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為妃前一晚,父親帶來了一個容貌迤邐的女子。
父親開口:「讓她作為你的貼身丫鬟陪你入宮,如此你身邊也算有個可信之人。」
可信之人?
他藏在外邊就算了,今日還敢將私生女帶到我跟前來,想讓私生女借我入宮謀取皇帝青睞。
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娘當初可就是被她和她娘上門氣死的!
不過,我答應了,畢竟入宮之後,她能不能得到皇帝青睞還不一定,但我倒是能讓她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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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娘出身世家望族河東柳氏,外祖父是皇上親封的國公。
她當年帶著豐厚的嫁妝,嫁給當時考中榜眼但出身寒門的父親。
父親憑借母親的家族勢力,仕途扶搖直上,官至總督,受封爵位。
然而,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假象之後,父親在外養了小妾,還讓那小妾過著和當家主母一樣風光的富貴日子。
可他明明許下諾言,沒有母親的允許,絕不納妾。
他食言了。
我若沒有發現家仆暗中往那小妾住處送去金銀珠寶和絲織衣料,我真不敢相信,一向對母親恩愛的父親,竟會背叛我娘。
就連那小妾的住處,也是我娘的地產!
母親懷著身孕行動不便,我沒有告訴她這件事,帶著幾個心腹,準備上門去趕跑那個小妾。
可父親竟然察覺了我的行動,提前把那女人送走了。
母親臨盆那幾日,父親進京述職,而母親在生產那天,難產了。
一個產婆讓我去城南請一位郎中,說那人能救母親。
我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趕著請人。
可還是遲了。
母親血崩而亡,胎死腹中。
我跪在母親的靈柩前痛哭到麻木。
母親的貼身侍女春荷也哭成了淚人,她泣不成聲:
「大小姐,夫人的死實在是太古怪了,似乎有人暗中陷害。」
聽到有人可能故意害母親,我立刻回過幾縷神來:
「怎麽說?」
春荷附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夫人這一胎一直穩定,飲食用藥都謹遵醫囑從不有誤,怎麽到了生產的時候,夫人的身子好像一下子就油盡燈枯了,這才導致血崩突發、力竭血盡。」
這個訊息,如同五雷轟頂。
春荷都這樣說了,那就不會有錯。
我能想到的,最想要置母親於死地的,只有那個女人。
可我沒有證據,只是猜測。
三日後,父親回來了。
府中一片白布喪幡,母親的靈柩就停放在院中,可父親並沒有覺得多悲痛。
甚至,我覺得他在竊喜。
2
父親很敷衍地說道:
「你娘難產而死,我很難過。但我沈家不能沒有主母,我給你找一個新的母親,如何?」
現在就想把那小妾扶正嗎?惡心。
我冷笑道:
「母親新喪,屍骨未寒,父親您不但不傷心,卻迫切地想要續弦,您這樣做,對得起母親?」
父親默不作聲。
我心中無比憤恨父親的種種行為,很想問問他,是不是知道內情,在包庇那個女人。
可我還是忍不住地諷刺他:
「當初要不是母親,您能有今天?母親怎麽偏偏看上了你這樣無情無義、唯利是圖的人!母親真是看走了眼啊。」
「閉嘴!」
父親一掌打得我差點昏厥,春荷扶住了我,把我摟在懷裏緊緊護著。
父親指著我,手臂抖得劇烈。
被我無情拆穿,他惱羞成怒了。
「沒了你母親,沈家依然屹立不倒,我的官位和爵位也依然作數。我是你的父親,更是這沈府的主人,無論如何你都得聽我的!」
父親說完,拂袖而去。
我在心裏默默嘲笑著他,小人得誌而已,還裝得這麽正義,道貌岸然,虛偽!
我打算在家中為母親守孝三年,可父親卻不準我這麽做。
「皇上得知你已過了及笄,決定將你納入宮中。聖上的旨意,你必須去。」
「這麽急著把我送走,是怕留著我在家,耽誤你和那女人的茍且之事麽?還是覺得沒了母親這座靠山,讓我去爭寵保全你的榮華富貴?」
父親憤怒地指著我:
「放肆!你現在都這樣跟自己的父親講話嗎?」
可我已經不想把他視為父親了。
從此往後,我的心裏只有母親。
這個家裏,本就是沒有母親就沒有父親和我啊。
這話我藏在心裏,不明說,只用行動表示。
入宮一事,看樣子是沒有改變的可能了。
既來之則安之。
但離家之前,我要把臟東西都處理幹凈。
3
我想甕中捉鱉,主動向父親提出:
「既然父親已經決定,要將她扶正,那不如早早接過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但父親還是很防範。
他狐疑地看著我說:
「你就安心等著進京吧,別的事情都不要想了。」
看來,我是不能親自會會這個小妾了。
我搖著團扇,依舊氣定神閑。
被拒絕了,可我還有後手。
我將一個錦盒交給春荷:
「等她來了,把這個送給她。就說,這是作為她進入沈府的見面禮。」
入宮為妃前一晚,父親帶來了一個容貌迤邐的女子。
父親開口:
「讓她作為你的貼身丫鬟陪你入宮,如此你身邊也算有個可信之人。」
那女子俯身恭敬道:
「小女名喚沈寧。」
這個名字,很難不讓人多心。
「沈寧?擡起頭來,讓我瞧瞧。」
身子又彎了一些,卻不肯擡頭。
我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頜,強行讓她與我四目相對。
她驚呼一聲。
而我又何嘗不是驚恐萬分。
這張臉,我再熟悉不過。
是那小妾的女兒,別無二致的兩張面孔。
真是面目可憎。
可信之人?父親也真好意思說出口。
他藏在外邊就算了,今日還敢將那女人的私生女帶到我跟前來,想讓私生女借我入宮謀取皇帝青睞。
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這些日子,我花重金買通了一些眼線去探聽訊息。
眼線查出,後廚新來的廚子就是那小妾安排的人,他把母親的食材和藥材盜取大半,這才導致母親身子虧空,生產遇難。
還有那日支開我去尋醫的產婆,也是她的人。
她故意把我支走,趁亂讓那小妾來到府上,見了母親。
可想而知,她對母親說了什麽!
這兩個賊子,我已經讓心腹秘密處理掉了。
打斷雙腿,割了舌頭,然後丟到漁船上。
下半輩子,他們再也不能下船,也永遠不會開口。
父親把那小妾生的女兒送到我身邊,看來,是想借她的手除掉我,然後取代我。
我忍著萬千怒火,笑吟吟地扶起沈寧。
她自稱小女,真會給自己擡身份。
「以後,你就叫阿寧。」
她不願意:
「我叫沈寧...」
「做奴婢就要有做奴婢的樣子,叫你阿寧,才符合你的身份。」
她很不服氣地看著我。
我不理她,看向一旁的春荷:
「看來她是個不懂規矩的。春荷,你來教教她。」
春荷會心一笑,上去就把人按在地上。
她反抗不成,喊道:
「爹!救我!」
她叫什麽都沒用,父親喝了我提前備好的加了安神藥的茶水,已經回房休息了。
我警告她:
「沈寧,想活命的話就老實些,別逼我現在就了結了你。」
4
被我恐嚇的沈寧確實安分了。
畢竟如今沈府還是我的地盤,以我的身份,除掉她就像碾死蟲蟻。
我留著她,還有別的用處。
到了離家北上的日子。
一切妥當後,府上有人來了。
來者,是那小妾。
她還真敢來。
那小妾打扮地十分艷麗,頭上的珠翠掛滿了,與府中的素白氣象格格不入。
就像在宣告自己的勝利。
妾室遇到嫡女,理應行禮問安,可她卻大搖大擺地坐到一邊。
她把屬於我的茶,奪過去一飲而盡,並笑著說:
「沈萱是吧,以後你得叫我一聲母親了。」
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我微笑著回她:
「今兒是你入府的第一日,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摒棄的。」
我示意春荷。春荷領會了的意思,走到那小妾跟前:
「這是我們沈府大小姐,按照規矩,你得向大小姐磕頭敬茶。」
小妾的臉立刻拉了下來:
「我現在是沈家的主母,該磕頭的是這丫頭才對!」
我又給春荷一個眼色,春荷十分果斷,上前給了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我們小姐的告誡,希望你懂規矩。」
那小妾起身就要撲過來打我,被家仆們按倒在地。
她叫罵著:
「我是你爹請進來的,你敢打我,是活膩了嗎?」
春荷又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在嫡出小姐面前,你和奴婢無異。再敢造次,就讓你滾出沈府!」
沈寧見狀,跪在我面前哭著求我:
「大小姐,我娘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求你饒過她吧,以後我在宮裏給您當牛做馬,報還您的恩德!」
我揮揮手,讓他們把人放開。
「你的女兒為你求情,我若不應了她,倒顯得我沒氣量。罷了,起來吧,以後你就是沈家的人了。」
那小妾不忿地哼了一聲,然後站起來。
那份見面禮,我讓春荷交給她。
她接過錦盒,一眼貪婪模樣。
估計她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華貴之物,這可是我母親曾用過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不得不忍痛割愛。
小妾得了好東西,人也沒那麽刻薄了,露出幾分喜色。
她從裏面取出一只嵌滿寶石的金鐲戴在手上,愛不釋手。
我起身:
「時辰差不多了,該啟程了。」
春荷不放心我:
「還是讓奴婢陪著您入宮吧!」
我明白她的心意,她怕我受人欺淩,更不願待在這個搖搖欲墜的沈府。
可我此行必定如履薄冰,她在我身邊更危險。
而我也有些事情要交給她做,宮裏宮外,裏應外合。
我把一個珠釵留給她:
「如若這府上有人敢欺負你,你就拿出這珠釵,報出我的名號,沒人敢動你。」
春荷淚眼婆娑地,把我送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離。
從此我一入宮門深似海。
但我的復仇行動,也正式開始了。
5
後宮之中,已有中宮皇後和專寵的貴妃,在妃位的幾人也是入宮多年,深得皇上喜愛。
而我由於沾了河東柳氏的光,初入宮中便是嬪位。
入宮後,表現出無意爭寵的樣子,人淡如菊。
我經常去太後宮裏侍奉湯藥,抄寫經書。
我還算主動做了皇後所出的公主身邊的伴讀。
太後和皇後對這樣的我很滿意。
得不到皇上的恩寵,從她們那裏,我得了不少賞賜,還落了個好名聲。
就連專寵的貴妃,也挑不出我的不是,還和我關系不錯,經常邀我去喝茶、說閑話。
在這勢力盤根錯節的後宮中,我成功地明哲保身。
同時,也成功地偃旗息鼓,一舉一動都不會被人留意。
這是一步棋,為了之後的行動。
沈寧見我整日待在自己的宮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逗逗籠中鳥和小貍貓,讀些古籍,好不愜意,她按捺不住了。
「娘娘這般行事,不能被皇上註意,如何在後宮中支持大人呢?」
我看向沈寧,上下打量。
她打扮地比初入宮時艷麗了許多,一臉厚重的脂粉,不像宮女,倒像是某個宮裏的嬪妃。
我不爭寵,她就見不到皇上,不能勾引獻媚,急了。
我撫摸著懷中的貍奴,漫不經心:
「你如此關心皇上,我把你送到皇上那承寵,如何呢?」
她被我點破,低頭扭捏作態,明顯慌亂了。
我悄然瞥她一眼,看到了她眼中的嫉恨。
這就坐不住了。
我可有的是時間,慢慢陪她玩。
6
中秋宮宴。
我特意穿了一身素凈的衣裳,不施粉黛。
此外,我還特意餓了幾頓,臉色也慘白慘白的。
果不其然,沈寧穿了一身粉紅色衣裙,她沒有像樣的珠花首飾,就頭戴幾朵鮮花,堆得像個花盆。
俗不可耐。
她把我襯托地十分清淡。
沈寧沾沾自喜,赴宴的路上很是神氣。
路過的宮女太監都在偷偷議論她,她也渾然不知。
她似乎很確信,自己會在宮宴上得到皇上的青睞。
怎麽可能呢。
我的手段,已經悄無聲息地在她身上施展開來了。
宴席上,沈寧殷勤地給在座的妃嬪斟酒。
她就是想讓皇上註意她。
但有皇後和貴妃在側,皇上眼中完全註意不到她這個人。
但皇上卻註意到了我。
「婉嬪為何看起來面色如此差?」
「多心皇上掛懷,請恕臣妾殿前失儀。臣妾受了風寒,咳疾發作,太醫說要少食。」
這是自我入宮後,第二次見到皇上,卻是第一次同皇上說話。
一陣觥籌交錯過後,席上的人都有些微醺,也靜了下來。
忽然,身邊的一位妃子指著我這邊,另一只手則捂著嘴:
「婉嬪的宮女這是怎麽了!」
眾人循聲,也紛紛看過來。
我沒有做出任何舉動,仍在用膳飲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寧身上。
嬪妃們竊竊私語:
「她的臉...天哪,她這個樣子是怎麽進宮的?」
「婉嬪的膽子可夠大的,整日對著這樣一張臉,她就不害怕嗎?」
「這個宮女是救過婉嬪的命麽?」
...
直到,皇上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我才回身看沈寧。
看著她的臉,我很想笑,卻不得不裝作和其他人一樣的吃驚。
「哎呀,阿寧,你的臉怎麽爛掉了?」
沈寧聞言,掏出一枚小銅鏡照了照自己。
「啊!」
她驚叫了一聲,又意識到不妥,直往我身後躲。
我直接站了起來,讓她暴露得一覽無余,無處遁形。
沈寧的臉,紅腫且發紫,那些胭脂水粉浮在臉上,幹巴巴的好像結痂,模樣恐怖,讓人無法直視。
尤其是在飯桌面前,如果不是宮規森嚴,只怕她會被立刻打出去。
7
沈寧用衣袖遮住臉,很想從席間逃離。
但她逃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大家嫌棄和嗤笑。
她小聲向我求救:
「我的臉這是怎麽了?」
我強忍住不笑,沒有理會她。
皇上身邊的何公公惶恐問道:
「這個宮女是不是突發惡疾了?」
我回道:
「公公莫急。並非是這宮女身有頑疾,只是她特意為了宮宴精心妝扮,卻不小心又吃壞了東西腫了臉,這才...惹了笑話。」
何公公松了口氣:
「那就好,真是嚇壞奴才了。皇上跟前,若是有人帶著能感染的病癥,那可是大罪過!」
我走到皇上跟前:
「這宮女讓大家受驚了,那臣妾都帶著她先告辭了。」
皇上點頭準許,但皇後卻說:
「且慢。」
我看到皇後嚴肅的神色。
皇後她發現了。
沈寧這身非常不合時宜的裝扮也被皇後盡收眼底。
臉上的妝和身上的裝,皇後是何等聰慧之人,瞬間就看穿了沈寧的心機。
一個想博皇上眼球的人,不知天高地厚。
皇後面露不悅:
「婉嬪的宮女為何打扮得如此招搖?你難道不明白做一個宮女的分寸嗎?」
貴妃一眼就看出了沈寧的心思,冷笑一聲:
「做主子的打扮得如此素雅,風頭都要被做奴婢的搶去了。」
沈寧被皇後和貴妃聯合責問,驚恐地跪下:
「皇後娘娘息怒,貴妃娘娘息怒...」
我一臉無奈地說道:
「阿寧她喜歡這樣打扮,臣妾也只好縱容了。」
說完,我咳嗽了幾聲,一副弱柳扶風之姿。
皇後這下徹底怒了。
「看來婉嬪身邊的宮女是真不懂規矩了,不但心術不正,連自己的主子都照顧不好。來人,把她送到慎刑司去跟著嬤嬤們學學規矩!」
沈寧一聽慎刑司,就以為要受刑,大聲求饒:
「娘娘饒命,奴婢知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皇後似乎也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了,沒再說話。
但貴妃的眼睛裏容不得沙子,她斷不能容忍一個宮女有勾引皇上的心思。
貴妃丹唇微微勾起,淺笑道:
「這宮女如此粗鄙醜陋,還敢在皇上面前大呼小叫,定是極難管教。慎刑司就算了,還是讓她長點記性的好。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吧。」
二十板子,這可比慎刑司難挨的多!
沈寧見自身不保,只能轉頭求助於我。
「沈萱,救我!」
事到如今她竟然還直呼我的名字,大言不慚。
我平日表現出淡泊一切,就為了此刻,自有人會替我出面。
「臣妾無能,有勞貴妃娘娘了。」
沈寧還在大聲求饒,但被太監用粗布塞住口,然後拖走。
皇上以為我是個軟柿子,身邊的宮女敢這般蹬鼻子上臉都不管不顧,便當場給我安排了新的貼身宮女。
我還隱約聽到皇上說了句:
「膽小如鼠。」
看來,皇上也被我的外表和行徑騙到了。
8
晚些時候,血肉模糊的沈寧被擡了回來。
這二十板子下手夠重的,估計是貴妃讓打板子的人格外關照了沈寧,看樣子再多打幾下,她就被打死了。
真慘,也真解恨。
沈寧一口氣吊著。
我輕輕對她說:
「貴妃給你的教訓,這下可是牢記在心了吧?」
她恨恨地盯著我,喘著粗氣,很費力地說:
「你...別得意...」
一邊說,還一邊往外吐血。
吐著吐著,她開始淚流不止。
「我的臉到底怎麽了...」
都半死不活了,還在惦記自己的那張臉。
她的確生的很美,蛾眉皓齒,如花似玉,可她的骯臟心腸讓她的美貌大大減色。
如今,也徹底被我給毀了。
沈寧看著我,似乎是感覺到,我就是這毀她容顏的那人。
「是不是你...你這個...毒婦!蛇蠍心腸!」
我點頭稱是:
「沒錯,我就是對你用毒了。今日你遭遇的,正是我一手造就的。」
「你罔顧宮規,裝扮上逾制,我不提醒你,就等著皇後貴妃責罰你。而讓你容顏毀掉的毒物,就藏在你用的脂粉當中。日復一日,毒素滲入皮膚血液...」
「沈寧,你將永遠頂著這張令人作嘔的臉。」
沈寧不願相信:
「不,不會的,這不是真的!我是這世間的絕色,我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我的臉,一定會恢復的...」
「沈萱,你...你會遭報應的!」
我手持銅鏡,擺在沈寧的面前,讓她看清自己如今的醜陋模樣。
她根本看不下去,尖叫著閉眼,我便扒開她的眼睛,讓她瞪大了看。
「你也配跟我說報應?可笑。沈寧,這就是你的報應。」
「沈萱你就是死了也抵不過我的美貌!」
我冷冷地說道:
「沈寧,你和你娘當初害死我娘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因果報應,就不怕午夜夢回的時候,被追魂索命嗎!」
提到我母親,沈寧像是真的見到了鬼魂一般,劇烈地顫抖著身體。
「父親讓你和我一起入宮,是想讓你取代我,對吧?」
「只要我活著,你們的癡心妄想就別想得逞。」
9
經此一事,沈寧再也不會有機可乘。
她也真是不堪一擊,我不過是毀了她的臉略施懲罰,她就崩潰了,瘋瘋癲癲,行跡十分詭異。
如果說我能用自己的容貌換我娘一命,我願雙手奉上。
沈寧現在是皇後那邊掛了號了,如今變成醜八怪,人人都視她為不祥之物。
除了我宮裏,沒有地方願意收留她,大家都恨不得讓她趕緊出宮。
但我執意留她。
皇後也說:
「宮中可用之人很多,何必非留著她。」
我畢恭畢敬:
「阿寧是臣妾從家中帶來的人,父親囑咐過臣妾,要好好護著她。縱然阿寧有過,臣妾也想給她重新來過的機會。」
後宮都知道,阿寧被所有人厭棄,我卻還願意接納她.
這下,整個後宮都以為我是個心慈手軟的。
那些爭奇鬥艷、互相算計的嬪妃,也不會把我卷入各種紛爭。
世界更加安穩清凈了。
沈寧在我手上,和軟禁無異。
我會慢慢收拾她。
眼下,還有一個訊息,在等著她呢。
我很期待她的反應。
10
太後壽宴將至,我打算為太後準備了一批貴重的壽禮討她老人家歡心。
做妃子的例銀不足以置辦,我宮裏現有的,也都是天家之物,不好再贈。
我讓人送了訊息回家,讓春荷把我母親的遺產都收歸到一切由我保管。
春荷在信上說,那小妾對母親的遺產垂涎若渴,但她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只能整日在家氣急敗壞,搞得父親很煩躁,雞飛狗跳的。
她當然找不到,我臨走前,把一應財物都送到了安全隱秘的地方。
就算是父親來了,他也找不到。
我算了算日子,當日離家之時,我在那小妾身上埋下的種子,也該有結果了。
沒過多久,除了母親的遺產,還有一個令人拍手叫好的訊息送進來了。
那個小妾,死了。
沈寧得知此事,便開始大鬧。
但她現在算是失去了自由身,一有動作,就會被太監制住。
她見哭鬧無用,眼珠一轉,跟我來軟的:
「沈萱姐姐,我也算是你的妹妹,我娘死了,求姐姐原諒我之前的冒犯吧!」
我抿了口茶:
「死了?這可真不錯。你娘作孽,這就是她的報應啊。」
沈寧嚎啕大哭,卻也很快反應過來。
「不對,我娘一直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死了...沈萱,你個賤人,一定是你害死了我娘!」
我根本不必藏著掖著,直接承認。
「沒錯,就是我殺的。我為我娘親報仇天經地義,你們都該死!」
「我入宮前,給了你娘一個錦盒,錦盒中都是金貴首飾,而每一件首飾都淬滿了毒藥,長時間貼身,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毒素侵蝕而亡。」
「我就是利用你娘的貪婪,讓她因為自己的貪念而死!」
沈寧喃喃道:
「你...好狠毒的心腸...」
狠毒嗎?現在用這種話形容我,我沒覺得不好。
我甚至覺得我還不夠狠毒。
那個女人就算被千刀萬剮都換不回我娘了!
看沈寧哭得梨花帶雨,我越看她越覺得可恨,一把抓住她的臉:
「沈寧,你知道嗎,我給你娘下的毒會讓人死得非常痛苦,死狀慘烈。我親自下的毒,我會確保她死的時候,不亞於我母親難產之痛!」
提到母親,我的眼淚也止不住地流。
沈寧威脅我:
「我要讓你殺人的事情傳得滿宮皆知!」
當一個人足夠弱的時候,威脅都顯得無力蒼白。
我玩味地說道:
「這宮墻之外的事情,宮裏的人管不著。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我就算是現在把你處死,又有誰會在意呢?」
沈寧被我絕對壓制,頓時泄氣。
11
母親的遺產被春荷保護得很好,如今也順利送到我的手上。
我交給春荷的任務都完成了,而我此生也將永遠在這宮墻之中了,我給了她一大筆安置費,讓她安度余生。
父親在搜查母親的遺產,但他終究兩手空空。
因為我故意讓春荷進京的時候大張旗鼓,招搖惹眼,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宮裏的婉嬪以河東柳氏的名義向太後獻上寶貝。
所有財產隨著太後壽禮一同入宮,父親不敢阻攔,只能遠在家中捶地破防。
他來信怒斥我,說我狼心狗肺。
他想吃絕戶,我必不會讓他得逞,哪怕豁出性命。
我的壽禮讓太後十分高興,皇上一高興,也賞賜了我很多東西。
甚至,還說要晉我的位份。
當著太後、皇後的面,我說道:
「臣妾能讓太後歡心,是臣妾分內之事。臣妾本就沾了母親的光被封妃位,且臣妾入宮時日尚短,還不配得到晉封。」
太後、皇上和皇後對我的表現很滿意。
太後壽禮過後不久,皇後將我召去,和我談話:
「可本宮看你淡雅的很,全無爭寵之意。可你既是皇上的嬪妃,就該為後宮開枝散葉。本宮會去向皇上進言,多去你宮裏。」
「謝皇後恩典。」
我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此後,我會盡我所能,成為皇上眼中特別的存在。
12
皇上臨幸我的那晚,我很忐忑,謹小慎微。
我怕不小心惹怒了他,被他厭棄。
我想成為皇上寵信的女人,這樣我才能作為一把利器,除掉世上最對不起母親的那個人。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後和皇後的緣故,皇上似乎很喜歡我。
皇上還笑著問我:
「別的嬪妃一入宮就急著來找朕,你入宮也有段日子了,竟然從來不主動。若不是皇後提醒朕,讓朕不要冷落了你,難道你一輩子都不來見朕嗎?」
我聞言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我是被父親送進宮的,以這樣的身份入宮,就是要爭寵的,皇上自然也明白。
或許,我前些日子的種種,在皇上眼中,就像在作秀吧。
我想了想,十分誠懇地回道:
「臣妾自然是想被皇上垂愛,但臣妾以為,自己並非皇上親自選擇的妃嬪,那臣妾的一切都更該聽憑皇上做主,不宜自作主張。皇上不召見,臣妾就該在自己的宮裏等候發落。」
皇上有些驚訝,但這個回答,看樣子是過關了。
皇上贊我:
「你如此識大體,看來沈卿把女兒教導得很好。」
這話我不茍同,很想反駁,可面對著皇上,這些話只能埋在心裏。
從小到大,無論是詩書禮儀,還是琴棋書畫,都是母親教我的,跟父親沒有半點關系。
他根本就不在意母親和我。
我沒有說話,低著頭,黯然神傷。
皇上是何等睿智之人,我情緒上的細微變化,他都明察秋毫。
皇上問我:
「你是有什麽心事嗎?」
我強顏歡笑:
「並無。時辰不早了,請皇上安置吧,明日還要早朝呢。」
皇上在我身邊睡去。
這一晚,我卻無眠。
這種感覺和我入宮前設想的一樣,如履薄冰,心中一直不安,難以平靜。
因為,我連皇上都在算計。
稍有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為了復仇,我不得不走下去。
13
那夜侍寢,我就懷上了龍胎。
後宮許久未添皇子或公主,皇上大喜,把我晉為妃位,還下令大赦天下。
這樣的榮寵,讓後宮妃嬪都十分艷羨。
沈寧因這赦免令,再次得到了出宮回家的機會。
我還特意問了她:
「想回家嗎?」
她完全不信,斜睨著我:
「你會放我回去?」
我笑了笑,沒再說話。
我會放她回去的,但不是現在。
皇上得知沈寧還在我的宮裏,覺得她會給我帶來晦氣,不利於我養胎,讓我把她送回家。
「阿寧大病一場毀了容,如今只是瘋了,卻不至於傷人。皇上先別急著讓她走。」
皇上不解:
「那個宮女早就該讓她走了,你總是隔三岔五地抱病,定是這宮女不吉利的緣故。」
但皇上執意要讓沈寧走,我不能抗旨,只能轉圜,求皇上準她暫時住在冷宮中。
皇上無奈答應,問我原因,我支支吾吾半天,把沈寧的真實身份講了出來。
皇上聽過後很驚訝:
「你的妹妹?但你父親和柳家女兒成親後,不是一直只有你一個女兒麽?」
我解釋道:
「父親養了外室,沈寧是那外室所生。」
皇上更驚訝了:
「她是連你的庶妹都算不上,做你的身邊的大宮女都已經很擡舉了,是她自己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陣沈默後,我連連嘆氣。
「唉,阿寧她本是天生麗質之人,臣妾在她旁邊只會黯然失色,她的容貌在這後宮中都可謂是數一數二的,可惜了...」
我滿臉都是惋惜之情,但皇上卻神色漸冷,如同鷹隼。
「容貌出眾的女子」
皇上若有所思。
雖說君心難測,但皇上此刻的想法我是明白的。
他所想的,正是我要讓他想到的。
我是皇上親封的嬪妃,在我的冊封禮上,都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員做我的冊封使。
但沈寧若不是我帶著她入宮,她連進宮當宮女都要難。
父親故意把一個美貌女子安插皇上身邊,這是要試探皇上,甚至暗中往宮外傳遞訊息。
皇上最忌諱此種行徑。
14
我這樣供出父親,我自然也會受到連累,皇上必然會疏遠我。
果然,今晚過後,皇上連續一個月都沒有來我的宮裏。
但我未雨綢繆的計策已經想好了。
我服下微量的滑胎藥,不出兩個時辰,藥效就發作了。
這才不到四個月的胎兒,把我折騰個半死,太醫院所有太醫都出動了。
我懂藥理,不會有太醫查出真相。
其中一位太醫是柳家的旁支,我向他表明身份,給了他不少好處。
這太醫是個聰明人。
沒人會和銀錢過不去。
他對皇上說:
「娘娘是第一次懷胎,而且身體瘦弱,又是長時間憂思過度,心中愁緒積壓,頻頻失眠,長此以往,這才導致胎相不穩。」
皇上完全相信了太醫所言。
胎保住了,皇上也有些回心轉意,答應我,最近會經常來看我。
這日,皇上處理完政務,來陪我用膳。
他問我:
「那日太醫說你憂心過重,所為何事?」
我捂著心口:
「臣妾自從壞了龍胎,就日日思念娘親,總是想起她生產那天,如果臣妾沒有離開,或許娘就不會有事...」
我越說聲音就越微弱,最後哭得再也不能說話。
皇上見我如此,很是心疼。
我拉著皇上的手:
「皇上,臣妾有個不情之請,但希望皇上您能滿足臣妾這個心願...」
「婉妃但說無妨,朕都答應你。」
「請皇上為臣妾更名改姓,讓臣妾歸於河東柳氏吧!」
皇上楞了楞,但他答應了我。
此後,我不再姓沈,而是姓柳。
我和沈家,和父親,可以說沒有瓜葛了。
父親之後若有變數,也不會牽連到我和柳家。
15
皇上自從對父親有了疑心,這份顧慮就一直在心裏,揮之不去。
直到,皇上派人暗中調查父親,得知父親屍位素餐,賣官鬻爵,甚至寵妾滅妻一事都查了個水落石出。
皇上削去父親的爵位,褫奪官職,抄去所有家產。
父親從此一無所有。
皇上雖處置了父親,但我如今已不是沈家的人了,皇上對我的寵愛依然在。
或許,從我的言辭中,以及改換門庭的請求,皇上能察覺到,我是有意為之,就是要和父親劃清界限。
我整個人,從此分明。
父親還厚著臉皮投奔柳家。
但柳家早已知曉他縱容外室害死母親這件事,不可能接濟他,還讓家仆把他打了一頓,腰都打斷了。
父親現在流落街頭。
昔日在他手下做事的官員可憐他,願意給他一口飯吃,可父親卻不甘心如此,裝瘋賣傻,在宮門外吵著要見我,非常不體面。
皇上命人把他趕走,但我卻讓父親進宮了。
「到底是父女一場,我不見他,也太絕情了。」
皇上很不理解我:
「真是個老好人。」
當然不是,母親死後,我就不再是個善類了。
見他,是為了給他最後一擊。
還有沈寧。
我讓人把沈寧放出冷宮,帶到父親面前。
父親以為我要幫他,一開始還很得意,然而,我只是為了最後再諷刺他一番。
「你們父女二人,如今團聚了。我會給你們二十兩銀子,放你們回家。」
沈寧看著衣衫襤褸還臟兮兮的父親,認出他卻也不願承認。
「這不是父親!沈萱你在騙我!」
「我現在叫柳萱,是河東柳氏之人,和沈家無關。這位沈延章和你沈寧才是真正的父女。」
沈寧罵我六親不認,不肖子孫。
我根本不在意她的話,厲聲質問她:
「父親就在你面前,你為何不敢認?是覺得他落魄了,不配當自己的父親了嗎?」
沈寧說不出話。
她才是真正的忘恩負義之人。
如果不是父親有高官厚祿,沈寧的娘才不會看上父親。
得了便宜,還要害人。
兩個禍害。
我真的給了他們二十兩銀子。
父親攥著那袋銀子,指著我:
「我是你老子,你就拿這點錢打發我!」
我對他冷眼相看:
「二十兩已經夠給你臉面了,沒讓你們都去給我母親陪葬,本宮已是仁至義盡。」
「當然,讓你們去給母親陪葬,你們也不配。」
「母親當年給你的一切,如今我都替她收回去了。放你們一條生路,也只是本宮想為腹中的孩子積德罷了。」
16
父親和沈寧在回鄉的路上,遭遇強盜,命喪黃泉了。
為了保全自己,保護柳家,我生下皇子後,把這孩子過繼給皇後。
然後,自請去瑤光寺為國祈福。
皇上拒不放人:
「婉妃你的身子一直不好,瑤光寺偏僻清冷,你這身子是受不住的。」
但我意已決。
「皇上,臣妾心中背負太多,已經夜不能寐,而這後宮也不是臣妾自己想來的地方...」
「其實皇上您寵愛臣妾,是因為太後和皇後,所以對臣妾這個人的印象極好。您有三宮六院,還可以寵愛很多其他女人,臣妾不是唯一的選擇。」
「讓臣妾去吧,臣妾會為您祈福終生。」
17
瑤光寺很好。
在這裏,我的內心無比的恬淡、寧靜。
余生青燈古佛相伴,這樣的日子,我很滿足。
我的妃位被保留,且晉為貴妃。
從此,河東柳氏也因為我這個婉貴妃,更加得勢。
希望來世,母親能遇良人,長命百歲,一生無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