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謝韞之纏結三年後,我得知小時候救我出火場,與我定了娃娃親的另有其人。
娘說,她收到塞北的書信才知記岔了,如今小將軍年及弱冠,帶著一身軍功上京提親來了。
於是,我靜靜等著小將軍的到來,不再追著謝韞之身後跑。
更不再為謝韞之對陸昭昭格外寵溺而大鬧。
甚至在花宴上親口承認他與陸昭昭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怒氣沖沖來質問我,卻在看到我手裏將要繡成的紅蓋頭傻了眼。
「你要成親了?」
我甜蜜點頭:「嗯,是我幼時就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1
「母親,你說得可是真的?」
三伏盛暑,房中冰堆已經融化一半,散發出絲絲涼氣,但我心內的燥熱反而更盛。
我反反復復地翻看著那封北地來的書信。
筆鋒遊走似龍行,短短幾句,求親欲望卻躍然紙上。
娘在一旁唉聲嘆氣:
「也是娘的過錯,記錯了人,如今你心系謝家那小子,雖是記錯了人,但付出的感情卻是實打實的。」
「如今正主來了,但這娃娃親也是你倆幼時戲言,做不得數,哪能真嫁。」
聞言,我擡頭,堅定道:
「娘,我要嫁。」
聽到此話,娘急得一把抓住我的手。
「小冉,你可不能因謝韞之要定親,聽信了外頭那些風言風語便隨意給自己定了人家。」
「你同意,娘也不同意!」
說到後面,母親的聲音已經帶了絲怒氣。
母親的顧慮我理解,前些天謝氏即將要與陸家聯姻的訊息傳遍京城。
眾多人都等著看我的笑話,更有甚者當眾在母親面前取笑。
「謝韞之求的是書香門第的陸家嫡女,可不是什麽不三不四地玩意兒。」
氣得母親想當場罵回去,但顧慮我的名聲,生生忍到腹痛。
從前,眾人瞧不上我不知羞恥地跟在謝韞之身後,如今更是成了全城的笑柄。
我安撫地摸著母親的手。
「娘,我不是賭氣,我喜歡的一直是小時候救我的那個人,只是認錯了人,情感錯付,幸運的是......」
說到這,我左胸生生疼了下,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
「幸運的是......謝韞之沒有喜歡我。」
母親說得沒錯,雖說認錯了人,但幾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母親沈默良久,心疼地將我擁入懷裏。
「我的兒啊,兒......」
最終母親還是拗不過我,點頭同意。
「那娘給燕北王回封書信,算算日子,小將軍還有七八日就能到京城了。」
我點頭表示明白,然後提醒母親:「娘,我要定親的訊息別傳出去,外面的風言風語太多了,我不想再平添話柄。」
母親自然應允,語氣中盡是悵然。
「之前我見謝韞之對你有情,才放任你跟著他,如今看來,娘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2
京城的東二區是勛貴世家貴女最愛逛的市集。
我挑選完喜服的布料,剛從鋪裏出來,不遠處突然騷動。
「讓開!讓開!馬驚了!」
瘋馬直沖我而來,四面全是驚呼聲,夫人小姐全都嚇得蒙住了臉。
直到四周安靜下來,她們才敢放下手帕,卻再次被驚住。
我直直地站在長街上,臉上濺滿血淋淋的馬血。
馬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脖子上一根銀釵。
人群中不知是誰驚叫出聲:「啊!好殘忍~」
我沒有說話,楞楞地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馬。
銀鞍紅纓,是我送給謝韞之的白龍駒。
那年,謝韞之剛入太學被人冷嘲熱諷,臨近大考,他不擅禦,我骨折了一條腿才將白龍駒馴服,助他拔得頭籌,名聲大噪。
曾經野傲淩雲的良駒,如今瘦骨嶙峋,身上隱隱可見的傷痕。
「冉姐姐!」
一聲嬌聲響起,我回過神來,轉頭見陸昭昭從一家店鋪裏走過來。
「還好這畜生沒有傷到你,不然我內心難安。」
我強忍著手肘處鉆心地疼:「這是你的馬?」
陸昭昭地勾起嘴角:「韞之怕我乘車顛簸,說這馬很穩。」
我心裏一澀,當初謝韞之說會珍惜一輩子的寶馬,如今卻用來討好陸昭昭。
見我不說話,陸昭昭更加得意了:「但這畜生不知像誰,賤得很,硬要打幾頓才聽話。」
陸昭昭最愛用這些暗戳戳的話激怒我,等我鬧起來,她一副受害人模樣讓所有人都站在她那邊。
但這次,我懶得理會,轉身想去看看白龍駒傷勢,卻被人扯住衣袖,手肘傳來一陣刺痛,我下意識就將人推了出去。
「冉姐姐,我真心想給你賠罪,你若覺得氣不平,直說便是,為何推我?」
陸昭昭倒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
分明是她瞧出了我手上有傷,故意掐了我一把,我看了她一眼:
「這些小把戲以後不要用在我身上了。」
剛走出兩步,就看見謝韞之,他不知看了多久,望向我的眼神冷冽。
「給昭昭道歉。」
我險些喪命於馬蹄之下,陸昭昭不過是絆了下。
我淡淡看了眼謝韞之,沒有像以前那樣哭著為自己辯解,然後謝韞之又開始維護陸昭昭指責我,這種把戲,我厭倦了。
我裝沒聽到,徑直走向白龍駒。
謝韞之不滿我的態度,哼笑一聲:「既然都是這畜生惹的禍,殺了吧。」
白龍駒很通人性,似是聽懂了謝韞之的話,舌頭輕舔了下我的手掌,眼中含淚。
我擡眸,平靜道:「若是我道歉,這馬還給我。」
大概我的反應太過平淡,謝韞之怒氣沖沖:「這會想道歉就得下跪敬茶了。」
眾多貴婦貴女擠在長街上,齊齊看著這邊。
當街下跪,這是折辱。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好。」
丫鬟拉住我:「小姐,這樣會毀了你的名聲!」
名聲哪有生命重要,何況我與小將軍成親後,就會前往北地,遠離這些是非。
盛暑的天,熱茶滾滾冒氣。
眾目睽睽下,我單膝跪地。
距離當初他為骨折的我上藥,承諾會一輩子護著我時,也不過才兩年光景。
現在謝韞之嫌茶太燙,讓我茶杯高舉過頭頂,手指被燙得火辣辣地疼,右手止不住地顫抖,好幾次都撐不住要摔了茶杯。
不知過了多久,陸昭昭終於接了過去,我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她痛呼出聲:「燙......」
謝韞之霎時變了臉,一把將茶杯推開,我來不及躲開,滾燙的茶澆了我一身。
我終於撐不住暈了過去。
夢中,我仿佛回到了初見謝韞之那年。
3
父親任禹州知府時,彼時的謝韞之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子,謝父拜托父親看顧謝韞之。
父親繁忙,這個任務便交給了我。
我在書院找到謝韞之的時候,他拎著帕子跪在廊下擦地,動作很慢,明顯在聽屋內先生教學。
一課畢,學生踴躍而出,一腳兩腳將他挺直的腰踩得匍匐在地。
更甚者,將堂上被先生訓斥的怒氣撒在他身上,對著他拳打腳踢。
我氣得跑過去兩三下打跑了那些鬧事的學子。
他擡起頭,清俊的臉上掛著那顆我向母親確認了八百遍的淚痣。
父親不讓我透露他真正的身世。
我替他交了束脩,讓他正大光明地坐在校舍裏聽課。
我知道他這樣的身世,容易被人取笑詬病,便努力讓他改掉身上的土氣和膽怯。
教他改掉了帶有口音的方言,教他射箭,教他禦馬,教他禮節。
一年後,他已然脫胎換骨,是個朗朗清華的公子。
當初那些學子懷恨在心,想殺他泄憤,我被兇徒砍了兩刀才得以救下他。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流淚,讓人心碎:「小冉,以後我定不負你。」
後來他被謝父接走,以侯府世子的身份入太學。
我也跟著父親赴京上任,正大光明跟在他身後,看他散發光芒,到了我也要仰望的程度。
大考時,因有人在身後嘀咕了幾句他的身世,我氣得當眾把毛筆扔了過去,被罰去清潔書閣。
他讓我坐在一旁看著他清掃。
昏暗的書閣裏,混雜著墨香,兩人心照不宣地抱一起,他的唇輕柔地映了下來。
我以為他會如他所言,等他有了官位加身,便上門提親。
誰承想,父親被陷害入獄,我奔走無門,求到了剛成為大理寺少卿的他面前。
他為難:「小冉,你父親是結黨營私,我......」
我失落地轉身,我懂,沒人敢這時候替父親求情,只是沒想到他也不願。
後來,朝中不知是誰走動了下,查清父親被冤枉,得以釋放,但也遭降職。
但謝韞之不知是愧疚還是其他原因,漸漸開始疏遠我,與陸昭昭走在了一起。
「......」
一股熱流從口入喉,我猛地嗆醒,入眼的便是謝韞之擔心的表情。
他坐在床頭端著藥碗。
母親在一旁抹淚,看我醒來,直撲過來。
「冉冉,你嚇死娘了,還好有韞之撬開了你的嘴。」
我看了眼謝韞之,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視,又默契地轉開。
「我沒事,娘,只是今日精神不好才暈了過去,白龍駒怎麽樣了?」
「你放心,有人照料。」
我松了口氣,母親還在抹淚:「你該擔心擔心你自己,你這樣,我怎麽放心你去北地。」
「去什麽北地?」
謝韞之望過來,瞳孔微縮,帶著深究。
4
母親抹了眼淚離開,只留我和謝韞之兩人在屋裏。
我從床上坐起,偏頭看著桌上一閃一閃的燭火。
「你想去北地?」
我點點頭:「那是爹和娘相識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我怕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並不打算告訴他真相。
謝韞之松了口氣,笑道:
「這有何難,燕北王幼子要定親的奏折已經呈上禦前,人選合宜,陛下已經批準,屆時會派使團前往北地觀禮,我們一同前去。」
我默了半晌,淡淡道:「好,一同前去。」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
良久,謝韞之再次打破沈默。
「今日之事,你做得欠妥。」
聽到此話,我心中一緊,還覺得有一絲好笑。
從頭到尾他都沒想過要解釋白龍駒的事,也沒有想過問我緣由,只會一味地指責我。
謝韞之半隱在燭光下,見我望過去,道:
「你大庭廣眾下推倒陸相嫡女,你可知道後果。」
「你父親不過是四品,還只是個武職,得罪丞相,有什麽好處?你做事總是這樣冒失,讓別人來替你收拾爛攤子,冉冉,你懂事些......」
不過是......只是個......
他仿佛忘了是誰把他帶進京都的。
我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睛裏:「那你想要我怎麽做?給她磕頭認錯?」
他默了一瞬:「兩日後便是荷花宴,到時你主動求和,昭昭心善,想必也不會計較。」
我閉了閉眼,內心滿是失望,也不想再問他關於白龍駒被人下藥一事。
「若說我不呢?」
他微微蹙眉,似是有點不耐煩。
「你總是如此任性,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為別人......」
話音戛然而止,空氣安靜下來,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下文,我疑惑地望過去,見他楞楞地望著我的枕邊。
我低頭,心中一凜,是我繡的紅蓋頭,沒註意露了出來。
「那是什麽?我怎麽瞧著有點像......」
他語氣中帶了絲微不可察的警惕。
原來你也會介意我成婚嗎?
我故作鎮定地重新塞入枕下。
「沒什麽,只是日子無聊,繡點花樣打發時間,為以後嫁人做準備。」
聞言,謝韞之縮回想要上前確認的手,眉宇松了松:「那也太早了點。」
「再說,除了我,你還想嫁誰?」
我垂下眼瞼,懶懶地不想搭話。
謝韞之坐了半晌,從懷裏摸出一支白玉細簪放到枕邊。
羊脂潤玉,價格不菲。
是我前些日子瞧中沒舍得買的簪子,我不知道謝韞之是如何得知的。
他見我盯著那根簪子,笑道:「喜歡嗎?」
我點點頭,心中不自禁地閃過一絲喜悅,他居然記著,說明他對我還有意?
剛想道謝,就聽謝韞之說道:
「喜歡就好,昭昭最近在學射箭,你做的弓極好,我想拜托你......」
我楞住,嘲諷著剛才的自作多情。
他還在說:「要精致點,昭昭她......」
一而再,再而三。
我氣笑了,忍不住打斷他:
「謝韞之,你想當狗,也非要我不當人嗎?」
他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帶著被人拆穿的怒意站起身。
「小冉,你現在怎麽變得......」
我冷漠反問:「變得什麽?」
「如此不近人情!」
說完,拂袖離開。
「等一下。」
見我出聲,謝韞之立刻停住腳步,緩緩回頭,滿眼欣慰地看著我。
他以為我反悔了。
我將簪子扔了過去:「帶走。」
謝韞之好似不太信我會如此對他,臉一下子僵住,最後忿忿離去。
我擡頭望向窗外的圓月,心口好似被人剜了一個洞,直往裏灌風。
別難過,蔣冉,不值當。
5
躺床上養了兩天,這期間謝韞之想見面修好,都被母親擋了回去。
他讓人送來一些我愛吃的零食,都被我分給下人。
到了荷花宴當天,母親將我喊到房中,笑著從懷裏摸出一塊玉和一封書信。
「這是小將軍讓人捎來的,也難為他記得你的生辰。」
我一楞,才恍惚今日居然是我的十七歲的生辰。
母親又哄著我吃下一碗面條才放我離開。
我手裏捏著那塊玉觸手溫潤,質地瑩透,應是一塊古玉。
答應定親後,我去了解過東雍鳴。
戰功赫赫的驃騎將軍,性子放蕩不羈,殺伐果斷,一桿銀槍讓敵人聞風喪膽。
沒想到如此血性的男子,會有那麽細膩的心思。
想到這,我嘴角不自覺地帶了絲笑。
「你在笑什麽?」
一清冷的聲音響起,我斂了表情望過去,是謝韞之。
我居然忘了謝韞之一直以來的習慣。
無論什麽場合,繞多遠的路,他都會雷打不動地過府接我一道。
以前我竊喜他對我的這份不同,現在我直接無視,上了府裏馬車。
他身後的車簾被掀開,陸昭昭露出頭來。
「冉姐姐,你是不是怪韞之先接了我?」
我腳步頓住,淡然一笑:
「並沒有,陸小姐身份貴重,謝世子考慮得很周全。」
聞言,謝韞之眉間微擰,陸昭昭表情僵住。
兩人似乎都沒料到我是這個反應。
陸昭昭一臉看穿的表情:「韞之,你趕快哄哄冉姐姐,她果真生氣了。」
謝韞之冷哼一聲:「真是麻煩。」
說完朝著我走來,回答他的是馬蹄揚起的灰塵。
6
荷花宴由長公主一手推行,男女同席,旨在讓未婚少男少女不再盲婚啞嫁。
能入宴之人都是五品以上官員,身世相當,更甚者有人在宴上交換信物定情。
父親被降職後,我也受排擠,無人找我攀談,我在角落得個清靜。
「你們聽說了嗎,北地的小將軍定親了。」
「聽說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那麽好命,我可聽說小將軍比謝世子還俊三分。」
「昭昭是小將軍表妹,她定知道是哪家,等會問問,說不定會是你我呢。」
此人說完,引起一陣哄笑聲。
我沒想到東雍鳴遠在北地,居然在京都也深受歡迎。
謝韞之與陸昭昭一進來,一群人便圍了上去。
謝韞之東張西望,仿佛在找人,直到看到我,眼神才定下來。
陸昭昭笑著走近,熟絡地挽著我。
「冉姐姐,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一起嘛。」
三人一席,我與謝韞之中間隔了個陸昭昭。
「姐姐,聽說你泡的茶水格外香,能給我一杯嗎?」
她是在敲打我兩日前的屈辱,我懶得反駁她,隨手遞給她一杯茶。
謝韞之細心地給陸昭昭披上薄紗:「這裏涼氣足,多穿點兒。」
長公主在上位滿臉揶揄地瞧著他倆,調侃道:
「昭昭你沒幾天就及笄了,還要世子照顧,不害臊。」
有人接道:「公主,誰不知世子就等著昭昭及笄就定親呢。」
陸昭昭臉瞬間紅了,調皮地吐了下舌頭。
大家哄笑著,等著看我的反應。
但我一句話沒說,連眼光都沒給她們分一個。
陸昭昭卻不肯放過我,嬉笑著開口:
「公主,冉姐姐比我大兩歲尚未婚配,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
一句話讓場面安靜下來,各式各樣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文家嫡女文宜冷笑道:「她哪能跟你比,她倒是想嫁,這不想著什麽都和你搶。」
我遲疑兩秒鐘,放下碗筷,神色淡然:
「陸小姐與世子天造地設,我祝他們長長久久,相伴一生。」
文宜吃了癟,繼續挖苦:「話雖這樣說,但誰知你心中打著什麽主意,昭昭,你可得看好世子,別讓有心人勾引了。」
我不在意地受著所有人的嘲諷,平靜地吃著果盤。
從我說出那句話後,謝韞之眉頭就沒松開,面無表情地喝著酒。
陸昭昭也察覺到了,拉了拉他衣袖:「韞之,若是你對姐姐有情,我......不會介意的。」
說到後面,她眼圈紅紅,誰都能看出她在逞強。
謝韞之卻沒有立馬回答,眼眸低垂,看不清他眼底的深意。
就在場面漸漸安靜下來,陸昭昭也開始面露慌亂時,他笑了:
「怎麽會,你多慮了。」
陸昭昭緊繃著的小臉,一下子笑開。
謝韞之寵溺地回笑。
我簡單地掃了一眼甜膩的兩人,壓抑著酸痛的心口,嘴角嘲諷地扯出一抹笑。
長公主順著話道:「蔣小姐,可看看席上有沒有喜歡的?」
謝韞之看向我,勢在必得我會提他。
我轉過頭,朗聲道:「臣女心悅之人不在席上。」
「那你心悅誰?」謝韞之似笑非笑道。
他不信我的話。
以前我也曾用此話氣謝韞之,久而久之,他也疲了。
「與你無關。」
此話一出,謝韞之冷哼一聲,臉上不以為意,但緊握的雙拳暴露了他的心思。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我行禮告辭。
陸昭昭推了推僵住的謝韞之:「冉姐姐又說氣話了,韞之,你去哄哄她吧。」
聞言,我腳步一頓,沒聽到謝韞之的動靜,心裏再次泛上一陣苦意,但卻更快更堅定地朝外走去
7
回到府裏,我趴在桌上琢磨著那封信,筆跡依舊張揚。
【心向君同,夢向君同。】
我摩挲著手裏的玉。
還有三日了吧,這人就該到了吧,我該給什麽回禮呢?
對了,弓弩!
剛畫好圖樣,丫鬟帶著謝韞之到了房門口。
以前為了方便見謝韞之,我便交代丫鬟們只要是謝韞之到訪不用通傳,在床上躺了兩日,這事倒是忘了。
他不知在想什麽,眸色復雜地盯著我,一言不發。
直到聽見我交代丫鬟找弓弩地材料,眼睛一亮。
「你要做弓弩?」
我淡淡地點頭。
他露出一個笑:「我已經給昭昭選了弓弩,你不必再做了。」
「......」
關我什麽事。
他走近,從背後拿出一只大籠,威武的蒼鷹立於籠間。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費了不少工夫才馴服了這只鷹,你看,喜歡嗎?」
蒼鷹被困在狹小的籠間,身軀被迫蜷縮,銳利的眼睛透著無奈。
馴服一只鷹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但我已經不再像以前那般,一顆甜棗就能被哄的開開心心。
我笑了:「不喜歡。」
謝韞之笑意頓無。
「為什麽?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這時一只龐然大物從外跑進來,一掌把鳥籠拍飛。
謝韞之嚇得臉色煞白。
今早與信一起到的,還有這只白虎。
白虎名小圓,是我幼時與東雍鳴一起救下的虎仔,但當時我實在太小,記不得了。
東雍鳴信上說他從小又當爹又當娘,如今也該我盡盡義務了。
小圓戰鬥狀態盯著謝韞之,我安撫地摸了摸小圓的腦袋,淡然道:「這就是為什麽。」
有了鳳凰自然不會再要麻雀。
謝韞之如鯁在喉,神不守舍地在桌前坐下,又被桌上的弓弩圖樣吸引。
「這是連弩?」
我試圖將圖樣拿回,卻被他一掌壓下。
謝韞之繃緊了嘴角:「是男人用的。」
然後他恍然大悟道:「給我的?」
我心中冷笑,不想再瞞著他,一字一句道:
「是給我心悅之人的。」
聽到此話,他指尖微抖,鎮定道:
「我知道,我很喜歡。」
我不想再和他爭些所謂,起身趕人。
他卻一反常態地不願離開,心裏估計隱隱有了一種猜測。
在房裏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麽東西後,眉頭松了松,抿著唇睨著我:「冉冉,今日你生辰,我帶你去放煙花吧,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看?」
他似乎很想我有驚喜的表現,但我只是搖了搖頭:「世子還是帶陸小姐去吧,我們身份不合適。」
聞言,他眉心又攏起:「你還在為宴上我說的話生氣?」
我沒有回答。
他卻扯著我的手就要往外走,恰巧此時丫鬟進來傳話。
「世子,丞相府的丫頭尋你,說她家小姐不知為何嘔吐不止。」
他立馬甩開我的手,面露緊張:「可有說何原因?」
「說好像是在今日宴上用了不幹凈的東西。」
我眉心一跳,想到了那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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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外走了幾步,才想起我,腳步一頓:
「冉冉,我去看看就回,我一定會帶你去看煙花的。」
「不必。」
他腳步一滯,似乎想說什麽,終究沒有開口。
謝韞之走後,我便拿出將要完成的紅蓋頭。
還剩一點點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下人又傳謝韞之來了。
我驚得不小心紮到了自己。
以往他去找陸昭昭,也曾說會回來尋我,卻從未實作過。
這一次,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我急著把蓋頭放入袖中,卻見謝韞之一臉陰沈地進來,氣勢洶洶地問我:
「蔣冉,你什麽時候也學會這下三濫的手段了?」
他身後還跟著陸昭昭的婢女。
「怎麽了?」我不明所以。
「你今日是不是在昭昭茶水裏下毒了?她從宴上回來就狂吐不止,人如今昏迷不醒,就只喝過你沏的那盞茶水。」
他看向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麽臟東西。
[一歲一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