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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是真正的惡?

2014-11-13心靈

女兒有三個小秘密。

第一,她愛上了一個黃毛。

第二,她差點弄斷了我一雙腿。

第三,她想把我們全家豆沙了。

其實我也有一件事瞞著她,她去賓館和黃毛鼓掌,醒來時身邊睡了五個男人。

是我安排的。

1、

女兒鑫鑫喜歡上一個黃毛。

初二時,因為爭風吃醋,鑫鑫在操場上扯爛了別的女孩子的衣服。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竟然下手這麽黑,影響實在惡劣。」

教導主任嚷嚷著讓她退學,並且把在南方做生意的我叫了回來。

我趕到的時候,鑫鑫依然在教務處叫囂:「是那個賤貨勾引我的男朋友。」

抽煙喝酒打架鬥毆,她理直氣壯並且惡劣至極。

我瞠目結舌,突然有一種預感——或許我一點都不了解我的孩子。

我請求老師,允許我向那個女孩登門道歉,也見一見她所謂的「男朋友張野」的家長,老師痛快的給了我女孩的地址。

到張野時,她遲疑了:「家長會他家裏人從不來,我去做過一次家訪···誒···你去了就知道,控制情緒,很多話就當沒聽見就好。」

我握著紙條來到垃圾場邊上蓋的簡易房,看見那佝僂歪臉的老婦人時,我才知道老師的那一聲嘆息何來。

她防備的打量我,似乎我只要放松一點點警惕,她就能從我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我問:「您是張野奶奶嗎?他的父母在哪裏?我找他們有點事。」

老太太刁橫撇嘴:「我兒子創業失敗,吊死了,那個嘴饞人賤的浪貨,誰知道纏在哪個男人的尿泡上,呸!你們都是一樣賤,就知道騷男人,哪個好女人穿高跟鞋到處走,你也不得好死。」

說著,她上來就要抓我的頭發,這時候,張野出現了。

2、

他留級了兩年,那時已經十五歲。

歪戴帽子斜瞪眼,滿滿一身都是和他奶奶如出一轍的戾氣。

我同他說明了來意,並且鄭重問他:「你是真的喜歡我女兒嗎?」

張野笑了:「鑫鑫是我所有女朋友裏最有錢的一個,阿姨,你覺得我可能放開她麽?」

我背後升起涼意,有種被毒蛇纏上的錯覺。

本來我打算如果孩子真的可憐,或許我可以資助他上完學。

但現在,憑借我在生意場上多年闖蕩的經驗,幾乎可以確定,張野就是只如影隨形、沒人管的惡鬼。

被他纏上,便如墜地獄。

所以我直接給女兒轉了學,把她送到南方。

卻萬萬沒想到,我這個決定,沒有斷了他們的聯系,卻差點斷了我的一雙腿。

3、

審訊室,警察問:「根據我們調查,你和你女兒劉鑫鑫關系很緊張,自從···」他看了看我的腿:「你因入室搶劫,斷了雙腿之後,你就不怎麽管她了。」

我聳聳肩:「警察同誌,我人都殘疾了,自己都管不過來,拿什麽管她呀?」

「可那畢竟是你的女兒,你女兒開房間是刷的你的卡,如果你及時幹預,或許就不會釀成如此慘劇。」

我冷笑:「幹預?警察先生,在她眼裏,我給她做媽媽,從來都沒有幹預對過一件事,我何必自討沒趣。」

不是太晚,就是太早。

鑫鑫五歲左右,正是下海熱潮。

我和丈夫將孩子托給了雙方父母,辭去了工作,背起包袱南下創業。

我們每天忙到腳不沾地,錢包是鼓出來不少,可再回首時,唯一的女兒已面目全非。

面對張野的問題,我盡量謹慎,丈夫振宇也整夜整夜的和她談過。

可女兒認準初戀,即使我們夫妻多方勸導,她也癡心不改。

剛到南方的時候,她每天打砸,再後來,便大把大把的向我們要錢。

4

「所以,你們親子關系出現裂痕,你就放棄她了麽?」警察又問道。

我點頭:「是的,我發現她在吸食一種粉劑,我停掉了她的零花錢,她懷恨在心,自那之後就不和我說話了。」

那粉劑的味道,我很熟悉,公司長期合作的一位國外客戶,三十幾年的癮君子,他身上被腌透的,就是這個味道。

他甚至還向我推薦過:「這歡樂劑在國外流通率很高,合法且暢銷,只要用量不高,就像誤食一口毒蘑菇般,少量吸食只會出現點小幻覺,不足以有危害。」

我當時只是笑笑,果斷的和他終止了合作。

後來發生那麽多事,我就在想,以後見到他一定要告訴他。

「不足以有危害嗎?」我們一家幾乎都死在它手裏。

我永遠都忘不了女兒吸完後看我時那雙眼睛。

簡單到只有兩個字:「去死」。

5

警察又問到:「你是什麽時候再次見到張野的?」

我吃吃的笑:「錢一掐斷,就見到了,具體在我···被入室搶劫那天。」

自從我她的生活費嚴格把關,女兒便知道了我知道她拿錢買了什麽。

她不屑於向我解釋,轉頭和老公振宇要錢。

因為從小不在她身邊,很多情感表達不到位,我們習慣拿金錢補足。

振宇生怕她不高興,從來都是要多少給多少,現在哪怕我三令五申,他也瞞著我無底線滿足女兒。

我們因此頻繁的爭吵,直到後來,我拉著振宇遠遠跟了女兒一天。

振宇眼睜睜看著鑫鑫和張野拉著手吞雲吐霧。

我無奈的告訴他:「一天七八百的補習課,你女兒根本沒報名,她把所有的錢都花在這個混混身上。」

振宇對女兒一向是毫無底線的,他幾乎要退到了最後一步:「如果她真的喜歡,他們真的分不開,要不···」

他很快就將話咽了下去,周遭的環境無一不昭示著張野的不靠譜。

他沒考上高中,現在一家修車廠做學徒,一個月一千五百塊包吃住,這些年只靠著鑫鑫用我們的錢養著,這樣的人,怎麽過日子?

誰的父母能成全?

「或許···知道生活不易,他們就能清醒些吧?」

振宇終於停止了對她毫無原則的溺愛,天真的以為,只要鑫鑫沒有了錢可以給他,張野一定不會再纏結了,誰知道,那就是我們夫妻走錯的第一步——我們萬萬想不到,他們是一個團體。

我們一家,早就被犯罪群體盯上了,鑫鑫,只是他們妄圖撬動我家財富的杠桿。

6

「你知道入室搶劫的那夥人是誰嗎?」警察問道。

我掀了掀唇,最後答道:「不認識。」

其實我怎麽不知道是誰呢?就是和她荒唐一夜的那些人啊。

女兒一直以為我不知道是她趁丈夫出差,引賊人入室的。

可我車裏一直放著一瓶小小的香水,只要開過車子的人身上一定會沾染那淺淺的後調。

我雖然眼睛被蒙了起來,但那落到我面頰上的巴掌,攜帶的檀木香,足以讓我確定——冥府之路。

我的香水,我親自生的債主。

張野用了變聲器,以為我辨識不出他的聲音,可他罵人的語調,和他奶奶一模一樣,讓我想忘都忘不掉,他在我臉上狠狠唾了口唾沫:「不省事的老女人,說!錢呢?!」

我閉口不言,堅持48小時之後,還是被他們撬開了保險櫃。

兩天,並不是我的極限,而是女兒的一句話提醒了我——振宇要回來了。

這麽多年,振宇對我掏心掏肺,讓我說一不二。

我實在想象不到,那麽溫柔的他看到這一幕能不能扛得住。

所以我妥協了,任憑他們拿走了家裏所有的錢和珠寶。

女兒洋洋得意的笑道:「到最後還不是要把錢給我?」

我也以為她只要錢,沒想到下一秒,她便命令手下將我從樓上扔了下去。

「死活看你造化。」這是我昏迷前,她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7、

從四樓摔下來,我不僅瘸了腿,還失語了。

整天渾渾噩噩,不傻不瘋的活著。

關於那天的時,我似乎失憶一般一問三不知。

鑫鑫看我沒有了威脅,觀察一陣子後,對我放松了警惕。

振宇心疼萬分,也自責至極,抱著我懺悔,整夜整夜不離不棄的照顧。

我瞧見他躲在角落抽煙時那寥落的背影,多想告訴他這一切。

但現在或許我們一家都處於監視當中,我什麽都不敢說。

只希望他們拿到錢能消停兩天,給我個喘息的時間,想想辦法。

然而,對方顯然是想一網打盡的,我的事情剛告一段落。

掌握著公司一半股份的公公突然丟了性命。

公公來看我時,鑫鑫突然說想和他一起去釣魚。

傍晚分時,醫院來電話,說掉進了湖裏。

三個路人去救,也沒及時救上來。

搶救室外一家人驚慌失措,可目睹至親溺亡的鑫鑫,卻不鹹不淡的站著。

我看著女兒平靜的臉,我可以確定公公是被鑫鑫推進湖裏的。

這個孩子越來越聰明了,不僅會以退為進,辦事還利落的很。

那片湖區,公公一天去八趟,怎麽可能失足掉進湖裏。

而且一個幹瘦老頭子,在岸邊失足,水深是極有限的,三個人去救,都救不上來,誰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伸的手呢。

但我沒有證據,因為他們倆釣魚的地方,是監控的死角。

我已經隱隱猜透她在想什麽,並不敢告訴振宇。

而是悄悄找到我的司機小達,讓他去查查那片湖區。

小達去了好幾次。

終於在湖邊入口處的便利商店那天的監控中,找到了張野的身影。

監控上顯示他身邊還跟著幾個人,看起來流裏流氣,像是混社會的街溜子。

他拷貝下了錄像,並請求店主寫下證詞備用。

可事實誰都清楚,小達趁著推我去買水果時偷偷說:「姐,只憑這些東西,根本無法立案。」

我點頭:「所以我們能做的,只有無盡的等待。」

要達到目的,她總歸會瞄上下一個目標的。

8、

因為公公的喪事,女兒提出,媽媽精神失常,爸爸傷心過度,她寂寞無比,想讓奶奶來陪她。

振宇有點訝異,她平常,根本就不和她爺爺奶奶親近。

我是獨生女,她小時候明明是被我媽媽帶的更多。

而振宇是長子,公婆有些重男輕女,明顯更加偏心振宇二弟生的孫子,對待鑫鑫著實一般。

她一直都是個記仇的孩子,振宇不相信她會想奶奶。

可鑫鑫就是這麽堅持,不依著她便在家裏打砸。

老公長著一雙棉花耳朵,再次心軟。

扭不過她,只得將婆婆接來。

婆婆來後,鑫鑫沒有表現出她口中的那麽「想奶奶」,對婆婆不冷不淡的。

到了第四天,她突然說想要去超市,拉著婆婆出了門。

我趕緊掛電話,叫小達偷偷從後面跟著。

等了一下午,終於婆婆和鑫鑫都回到家裏,我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婆婆面色有些不虞,我也見怪不怪,她一向脾氣不好,公公過世後更加孤僻。

現在全須全尾的回來,我已經很滿足了。

而且這一次,我錄到了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