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自本人其他回答,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现在终于明白自己在这场对抗中赢在哪了。
赢在熔断机制太容易触发。
说明白点,就是 足够矫情 。
坚决一点苦也不肯吃,一丝勉强也不肯受,由着自己性子活着,从不扭曲自己以迎合什么社会。
初三抑郁,没有休学而是以请假形式在家呆了大半年。当时测试并不严重,scl90量表只是轻度抑郁,去市医院看过心理咨询师,确认了抑郁症,咨询室痛哭流涕,留了咨询师的联系方式。
尽管只是轻度抑郁,连躯体化也没有,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已经是不可承受之重。用我同学的话来说:「别人得到重度抑郁才有你这样的表现。」
我至今还记得,我从「正常的生活」到「抑郁状态」的第一天,有条明确的分界线。在教室里,听着别人说话,忽然觉得雾蒙蒙的(后来知道大概是脑雾),一切都不真实,有种东西仿佛缠住了我。
第二天,我就没有去上学。
对,没错,我连哪怕一天都没有坚持,第二天就不再去学校了。
后来我就长期地待在家里,早晨醒过来,看着天花板,感觉浑身沉重,没有希望,满心绝望,当时的形容就是「哪怕只是起床,穿衣洗漱,骑着自行车到学校,就抽干了我所有的精力了」
这种状态下,谈何学习?去学校也没有意义,我就躺在家里。
当时我家长常年在国外出差,有个姐姐已经结婚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住在房子里。门外的外卖袋子堆山填海,我甚至没有力气下楼扔垃圾。
说到外卖,想起来我抑郁时期的餐了。最常吃的一家芝士焗饭,锡纸盒子,西冷牛排片片加芝士,底下一层米饭,当时的我最爱吃,也没有其他能吃得下去的东西了(初三那年胃病很严重,又挑食不会做饭)。这饭很贵,四五十一顿,那几个月天天吃,干干净净从不剩饭。后来他们店应该是关了,可能也不是连锁,我再想找当年的味道也吃不上了。
现在想想,干得漂亮。如果让我穿越回去跟她说,我会说:四五十一顿算什么?如果是你,四五百也要天天吃。
后来一天天地蜗居在室内,我的抑郁也逐渐加重,scl90量表上从轻度转中度。我越来越无力。前期还能在没人的房子里天天嚎啕大哭,后期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整个人越来越僵。
我妈专门打跨国电话回来咆哮辱骂我。还找在国内的朋友把我接(实际是绑)到他家去,强行送我去学校。
我很想回学校上学的,但那时的我「回不去了」。强行把我拉到学校门口,好说歹说劝我进去学习,我最终也没进去。
现在想想,干得漂亮。这已经不是上学与否的问题, 根本上是年轻的生命是否向规则的异化、向别人的眼光妥协的问题。
我享受学习,很想待在学校,但我只会因为「我是健康的且愿意学习」而去上学。
而绝不会因为「别人要求我去上学,不上学就会怎样怎样」而逼自己待在学校。倘若如此,「矫情人」会鱼死网破,让所有人的指望破灭落空(而那些对抑郁症患者抱有所谓「指望」的人看不清自己,意识不到自己不是因为「小孩不上学」而被拖入地狱,而是自身对社会的认知、短浅少智、偏见和脆弱把自己拖入了「怕被人看不起」的地狱)
拍中考证件照的那天,我骑着自行车一路飞奔回到了学校,同学们都很惊讶。班主任叫我去办公室,不敢对我说重话,只是试图鼓励我。我把抑郁的情况如实且严重地描述,班主任也不敢再提请假的事。
那几天犯中耳炎。我没去上课,蹲班主任办公室门口,顺利拿到了请假条,又骑着自行车如风般离开了校园。
抑郁的这一年,我天天吃好吃的,玩喜欢的游戏看纸片人。从学校出来那天下午没有回家,去市精神病医院的大院子,在秋千上坐了一下午。那天下午的阳光,暖融融的,灌木丛在浇水,老头老太太在楼底下晒太阳。
抑郁的经历教会了我,无论你被投放在哪个时期、国家、地域、社会,遭遇怎样的规则、情境,只要你是人,是生命,你就应该要求自己严格按照生命本身该有的舒展度来生活, 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如果社会不让这样的我好好活,那就是社会错了。
知乎还有一个问题,提过「因为一点点抑郁就休学的人」。这种矫情是心理脆弱的象征吗?恰恰相反,这是心理承受能力强大才能做到的。
与整个社会的压力(前途、精神压力)刚住,决不妥协,要求人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同时认知清晰、见事明白,知道自己人世间走一遭要的是什么,才能做到不被干扰、不被恐吓。从而不被逼迫,不被喂屎,不被拖着走。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谁让我当苦命人,我就让谁爆大雷。
目前全网还没有看到过「有问题立刻踩刹车」的案例,大多是顶着抑郁双相继续煎熬下去,逼自己迎合外界。
我亲身下场实验了「抑郁就休息,读书升学一律熔断,哪怕一天也不熬」到底会有什么结果。现在直接把实验结果贴出来:
初三的次年春天,满脑混沌的我,时隔几个月拉开了卧室的窗帘,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阳春三月,小区的樱花开了,大片大片弥漫的粉云。
当时我已经木僵几个月了,情绪无波无澜,很难有什么事物能刺激到我。闭居在家,无法出门。
但这片樱花,把我感动了。
一种强烈的愿望促使我,穿上外衣就冲下楼(顺便把门口积压如山的外卖盒子清理了),跑进那片花海。
至今记忆犹新,那天的天气很暖,脚下的草软绵绵,樱花远看一片一片,近看一簇一簇,细看一捧一捧。
我站在樱花树底下,待了好久,甚至不愿再回到室内。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
那一刻,感到我可能快要痊愈了。
就这样,这场煎熬的抑郁不到一年就结束了,没有躯体化,没有发展成双相,没吃一粒药,没有拿刀伤害自己(连拿刀的欲望也没有过,我太爱惜自己的皮肤),痊愈了。
我上了高中,经历了疫情,后来的生活又发生了很多难熬、折磨人的事。但是三年之后,又五年,心理疾病再也没有复发过。
现在我活得好好的,身体健康,还养成了运动跳室内操的习惯。学也正常上,计划明年考雅思,准备出国。
你问我,我的学业/事业面临如此紧要的关头,此时撒了手躺平,会怎么样?
我下河给你试过了:
那意味着你的抑郁期只能按月为单位计算。你吃不了苦,就真的没有苦敢给你吃。
你问为什么要矫情地早早熔断,不坚持下去?
因为
生病了就该休息,上不了学就先不上
最简单朴素的道理,不需要任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