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初,高平省河廣縣邊境除了偶爾響起的槍響,大部份時間都靜得出奇,人跡罕至。然而,不論是巖石後、土堆旁,還是溝渠與田野邊緣,我們的士兵都始終保持著高度警惕,目光如炬。我們通訊排依舊頻繁地出現在邊境線上,不斷加強通訊聯系,以確保平孟邊境口岸附近榕樹山上第11連前沿陣地的無線電通訊暢通無阻。
由於那殺村緊鄰邊境,局勢一緊張,許多家庭都選擇撤離到後方。當我們下來準備午餐時,不得不走進峽谷中一處偏僻的屋子,那裏有留守的村民幫我們準備飯食。屋裏僅有兩位年輕姑娘,姐姐阿金不到二十歲,妹妹阿銀年僅十七,她們都是留守的民兵。排長範華未顯然對這家很了解,他暗示我不要探詢她們的家庭背景。
姐妹倆忙著為我們張羅飯菜,我則開啟背包,遞給她們一袋米、一袋肉和一捆蔬菜。很快,飯菜上桌了,香氣撲鼻的米飯和雞肉讓人垂涎欲滴。阿金和阿銀也加入我們共進午餐,她們真是美麗動人,儂族女孩特有的白皙肌膚和明亮如珍珠的眼眸格外引人註目。盡管餐桌上氣氛融洽,但我註意到姐妹倆吃得並不多,她們的眼神中似乎隱藏著深不見底的哀愁。
飯後,我們繼續踏上征程。阿金和阿銀背著我們的背包,一路送到山腳。從阿銀手中接過背包時,我註意到米袋還完好地綁在背包上(她們用自家的米為我們煮了飯)。
行進間,排長範華未向我講述了這對姐妹的故事。曾經,這是一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家庭,他們的房子位於村子的中心,院子裏飼養著水牛、馬匹、豬和雞,谷物堆滿了地板。兩個女兒如花似玉,引得無數青年男子夜晚在小巷徘徊,口哨聲、呼喚聲此起彼伏。為了保護女兒們安心學業,父親不得不點燃火把、敲擊響物來驅散這些追求者。
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降臨了這個家庭。省醫療隊在一次檢查中發現父親疑似患有麻風病,這個訊息在這個偏遠的山區如同晴天霹靂。村民們開始疏遠他們,青年男子也不再靠近。確診後,阿金和阿銀更是無法再踏入學校。麻風病的惡名讓許多人避之不及,甚至有人晚上往他們家院子裏扔死雞、死狗和死貓來恐嚇他們。無奈之下,他們只得拆除房屋,將每一根木料擡進峽谷重建家園。父親則被送往下遊的營地接受治療。
範華未繼續講述著姐妹倆的悲慘經歷。她們失去了朋友和鄰居的支持,盡管美貌依舊卻無人問津。為了生計,她們不得不到更高的山地去耕種玉米。這種孤獨和苦難讓人難以承受,而她們的母親也因過度悲傷而離世。
某個夜晚,當姐妹倆準備就寢時突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兩人驚恐地緊緊相擁因為已經許久沒有人敢接近她們的家了。門外傳來微弱的呼喚聲:「孩子們!」阿銀聽出是父親的聲音激動地喊道:「爸爸!你回來了!」她們迅速為父親開啟門扉。原來在得知妻子離世的訊息後父親逃離了麻風病營地重返家中。看著兩個可憐的女兒他淚流滿面而孩子們則一邊哭泣一邊為他準備糯米飯和雞肉作為路上的食物。
然而相聚的時間並不長久兩姐妹懇求父親必須在夜晚離開以避免被人發現再次遭受驅趕。父親無奈地離開了家從此杳無音信。有人說他在半夜渡江時溺亡也有人說他娶了一個同樣命運的女人並得到了治療在麻風病營地安了家。
邊境戰爭爆發後勇敢的阿金和阿銀選擇留下來支援前線她們冒著危險將彈藥送往陣地並運送傷員回後方。在激烈的朔江鎮戰鬥中我們與中國軍隊鏖戰了十余天後撤退到山上。部隊在突圍過程中分散成多路繼續撤退。當我抵達弄圍時意外地遇到了阿銀她肩扛槍支顯得更加堅毅和成熟。我迫不及待地詢問她們的情況。
阿銀噙著淚水告訴我:「姐姐犧牲了!她在被中國軍隊發現後為了掩護附近的傷員毅然跑向小溪邊吸引敵人的註意力。當敵人企圖活捉她時她毫不猶豫地拉響了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我緊緊握住阿銀的手想要給予她一些安慰卻發現自己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