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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9.5,開播16年,【潛伏】硬控兩代人

2024-12-14社會

【潛伏】於2008年12月開播,如今已有16年,豆瓣評分9.5。

該劇2008年底登陸天津、山東、成都等地方頻道後,很快又在次年4月份在北京衛視、東方衛視、重慶衛視、黑龍江衛視上星播出。開播首日,北京衛視的收視率就達到了8.01%,最後一集的收視率更是高達14%,創下了北京衛視歷年播出電視劇收視率之最。

如今,它再次翻紅。

(圖/【潛伏】)

「天津這個地方,情況太復雜了。」

早在天津因為各種奇葩搞笑事件出圈,被網友調侃為中國人自己的「佛羅裏達」之前,率先講出這句話的是軍統天津站的余副站長——余則成。

彼時,軍統天津站剛建站,身著中山裝的站長吳敬中正在一款有著綠色燈罩、名為「Bankers Lamp」的台燈下,擺弄他心愛的古董花瓶。機要室少校主任余則成推門敬禮,短暫寒暄之後,迅速獻上從老家搜集到的據說是宋代的夜明珠。

吳站長很高興,起身講出他在【潛伏】中的如恒河沙數般的金句的第一段:「時間像一頭野驢呀,跑起來就不停。你都長皺紋了,就跟我這前列腺經常造反一樣。」

(圖/【潛伏】)

【潛伏】的故事發生在1945年,彼時正值抗日戰爭接近尾聲,國、共、日三方的角力日趨激烈,平靜的海面下暗流湧動。吳站長語重心長告訴余則成:「天津站是個重建的站,前柵欄宿貓,後籬笆走狗,建起來很費周章。這裏面的人都是重慶派過來的,有的背景很復雜,我也不是很了解。你,是我的人。這個意思明白嗎?」

作為一名老牌間諜,吳敬中曾是「藍衣社」(又稱復興社)的成員,擁有少將軍銜。在青浦特訓班擔任老師期間,他曾給余則成上過電訊培訓課。從某種程度上而言,軍統青浦特訓班行動班學員李涯,也算是吳敬中的學生。

作為天津站的一把手,吳站長絕大多數時間面對的都是自己的下屬,比他官大的戴笠與毛人鳳,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面。八年的抗戰過去了。在吳站長看來,眼下最重要的是抓緊時間享受生活,體會黨國給予的恩惠,只有這樣,等到將來浴血奮戰,也就更知道為誰而打。

(圖/【潛伏】)

天津雖然比不了上海,也是花花世界。梅勒斯曾對他說過,美國人之所以能打勝仗,是因為他們的心裏都有家庭。於是,他下令讓屬下把自己的家屬全都接過來。

沒多久,翠平這個「蠢得掛相的女人」,叼著旱煙,揣著手雷,坐著馬車,來到了天津衛。主動請纓開車接她的,是行動隊隊長「拙劣的馬奎」。此刻,吳站長那位剛從鄉下接來的太太,也正苦於尋覓「麻將搭子」。在未來,兩位夫人將在一次外出活動中,被站長痛罵「兩個可以進博物館的蠢貨」。

很快,天津這座在抗戰時期被戴笠局長稱為「大堡壘」的城市,將變得毫無秘密可言。

「嘴上都是主義

心裏全是生意」

【潛伏】於2008年12月開播,如今已有16年,豆瓣評分9.5。

該劇2008年底登陸天津、山東、成都等地方頻道後,很快又在次年4月份在北京衛視、東方衛視、重慶衛視、黑龍江衛視上星播出。開播首日,北京衛視的收視率就達到了8.01%,最後一集的收視率更是高達14%,創下了北京衛視歷年播出電視劇收視率之最。

(圖/【潛伏】)

【潛伏】播出後,國家廣電總局相關領導公開對此劇贊賞有加,稱其為「廣電總局的驕傲」。劇集獲得了第27屆飛天獎包括長篇電視劇一等獎、優秀編劇獎、優秀男演員獎以及優秀剪輯獎在內的四個獎項,以及第15屆白玉蘭獎包括最佳電視劇金獎、最佳編劇獎以及最佳男演員獎在內的三個獎項。

【潛伏】火爆,使得諜戰題材再次成為熒屏上的熱點,此後多年,各類風格的諜戰片層出不窮,以至於有人調侃「熒屏處處抓特務!」,但沒有一部能出其右。【潛伏】的成功甚至惠及家具建材市場。在北京的建材市場上,與天津站辦公桌上類似的綠色玻璃台燈,銷量在2009年增長了20%。

【潛伏】根據天津作家龍一同名小說改編,原著是個短篇,不到15000字。導演兼編劇姜偉在一口氣讀完它之後,足足花了10個月,加了很多新的人物角色,擴寫幾十倍,創作出了一部40萬字的劇本,並用63天的時間拍完30集劇集。

(圖/【潛伏】)

姜偉一開始定下的男女主角是辛柏青和朱媛媛,不巧的是籌備期間朱媛媛懷孕,辛柏青表示要陪老婆待產,於是雙雙結束。兜兜轉轉,劇本又來到孫紅雷手裏。【征服】之後渴望轉型的孫紅雷,一眼就看中這個故事,甚至願意為此自降片酬。他告訴姜偉,「這個劇如果不火,那肯定是演員的問題了。」

隨後,姚晨確定出演翠平。情報販子謝若林一角本想由淩瀟肅出演,但導演姜偉覺得他身上沒有那種對金錢的饑渴感。隨後,演員曹炳琨被引薦到劇組,順利拿下這一角色後,他成為劇中金句貢獻量堪比吳站長的亮眼配角。

在演員曹炳琨的建議下,導演同意將謝若林這一角色設計成結巴,借由其口講出一段段耐人尋味的台詞——「那些人嘴上都是主義,心裏全是生意。」「你沒有信仰?有啊,我信仰生存主義。」「現在兩根金條放在這裏,你告訴我哪一根是高尚的,哪一根是齷齪的?」

在謝若林眼裏,天津雖然比不了上海,有那麽多劇院和舞台施展演技,但亂世就是舞台。在這九河下梢的天津衛,絕不能老用間諜思維看問題,所有的情報都可以用來做買賣,「這碼頭我見的人多了,如果你一槍打不死我,我又活過來了,咱倆還能做生意。」

(圖/【潛伏】)

【潛伏】之所以耐人尋味,最妙的地方就在於每個角色都很立體,沒有一個小人物的塑造是程式化的,每個人物都如亂世中的浮萍,隨著時代浪潮的擺蕩,做出自己認知內的抉擇,看完只剩無盡的唏噓。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諜戰戲份並非【潛伏】最濃墨重彩的部份,這部劇反而將重頭戲放在呈現人性的復雜,展現充滿張力的戲劇沖突。講出「我幹這一行真不圖立功受獎,為黨國消除所有的敵人,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的李涯,以及拽著李涯縱身一躍的廖三民,每個角色都血肉飽滿,值得尊敬。即便是三句話不離錢的謝若林,也能在看到餃子之後,講出那句:「餃子,又是餃子,和父母吃的最後一頓飯,就是餃子,這該死的鬼子。」

(圖/【潛伏】)

「拙劣的馬奎」在覲見尊敬的戴局長時,會反復在辦公室練習敬禮、調整語氣;被設計成潛伏在天津站的共黨「峨眉峰」之後,吳站長指著從他家中收繳上來的字畫,感慨:「峨眉峰,還他媽獨照,頗具浪漫主義色彩啊!」翠平不理解吳站長和陸橋山怎麽如此輕易相信馬奎是共黨,余則成一針見血指出,「他們不是傻,而是願意相信馬奎就是峨眉峰。」

余則成之所以能成為中共安插在國民黨心臟的一顆鉚釘,靠的就是拿捏人性。他對於很多事情都擺出一副置身事外、獨善其身的姿態,從不與同事為敵,並幫助領導斂財,因此才能在猜疑心如此重的天津站左右逢源,上演一出又一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經典戲碼。

(圖/【潛伏】)

【一年一度喜劇大賽2】上,馬鈴薯和呂嚴表演的【代號大本鐘】,講述了柏林站的士兵相繼犧牲,只剩下「漢斯馬鈴薯上校」與「間諜蜜雪兒」。蜜雪兒本以為自己身份暴露,準備自殺,沒想到上校卻透過層層推理,得出自己才是間諜「大本鐘」的結論。這一小品靈感來源正是【潛伏】裏的吳站長和余則成。

實際上,老謀深算的站長又怎麽會不懷疑余則成呢?他只是懶得去懷疑。黨國大勢已去,心中毫無信仰,曾經的學生辦事牢靠、撈錢方便,為什麽要除掉他呢?不僅不除,他甚至還準備讓余則成當自己未來公司的經理,「也許不久將來,我成立一個公司,有美國背景,我思前想後,沒有人比你更適合。」

在一次真情實感的對談中,吳站長早就向余則成袒露過心聲——「我年輕的時候也好鬥,也清高,可你看我現在剩下了什麽了。那麽多重兵把守的大城市丟了,我們還在這搜情報,抓內奸,查幫派,試圖保住天津,不滑稽嗎?」

在站長眼裏,或許只有玉座金佛和斯蒂龐克牌轎車才最實在。畢竟「凝聚意誌,保衛領袖」這八個字他研究了十五年,最後的結果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翠平,你還好嗎?

老余回家了嗎?」

革命時期的愛情分外浪漫,這事發生在余則成與翠平身上,不僅浪漫,還格外值得玩味。劇中有一句旁白:如果說左藍給了余則成一種信念,那信念的力量則是翠平傳遞給余則成的。如此恰如其分。

作為被臨時抽調派遣上來執行任務的潛伏者,翠平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她沒有運籌帷幄的智慧,甚至連大字都不識一個。滿身破綻的翠平,一度讓起了疑心的吳站長大為疑惑,「翠平這個蠢得掛相的女人會是共產黨?」

(圖/【潛伏】)

余則成在接觸翠平伊始,也曾產生過深深的抵觸,甚至跟接頭上級反映,讓他們安排把翠平調走。調離失敗後,他也希望她可以老老實實待在家裏,少說話、少社交,減少暴露的風險。

劇中很多令人捧腹的劇情,均在二人磨合階段發生——余則成誇贊翠平像林黛玉,翠平回嗆他,「這又是你在哪裏認識的野女人吧?」余則成教翠平學字,翠平則抱怨比在鄉下捆牛還要累。翠平進城帶來的手雷,無論余則成怎樣沒收,都能被她找回,繼續藏在衣櫥。城裏聽不到雞叫,翠平便在別墅外面壘雞窩,養上幾十只走地雞。

一次對話中,從未聽過消音手槍的翠平問余則成:「有消音機關槍嗎?」余則成戲謔著回答,「有消音手雷,你要嗎?」留下翠平楞在原地。

(圖/【潛伏】)

【潛伏】裏的翠平,幾乎成為國劇史上成長線最為完整動人的女性角色。在翠平身上,觀眾真真切切感受到角色的成長,編劇始終把角色放在環境中來塑造,沒有刻意拔高與美化,她完全不是那種刻板的、正確的、乏味的女性角色。

翠平天生就是一個戰士,是一個能真正頂起半邊天的女性形象,她身上散發著一種蓬勃的生命力。劇情發展至後半段,當翠平沈著冷靜一槍爆頭陸橋山,余則成看翠平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我發現你拿起槍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怎麽不一樣?」「很有魅力。」

(圖/【潛伏】)

國劇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樣鮮活的角色了,尤其在當下,這樣的角色似乎顯得更為難能可貴。在動輒舉起道德大棒八倍鏡審判的當下,很多觀眾已經無法接受有瑕疵的角色設定了,主角最好完美無缺,找不到任何破綻。雖然刻意設定了一次又一次考驗,卻無非是從一個正確走向另一個正確,這樣的角色有何成長可言?不過是靠人設與標簽堆砌出來的NPC標桿。

余則成與翠平的相愛並沒有生硬與別扭,二人從相互嫌棄,互不理解,到走進彼此,相互托付。當余則成因為對未來的擔憂而不敢輕易給出承諾時,皺著眉頭講出那句,「一個孤獨的女人帶著吃奶的孩子,在墳前給丈夫燒香,以後他們怎麽過呢?

翠平卻平靜地說:「我幫縣農會發過烈士證,一天就發了二十多個。那些寡婦,沒有一個像你說的那樣,都撐得住。」

(圖/【潛伏】)

在龍一寫的那部一萬多字的小說【潛伏】裏,關於翠平胡余則成的感情幾乎沒有怎麽著筆墨,只在小說結尾寫上這樣一段——「他(余則成)又說了一遍我走啦。這時,翠平突然說:跟你在一起住了兩年,我已經沒法再回去嫁人了,你一定要回來!

這是翠平第一次對他提出私人的要求,他無法形容自己此刻是個什麽心情,只好實話實說:我很難再回來了,送出情報之後,你還是回遊擊隊去吧。」

龍一在結尾借由自己與余則成成為忘年交,一起吃飯交代結局,「翠平送完情報後被老馬追蹤,抓捕時,她拉響了手雷,那只手雷威力極大,足以讓三五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圖/【潛伏】)

小說的收尾未免太過於悲情,畢竟很多觀眾連【潛伏】最終二人的分開都耿耿於懷。【潛伏】的片尾曲,暗含著主創對二人感情的遺憾,歌曲采用二戰時期經典革命旋律【神聖的戰爭】,氣勢雄渾大氣,重新填詞的一句歌詞是:「我的淚水是無底深淵,對你的愛已無言。」

豆瓣網友「小羽貫眾」在一篇劇評【以信仰的名義——潛伏的意識形態分析】中提到這樣一處細節:飾演吳站長的演員馮恩鶴,對【潛伏】的結尾提出另一種設想,結尾不應該是余則成和翠平天各一方,而應該是余則成在拿到天津潛伏名單後準備從家裏離開時,吳站長突然開車接余則成去機場。不過吳站長並沒有真的把余則成送到機場,而是來到天津郊外的一片樹林邊。兩人下車後,吳站長親切地握著余則成的手,說:「其實我們是一夥的!」然後兩個人共同奔赴解放區。

(圖/【保密局的槍聲】)

但這一方案被導演姜偉拒絕了,因為這樣處理與1979年上映的【保密局的槍聲】結尾類似。於是我們看到【潛伏】最終版結局:機場一別,翠平理解余則成車前扮母雞的用意,從雞窩取出重要情報與金條,並將天津站黃雀計劃的潛伏名單成功傳遞出去。再之後,翠平誕下女兒,抱著孩子,每天站在山頭上朝遠方眺望。

而吳站長與余則成那趟原定飛往廣州的飛機,也突然改為飛往台灣,吳站長一臉愁苦:「在天上也受支配啊?」余則成擠出苦笑:「命!」

6年前,【潛伏】首播十周年的某一天,演員姚晨轉發了旗下工作室的一條微博,配文寫——「翠平,好久不見。你還好嗎?老余回家了嗎?」

編輯 宋爽

校對 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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