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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上對「愚蠢」的容忍度越來越低了嗎?你有「厭蠢癥」嗎?

2023-11-02心靈

大三時,我所在的專業有一門機能學實驗課程,

內容其實也很簡單,無非是對小白鼠、兔子、牛蛙進行最基礎的解剖,做一些基礎的手術操作。

課程開始前,和我同組的女生們把小兔子像寶寶一樣輪流抱在懷裏,紛紛伸手摸它的毛,嘰嘰喳喳地討論這只兔子有多乖,有多可愛。我也想抱一下這只兔子,也順便檢查一下它的狀態,結果伸了半天手硬是沒摸著。

過了一會兒,上課了,老師要求將兔子捆綁在案板上。這下沒人抱兔子了,大家都揣著手面面相覷,也沒人說話,就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想動手。

最後還是我一個人來綁,我用左手的肘關節死死地將兔子的後頸壓住,右手將繩子交叉至案板斜對側打結。兔子被我壓痛了,不斷地蹬腿,發出淒慘的嘶鳴。

這時終於有人說話了:哎呀你輕點,你把人家都弄疼了,

然後她又俯身撫摸兔子的頭,像哄小孩一樣說「寶寶乖哦,不疼不疼」...

組裏的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讓我下手輕點。

我其實已經很生氣了,但還是耐著性子告訴他們:

你們不幫我按住它,我只能用自己體重壓制住,然後才能空出手來用繩子進行固定。如果你們覺得我的做法很殘忍,那要不你們自己來做,不然就給我閉嘴。

然後他們就閉嘴了。

固定完成後,下一步就是進行麻醉。我準備從耳緣靜脈入針,於是將兔子的耳朵的毛剪短,然後反復彈打耳背,

和我同組的女生看到我的操作後又坐不住了,大聲質問我「你要麻醉就麻醉,幹嘛打人家啊,虐待動物啊?」

我再次耐著性子說:這只兔子的耳緣靜脈不清晰,所以需要透過手指彈打耳背使靜脈充血,這樣方便我們觀察和操作。

女生聽到後又坐回去了,小聲嘟囔著「那也不能這麽用力啊」。

嗯......行吧。

接下來,我需要將兔子的膀胱翻找出來,在膀胱三角處剪口、插導尿管,

在這期間,我需要先一層層地切開腹壁腹膜,然後翻開阻擋視野的小腸、結腸,最後將膀胱暴露在視野中,

切開表皮後,我用皮鉗夾住表皮,表示需要一個人接替皮鉗進行牽拉。但沒人接,都忙著對暴露出來的切口幹嘔,

我不小心切到血管了,暗紅的血液正順著切口不斷外滲,我周圍的女生的尖叫響成一片,幾個人都用手捂著眼睛不敢看,硬是沒人來搭把手。我只能一手拿刀,一手拿紗布按壓止血,白大褂的袖口都被血液完全浸透了。

在我翻開腸道、在各種腹腔臟器中翻找膀胱時,有人更是表示這股腥臭熏的她快要無法呼吸,示意我趕緊找,別讓她聞太久。

但由於沒人輔助我,現在的速度已經是我的極限了,而且由於我不得不透過各種手段暴露兔子腹部的切口,它的腹腔內現在一片亂糟糟的,

實驗結束後,我準備把臟器還納進腹腔、對腹部進行縫合,幾個女生看到我慢條斯理的樣子後,一個勁地催我別處理傷口了,趕緊把兔子丟進垃圾桶。

我此時已經不覺得憤怒了,而是感到很驚奇——

我以為她們很喜歡這只兔子,所以按理來說,她們應該比我更希望給這只兔子一個體面的結局才對,

畢竟連我這種對小動物無感的人都知道:這只兔子為了醫學事業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無論它是否是出於自願,它都是高尚的存在,它用它的生命教會了我知識,它是一位值得我尊敬的老師,我至少應該給它最後的體面。

但她們此時看向兔子的眼神裏早無最初的寵溺、慈愛,完全是用一副看垃圾的眼神看著它——明明在1小時前,她們還像抱寶寶一樣將它抱在懷裏。

這個世界還真是奇妙啊。

最後,我按照手術學標準完成了縫合,推入過量的麻藥處死兔子,將兔子屍體放置在回收盒。這時我的組員們終於緩過勁來了,沒有繼續捏著鼻子幹嘔,也沒有看著血跡尖叫,

他們開始琢磨怎麽寫報告,也交頭接耳著討論我做手術時的表現,

在他們眼裏,我冷血、殘忍,面對著猙獰的屍體和傷口無動於衷,甚至還對腹腔裏暴露的臟器表現出興趣。

但,真正冷血、殘忍的人難道不應該是他們嗎?

明明在大家的合作下,可以幹脆利落地綁住兔子,快速地進行麻醉,精準地開刀剖腹、找出臟器,然後完成膀胱插管,結束實驗——以最快、最精確的效率完成手術,對兔子帶來的痛苦反而最小。

但他們卻寧願在兔子流血時閉眼,在腸道暴露發出腥臭時掩鼻,仿佛只要他們眼睛看不見、鼻子聞不到,一切就不存在一樣。

他們確實表現出來自己的善良,表現出自己的不忍,

他們個個都是大善人,擁有崇高和慈悲的品格,可惜世道不公,兔子不知道為什麽因他們而加倍痛苦。

而我嘛,正如他們所說的一樣,殘酷、冷血,或許還是個對屍體內臟有怪癖的變態,但我這個大惡人反而給了兔子最大的尊重和最後的體面。

這個世界還真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