是你二姐?」林恕闻言又来了兴趣。

陈芊芊点头道:「正是,她就是我的二姐陈楚楚,花垣城的二郡主。」

「现在已经是花垣城的少城主了。」跟在陈楚楚身后的梓竹补充了一句。

「哦?」林恕一脸恍然的笑了笑,问道,「这楼下虽不是重兵看守,也有好几个高手守着,你是怎么上来的?」

「区区几个青鸾高手怎会是我们少城主的对手?」梓竹颇为自傲,「自是全都打晕了。」

「是吗?」林恕一脸惊喜,仿佛在说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打的好,看来许久不见你的武艺更胜从前了。」

「咳咳。」陈楚楚假咳两声,调整好神色,又郑重的说道,「林城主,若是肯交出芳灵丹救舍妹一命,花垣城愿意以乌石黑水两项矿产的交易权相换。」

「哎,你与我何须如此客气?」林恕起身,招了招手示意陈楚楚先过去坐下,「既然是你的妹妹,那便是我的小姨,别说是区区芳灵丹,就是再珍贵的药材,只要我林恕有,哪有不给的道理?」

「小姨?」陈芊芊万万没想到,这一转眼的功夫,事情的发展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可林恕却一副对旁人都失去了兴趣的模样,对身侧的内官道:「你现在便带着小姨与妹夫,还有那个谁。」

林恕指了指陈楚楚身后梓竹:「去城主府,好生安排招待,让小姨赶紧服下芳灵丹,好好休息。本城主要先与……」

林恕回想了一下方才陈芊芊的介绍:「陈楚楚少城主,好好叙叙旧。」

「二姐?」陈芊芊不知所措,用询问的眼神望向陈楚楚。

陈楚楚微微颔首:「芊芊,你先去服药,别的事交给二姐就行。」

陈芊芊就这样莫名奇妙的被带到了青鸾城主府,又莫名奇妙的吃下了芳灵丹。

「梓竹,刚才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陈芊芊实在不过问的理由。

梓竹念及往事,一脸不堪回首:「别提了,三公主,您还记得两年前少城主还没当上司军的时候,城主派她出使北关城谈乌石矿买卖的事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陈芊芊回忆道,「我记得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二姐没跟着使团一起回来,反而是自己一个人偷偷的进了城的。」

「正是那次,就在我们即将到达北关城的时候,在中途遇上一群沙匪打劫。少城主她便下令驱赶沙匪救助百姓,当时那个姓林……林城主也在其中。」梓竹道,「他当时自称是行脚的商人,二郡主心善便同意带着他一同上路去北关城。」

「后来呢?」

「后来,我们在进城前遇到了一次大风暴,也不知是怎么搞的,风沙停了之后,少城主和这个林恕就不见了。再遇上的时候,已经是在北关城的驿站,自那时起,这个林恕就口口声声的要对我们少城主以生相许,少城主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在办完正事后,和孙副官换了行装自己偷偷的回了花垣城才算脱身。」

「那为什么林城主问我认不认识陈林将军?」陈芊芊问道。

「当时为了便宜行事,少城主一路上都是自称为陈林,想必是这个缘故吧。」梓竹答道。

「原来如此,倒也算是有缘。」

「都是孽缘!」梓竹纠正陈芊芊。

「对了。」陈芊芊又问道,「二姐当上少城主了?」

「嗯。」梓竹点首道,「三公主您走后,天降惊雷把林七小姐家的乌石矿给炸了,一下子困住了一百多个矿丁,少城主为了救人,一力担下罪责用火药炸了福脉才将人都救了出来。或是老天垂怜少城主一片爱民之心,就在百官发难之际,在被炸的矿脉处竟发现了黑水矿。如今未被波及的乌石矿已开始重修矿洞,黑水矿也由官府开始主持开采事宜。」

「此事之后,城主便正式封二郡主为少城主了。」

「不愧是我二姐,实至名归!」陈芊芊这下也算放下了一件心事。

「韩烁,这是和离文书。」青鸾城城主府别院内,陈楚楚将和离书往韩烁面前一推,「虽说之前在花垣城,母亲已经派人给你送过休书,但既然你已将休书销毁,那我便再给你一份正式的和离书。为了芊芊好,我希望你现在就签了它,自此你回你的玄虎城,芊芊跟我回花垣,从此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我……」韩烁看着面前的和离书,犹豫不决。

在此之前陈楚楚已将预言之事,一一说给了韩烁与陈芊芊二人听,而陈芊芊也将梦境与最近发生之事与之对应说了出来,此时的韩烁心里已经明白,若他一意孤行会给芊芊带来怎么样的灾难。可若真让他就此放下陈芊芊,他又何尝舍得?

韩烁此刻只恨为什么被预言死亡的人不是自己,这样他便有勇气搏一搏,看看是否能逆转天意。可那被命运诅咒的人偏偏是芊芊,他怎么忍心再让她受一丝丝的伤害!更不要说拿她的命去挑战命运……

「二姐,你不要逼他。」陈芊芊的手心轻轻握住韩烁的手背,「韩烁,你若不愿意,便罢了。虽是我命如此,我也不忍让你背负杀我的愧疚。我心中除了你原本也再无旁人,你若不想和离,咱们便一直做夫妻,只是你在玄虎,我在花垣罢了。」

「芊芊!」陈楚楚小声呵责,「都到了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多想想自己的将来吗?难不成你堂堂花垣城三郡主,要为了一个男人守身如玉,孤老终生吗?」

「二姐。」陈芊芊用眼神示意陈楚楚不要再说了。

「我签。」韩烁突然拿起笔,看着和离书,手中稍滞,便在下方签下「韩烁」二字。

「韩烁……」芊芊明了他为自己的心意,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芊芊,只要你能好好的,只要你过得幸福,我韩烁怎么样都可以!」

陈芊芊手中拿着和离书,一整日都靠在窗台上发呆。

青鸾城城主为着能多留陈楚楚几日,找了各种借口要替她调理身子,如今她被调理的面色红润,青鸾城主林恕也就再找不出借口留人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她便要回花垣了,而韩烁也自然得回他的玄虎城去。

此番别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韩烁……」陈芊芊喃喃望着外头渐渐变暗的天,却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梓锐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放倒了。待她察觉异样,转身去看的时,已来不及,只见一个黑影在她面前一闪,她便立刻失去了意识。

梓锐醒后,伸手想摸一摸自己的后脑勺,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中竟放着一张字条:

若想陈芊芊无恙,请陈楚楚一人二更十分到青鸾城后山落凤亭相见,如若惊动旁人,陈芊芊性命不保。

「这是绑架信?」梓锐一个激灵,从地上蹦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就跑去找陈楚楚。

陈楚楚看了字条,将字条交给梓竹,沉吟片刻道:「以芊芊的功夫,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弄晕梓锐,还能不惊动任何人就带走芊芊,此人身手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那该怎么办呀?」梓锐着急。

「只能按字条上所说,我亲自去走一趟。」陈楚楚道。

梓竹上前一步:「少城主,万一这里面有什么阴谋,您独自前往,只怕……」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陈楚楚取下挂剑,叮嘱梓竹道,「若是明日一早,我与芊芊还未平安归来,你便去找林恕,他会有办法。」

「是。」

见陈楚楚即将出屋,白芨连忙闪开。他方才路过陈芊芊的院子,见梓锐一脸慌张的神情,便偷偷跟着,却不料听到了这样的事,便赶紧回去禀告给了韩烁。

陈楚楚按约定来到落凤亭,只见一个黑衣人正站在亭中等她。

她走近上前,在看清楚那人的装扮身形之后,面露惊异:「高人?」

这分明是三年前告诉她那几个预言的黑衣术士吗!

「有人跟着。」黑衣人看了一眼陈楚楚背后不远处的地方,一把扛起昏迷在旁的陈芊芊,立刻拉起陈楚楚施展轻功说道,「此处不便,我们换一处说话。」

不消片刻,陈楚楚便感到后面的人已经跟不上了,不觉暗自吃惊,这是要有多强的功力,才能在一手扛着芊芊,一手拉着自己的情况下这么快就甩开跟踪的人。

二人被带到一处山洞,看山洞中已点着火把,便知黑衣人一开始就打算带她们来此处。

黑衣人将陈芊芊放下。

陈楚楚忙过去察看陈芊芊的情况,发现她只是被点了穴道,便立刻替她解了穴。

「二姐?」陈芊芊摸着额头醒转站起身,看到陈楚楚便不由问道,「这里是哪里?」

但当她看到站在面前的黑衣人的时候,陈芊芊立刻横身一挡将陈楚楚护在身后,目光逼视黑衣人道:「你是谁?」

「他就是,我曾与你说过的那个蒙脸的黑衣术士。」陈楚楚上前一步,亦是一副回护陈芊芊的姿态,看着黑衣人问道,「你将我们姐妹二人带来此处究竟有何目的?」

黑衣人并不急于回答二人问题,反而抬起手解下了,不知已经蒙在自己脸上多少年的面罩。

「韩烁?!你搞什么鬼?」陈楚楚倍感惊异,想要上前理论。

「不对!」陈芊芊一把拉住陈楚楚,目光却一直看着黑衣人的眼睛,「你不是韩烁!你究竟是谁?」

「我是韩烁,但却不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韩烁。」黑衣人语气平缓,一面说一面坐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困了多久……」

经过黑衣韩烁的一长段解释,陈芊芊和陈楚楚才了解到,原来眼前的这个韩烁来自于一个和她们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类似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陈芊芊在大婚之前,就变成了另一个叫做陈小千的女孩子,而这个陈小千便是创造出这整个世界的人。

黑衣韩烁在那个世界里,与陈小千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最后相知相爱的走到了一起,可是由于陈小千最早设定的黑衣韩烁的结局,是要死在那个世界的陈楚楚的剑下。

虽然陈小千做出了很多努力想要改变这个结局,但最后黑衣韩烁依旧被陈楚楚一剑穿心。

「当时天降祥瑞,日月同辉,在天门大开之际,小千她终于回到了她的世界。」黑衣韩烁闭了闭眼,仿佛当时的情景就在眼前,「随着小千的离开,我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有一丝神识随着小千到了她的世界,我的神识将我与小千的记忆给了一个与我长相十分相似的人,原本小千知道他拥有我们的记忆时,是快乐的。可没过多久,她便没那么快乐了……」

黑衣韩烁眼神悠远,像是此刻依旧在思念着他口中的那个叫做陈小千的姑娘。

「而与此同时,我的神识也渐渐的回到了这个世界。」黑衣韩烁继续说道,「当我再次活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一切又从头开始了,我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甚至是另一个我自己。我以为只要像小千所说那样让剧情走到天门大开的那一步,我便可以穿越时空去往小千的世界。可没有想到,每一次我穿过天门,回到的都是最初陈芊芊你当街抢亲的时候。」

「那时我才想起,在我的神识留在小千所在世界的短暂时间里,我曾亲眼看过,小千将剧本的结尾改成了:天降祥瑞,日月同辉,在妹妹陈芊芊的扶持下,陈楚楚历经磨难,终于继任城主之位。而玄虎城少主韩烁,也解除与陈芊芊的误会,心心相印,花好月圆夜,猛虎嗅蔷薇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什么意思?」陈芊芊艰难的消化着眼前这个黑衣韩烁所说的一切。

「也就是说,只要你们可以达成这个结局,你便可以解除命运的诅咒,与你的韩烁总成眷属。而我……」黑衣韩烁道,「就可以穿越天门,去到小千的身边。」

「这……」陈楚楚一脸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一来她真的难以相信另一个自己会对韩烁情根深种还不惜想要杀了自己的宝贝妹妹陈芊芊,二来黑衣韩烁的这番说辞实在是太过超出常理,「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只是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实在太过离奇吗?」

「那你要如何解释我给你的五个预言都一一实现的事实?」果然不管是黑衣韩烁,还是这个世界的韩烁,只要不是对上陈芊芊,说话总能很快抓住关键,「其实若不是我不能自己出手干涉剧情太多,我也不用费如此周章告诉你这五个预言,让你改变陈芊芊的命运,此次更不用特意提醒韩烁芳灵丹可以救陈芊芊。」

「况且,你就不想让你的妹妹好好活着,得到幸福吗?」黑衣韩烁反问,一句话便戳到陈楚楚的要害。

她眼下最希望的便是可以保住自己的妹妹陈芊芊。

「那依你所言,要怎么做才能让芊芊摆脱命运?」陈楚楚问道。

黑衣韩烁正色道:「你走花路,继任花垣城主。届时天降祥瑞,一切变都会变好。」

「芊芊……芊芊……」

这事外面穿来韩烁的喊声。

黑衣韩烁忙对陈芊芊和陈楚楚二人说道:「关于我的身份不便告诉其他人知道,尤其是韩烁,绝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存在,否则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好。」

不等二人答应,黑衣韩烁便如一阵风一样消失不见了。

「一个人究竟要活多久,才能练出这样的身手。」陈芊芊望着黑衣韩烁消失的方向,想着他一个人孤独的活在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为了那个叫陈小千的姑娘做出过多少次尝试,多少次努力,才走到今天?

「果然,这一根筋的样子真的是和韩烁一模一样。」陈芊芊喃喃自语,衷心的希望黑衣韩烁这一次能得偿所愿,见到他心里的那个姑娘。

「芊芊。」韩烁循着亮光找到山洞,一看到陈芊芊便立刻过来抱住道,「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知道。」陈芊芊抬起头看着韩烁,郑重的说道,「我知道,不管我在那里,不管相隔多久,你都一定会找到我的。」

「芊芊?」韩烁不解,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十分认同陈芊芊所说的话。

「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狗粮,白芨有点猝不及防。

「都出去吧。」陈楚楚挥挥手,将所有人赶了出去,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那个黑衣人功夫不错,连我都差点被他甩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林恕抱着双手,款步走到陈楚楚身侧。

「你听到了?」陈楚楚蹙眉转目看向林恕。

「如此紧张做什么?」林恕不在意的笑笑,「我什么都没听到,以那人的功力,我也只能远远跟着保护你的安全,若再近些早被他发现了。」

「你没事吧?」林恕面色突然正经。

陈楚楚微微躲开林恕的目光,低声道了一句:「我没事。」

林恕一笑,挥袖拉起陈楚楚的手,望着天道:「今夜月色不错,少城主可有兴致与林某赏月同行,徒步回府呢?」

陈楚楚不说话,但却也未将手收回。

山洞中。

「韩烁,我们不用分开了。」陈芊芊将头靠在韩烁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慢慢的说道。

「芊芊,你说什么?」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韩烁捧着陈芊芊的双肩,将她推直眼前,一双好看狭长的眼深深的望入陈芊芊的眼中,「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陈芊芊重重点头,「方才带我来这儿的那个人,正是二姐多年前遇到的那个给出预言的黑衣术士,他说只要二姐继任花垣城主,到时候天降祥瑞,我身上命运的诅咒便可以驱除,如此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那真是太好了……」

在知道解除之法后,第二日陈芊芊等人便出发回了花垣城,而韩烁也自然陪着陈芊芊一道回去。

陈芊芊与陈楚楚二人回到花垣城,便去了城主府,将除去黑衣人身份来由以外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的讲给花垣城主知晓。在花垣城主听完二人的话后,不免责备姐妹二人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一直隐瞒着她?

但责备归责备,城主到底还是心疼女儿,便问陈芊芊道:「芊芊,你确定这一生只想与韩烁在一起?」

「是,女儿这一生有韩烁足矣。」陈芊芊十分确定的回复。

「那好吧。」花垣城主道,「我明日便下诏,选吉日传位于楚楚,并派人前往玄虎城,邀请玄虎城主前来观礼,顺便商量两城开放互市,相互通婚等事宜。」

「母亲?」陈芊芊又惊又喜,「您?」

「谁让你是我的女儿。」花垣城主道,「总不能让你夹在花垣与玄虎的矛盾中不好做人,况且这些事早些解决也好,这样楚楚以后执政也能更轻松一些。」

「说起楚楚。」花垣城主抬起头看着陈楚楚道,「你们这前脚刚回来,青鸾城城主林恕便送了一大堆礼来,说是要对我尽一些孝心?」

「母亲,此事女儿往后再与你解释。」

陈楚楚有些不好意思。

城主笑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你是我们花垣城的继任城主,只要你喜欢谁都可以。」

「母亲……」

日子过的很快,玄虎城主一家也已到了花垣城,同行而来的还有花萌。花萌一见到陈芊芊,便是一副十二分愧疚的样子。

「嫂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花萌一张小脸满面的愧色,「我本来只是想让你睡不好几天,出出气,可没想到竟然会害你差点丢了性命,我……」

「没事,只要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了,这件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好吗?」陈芊芊看着花萌亮闪闪的大眼睛,实在做不到与她多置一会儿气。

「我发誓。」花萌立刻举起三指说道,然后又凑过去抱着陈芊芊的胳膊,小声问道,「嫂子,今日来接我们进城的礼官是谁呀?」

「你说裴恒?」陈芊芊问道。

「他叫裴恒?」花萌乌黑的眼珠子转啊转,又问道,「嫂子,你们花垣城的男子,都是这般温文尔雅,气质出尘的吗?」

玄虎城城主这辈子,就没怕过女人,除了他的夫人花氏和自小当亲女儿养大的侄女花萌。每次遇上这两个女子,他那刚猛不屈的脾气就得往死了里打折扣。

今日进花垣城,三公主陈芊芊为表亲近,将他们都安排住在自己的月璃府。玄虎城主本想趁着这个大好机会,亲自指导一下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什么叫做男人是天,什么叫做一振夫纲。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夫人花氏却对这位儿媳妇却是一见就中意的不得了,而侄女花萌更是因为前事而百般维护这个从她手里死里逃生的嫂子。每每玄虎城主对陈芊芊语气稍稍重些,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就不说了,就连自己夫人也给自己摆脸子,花萌就更是撒泼撒娇的维护自己这个儿媳。

哎,这日子还能过吗?玄虎城主突然很想回他的玄虎城主府。

很快就到了陈楚楚即位当日,彼时清空万里,花垣城主,玄虎城主与特地赶来观礼的青鸾城主林恕高居上首,几位郡主与韩烁,及一行人在下首就坐。

司礼官高声宣告:「城主继任仪式现在开始。」

百官便纷纷向天行礼祝祷:「恭祝花垣城,繁荣昌盛,物阜民安。」

陈楚楚身着绣金华服,头戴镂金花冠,从花路这头,一步一步的走向高台。

随着她的每一次迈步,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变换,一道如金子一般的华光从五彩祥云中射出……

「天降祥瑞!」礼官高呼,百官便纷纷抬头,而后又再叩首,高声齐呼:「天降祥瑞,佑我花垣!」

「天降祥瑞,日月同辉,小千,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被祥瑞所摄之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又如忽然同神祗一般渐渐消失在金色的光芒之中。

「刚才那是什么?」

「难道是仙人显世,庇护我花垣?」

众人纷纷议论,更觉此事为大吉之兆。

只有陈芊芊心里明白,那消失的身影意味着什么?那是希望,是两个有情人跨越时空,再续前缘的希望。

她望着天边的祥云,默默的握住韩烁的手,用只有她与韩烁可以听到的声音轻轻的说道:

「韩烁,这一切真是太好了。」

现代,陈小千一个人静静的走在半夜无人的广场上,低落的情绪在她的身体里浓到化不开。

韩影帝始终只是韩影帝,那个只属于她的韩烁永远的留在了十九岁……

「韩烁……」陈小千心念被触动,低下头一滴眼泪便毫无防备的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小千,你怎么哭了?」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陈小千睁开泪眼,一双古代花纹的靴子便映入眼帘,

她缓缓的抬起头,一身古代装束的男人,带着那张她日思夜想的面孔,就那样站在她的面前。

「韩烁!」

「小千,我来了!」

(完)

后续就是陈芊芊剩下一男一女一对龙凤胎,女孩儿一出生就被已经知道自己身世的陈楚楚封为少城主,而男孩儿则同样被封为玄虎城的少城主,等孩子稍微大一些,两个孩子便分别由陈楚楚和韩烁父母教导,小两口便开开心心的去江南看燕子,去漠北骑骆驼……

而陈楚楚与林恕的女儿,后来变继承了青鸾城。

另外由于两城民风开化,花萌和裴恒分别继承了玄虎和花垣的司军之位,而花萌也时常趁着两城城务交流之便,来花垣城看裴恒,顺便于林七斗嘴。

其他的人就和剧里一样,大郡主与苏沐相爱相守,苏子婴解开误会尽心辅佐陈楚楚。

这些内容,有空会补上番外。

-----------------------------

关于黑衣韩烁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剧里结局的时候,韩烁意识短暂的跟着陈小千去过现代(剧集结束的时段),然后回到了出厂设置,也就陈小千一开始写的剧本里就是韩烁黑化那版,第一次黑衣韩烁全程没有干预,等到大结局,但穿过天门发现自己又回到出厂设置的地方,之后他就开始尝试推动改变剧情,经历过多次失败后,他才想到他在现代时看到的陈小千改的新版大结局,同时也发现他不能和这个时空的韩烁相见,不然世界会乱,且只能通过间接的方式影响剧情,来推动剧情达成最终版结局,达到穿越的目的。

这背后的逻辑是,陈小千改了剧本之后,这个故事和现实世界的连接点也改了,只有最新结局的祥瑞和天门可以链接上陈小千的现实世界。

而这一切,也是黑衣韩烁无数次重复尝试达成的。所以这个故事其实是无数个失败的故事后,唯一成功达成圆满结局的故事。

黑衣韩烁真的孤单了很多很多年(很有可能他已经重复过上百个失败的故事,见过上百个自己的悲剧)不过幸好这一切不会影响现实的时间,他最后还是在最美好的时候和陈小千重逢了,这就是我个人的想法。

----------------------------------------

最后解释一下这个故事,表面上看,是陈芊芊逃过一劫没有在大婚之夜被毒死后发生的故事。

其实背后是陈小千的韩烁被困在老剧本里,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后,将剧情推到陈小千穿越回去后改的大结局后,成功穿越天门,前往现代找到他的小千的故事。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要这么圆满,我就是不要意难平!

这个结局大家快乐吗?快乐就快夸夸我呀,哈哈哈哈哈哈,反正我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