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為什麽會讓女兒帶著雪雁和王嬤嬤進賈府?這兩個人對黛玉的忠誠度甚至不如初來乍到的紫鵑。
黛玉進賈府的時候,賈母安排她住在碧紗櫥裏面,然後讓她的奶娘和鸚哥陪睡,雪雁一眾小丫鬟在外間上夜。
當下,奶娘來請問黛玉之房舍。賈母說:「今將寶玉挪出來,同我在套間暖閣兒裏,把你林姑娘暫安置碧紗櫥裏。等過了殘冬,春天再與他們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罷。」寶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紗櫥外的床上很妥當,何必又出來鬧的老祖宗不得安靜。」
賈母想了一想說:「也罷了。」
每人一個奶娘並一個丫頭照管,余者在外間上夜聽喚。一面早有熙鳳命人送了一頂藕合色花帳,並幾件錦被緞褥之類。
然後當天晚上,黛玉因為被寶玉砸玉嚇到了,端的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這是絳珠仙草第一次還淚,乃是木石前盟的開始,重中之重。卻如此平平淡淡寫來。
是晚,寶玉李嬤嬤已睡了,他見裏面黛玉和鸚哥猶未安息, 他自卸了妝,悄悄進來,笑問:「姑娘怎麽還不安息?」黛玉忙讓:「姐姐請坐。」
襲人在床沿上坐了。 鸚哥笑道:「林姑娘正在這裏傷心,自己淌眼抹淚的說:‘今兒才來,就惹出你家哥兒的狂病,倘或摔壞了那玉,豈不是因我之過!’因此便傷心,我好容易勸好了。」
襲人道:「姑娘快休如此,將來只怕比這個更奇怪的笑話兒還有呢!若為他這種行止,你多心傷感,只怕你傷感不了呢。快別多心!」
黛玉道:「姐姐們說的,我記著就是了。究竟那玉不知是怎麽個來歷?上面還有字跡?」
襲人道:「連一家子也不知來歷,上頭還有現成的眼兒,聽得說,落草時是從他口裏掏出來的。等我拿來你看便知。」
黛玉忙止道:「罷了,此刻夜深,明日再看也不遲。」
這一晚,黛玉初到賈家,步步留心,處處謹慎,到末了卻還是以為自己差點惹出禍來,她心裏的恐慌害怕,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紫鵑細心,陪著熬夜,溫言軟語勸說黛玉不要傷心,襲人周全,出言安慰,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我迷惑的地方就在這裏了:此時黛玉的奶娘王嬤嬤和雪雁在哪裏,孩子受了委屈,自家人不是應該侯在旁邊溫柔安慰嗎,她們竟然先去睡了……
按照文中意思,沒睡的只有鸚哥和黛玉,還有一個後面進來的襲人。
王嬤嬤此時正在黛玉床上陪睡,雪雁正在外間守夜,不可能會聽不到自家姑娘在抹眼淚,就是按照相處多年的默契,也該想得到。
結果一個自幼隨身的雪雁是不聞不問,一個從小撫養的王嬤嬤是裝聾作啞,存在感全無。
換成今天的說法,就是大學生的父母送他去外省的大學報到,然後報道完去逛商場碰倒了一個很貴的瓷器,被拉著賠償,吵到半夜,還叫來了輔導員,結果他父母說反正你輔導員在,我們先去睡覺了,明天夫妻兩個還要逛景區呢。像話嗎?
別說什麽雪雁才只有十歲,還是個孩子,思慮不周。古人從來早熟,襲人比寶玉大兩歲,寶玉大黛玉一歲,當年襲人和紫鵑也才十歲左右,已經力壓多少比她們年紀還大的丫環,成為賈府丫環金字塔上層。
也別說王嬤嬤老了,自己都顧不及,既然能當奶娘,她至多也只有三四十歲。
假設雪雁和王嬤嬤是有意怠慢,那麽她們的行徑,只可能是因為被迫隨著黛玉背井離鄉,心有怨懟。
假設是雪雁和王嬤嬤是無意之失,或許存在這種可能:賈敏去世之後,林家下人無主母管束,工作懈怠,已然成了習慣,甚至委屈了黛玉。
林如海無暇管理後宅,又怕女兒接著被怠慢,所以才會想要把寶貝女兒送到嶽母家。
個人是偏向第二種可能。
我一直對黛玉進賈府的原因理解為古代女孩子沒有母親教養,可能會嫁不出去,所以林如海才會把女兒送到嶽母那裏教養。
但是現在想想這個問題也好解決的,請一個女先生來教黛玉,也可以彌補缺陷了。黛玉前去賈府生活,應該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林家後宅混亂懈怠。
ps:明清時期給女兒請老師是非常普遍的事情,上至嬪妃公主,下至小家碧玉女子,都以知書達理為先。比如牡丹亭中,小姐杜麗娘她爹給她請老師,比如二刻拍案驚奇中平民翠翠父母把她送到學堂上學。
對明清女子教育感興趣的,可以看看這本書,從新穎的角度去理解封建時代女子的生活,也許,並不是一味地被禮制碾壓的悲慘形象。
【海外中國研究叢書·閨塾師: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是2005年1月1日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圖書,作者是(美)高彥頤,譯者是李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