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例外】
我娘是書裏的路人甲,靠茍活到大結局。
她常說男人不是好東西,男主再愛還是負了女主,但我爹爹例外。
為此她出了好內送流量備援容錯機制意幫爹爹養身、賺錢,還幫爹一躍成了貍貓換太子中的真太子。
阿爹感動不已,說此生都不負阿娘。
可後來來了個太子妃,也是阿爹說:阿潯,她身份尊貴,是母後的人,我沒有辦法。
阿娘被迫成為側妃,我只能叫別人母親。
再後來,他又說:阿潯,太子妃無子郁郁寡歡,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不惜親手灌藥打掉娘親肚子裏的弟弟,將我和阿娘趕去偏僻的院落。
「等太子妃有孕,我便帶你們回來。」
可他不知道,在他慶祝太子妃有孕那日:阿娘只余一身枯骨。
1
阿娘死的時候,太子妃有了身孕。
所有人都歡歡喜喜的聚在主殿慶祝,只有我,一個人呆呆地看著榻上的枯骨紅了眼眶。
一個時辰前,我和阿娘還依偎在一起看話本,可下一瞬,她的臉頰無比蒼白。
豆大的汗珠自她額頭滑落,連帶著血自口中冒出。
我知道:阿娘的病又犯了。
以往,她會死死拽著我,不許我去找阿爹。
可今日不同,她甚至沒有開口的機會,原本瓷白的肌膚開始收縮,如同枯木。
看著阿娘比先前更難受的模樣,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去找阿爹幫忙。
可我原先爬出去的狗洞被堵死,只有遠處的宮殿上方炸開絢爛的煙花。
「開門!!」我拼了命拍門想要出去,可外面的侍衛卻無動於衷。
最後,我只能灰溜溜地回到阿娘身旁,可此刻的阿娘,已經沒了任何呼吸。
我已經快四歲,已經明白:人沒了呼吸,就死了。
這一次,我再也忍不住,拖著沈重的梯子爬了出去。
因為墻面太高,我被摔得眼冒金星。
可想到阿娘,我忍著眼中即將冒出來的淚避開人群闖進了主殿。
此時,阿爹守在太子妃身邊,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我沒有猶豫,連忙開口:「阿娘死了……」
場面瞬間安靜下來,因為我突然闖進來,宴會被迫終止。
而太子妃的眼眶瞬間就紅了,但對上阿爹的眼時,她勉強一笑:「沒關系,郡主還小。」
她裝作若無其事,可阿爹卻沈了臉色:「又是你娘叫你來騙孤,對嗎?」
「先前就算了,可如今是太子妃的慶功宴,容不得你們胡鬧!」
看著他冷漠的眼,我拼了命搖頭,淚如雨下:「不是的,阿娘真的死了,我沒騙你……」
可沒等我說完,阿爹便打斷了我。
他說:阿娘把我教壞了,如今的我,就是個撒謊精。
可從前的阿爹只會說:我是最乖的孩子。
2
因為我這一鬧,太子妃的淚怎麽都止不住,可偏偏她低著頭,怕叫人看見。
阿爹滿眼緊張地哄著太子妃,不忘輕柔地撫摸她的腹部:「別哭,對孩子不好。」
我楞楞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鼻尖忍不住酸澀。
我記得,阿娘之前肚子裏也有過小寶寶,還是個弟弟。
那時,阿娘撫摸著小腹,滿眼幸福。
阿娘說:阿爹會好好保護我們的。
可她沒想到,阿爹會變,甚至愛上那個虛偽的太子妃。
上方雍容華貴的女人很溫柔,可偏偏就是這樣的溫柔,讓我心中發寒。
在阿爹面前,她總會笑盈盈地讓我叫她母親,甚至幫阿娘說話。
可等阿爹走了,她又變了一副模樣。
阿娘時常會被她欺負到面色蒼白,就連我的胳膊上,也有她掐出來的痕跡。
我同阿爹告過狀,可她卻滿眼失望:「即便郡主不滿我做你的母親,也不必如此誣陷於我。」
她哭得很美,幾乎沒有人不相信,是我在說謊,包括阿爹。
那次,我被打紅了屁股。
可從前,我說什麽阿爹都會信。
……
四年前,我和阿爹阿娘還是普通的農戶,靠阿娘的主意過上了好日子。
阿娘問阿爹想不想過更好的日子。
阿爹擁著我和娘:「若只有我一人,自然不在意,可如今有了你們,我當然想你們過上好日子。」
阿娘笑得溫柔,然後送出了一件東西。
然後一輛豪華的馬車駛入我們的院子。
再然後,一切都變了。
他們說:阿爹是貍貓換太子中的真太子,身份尊貴。
因此,我和阿娘住上了金碧輝煌的宮殿。
那日,阿爹拿下阿娘背上的背簍,向天起誓:此生絕不負她。
可皇後卻塞給了他一個尊貴的太子妃。
阿娘被迫成為側妃,我只能叫別人母親。
阿爹說:他不會讓我們母女委屈太久。
可不過半年,他就變了。
他開始冷落阿娘,同太子妃在一處。
那時阿娘剛剛有孕,可過了不久,太子妃也有了身孕。
可阿爹曾經說:他對太子妃只是逢場做戲。
所以,阿娘便找了過去,可沒等找到阿爹,太子妃便跌入了湖中。
那日,太子妃的孩子沒了。
她說娘親推她落水,可我明明看見,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我同阿爹解釋,可他不相信我。
因為他不相信一個柔弱,但願意為他擋刀的女人會說謊。
所以,為了補償太子妃,他讓人打掉了阿娘肚子裏的弟弟。
更是在太子妃的一次次挑撥中,兩人徹底離了心。
娘親虛弱地躺在榻上時,阿爹說:太子妃所出才是正統,阿娘已經有了我,該滿足了。
那日,阿娘瘋了一樣將花瓶砸在阿爹身上,幾乎肝腸寸斷。
3
後來,阿爹再沒來看過我們。
可突然有一日,皇後來了。
她和太子妃一起,逼著娘親喝下一碗湯藥。
原本那藥也有我的一份,可看著我稚嫩的臉龐,阿娘眼眶赤紅一片。
她快速喝了那碗湯藥,又連忙跪下給皇後和太子妃磕頭:「念初還小,還是個女孩,不會有威脅的,求皇後和太子妃寬宏大量!」
她哽咽發誓:「今後,民女絕不纏結太子殿下。」
阿娘說話時,那猩紅的血不斷從她口中冒出,染得我眼眶也紅了。
我從未見過阿娘這般,心如針紮。
我忍不住跪在皇後眼前:「祖母,念初以後絕對不會纏著阿爹了,放過阿娘吧……」
皇後微微皺眉,可看到我與阿爹相似的臉龐,只說一句:罷了。
他們走了,可阿娘痛到滿地打滾,血染紅了衣衫。
那是阿娘第一次發病,我毫不猶豫去找了阿爹。
那一次,阿爹滿臉慌張。
可等太醫說:阿娘什麽事都沒有的時候,他的臉色瞬間陰沈。
又因為太子妃的一句話,我們被趕去了偏僻的宮殿。
他說阿娘是在裝病,可明明一切都是真的,是太醫在說謊。
可他不相信阿娘,也不相信我。
4
自那之後,阿娘時不時發病,吐血到暈厥。
我急壞了,在雨天便鉆了狗洞去找阿爹,卻只得到一個冷漠的眼神。
從前的阿爹,看見我會笑,會抱著我說:念初是世上最好的小孩。
那時候的阿爹,滿心滿眼都是我和阿娘。
可現在,他眼中有了別人,對我也不比從前那般親昵。
隱隱地,我有些討厭他了。
可想到娘親痛苦的模樣,我忍著淚靠近,卻被阿爹身邊的嬤嬤阻攔。
只因為:我身上太臟了。
她說:阿爹是尊貴的太子,怎麽能沾上我身上的泥汙呢?
看著這一幕,阿爹的面色沒有一絲變化,甚至沒有否認嬤嬤的話:他在嫌我臟。
淚聚滿眼眶,我忍不住嘶吼:「可從前的阿爹,從來都不會嫌棄我。哪怕滿身泥汙,也不會這樣冷漠!」
可聽到我的話,阿爹卻黑了臉色,如今的他同從前大不相同,自是不願意回想曾經的苦日子。
於是,他讓人把我送回去,不許我再出來,可我卻白了臉色。
我說:阿娘又犯病了,想讓他去看看。
可他眉眼微動,張口,卻是一聲諷刺。
他說:這又是我們的把戲。
5
失神間,我被送了回去。
那日阿娘同我生了好大的氣,不許我再去找阿爹。
可後來阿娘再發病,血染紅了全身。
我害怕極了,又鉆了狗洞去找了阿爹。
似乎是被我煩透了,阿爹終於肯來看看阿娘了。
可等我們去,阿娘已經換了一身衣裙,哪裏還有先前蒼白無力的模樣?
就連地上的血都消失得一幹二凈。
阿爹的眼睛越來越冰冷,可看著太子妃勾起的唇,我瘋了一樣拍打她的大腿:「又是你做的,你為什麽要害我阿娘!」
我哭喊著,卻沒發現阿爹攥緊的拳。
最後,他想伸手打我,卻被阿娘攔住。
那重重一拳落在阿娘背上,血滴落在我肩頭,無比刺鼻。
看著阿娘的模樣,阿爹忍不住恍惚。
阿娘抱著我,嘶吼著讓阿爹滾出去,那滾燙的淚呀,滴在我心口,又燙又疼。
我也忍不住跟著落淚,而阿爹冷冷一笑,讓人堵死了我鉆出去的狗窩,不許我再出來。
後來阿娘再犯病,雙手總是死死抱著我,她說:「阿娘沒事,不要再去找他了。」
阿娘說:阿爹已經不是從前的阿爹了。
可我記得剛入宮時,阿爹說:會待我們如初。
為什麽,一切都變了呢?
6
聽到我的話,阿娘苦澀一笑:「人心易變。」
我只識得幾個大字,哪裏懂這樣深奧的道理,只跟著娘親哭個不停。
「我想要從前的阿爹,我想讓阿爹不要再做太子了,我們回家,就能回到從前的,對嗎?」我紅著眼想出去,卻被娘親阻攔。
她冰涼的指尖溫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淚,帶著誘哄:「等阿娘再發三次病,我們就回家,好不好?」
我哽咽著答應,卻不知道,她是在騙我。
7
自從阿娘說帶我回家後,我再也沒有鬧著出去找阿爹。
潛意識裏,我已經開始討厭阿爹了,如果能和娘親回家,那阿爹,我不要了。
我掰著手指頭數著:「一次,兩次……」
可不過第二次,阿娘便沒了呼吸。
淚止不住滑下,看著已經抓著我往外拖的宮人,我拼命地掙脫:「阿娘真的死了,為什麽你就是不肯相信我!」
我只想讓他救阿娘,於是我沖到他眼前跪下,可太子妃卻突然驚呼一聲。
似乎怕我傷到太子妃,阿爹毫不猶豫將我推開。
腳下落空,我自台階滾落,手心火辣辣地疼,可擡眼,便是阿爹緊張太子妃的模樣。
他滿眼慶幸:「還好你沒事。」
心微微刺痛,眼前一片模糊。
「阿爹……」我忍不住呢喃,可他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到現在,我才明白:阿娘為什麽說阿爹不是從前的阿爹了。
如今的他,是別人的阿爹,別人的夫君,他心中,再無我們一絲容身之處。
看著我眼中的淚,太子妃起身靠近,如蔥的手指將我拉起:「郡主,沒摔疼吧。」
她端得一副慈母模樣,可無人看見的袖下,那尖銳的護甲死死紮進我的手腕:很疼,很疼……
看著我皺起的眉,阿爹三兩步上前把我推開,雙臂死死護著太子妃。
扭頭,便是冰冷。
他說:「滾回去!」
口中的話哽在喉間,我藏起袖下的傷,扭頭便沖出了宴廳。
8
我被人送回偏殿,大門隨之關閉。
如今秋風蕭瑟,更顯得這裏荒涼。
我木木地回到寢殿,撿起沾了血的話本,淚浮上眼眶:「騙子,都是騙子……」
明明說要帶我回家的,可如今,只剩下我了。
我翻看著話本,緊緊依偎在娘親懷中,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夢裏,阿娘說:「念初,我們回家,回家……」
可等我去拉她的手,卻抓了個空。
「阿娘!」我猛然睜開眼,可身旁只有阿娘如枯枝般冰涼的屍體。
憋了許久的淚再也忍不住落下,我想放肆地哭,可只有淚落下,甚至發不出一絲聲音。
想到夢中的話,我抱著阿娘的身子,想要帶她回家,可我太小了,即便阿娘骨瘦如柴,我也挪不動分毫。
無力感充斥在心間,我忍不住垂頭:為什麽我這麽沒用呢?
恍惚間,門外有鳥叫。
我拉開門,只見一只白鴿帶著一封信跳到了我腳邊。
我記得,阿娘說帶我回家時出現過這樣的鴿子。
於是,我擦去淚,學著阿娘的樣子開啟信,卻只看懂信上的幾個字:「東後角,新狗洞。」
落筆:是從前喜歡阿娘的顧叔叔。
我們沒來京城前,阿爹還和顧叔叔打過幾次架,只是後來顧叔叔去參了軍,我們再也沒有見過。
知道有辦法回家,我連忙去拉阿娘,可還是拉不動,最後,我握著娘親的手呢喃:「念初去看看,念初不會丟下阿娘的……」
不過片刻,我找到了新狗洞。
我毫不猶豫彎腰鉆了過去。
一雙黑金靴出現在眼前,我下意識擡頭,卻見阿爹面容冷峻,眼底帶著絲絲寒意。
9
看到阿爹,我下意識往後退,從心底抗拒他。
可他卻一伸手將我拽了出來。
看著我眼底的慌張,他目光森寒一片,唇角噙著冷笑:「你娘倒是看得明白,知道日後過不好,竟勾搭上了顧炻。」
說著,他冷冷瞥了一眼黑暗的一處:「難為你不惜得罪我都要來帶走她們。」
「可惜,被孤發現了。」阿爹死死抓著我的衣領,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氣。
我忍不住哆嗦,卻看到自暗處走出來的顧炻,想到從前顧叔叔的溫柔,淚在眼中打轉。
委屈傾瀉而出,我紅著眼眶大哭:「顧叔叔,娘親死了。」
「她就躺在那裏,吐了好多好多血,我怎麽都喊不醒她……」我顫抖著落淚。
可阿爹卻冷冷一笑;「見一個騙一個,沈念初,你越發能耐了。」
可我連忙搖頭:「我沒騙人。」
好在,顧叔叔是相信我的。
聽到我的話,他面色一冷,從阿爹手中奪過我便三兩下翻進了院墻。
手心突然一空,沈宴安忍不住皺眉。
他不相信我的話,只覺得我又在說謊。
想著攔截到的幾封信,他的臉色越來越冷,甚至帶著嗤笑。
於是,他慢悠悠地自正門踏入,想看看娘親被拆穿的模樣。
可等他推開門,卻看到滿地的血和榻上毫無氣息的人兒。
幾乎是瞬間,他面容煞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