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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女主會武功的古言小說推薦?

2023-05-16體育

已完結,放心食用。
(1)
及笄之日,下著大雪,我被退婚了。
那年倒春寒,三月三下著漫天飄飄灑灑的桃花雪,天地蒼茫中映著墻角幾枝粉粉嫩嫩的桃花,寒冷徹骨卻又十分美艷。每每看到大雪飄飛,清羽便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冬天。
清羽,原名沈雨卿,出生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戶部尚書沈端陽的嫡幺女,生得一副好皮囊,白皙皮膚,普都身姿,眉目生情,顧盼風流。
在那個清冷的冬日,她被指腹為婚的康國公世子林庭瑞退婚;還沒等全家人從驚訝中緩過來,當晚傳來正在邊關抗敵的哥哥沈驚鴻投降敵國,沈家被悉數下獄。沒過多久,祖母、父母及兩個姐姐皆死於牢獄。只有沈雨卿逃過了那場屠殺。因為從小體弱,她八歲起被父親送到雲山上的蒼山老人膝下習武學藝,多年不曾回府,躲過了那場劫難。家破人亡。從此以後,身邊的人都開始稱呼她清羽,原名漸漸被人忘了。
轉眼三年過去了,又是一個三月三。蒼山老人帶著清羽下山進了皇宮。清羽小時候曾經進過皇城,模糊留存著一些記憶。但稀奇的是,皇帝親自到皇城門口迎接蒼山老人一行。清羽從來不知師傅竟是個大人物。
皇帝雖然已過不惑之年,但眉眼俊朗,身姿挺拔,想必年輕時也是一流樣貌。就是這個男人,下旨殺了她全家。清羽冷眼看著皇帝與師傅寒暄,早晚有一天,她會查出沈家被抄家的秘密,讓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付出代價。
皇宮裏熱鬧非凡,正在舉辦春華宴,京城裏有頭有臉的皇親貴胄紛紛攜家眷參加,共慶瑞雪豐年兆。皇宮裏的高端宴席是京城人貴圈挑選心儀男女的重要場合,紅男綠女,媚眼如絲,氣氛十分熱烈。
宴席開始,蒼山老人緊跟著皇帝、太後和皇後走了進來。一個陌生老者竟有這等待遇,引得席間頓時議論紛紛。落座後更是坐在了諸位王爺前面。沈清羽與大師兄一起坐在蒼山老人後方。
宴席上歌舞表演,觥籌交錯,甚是熱鬧。沈清羽像鷹隼一樣在人堆裏尋找那個退了她婚的新科狀元林庭瑞。她聽師兄妹八卦過,林庭瑞是如今的京城第一才子,才情高絕,芝蘭玉樹,前段時間更是高中狀元。連最受寵三公主都在追求他。
上山習武前,沈家與林家走動頻繁,她與林庭瑞也算熟識,憑借模糊的記憶她很快在人群中認出了林庭瑞。果然生得豐神俊逸,如鶴立雞群。對面皇家人群中有個明媚嬌俏的女子不停地向她張望,想必就是心儀他的三公主溫知心。
在皇家席位上,有一名坐輪椅的男子,容貌冠絕整個宴席的男子,氣宇軒昂,風流倜儻,但神情淡漠,一直自顧自地飲茶,似乎熱鬧都與他無關。沈清羽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今日本宮甚是開心,多年未見的故人得以相見。」太後的聲音想起,席間頓時杳無訊息。「大師,多年未曾聽到【人間世】,不知今日是否有此耳福?」
「老朽今日帶了弟子,就由他們為太後歌上一曲如何?」蒼山老人指了指清羽和大師兄。難怪下山前,師傅要求他們帶上樂器。【人間世】一曲是師祖清河大師所做,跟隨蒼山老人學藝的這些年,清羽對這首曲子已經了然於心。
她開口唱的時候,席間一陣騷動。清羽知道那是因為她今日是一身利落的男子裝束,她清脆略帶稚嫩的女子嗓音與她的裝扮形成了明顯的反差。
「曲子委實動聽。」皇帝饒有興趣。「大師的這位女弟子何故男兒裝扮?」
「回陛下,習武之人,女兒裝束多有不便;並無他意。」清羽跪倒回答。
「清羽姑娘習武多年,可是得了大師真傳?」皇帝繼續追問。
清羽看向師傅,師傅示意她回答。「回陛下,臣女學藝不精,不過是強身健體。」
「蒼山老人的關門弟子怎會學藝不精。可願與人比試一下?韋玨!」皇帝似乎很有興致。應聲出列的是一個英姿挺拔的小將軍。
「小將軍手下留情,權當助興了。」蒼山老人笑著說。既然師傅開了口,清羽也不好推辭。
她起身來到場地中央,審視著韋玨。他皮膚黝黑,兩眼清亮,身形矯健,一看就是武藝傍身的高手。
「姑娘用何種兵器?」韋玨一邊從侍衛手中挑選兵器,一邊問沈清羽。
「用劍。」清羽活動了一下手腕,從袖筒裏猛地甩出她那可以伸縮變形隨身攜帶的長劍,英氣十足。引得席間一陣驚嘆。
韋玨一個出其不意直撲沈清羽,沈清羽一個跳躍錯身,只見大殿上刀光劍影,裙裾飛舞,過了一盞茶功夫仍未分出勝負。清羽知道,這比試對她而言可勝可負,但對小將軍而言,確關系到臉面和仕途。她賣了個破綻,韋玨的劍挑掉了她束發的絲帶,青絲頓時如瀑布般下泄下,雖然未施粉黛,但一個氣質高絕、遺世獨立的美人瞬間映入眾人眼簾。
「姑娘,得罪了。」韋玨趕緊立住,拱手致歉。
太後帶頭喝彩,滿眼星辰,滿堂彩。「清羽姑娘身手不凡,就留在本宮身邊做個女官吧。」她望向蒼山老人。
「老朽下山正是此意。謝太後美意。」蒼山老人帶著弟子向太後謝恩。原來師傅是給為她尋找護佑來了。博了太後和皇帝歡心,清羽當場被封尚宮,隨侍太後身邊。
清羽俯身去撿被劍削掉的束發絲帶,發現絲帶正正飄落在狀元郎林庭瑞席前。擡身時她不覺看向了狀元郎的眉眼。他眼中充滿了驚艷,惹得她不覺得鄙夷一笑。
(2)
太後看似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熟悉了發現是個慈祥又童心未老的可愛老太太。陪在她身邊,清羽每每想起自己那個慘死獄中萬分疼愛她的祖母。在山上,一切都要自力更生,清羽學得一手好廚藝,尤其擅長燉藥膳。她喜歡太後,便日日為太後精心調理藥膳。小半年光景,太後的身子骨硬朗了起來,面色紅潤。感覺到自己的變化,便知道身邊人是否用心,太後喜愛上了清羽,處處維護。
下山前,師兄弟告訴她,當年的沈家慘案與沈端陽卷入了奪嫡之爭。太子在束發之年突然離世,東宮之位空懸多年,皇帝在世的五個皇子虎視眈眈。其中,以二皇子瑞王溫知言,四皇子肅王溫知行最為炙手可熱。那日坐在輪椅上的男子是最小的皇子-九皇子翊王溫知新。沈端陽生前任戶部尚書,掌管大啟王朝的經濟命脈,徭役賦稅、經費開支、錢糧倉儲都是他的責任。爭取這種大員在奪嫡之戰中至關重要。只是她離家多年,並不知道慘案發生前沈端陽的立場和作為。
在弄清楚了皇宮的地形、作息和侍衛分布後,清羽每每等太後歇息,便一襲夜行衣外出查探情況。這一晚,她直奔康國公府。三年前,康國公府上午來退婚,下午沈家被抄家。這顯然不是巧合,康國公定是知道沈家即將被抄家,搶先劃清界限免受牽連。
康國公是世襲爵位,現任康國公林之謙任禮部尚書,國公府修的輝煌大氣。清羽在前廳、書房、廂房間穿梭了幾次,並未見到康國公和林庭瑞;但在燈火照不到的花園假山處,撞到了一對男女正在交頸纏綿。誰這麽大膽,敢在國公府偷歡?
清羽一個閃身掠上假山旁的大樹,卻不料撞進了另一個黑衣人懷裏,受了驚嚇的她差點叫出聲來,卻被那個先到的黑衣人捂住了嘴。
「誰?」正在纏綿的男女似乎聽到了動靜,男子往大樹這邊獨望。
清羽大氣不敢出,等回過神來,發現先到的黑衣人胳膊緊緊扣著自己的腰肢,雙腿纏住樹枝,以免兩人掉落下去。不能出聲的她伸手攻取黑衣人的面門,被那人一把錮住手臂,力氣很大,是名男子。「噓......」他低聲說,接著學了一身貓叫,「瞄~~~」
聽到貓叫,男女放松了警惕,繼續纏綿。清羽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直看得渾身燥熱,努力閉著眼睛。
「言哥哥,月兒不想嫁給那個殘廢。」女子一遍嬌喘籲籲一遍說。
「月兒稍安勿躁,本王在找機會請父皇收回成命。」
清羽在後宮已經待了幾個月,一聽就明白了。那女的應是林庭瑞的姐姐林庭月,男子是二皇子瑞王溫知言。最近,京城最熱門的八卦就是皇帝將素與瑞王眉來眼去的林庭月賜給了九皇子溫知新,就是宴席上那個坐輪椅的男子做王妃。
過了好一會兒,遠處傳來侍衛巡夜的聲音,男女二人緊緊相擁後急急地散開離去了。
清羽掙開先到黑衣人的雙手,掠上相鄰的樹枝,飛起腿腳朝黑衣人踢去。「登徒子!」
黑衣人輕笑一聲,「我並未招惹你,是你自己撞進懷裏來。」那聲音清亮幹凈,充滿磁性。黑衣人並不纏結,和清羽簡單過了幾招後,飛身掠上屋頂消失在黑夜中。
回到太後居住的鳳儀殿,清羽換上便裝來到太後的貼身大丫鬟輕茗房內,「輕茗姐姐,我剛才去殿內外巡了一圈,太後娘娘沒醒吧?」
「清羽妹妹是太後的福星,自你來之後,太後一直睡得安穩。」
輕茗從小就跟著太後,非常熟悉太後的脾性和愛好。作為太後的大丫鬟,她的吃穿用度絲毫不輸於尋常的妃嬪,為人處世更是滴水不漏。
「昨日聽珍妃娘娘提起,皇上給九王爺賜了婚......」清羽試探著問。雖然與輕茗相處愉快,但她依然保持著十二分的謹慎。
「九王爺母妃早逝無人庇護,前些年以皇子的身份戍守邊關落得個雙腿殘疾。皇上許是憐憫他身世坎坷吧,林家是世家,算個依靠。」
「但是聽說康國公的那個嫡女素來與瑞王交好。」清羽想起方才在假山看到的情形,不覺得臉紅了。
輕茗看了一下清羽,「都是傳言,林家家風很嚴。」
「林家的狀元郎聽說要尚三公主?」
「三公主確實傾心於他,但林庭瑞態度不定。他曾與沈家小結結過婚約。」輕茗輕嘆一聲。
清羽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惋惜,「聽說沈家被滿門抄斬了?是何緣由?」
輕茗看了看左右,「我們身在後宮,朝臣的爭鬥並不清楚。但聽說沈家嫡子投降西陵,沈端陽利用職務之便資敵叛國。」
清羽聽得內心揪著痛,她那父親一向清正廉明,怎麽可能資敵叛國。「可有證據?」
「瑞王爺和裴丞相斷的案,據說在府上抄出很多通敵的書信。」
「那林家嫡子和沈家小姐的婚約......」
「據說沈家小姐身子弱,家裏遭此大難,急火攻心便陰陽相隔了。」坊間確實是如此傳聞。
「世事無常,都是可憐人。」清羽淡淡地回應。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3)
盛夏分時,清羽陪伴太後參加隔壁大越國使者來訪的宴席。她一襲粉色男裝打扮,薄施粉黛,冷眼看著宴席上的紅男綠女,緊盯著康國公、裴相、二皇子的一舉一動。
「清羽,你去歇著吧,這到處是侍衛。」太後心情大好。清羽悄悄結束大殿,一個閃身坐在屋頂上。夜空很美,星河低垂,繁星閃著寒光,望向那暗沈得似乎要吞噬一切的夜幕,心裏一片荒涼。屋內的繁華喧囂都與她無關,世界之大,卻沒有溫暖她的光亮。
不遠處一個輪椅緩緩進入眼簾。一襲月白色錦緞的九皇子環視四周後,眼光落在了清羽身上。
「清羽姑娘好興致。」九皇子開了口。那聲音讓清羽一楞,分明就是康國公府那個黑衣人的聲音。不可能,那人武功了得,九皇子雙腿殘疾,對不上!但是這個聲音實在太像。
「九王爺好。」清羽未起身,只是拱了拱手。
就在這一問一答間,忽然有幾個黑影掠過沖著九皇子而去,利劍招招刺向要害。清羽一個閃身飛掠下去,與幾個刺客纏鬥在一起。大殿門口的侍衛聽到動靜很快靠攏過來,幾個刺客並不戀戰,回身甩出幾把飛鏢向黑暗中隱遁。等到清羽再次看向九皇子,發現一把飛鏢不偏不倚紮在了九皇子的胸口,胳膊上也被劃了幾道傷口。
接待使臣的宴席上出現這種事,皇帝龍顏大怒,連夜追查刺客,格殺勿論。好在有清羽幫他抵擋了一陣子,飛鏢擊中了右胸非要害部位,無性命危險。在九皇子醒過來,向皇帝提了兩個請求:第一,身體殘廢,請求解除與林家嫡女的婚約;第二,希望太後割愛將清羽姑娘賜給他做隨身侍衛。太後雖然不舍,但翊王無端受此磨難,沒有拒絕的道理。太後只好答應暫借給他一段時間,日後歸還;還給了清羽自由出入皇宮的玉牌。對於退婚一事,皇上沒有應允。
收拾行囊來到翊王府,清羽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但又看不出哪裏有問題。翊王昏睡床榻,眾多丫鬟和侍衛照顧,她閑著無事潛行到大理寺翻查案卷,卻發現完全尋找不到任何案總。
是夜,清羽悶悶不樂地回到翊王府,剛剛換好便裝,便聽到丫鬟雲煙來召喚「清羽姑娘,王爺醒了。到處找不到你,在發脾氣。」
清羽急忙跟著雲煙來到前院,翊王半躺在床榻上,面色晦暗。看到清羽進來,冷冷地盯著她也不說話。看得她一陣緊張,莫不是被他發現了自己的行動?
「王爺醒了!王爺福大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很狗腿地獻媚。
翊王哼了一下,沒接話。清羽望望床頭站著的翊王貼身侍衛孟朋舉,又望望雲煙。兩人也低頭不出身,不敢觸主子的黴頭。場面一度尷尬。
「奴婢想念太後,剛去宮裏看望她老人家。」她擡眼看看翊王,扯了個謊。
「昨日剛剛離宮,今日便夜行入宮探望。清羽對皇祖母果然忠心。」翊王盯著清羽,哼了一聲,「本王要了你來,是讓你護佑本王安全。你倒是放心得很!」
好似在責怪她沒有護在他身邊?好在今晚沒有刺客,否則真要釀成大禍。「奴婢知錯了。」她趕緊低頭認錯。
「從今日起,你睡在外間,孟三去廂房。」
那不就是他們兩人共宿一個廂房?孟鵬舉和雲煙顯然楞了一下。
「明天不要再扮男裝,換上女兒裝過來。」
「為何?」她很吃驚翊王會提出這個要求。
「本王不喜女人著男裝。」翊王閉了眼睛不再說話。
清羽只好搬了自己的行囊過來,拉了雲煙一起在外間安頓下來。翊王是殘疾人,她護衛安全、端茶倒水可以,如果他要更衣、出恭,一個姑娘家怎麽服侍。好在還有孟三在廂房。清羽尋思著下次見到太後要央求她把自己要回鳳儀殿去。
半夜聽到翊王一陣劇烈咳嗽,清羽立刻閃身進去,燭光下看到他捂著傷口滿臉痛苦。
「王爺的傷口恢復得如何?」
「虧你還記得本王受傷了!」翊王很不滿。
「奴婢略懂些醫術。是否需要奴婢給瞧瞧?」
翊王點點頭。清羽欺身向前,拉開被單。夏日炎熱,翊王受傷未著中衣,小半個上身映入眼簾。雖然皮膚白皙,但肌肉緊致,線條硬朗,清羽尷尬地咬了咬嘴唇。翊王看到她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
傷口在右胸肺部上方,肉芽泛起,刀口很深,異常紅腫,與周圍的白皙皮膚形成鮮明對比,顯得有些猙獰。
「呼吸可通暢?」
「無礙,只是隱隱作痛。」
她在傷口周圍按了一按,痛得他悶哼了幾聲。「未傷及肺經,皮肉傷。」她從身上掏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輕輕塗抹在傷口上。許是疼痛緣故,引得翊王一陣戰栗,閉上眼睛不再看她。
她擡眼看了看翊王,不愧是最帥的皇子,五官立體,眉眼深邃,睫毛濃密纖長,鼻若懸膽,唇如刀刻,可惜是個殘廢。否則,要引得多少京城女子競相爭奪。
「看夠了沒有?」他猛地說了一聲,弄得清羽臉紅耳赤,尷尬地替他蓋好被單閃身出去。那一夜,她輾轉無眠。翊王的聲音和那日在康國公府那個黑衣人的聲音過於相似,引得她十分困惑。
第二日,清羽換了女子裝扮,一早起來就去廚房燉藥膳。剛回到翊王寢室便聽到有女子的聲音。「知新哥哥受傷,庭月難過得緊。本想昨日過來,聽聞知新哥哥還在昏迷......」
「謝謝林姑娘關心,本王本就是殘廢一個,現在又傷了胸肺,怕委屈姑娘。等我康復,一定再去告請父皇解除婚約,免得誤了林姑娘。」翊王淡淡地說。
清羽將藥膳放在桌案上,正欲閃身出去。
「端過來。」翊王看到清羽,眼睛猛地睜開閃爍著光芒然後快速閉上。
那女子轉身過來,丹鳳眼媚眼如絲,通身紅色雲紗繡著大朵的牡丹,高挑嫵媚,嬌艷欲滴,她就是林庭月。林庭月上下打量著清羽。清羽身姿修長,一襲水綠色紗裙樣式雖然簡單但飄逸瀟灑,薄施粉黛卻搖曳生姿,兩相對比,竟顯得林庭月艷俗了。
清羽端著湯碗走到床前,遞給翊王。
「餵本王。」他眼睛也不擡。
清羽看了看林庭月,只好坐在床邊,拿枕頭將他墊高,一口一口餵他喝湯。
「這不是春華宴上比劍的清羽姑娘嗎?什麽時候變成了翊王的使喚丫頭?」林庭月不說話就很好,美如仕女圖,一張嘴就大煞風景。
「我是翊王的侍衛,不是丫鬟。」
「貼身女侍衛,哈哈,知新哥哥好福氣。」林庭月不無嘲諷。
翊王也不接話,好像很享受藥膳的味道。林庭月傻傻站立了片刻,轉身憤憤離去。
「自己端著喝。」清羽實在受不了。
「本王是病人,傷口痛,你這侍衛怎能如此無禮。」翊王假裝動了兩下胳膊,疼得直咧嘴。
「王爺是故意氣林姑娘的吧?」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翊王冷哼了哼,「藥湯很好,明日繼續。」
「王爺,要不要奴婢給你瞧瞧腿疾?」看樣子他的腿還是健在的,只是活動不便。如果是經脈不通,用些藥石加上針灸,應可以改善。腿疾好了,以後就不用麻煩別人伺候那麽多。
「不需要。」翊王說得十分堅決,眼神中帶著一些警覺。
「諱疾忌醫。」
纏綿病榻十多日後,在藥膳的調理下,翊王終於可以下床活動。以前的他總是面色蒼白,病懨懨的。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氣色竟然紅潤了起來,顯得更加俊朗,神采飛揚。
(4)
轉眼到了乞巧節。清羽在山上修行多年,從未見識過乞巧節的熱鬧。這天翊王休沐,她告假換上女兒裝,約好了雲煙,晚上逛街市放孔明燈。剛走出院子,就看到翊王堵在門口,盯著他們,旁邊站著孟鵬舉。
「出去玩也不帶上本王?嫌棄我有腿疾嗎?」翊王很幽怨地說。
「王爺該約上心上人一起去。」雲煙是翊王母妃身邊的舊人,翊王府的資深老人,膽子一向很大。
翊王哼了一下,轉動輪椅往大門走。「過來推我。」
孟鵬舉趕緊過去,「不是你,她。」翊王指了指清羽。
在王府的這些日子,翊王不允許她著男裝,慢慢地她也習慣了女兒裝束,習慣了每天起來對鏡梳妝貼花黃。她已經十八歲了,雖然心裏埋著滔天的家仇,但那個女兒不思春。對與乞巧節,她還是很期待的。
翊王府的位置很好,距離乞巧節最熱鬧的街區並不遠,走路便可過去。大街上火樹銀花,熱鬧非凡,人群川流不息,各種小攤綿延數裏,叫賣聲此起彼伏。紅男綠女三三兩兩,結伴牽手前行,歡聲笑語。
「我竟不知京城還有如此熱鬧的時候。」翊王也是第一次參加乞巧節。
「王爺可有什麽想吃的?」清羽被不遠處的小吃攤所吸引,躍躍欲試。本來和雲煙兩個人多歡暢,帶了這個累贅,還要看他臉色,清羽心裏不樂意卻又不好發作。
「去買吧。」
得到批準的清羽歡天喜地和雲煙跑過去,桂花糕、青團、冰糖葫蘆......搜羅了一堆美食回來,全堆在翊王腿上。孟鵬舉連忙去收拾。
「無妨。」翊王揮揮手,拿起冰糖葫蘆嘗了嘗。孟鵬舉看著翊王楞了個神,王爺變了,那個清冷孤傲、手段狠辣的王爺,最近好像變得溫柔和善了很多。
嘴裏的東西還沒吃完,清羽看到不遠處的橋上有人擺賣燈籠,便拉上雲煙擠進人群裏想買燈籠。不一會兒,悻悻地回來了。
「只賣男不賣女,這老板會不會做生意啊。」雲煙小聲嘟囔。
「過去看看。」翊王讓孟鵬舉推著他,擠到了橋頭。沒過多久,沖清羽招招手,挑了一盞兔子燈遞給清羽,讓孟鵬舉也挑了一盞送給雲煙。
「官人風流倜儻,小娘子美如天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祝兩位百年好合,幸福美滿。」老板一遍美滋滋地收錢一遍說。
清羽頓時紅了臉,「啊,不是.....」她剛想跟老板解釋一下。
聽到翊王輕輕笑了一下,臉上掛著難得一見的溫洵笑容,眼睛裏都是笑意。「走。」轉身離去了。
清羽的心莫名地悸動。這幾個月來,她和翊王同居一室,日夜相守。他發脾氣招惹她時,她會覺得這人很煩很惹人厭。但一日見不到他,心裏又總是惦念著。她已經十八歲了,擱在正常人家的女子,已經嫁為人婦,甚至兒女繞膝了。她雖未經歷過男女情事,但隱約還是懂的。
一行人在河邊放孔明燈,清羽在燈上寫下了自己的願望。「平安順遂。」其實她心裏默念的是大仇得報。是啊,她還背負著家破人亡的仇恨,她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來。這段時間以來,翊王看得緊,她很少有機會夜晚出去,沒有打探到什麽新情況。獨處的時候,總覺得萬分愧疚。
返回王府的路上,清羽在人群中突然掃到一張臉和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沈驚鴻!」她心裏掠過這個名字,那是她的哥哥。她從不相信她那皎潔如明月、謙謙如美玉的哥哥會投降敵國,被抄家之後也從未聽人提過哥哥在敵國有何動向。在心裏,她一直期望有一天他會突然回來,出現在面前。
她放開翊王的輪椅,急急往身影閃過的地方奔去,四處張望卻一無所獲。
「怎麽了?」翊王轉瞬來到她身後。
「好像看到了一個故人。」
「如此緊張,怕不是看到舊情人?」翊王冷冷地問,似乎很不滿。
「王爺說笑了,清羽沒有婚約。」
說話間,迎面走來一男一女,神情親密。走近了看,那男的分明是狀元郎林庭瑞,女子則是三公主溫知心。
「九弟竟然也來逛街市,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三公主性格活潑,倩笑盈盈。和林庭瑞站在一起,真是璧人一對。
「三姐和狀元郎莫不是好事將近?」翊王歪著頭打量著林庭瑞。
「翊王說笑了。這位姑娘是?」林庭瑞打量著清羽,眼裏露出困惑。
「奴婢清羽。」清羽朝著三公主欠了欠身,冷眼打量林庭瑞。
「清羽姑娘去雲山修行前,是何方人士?」他試探著問。林庭瑞在春華宴上就發現,這個劍術極好的女子跟曾與他指腹為婚的沈雨卿眉眼有幾分相似。今日看到她女兒裝扮更加明艷,竟有七八分相似。那是個可憐的姑娘,家破人亡,不知所蹤。在她被抄家之前,父親堅決去退了婚。每每想起她,他總覺得虧欠。
「為何有此一問?」翊王插了一句。
「姑娘與一故人眉眼頗為相似。」林庭瑞看到了三公主眼裏的不滿,但還是忍不住問。
「哪位故人?」翊王緊追不舍。
「清羽為南郡人士,從小父母雙亡,被師傅在南郡遊歷時收留。」清羽趕緊接話,隨口瞎編了一個說辭。
翊王盯著她看,心裏突然升起一團疑雲,確實沒人提起過她上山前的事情。都在京城貴圈混,林庭瑞認識的,他應該基本都認識。難道她是京城人氏?一回府他便差了暗衛去查。
「人世間面相相似者何其多,不足為怪。」三公主拉起林庭瑞,「去放孔明燈了。」
清羽看著遠去的林庭瑞,心裏一片荒涼。她本來也是大家女子,也可以像他們一樣和自己心儀的男子牽手逛街市。現在卻要像只老鼠一樣隱名埋姓,晝伏夜出,伏低為奴爭得一口殘食和喘息。
第二天,太後宣清羽回鳳儀殿。清羽走進殿感覺發現皇後、珍貴妃和林庭月都在,氣氛不對,輕茗一直給她打眼色。
「清羽姑娘好手段,去了翊王府這才幾日,便把性子那麽孤傲的翊王收在裙下。」珍貴妃陰陽怪氣,她是林庭月的姑母。
「清羽不知貴妃何意。」
「不知何意?你去外面打聽打聽,京城裏到處都在傳,翊王為了一個貼身女侍衛,鬧著要跟康國公府嫡女退婚。」珍妃站起來,圍著清羽轉了幾圈。「小模樣果然生得俊俏。就算男裝打扮,也能迷倒男人。」
林庭月一直在小聲哭泣。這個賤人,明明和瑞王偷歡不願嫁給翊王,還假惺惺地在這裏哭。清羽心裏一陣反感。
「謠言止於智者。」清羽絲毫不在意。
「我親眼看到翊王讓你餵他喝湯,郎情妾意好不甜蜜,還有什麽可狡辯?」
「翊王重傷,這些日子都是奴婢們伺候。林姑娘多慮了。」都是翊王多事,拉她出來惡心林庭月,結果弄得滿城風言風語。
太後、皇後一直靜靜地聽著,也不說話。
幾人正在掰扯,「翊王到。」隨著一聲尖細的聲音想起,翊王推著輪椅進來。
「皇祖母、母後、母妃。」他欠了欠身行禮。
「知新怎麽得閑來看皇祖母啊?」太後瞇著眼睛懶洋洋地看他。
「父王剛叫孫兒敘完話,順便過來帶清羽回府。」翊王也不遮掩。
「母後,你瞧瞧,瞧瞧,順便過來帶清羽回府。多親密啊。」珍貴妃還是陰陽怪氣。
「母妃覺得有何不妥?」翊王一點不服軟。
「你這樣,置我林家女郎於何地。」珍妃突然惡狠狠地說。
「母妃,知新身殘,最近又重傷,自知不是良配。已經向父王告請解除婚約,免得誤了林家女郎。」
「說的也倒是。」珍妃輕蔑地哼了一下。
「天下人皆知林家女郎傾心瑞王,母後、母妃何不成人之美?」
「胡說,瑞王已經成親。」皇後怒氣沖沖,瑞王雖不是她親生,但從小由中宮養大。
「若是有情,做個側妃也未嘗不可。」翊王死死盯著林庭月。
林庭月慌亂地看了看皇後和珍妃,沒有回答。
翊王輕輕地笑了,「皇祖母,答應給孫兒的,不能反悔。清羽,跟我走。」
一直在看戲的太後爽朗地笑了一聲,「我已經開始有點後悔了。」
翊王也不再說話,示意清羽推他離開了皇宮。
(5)
當晚,翊王讓她搬回了自己的廂房。恢復自由的清羽一身夜行衣直奔沈府舊宅。三年了,她一直不敢回去,哪怕路過都覺得心驚肉跳,難以承受。全家30余口人,死的死,散的散,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黑暗中看著布滿蛛網,野草叢生,仿佛亂墳崗的沈府家宅,她忍不住啜泣。
「誰?」猛地聽到一聲低喝。她趕緊隱身在一棵樹後。這是她出身那年,父親種下的芙蓉樹,如今已經參天高。
一個男子的身影掠了過來,朝這邊查探。那身形與乞巧節上一閃而過的身影相似。清羽屏住呼吸,那身影仿佛發現了她的蹤跡,慢慢像芙蓉樹靠近。
清羽甩出袖劍,指向來人。「你又是誰?為何來沈府?」
那身影頓住了,過了良久,「卿卿?」
聽到聲音和名字,清羽楞住了,「哥哥?」她點著火折子,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映入眼簾。那張臉憔悴而滄桑,赫然就是她的哥哥沈驚鴻!
她撲過去抱住沈驚鴻,忍不住哭泣起來。
「卿卿,我去雲山找過你,他們說你已經下山了。你還好嗎?」
「我很好。這幾年你去哪裏了?為什麽他們說你投敵了?」
沈驚鴻一陣苦笑,「奸人害我,我現在無處可去,就藏身在家裏。」
「這裏不是藏身的地方。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清羽拉起沈驚鴻飛身離開沈府。
在暗處,有一雙眼睛默默地註視著這一切。
翊王府。
清羽發現幾個陌生的面孔在書房向翊王匯報事情。翊王沒有坐在輪椅裏,懶洋洋地坐在圈椅裏。平時未見過的面孔能在深夜跟翊王面對面密談,想必是暗衛。她想看清那幾個暗衛的面孔,卻發現他們都背對著門口。
「她一直在尋找沈端陽案的資料?」翊王微蹙眉頭。
「清羽最近去了大理寺尋找沈案案總,昨晚去了沈府舊宅,並偶遇了哥哥沈驚鴻。」
「沈驚鴻!」翊王猛地睜大眼睛,「他在京城?」
「奴婢也是最近幾個月才發現他的蹤跡,一直藏身在沈府舊宅。」
「這麽說,她就是沈府失蹤的嫡女?」
「她原名沈雨卿,在山上習武的名字是清羽。幼時父母為她和林庭瑞指腹為婚,沈家被吵架前,康國公府退了婚。」
「雨卿,清羽,原來如此。」
「沈府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大理寺沒有沈案的案總,要麽在皇宮要麽已被銷毀。」
「康國公和裴相可有動作?」
「他們還不知道有人追查此案。」
「好,不要打草驚蛇。繼續查,保護好她們。」
清羽將沈驚鴻安置在了自己置辦的宅子裏。自從珍妃在鳳儀殿發難,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在翊王府住下去了。引人耳目容易招惹是非。她將太後和翊王給的賞賜全部置換了銀票,在離翊王府不遠的一個僻靜街區買下一處不大的三進宅院,並購置了一些家當。四周都是五品以下官吏宅院,與她平時的活動不會有交集。
這一日,她去向翊王告辭,翊王的眸子頓時暗了下來,盯著她看了很久,沒有說話。
「王爺,清羽略懂醫術,想開個醫館懸壺濟世。」
翊王知道她的心思,她嫌王府人多眼雜,尤其是自己時時束縛她,不便於她追查沈案。
「去跟管家拿3000兩銀票,日後如果倦了,可以再回來。」
她本以為翊王會嚴詞拒絕,沒想到如此順利就答應了。反倒讓她生出幾分失落來。
「謝謝王爺。」
「去吧。」翊王揮揮手讓她離開。
清羽猶豫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走了。翊王一直盯著她的背影,期盼著她能回頭看一看,可是,她毅然決然地拿了行李離開了。
把自己關在家裏生了幾天悶氣後,他帶著賀禮來到了清羽的醫館。這個位置比較僻靜,不是做生意的好地段。醫館冷冷清清,除了清羽還有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在張羅。
看到翊王進來,清羽急忙起身迎接。
「生意這麽冷清,3000兩銀票怕是幾個月就虧完了。」翊王打趣她。
清羽苦笑了一下,生意冷清得確實出乎她意料。
「要不要本王給你招徠一下顧客?」
「不用。謝謝王爺美意,如此甚好。」男子接話。他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眼前的碎發遮住了小半邊臉。雖然跟以前的俊美少年大有不同,但翊王還是記起來了,他的眉眼和口鼻確實像是沈驚鴻。
「這位是?」
「這是我的遠房表哥韓無期。」清羽介紹。
「何時撿來一個表哥?本王記得你是孤兒。」翊王也不拆穿,將錯就錯。說著他就推動輪椅要去後院,「不帶我去看看你的宅院嗎?」
三進的小宅院,比不上恢弘的王府,只有寥寥幾間廂房和墻邊的小小數排芙蓉花。翊王正在閑逛,侍衛匆匆進來耳語了幾句,他便丟下賀禮匆匆回去了。
「他喜歡你。」沈驚鴻看出來了,翊王對清羽有意。
清羽沒回答,他今天能來,她心裏是歡喜的。
「卿卿,他雖是王爺,但腿有殘疾。日後會苦了你的。」
「他的腿是在雁門關傷得,哥哥當時不也在雁門關?」
「在雁門關傷了腿?沒有!他回京述職前我還見過他,健步如飛。他在雁門關是受了傷,但傷的不是腿,是胳膊。」
清羽心頭的那個疑團又升了起來?難道?
(6)
那日,太後突然宣清羽入宮,匆匆進宮後發現是給皇帝瞧病。皇帝躺臥在龍榻上眼角流血,面目猙獰。一群太醫跪在殿外神情惶恐,太後、皇後和皇子們都圍在龍榻前。
「清羽,翊王說你懂醫術,快瞧瞧皇上這是怎麽了?」太後顧不得那麽多禮節,拉著清羽的手到龍塌前。
看到皇帝的癥狀,探了脈象,清羽心瑞奇本已經了然。他中毒了,而且中了一種非常棘手的西域毒-無影散。這種慢性毒藥無色無味,需要長期服用,一旦毒素積累達量,就能讓人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七竅流血,最後神誌不清在夢魘中死亡。只是眼睛流血,說明毒素還沒積累夠。
「聖上可曾口鼻流血?」
「前幾日曾流鼻血。」皇帝的神智尚清醒。
「可有夢魘?」
「近兩三個月,夜夜夢魘。請方士做了多次法事,都無濟於事。」皇帝睜開眼睛,滿眼血紅甚是嚇人。
「聖上中毒了。」
「什麽毒?可有解藥?」太後看上去非常著急,皇帝可是她的親兒子,富貴的屏障。
清羽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大殿裏的人,能接近皇帝日日給他服毒的人恐怕就藏在這些人中。
太後頓時明白了,「你們都出去。」
皇子們不情願地往外走,「皇後也出去。」皇帝命令。
「聖上中的是無影散,西陵人用的一種毒。慢性毒藥,需要連續服用一段時間才會發作。發作的時候七竅流血,經常夢魘,最後喪失神智癲狂而亡。」
太後記得掉下眼淚,「何人如此歹毒?日日下毒?有沒有解藥?」
「聖上至少已經服毒三月以上,體內有一定的毒素積累,但還不算嚴重。可以解,但身體怕是無法恢復到以前了。」
太後已經哭成了淚人,「清羽姑娘,請你救救皇帝。只要能給他解毒,你要什麽哀家都給你。」
清羽心裏一動,「奴婢會給皇上解毒,但也卻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皇帝說。
「清羽不會乘人之危,等解了陛下的毒再提。奴婢需要回雲山找一些藥材,在奴婢未回之前,太後需提防聖上的吃穿用具。」
「好孩子。」太後將清羽抱入懷,「哀家沒有看錯人。」
「翊王負責保護姑娘,免得那些歹人作惡。」皇帝說。
翊王一行日夜兼程向雲山疾行。清羽嫌翊王腿疾不便,本不想讓他通行,奈何他堅持要去,而且還堅持讓清羽陪他乘車。自從離開翊王府,清羽有一段時間沒見到翊王。他的面色似乎又變得蒼白,長睫毛像蒲扇一樣合閉,隱藏在背後的眸子忽明忽暗有意無意地看向她。
「父王的毒是否致命?」
「毒藥吃多了肯定會致命。」
「喪心病狂,為了皇位無所不用其極。」翊王用拳頭猛地打了車窗。
「你知道是誰?」清羽聽出了異樣。
「除了皇後和老二還能有誰!」
清羽嚇了一跳,這是怎樣的一家人!雖然知道皇家奪嫡十分慘烈,但還是超出她的想象了。「毒殺聖上的陰謀敗露的話會不會激起嘩變?」
翊王看了看她,「老四會看著他們的。」
「王爺是四王爺的盟友?」清羽一直以為翊王是中立的。
猛地一支暗箭射了進來,外面廝殺聲四起,一片混亂。
「王爺不要出來。」清羽閃身離開馬車。
他們被一群黑衣人截住了,黑衣人攻勢淩厲,招招致命。那些人一看清羽是女子裝扮,紛紛朝她圍過來。從身手看,黑衣人都是一頂一的高手。很明顯,她就是他們的目標。有人不想讓她回雲山,不想她拿到解藥。
走得匆忙,他們帶的侍衛不多,暗衛一般跟他們保持了一段距離沒那快趕到。纏鬥了一段時間後,侍衛們死傷過半,遭到多名還一人圍攻,清羽的打鬥也越來越吃力,眼看著一名黑衣人的寶劍就要砍向清羽的腰身,只聽嘭的一聲,那把劍被新加入戰鬥的人震飛了。
清羽下意識地掃了一眼,楞了一下。只見翊王的寶劍和身影翻飛逼退了圍著她的黑衣人。他沒坐輪椅!她沒猜錯,這Y果然是裝的!
而且戰鬥力驚人,他加入戰鬥之後迅速扭轉了局面,黑衣人很快被解決得只剩下一個。
「誰派你們來的?」翊王拎著劍緩緩走向最後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看著翊王,露出吃驚的表情,然後痛苦地倒了下去。服毒自盡了。
「本王有腿疾,今日之事如果泄露出去,殺無赦。」翊王掃視了一眾侍衛,轉身上了馬車。
「王爺既無腿疾,還日日讓人幫你更衣。」清羽有些懊惱,她住在王府照料他傷病的那段時間,每天早晚都要幫他更衣。
「沒良心。」翊王悠悠地說,「剛才若非怕你受傷,本王又怎會暴露自己的秘密。」
「多謝王爺救命之恩。」她臉紅了,心裏甜滋滋的。
「怎麽謝?」他追問。美人眼裏閃過的嬌羞撩得他心癢癢,臉上止不住笑意。
「願為王爺效犬馬之勞。」
「無趣。」翊王拉開窗簾,悠悠地看著窗外。
馬車突然一個趔趄,翊王順勢一頭撞進了對面坐的清羽懷中,順勢抱住她,把頭埋在她的頸窩。「不如本王以身相許?」
清羽一陣慌亂,想推開他。哪知他一個輕巧轉身將清羽抱在了腿上,雙手緊緊錮住那盈盈可握的腰肢,溫潤的雙唇落在了她的額頭上。美人慌亂地試圖掙脫,卻被他一只手托住脖頸含住了雙唇,肆意擷取。美人嚶嚶嗚嗚地嬌喘只撩得他更加放肆,加大力度,直到懷裏的人化成了一灘水,掛在他的脖頸上。
「本王心悅你。」他在她耳邊說。
(7)
日夜兼程,趕回宮中已是第二天中午分時。太後將皇宮戒嚴,皇帝身邊的丫鬟、太監全部收監,交由暗衛嚴刑拷問;除了太後,連皇後和皇子都不得踏入禦書房半步。太後在深宮爭鬥多年,雷霆手段毫不含糊。
皇帝服下解藥調養一段時日後,身體裏的毒素逐漸被清除。那日,清羽正在看著太後給準備餵食藥膳。
「清羽姑娘想跟朕提的請求是什麽?」
「太後,陛下,請先奴婢無罪。」
太後和皇帝有些吃驚,「你何罪之有?」
「奴婢的本名不叫清羽,我本是戶部尚書沈端陽的嫡女沈雨卿。」
皇帝目光如炬,猛地坐了起來審視著清羽,「你是沈文正的女兒?」
「奴婢八歲上雲山習武,沈家被抄家時僥幸躲過了。」
「你想讓朕給沈端陽平反?」皇帝瞇著眼睛看她。
「懇請聖上徹查此案。父親嚴於律己,不是蠅營狗茍之輩。臣女不相信他資敵叛國。而且,奴婢的哥哥沈驚鴻被歹人陷害,迷暈之後扔進敵營,誣陷他投降敵軍。」
「你怎知他被迷暈陷害?沈驚鴻現在何處?」
「他在京中,一直在尋找證據。」
「沈文正光風霽月,哀家一直也不太相信他叛國。」一直未說話的太後接話。「朝堂的事,哀家不便幹預。三年前的案子,想必皇帝有自己的考慮。如今,清羽姑娘有恩於你,皇帝看著辦吧。」
皇帝審視著清羽,「當年的案子是康國公和裴相經手,不是朕授意的。沈文正的為人我還是清楚的。」他頓了頓,「清羽姑娘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朕會著人去查,給你一個交代。」
臨走時,皇帝交代,「讓沈驚鴻來見朕。」
成功為皇上解毒的訊息很快傳遍京城,聖上親筆題寫的「正和軒」三個大字金光閃閃,清羽的醫館名聲大噪,前來探病的達官貴人絡繹不絕。清羽雇了幾個夥計看著醫館,每天只在上午出診,其他時間都在四處查訪沈府舊人。
一大早,清羽剛回到醫館,就看到林庭瑞蹙著眉有氣無力地坐在那裏候診。幾個侍衛模樣的人跟著他。清羽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林庭瑞已經看到了她。
「清羽姑娘,在下今日反復高熱,煩請姑娘給瞧瞧。」
「世子身體金貴,當請太醫診病。小小醫館......」
「小小醫館不是連聖上的病都可以瞧嗎?姑娘莫不是對林某有意見?」林庭瑞雖然病著,卻依然伶牙俐齒。
醫者仁心,清羽也不再多說,專心為他診治。正在探脈的時候,林庭瑞緊盯著她,低聲說,「卿卿?」
清羽楞了一下,光速恢復正常,「世子是風寒之癥,註意保暖,大量飲水,臥床休息,清淡飲食,過些時日便可康復。」她開好藥方交給林庭瑞,示意後面排隊的上前。
「卿卿,我知道是你。」林庭瑞沒有站起來,伏在案上低聲說。
「臣女清羽,卿卿是世子的故人吧?往事不可追,還請世子珍重,莫要憂思過度。」她根本不接茬。
「卿卿,退婚是我父親的意思,我並不知情。」
清羽沒有回應,誰的意思又有什麽意思,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退不退婚對她來說,已經波瀾不驚。
林庭瑞坐著不動,引得後面排隊的人一陣騷動。他只好起身站在一旁,正遇著翊王從後院來到醫館,冷眼看著他。「林世子不去照顧三公主,來這裏纏結,只怕公主知道了不會善罷甘休。」翊王冷冰冰地,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主兒。
「翊王可是來看腿疾?」林庭瑞真是個戳心窩子的高手。
「本王無疾。」他把翊王給氣樂了。
「就怕疾在心裏,無藥可治。」林庭瑞轉身離去。
等清羽回到後院,翊王前後跟著她,「卿卿?是不是該叫你卿卿?」
「聖上告訴你的?」
「我本來就知道。暗衛見過你夜探沈府舊宅,還去大理寺翻查沈案的卷宗。」
「王爺是在跟蹤我?」清羽心裏有些不爽。
「保護你。雖然你略懂點劍法,就怕遇到高手。」翊王正色說。「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撿來的小媳婦兒沒了。」
清羽洗漱一番,準備下廚做些羹湯。翊王推著輪椅前後跟著她。
「王爺到前廳休息,用膳的時候會叫你。」
「本王要看著你,找個漂亮媳婦也是負擔。」他死乞白賴就是不走。
「王爺的腿疾什麽時候才會好?」有時候,她真覺得翊王裝腿疾就是想偷懶,進宮覲見不用跪拜,走到哪裏都不用腿腳。
「卿卿需要的時候自然會好的。」
這個人最近不太正常,說得凈是些渾話。她正氣惱,卻已經被他攬進了懷裏,耳邊充斥著他的氣息。「等東宮有了主人,腿疾自己就好了。」她剛想開口,唇已經被人堵上。自從雲山之行被他奪去了初吻,這人食髓知味,沒事就跑到醫館來求親親,否則就賴著不走。
幾日後,沈驚鴻帶回了一個婦人。清羽識得她,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許嬤嬤。兩人抱著痛哭一場。許嬤嬤在沈家被抄之後,跟著兒子在京郊一處富戶做工。沈驚鴻多方打探了三年,才找到了她。按照許嬤嬤回憶,抄家後她曾去大獄看望過沈端陽夫婦。沈端陽讓她日後如果見到清羽,讓她到沈家在京郊北山的莊子裏找一個賬本,見到賬本就會真相大白。
在京郊北山莊子的墻角梅樹下,沈家兄妹挖出了一個賬本。裏面詳細記載了康國公、裴相和瑞王以次充好克扣糧草和軍中藥品、私采南郡金礦購置軍火豢養私兵、勾結江湖邪道毒害太子的罪行。兩兄妹分別謄寫了若幹份後,將賬本送進了禦書房。
(8)
除了翊王經常賴在醫館喝茶,經常有一個眼睛大大、衣衫襤褸的小女孩站在醫館門口乞討,說是母親重病,家裏貧苦。清羽給過他一些銀兩,但隔幾日,他又出現在醫館門口。
那是一個陽光和洵的冬日傍晚,小女孩又出現在醫館門口,大聲哭泣著找清羽去給他的母親瞧病。手裏拿著兩串糖葫蘆作為酬勞。善良的清羽見不得人家受苦受難,何況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她帶上藥箱,隨著小女孩往他家中走去。
小女孩邊走邊吃糖葫蘆,還不停地停下腳步,抽泣著勸清羽嘗嘗他帶來的糖葫蘆。那眼神不似往日清澈。清羽心中掠過一絲疑問,但想著自己武藝傍身,並未在意。邊走邊吃了幾口糖葫蘆,跟著小女孩走進了一個燈光暗淡的胡同。沒走幾步遠,她突然覺得頭暈腳軟,身上像有螞蟻在爬。
「被下藥了!」清羽暗叫不好,立刻提氣想往胡同外跑。但腳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跌跌撞撞。那個小女孩看她不再跟過來,大聲叫嚷起來。隨後,胡同裏沖出幾個兇神惡煞一樣的男人,沖著清羽殺過來。
清羽從來沒有這麽慌過,她拼命往胡同外有燈光的地方奔去。但身體已經不受控制,腳步越來越沈重。
一個膀大腰圓的大漢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扛在肩頭,「美人,往哪裏跑!」清羽拼命掙脫,卻覺得意識漸漸不清醒。在她即將閉上眼睛之時,隱約聽到了一個熟悉又好聽的男人聲音。「找死!」
清羽努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翊王府。渾身燥熱,身上某些部位奇癢無比,身體不受控制地扭動。翊王遠遠地坐在輪椅裏,面色暗沈地看著她。
「王爺!」她口渴難耐,發出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嬌嗔。清羽心知她被下了媚藥,而且劑量很大。她用手指扣著自己的手掌,緊握拳頭,努力想控制住自己。但渾身的燥熱讓她把持不住,不停地拉扯自己的衣衫,雪白的肩頭袒露在外面。她眼巴巴地看著翊王,心裏的火簡直要把她的身體燃燒殆盡。
翊王遠遠地看著她,眼睛裏晦暗不明。在清羽把自己的衣衫拉扯得只剩下肚兜時,他猛地站起身,吹滅燭火,將她壓在了身下。撲面而來的男子氣息讓清羽一陣眩暈,勾住他的脖頸,任憑自己沈溺在他的溫存裏。
等清羽醒來已經日上竿頭,身邊空無一人。昨晚的事情讓她既後怕又慶幸。怕在被歹人設計,不知道是什麽人竟想作踐她。幸在是與心愛的男人,即使失了初夜也不後悔。只是昨夜太過荒唐,她心裏充滿欲望,他神勇異常,醒過來發現自己渾身酸痛,無法下床。懶懶地躺在被褥裏胡思亂想,又沈沈睡去。
等再次睜開眼睛,一張俊臉映入眼簾,他側了半個身子依在床沿,正無限溫柔地看著她。看到她睜眼,伸手扭了扭她的臉。
「醒了,藥力過了嗎?」
她頓時羞紅了臉,把頭埋進他的懷裏。
「我剛才去求父王了。」翊王撫摸著她光滑如絲的後背。「「父王同意解除跟林家的婚約。」他頓了頓,「賜婚的事還要從長計議。」
清羽有一些些失望但也知道只能這樣。皇帝剛剛知曉她是沈端陽的女兒,沈家的案子未平反,她仍是罪臣之女的身份,皇帝不可能同意把她嫁給王爺為妻。
翊王笑了,「還記得康國公府假山旁的大樹嗎?」
「真的是你?去偷看未婚妻,沒想到變成捉奸了?」
「林庭月和瑞王私相授受,本王早就知道。那天你錦衣夜行突然撞進我懷裏,倒是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他勾起清羽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輕輕蓋了一個戳。「你這個小貍奴,總是能輕易勾得我把持不住。本王守身如玉二十載,就這樣給你做藥引了。」他的手一路往下探索,在她的腰間捏了一下,引得她一陣戰栗。
「得了便宜還賣乖。」清羽也擰了一下他的腰。
「外面不安全,不要回醫館了。」他翻身下床,「父王讓沈驚鴻也暫住在翊王府。不痛了再去見他,不然他會殺了我。」
沈驚鴻得知清羽被下媚藥後暴怒,在院子裏提劍一陣亂劈,沖出去找那個給小女孩使錢的男子,據小女孩講,他左邊眉毛裏長了一顆白色痦子,有這種特點的人不多。
半夜,沈驚鴻提溜著一個男子回到王府扔在院子裏。
「瑞王府的小廝李三。」李三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
「誰指使你幹的?」沈驚鴻一只腳踏在李三身上。
「是瑞王爺。」
「瑞王為什麽要害我?」清羽跟瑞王基本沒打過交道。
「你解了父王的毒,壞了他的大事。父王已經查到是他和皇後串通投毒。」翊王看著夜空,「風雨欲來。」
那一晚,王府裏燈火輝煌,謀士守在書房一直在議事。翊王和沈驚鴻帶著侍衛不知所蹤,清羽知道這一夜一定有大事發生。
果然,第二天早上,皇宮裏傳來驚天的訊息,瑞王逼宮,肅王和翊王率兵勤王,雙方在皇城激戰了一夜。清羽膽戰心驚地趕到皇城門口,發現城門大開,戰鬥已經結束了。急匆匆趕去鳳儀殿,發現太後正半靠在榻上。
「清羽來了。」太後示意她坐在旁邊。
「太後,身體要緊,莫要憂思過度。」
「最是無情帝王家。哀家這一生,經歷了三次宮變,每次都血流成河,好像人間地獄。」太後神情哀痛。「骨肉相殘,兄弟鬩墻,皇權就有這麽大的魔力?!」
「太後,權力是男人們的媚藥。歷朝歷代的皇族都逃不出。」
「翊王是個好孩子,5個皇子中屬他活得最通透。跟他好好過。」太後讓輕茗拿出了一個懿旨,封清羽為清平郡主,賜婚翊王。
隨後,聖旨傳遍了京城,四皇子肅王入主東宮,皇後被廢,瑞王被圈禁,康國公府和裴相被抄家。沈家平反昭雪,沈驚鴻領兵部侍郎。
一夜之間,換了天地。
清羽找到翊王的時候,他已經丟棄了輪椅,身姿挺拔,正和肅王在禦書房外交談。春日的陽光給他的側顏鑲上了一道金邊,他逆光走來,滿臉笑意,緊緊握住美人的手雙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