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退休後,嫁到外地許久未見的女兒突然說要接我去她家養老。
火車發車她突然原形畢露。
「媽,我奶奶癱瘓了。」
「我接你去跟她做個伴,反正你和我爸離婚二十多年一直是一個人,就算不能和我爸破鏡重圓,和奶奶總歸婆媳一場。」
我怒了,一個大耳刮子恨不得直接把她的白日夢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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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第二天,大學畢業後嫁到外地多年的女兒陳思月突然說要接我到她家享清福。
「媽,我接你到我這裏住段時間吧,你現在也退休了,正好咱們好幾年沒怎麽見,你就搬來我這咱們一家團聚。」
我捧著手機,感動的熱淚盈眶。
女兒自從大學考回前夫陳鵬的城市,被她爸的糖衣炮彈收買後就很少回家了,畢業後更是直接嫁給了她後媽的外甥,過年過節都很少回來看我。
很多次我思念女兒想去看她,可一想到關系尷尬,女兒也從未主動邀請,便也只能作罷。
現在看來,女兒心裏還是有我這個媽媽的,是我錯怪女兒了,她應該只是怕我來回奔波影響工作。
這不,我剛一退休她馬上就提出接我去團圓了。
掛斷電話,我激動萬分,趕緊收拾好行李,還給久未謀面的女婿外孫準備了大紅包。
我期待又喜悅的和女兒登上了去往她家的列車。
女兒特意買了最便宜的綠皮慢車票,說是要帶我好好欣賞沿途的風景,高鐵不到兩個小時的距離慢車要開足足五小時,但能和女兒待在一起,我甘之如飴。
半路,我提出快中午了,我去餐車買盒飯和礦泉水做午餐,女兒卻攔住了我。
「媽,別費勁了餓一頓就到了,火車上的盒飯要二十五呢!而且礦泉水還得花錢,車上有免費的開水能打,你要是渴了喝點那個就行。」
我本想和女兒說,我有糖尿病,三餐需要定時。
可母女太久不交心,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出口。
女兒卻不依不饒的接著說:「媽,不是我說你,也別太矯情了,出門就買礦泉水也太鋪張浪費了!」
我有些不悅:「我操勞了一輩子,一萬多的退休金買瓶礦泉水喝就是我矯情浪費了?」
女兒撇撇嘴,理所當然的說:「媽,你就我一個女兒,等你死後,你的錢還不都是我的,你怎麽能這麽心安理得的花我的錢?」
「你每個月花女兒那麽多錢,傳出去你不嫌害臊嘛!」
我被女兒說的話深深的震驚到了。
我這才五十多歲,她就覺得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她的了?
我的心裏五味雜談。
女兒和女婿畢業後薪資一直不高,女婿家境又一般,這些年她們買車買房養孩子,一直都是我在用積蓄和每月的薪資支持著。
我自認為自己是個深愛女兒、甘願為女兒付出的好母親。
可在她眼裏,我好像只是她的提款機,是可以被她肆無忌憚拿捏的軟柿子。
我忍著一口氣沒有數落女兒,盼了這麽多年才能和女兒團聚,別剛相處就鬧的不愉快了。
於是我岔開話題,「我記得結婚時給你買的婚房是兩室一廳吧,這次我來是和小寶住一個房間麽?」
女兒淡定的搖搖頭:「小寶不喜歡和生人睡,媽你就去我奶奶家,陪我奶奶住吧。」
我整個人都傻了。
「我沒聽錯吧?思月。」
我大驚失色的看著女兒:
「我和你爸都離婚二十五年了,我怎麽能去你奶奶家住呢?」
女兒絲毫不理會我的驚詫:
「那有什麽不能的,我奶奶現在中風癱瘓了需要人照顧,你住過去正好能伺候她。」
「媽,我小時候你總教我百善孝為先,這不正好到了你盡孝的時候了麽?」
我被噎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盡孝?
盡哪門子孝?
誰聽說過有前兒媳給二十多年沒見的前婆婆盡孝的。
女兒見我沈默,繼續自顧自的沈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好未來裏:
「奶奶住的城郊老房子正好清凈,你沒事兒還能再樓下院子裏種種菜,你不就喜歡飼弄那些花花草草麽。」
「奶奶每個月薪資給你們留一千,你們兩個老太太也沒啥花銷,這些足夠了。你的薪資卡就交給我存著吧,我看你啊,太不懂節約了。」
陳思月越說,我越失望,整個人就像掉進了冰窟裏,從頭涼到腳。
讓我照顧個癱瘓老太太,還要拿走我的薪資卡。
這是要趴在我身上吸幹我的血啊!
我不動聲色的問:「這是誰的主意?是你的還是你爸的?」
「當然是我的,和我爸沒關系。」
我氣得要命:「陳思月你是腦子讓驢踢了麽?你奶奶躺著沒人照顧,她有她親兒子,那輪得著我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前兒媳去伺候!」
女兒的反應很大,立馬不贊同的瞪我:「那怎麽行!我爸年紀大了,腰不好還不能熬夜,怎麽能讓他來!媽你就當替我和我爸盡一份孝心吧。」
我內心一陣悲哀。
這就是我含辛茹苦一個人拉扯大的女兒。
只心疼她出軌拋棄妻女的不負責任老爸。卻不曾想想我這個為她操勞大半輩子的親媽如今也有不少老年基礎病。
我眉頭緊鎖,語氣低沈的質問道:
「你爸這幾年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藥?當年你奶奶嫌棄你是個女孩兒,縱容你爸出軌,還跑去照顧小三坐月子。」
「我一無所有抱著你被趕出來,換了個城市重新開始。從小到大你爸沒給過你一分錢學費生活費,怎麽你上大學了他跑出來圈攏你幾句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呢!」
女兒見我翻起舊賬,立刻不樂意的拔高嗓音:
「媽,過去幾十年的事兒你還提它幹嘛!奶奶她老人家有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很正常,爸爸也是因為要養弟弟條件不允許才沒有管我。」
「再說明明就是你沒本事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婚姻出了問題肯定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你怎麽把責任都推到我爸身上了!」
如果不是在公共場所,我真想一巴掌狠狠抽在她的臉上,讓她好好聽聽,一巴掌到底能不能拍響。
壓抑著怒氣打斷她:「既然你那麽心疼你爸,你就自己去照顧你奶奶吧,我和她非親非故不合適。」
女兒馬上尖著嗓子拒絕了。
「那怎麽行!奶奶前一陣住院我都已經請假去看過幾次了,護工端屎端尿擦身子我看著就惡心,我怎麽能去照顧她呢!再說我要是真的辭職去照顧她,家輝該有意見了!」
「你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女兒離婚吧!」
「媽你做人不能這麽自私!你退休了有時間旅遊逛公園,怎麽就不能幫女兒盡義務了!」
我被氣的眼珠子突突疼。
現在我也明白了,她這次壓根就不是接我去享福,而是先斬後奏讓我去替她爸和她承擔贍養老人的義務。
他們一家幾口都找理由把自己摘的幹幹凈凈,卻道德綁架我一個外人去任勞任怨的伺候一個癱瘓的歪老太太。
我堅定的拒絕:「我不可能去照顧你奶奶的,你們可以繼續雇護工。」
女兒臉色鐵青,不耐煩的嚷:「你說的倒輕巧!護工錢你來拿嗎?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花錢大手大腳麽!」
見我表情實在是難看,女兒放軟語氣,嘴角僵硬的扯著笑又來拉我的手:
「媽,我也是為了你好,我怕你退休寂寞特意給你找點事兒做,你多活動多幹活,有助於預防老年癡呆。」
此時,我已經不覺得悲傷了。
心中充斥著也不知是什麽滋味。
仔細品了品忽然明白了:現在我的心裏早就麻木了。
我不想再和她多費口舌,轉頭看向車窗外,冷冷的說:「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可能去的!等會兒到站我就下車,立刻買返程車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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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如此冷漠,女兒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她的面色變得難看無比,也把頭扭到一邊,不再理我。
到了正午,窗外30多度陽光毒辣,我們的列車臨時停靠在一個廢棄已久的月台旁慢車讓快車。
列車員開啟車門,讓大家可以下車稍作休息等待發車。
女兒也換了副面孔,笑咪咪的對我說:「媽,我們也下車透透氣吧。」
見女兒態度放軟有意緩和關系,還貼心的主動幫我提包,我也不想和她鬧僵,便與她一起下車。
沒幾分鐘,列車員喊大家抓緊時間上車,我趕緊拉著女兒向車門靠近,準備上車。
女兒此時卻臉色痛苦,緊緊拽著我的手:「媽,你扶著我點兒,我腿剛剛蹲麻了。」
我自然不能扔下女兒自己擠上車,於是我半摟半抱著她拖拖拉拉的朝著車門走去。
車門眼看著就要關上了,我們終於挪到門邊,女兒卻一把狠狠推開我,自己一個箭步跨上了車。
等我踉踉蹌蹌的站穩,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車門在我面前緩緩關閉,女兒隔著車門陰惻惻的斜睨著我。
我的手機,錢包,全部行李和證件都還在女兒手上,和她一起留在已經漸行漸遠的火車上。
然而最重要的不是這些,是我身患糖尿病,常備在身的控糖儀器和藥品也都留在車上。
大中午陽光最烈的天氣裏,女兒就這樣不顧我死活的把我扔在郊外荒無人煙的廢棄月台上。
事實擺在眼前,我就算再不願意也得承認,女兒就是故意這麽做的。
我的心裏糾結著悲傷、絕望、憤怒、痛恨,這麽多年來辛辛苦苦養育女兒的一切回憶,都隨著淚水似潮水一般湧上心頭。
原來我盡心盡力養大的女兒,到頭來變成了白眼狼。
這麽多年的辛苦全都白費了,白白給前夫一家養了個大姑娘。
中午沒吃飯也沒吃藥,漸漸我開始覺得身體疲憊不堪,精神萎靡,口幹舌燥。
血糖已經影響到大腦的能量供應,我慢慢有一種窒息般缺氧的感覺。
我明白,坐以待斃的在這裏等待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靠在這裏的火車,我必死無疑。
於是我強撐著已經開始手腳刺痛、麻木的身體,朝著遠處的村莊走去。
沒有水、沒有食物、更沒有救命的藥,我的視線在高熱炙烤下開始變得模糊。
大概是我運氣好命不該絕,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走到一戶人家院前,剛敲響院門就倒下了。
等我醒來,已經被好心的農戶送到了衛生所,病床邊正站著兩位警察。
醫生說,我被驢車送到衛生所時,整個人像剛被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幾乎休克。
幸虧我福大命大,倒在了恰好懂點急救的人家門口。
我向警察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情況,請警察幫我打電話給陳思月,畢竟我的證件行李還都在她手中。
一直在村鎮衛生所等到晚上,她才大包小裹的姍姍來遲。
看見我就做出一副焦急的樣子,先發制人的埋怨我:「媽,你說你怎麽這麽不省心啊,中途下車好歹告訴我一聲,聯系不上你可把我急壞了。」
知道事情全部經過的女警替我打抱不平:「不是你故意將老人遺棄在月台上的麽?你知不知道這麽熱的天氣你把老人單獨扔在那她差點沒命!」
「你還把藥和手機都帶走了,你還有沒有人性?」
陳思月兒卻振振有詞的辯解:「媽,不是你說的到站你就下車買票返程麽?我還以為是你主動下車呢。」
接著她有些難為情的拉著我說道:「媽,可能是我誤解你的意思了!我怎麽會故意把你留在那呢,我可是特意去接你跟我回家呢!你看你,這麽點兒小事就找警察,這不是浪費警力麽!」
「媽,別跟我鬧別扭了,有什麽都算我的錯還不行麽!快跟我回家吧!」
我大力掰開了她的手,聲音裏都是慍怒:「你別叫我媽,我沒你這種女兒!」
陳思月楞了幾秒才訕訕的收回手。
她不滿的瞥了我一眼,但礙於警察在場,沒敢多說什麽。
我請求警察幫我拿回行李,檢查了一番,銀行卡和給外孫子準備的「萬裏挑一」大紅包不見了。
我本來可以直接告她偷竊,可想想,她終歸是我的親生女兒,做人留一線,或許日後還得再相見。
好在證件還在,回家後我可以立刻把銀行卡掛失。
至於那10001的紅包,就當是買斷我們三十年的母女情吧。
好心的女警幫我買了返程的高鐵票。
返程路上,我頭靠在窗戶上,靜靜的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心如刀割。
我忍不住無聲的抽泣。
我想不通,獨自一人艱難拉扯了二十幾年的女兒為什麽會這麽對我。
自從她大學考回前夫所在的城市,和我就不再像小時候一般親密。
戀愛,畢業,結婚都沒有和我商量,只有在缺錢的時候,才會給我打個電話。
她在那個城市定居多年,從來都沒有主動邀請過我去看看她生活的地方。
當媽的,自然是不好意思主動來打擾女兒的生活。
就連外孫子出生,我也只是匆匆在醫院看了一眼孩子,留下月子中心錢就被她以家裏不方便為由打發走了。
誰知道,我剛一退休,她便邀請我來她家一家團聚。
回想我前幾天的興奮激動,我真是太愚蠢了。
現在看來,從一開始她壓根就沒真打算接我去享福,而是打定主意要把我送到她奶奶家當免費的保姆。
要不是半路她急著繼承我遺產的吃相太難看,恐怕現在我已經被打包送到我那個惡毒前婆婆家裏了。
算了,可能還是母女緣分太淺,以後我不會再理這個薄情寡義、自私自利的女兒了。
養個狗還知道知恩圖報對我搖尾巴,我養她這麽多年算是白費了。
還好我醒悟的不算太晚,還能及時止損,以後她別想再從我身上壓榨出一分剩余價值。
可我萬萬沒想到,陳思月一家打定主意把癱瘓的老太太甩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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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我去社群醫院簡單調理了身體。
就開始了夢想中早上廣場舞、午後下午茶的完美退休生活。
這天下午回家,一進家門我便聞到一股屎尿屁的難聞味道。
順著這股味道一路走進臥室,眼前的景象把我驚的差點昏厥過去。
躺在我床上那個完全沒有行為能力、口角歪斜、口水橫流的老太太,不是我那個挨千刀的前婆婆又是誰!
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