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已完結】
我走上棧道之前,跟其他人一樣仔細檢查了安全繩,但是我走到棧道上之後,偶然一回頭發現安全繩被解開了。
我一慌,從棧道掉落到懸崖下。掉落的過程猶如慢動作,我看見了原本在我身後的弟弟王猛,露出了欣慰的笑。
我被救了回來,但被摔成了高位截癱。
「想不到這賠錢貨命還挺大,這都沒摔死。」
這是我有意識後聽到的第一句話,出自我母親劉明芳。
「沒事,媽,等下醫生過來了你就把自願放棄治療的單子簽了,帶回家去放幾天,她就死了,然後我們一樣可以領到保險賠償。」
我睜不開眼睛,但是我知道這是王猛在說話。
「只是可惜了救援費和這幾天的治療費……她那個瘋女兒怎麽辦?」我媽劉明芳說道。
「好辦,我們接回來養兩年,然後嘛,人雖然是瘋的,但是模樣還可以,賣得出去,我們還可以小賺一筆。」我弟弟王猛說道。
「嘿,要我說,我兒子就是有經商頭腦。」
「那是。」
動彈不得的我因為悔恨而直接被氣暈過去,等我再有意識的時候,周圍安靜了,我知道我應該是在家裏了。
在經歷了幾天極度的幹渴之後,我死了。
等我再度醒來的時候,我正在簽署放棄救治我丈夫鄭軒的單子,一如上一世我媽在簽署放棄救治我的單子。
我叫王雨竹,我重生了。
(1)
我看著手上的單子,上面寫著「我自願放棄對我老公鄭軒的治療,並承擔由此帶來的一切後果」,在簽字欄那個地方,已經寫下了一個「王」字和一個「雨」字。
我重生在了這樣一個關鍵時刻。
我回憶起了上一世死之前的悔恨。
是我把我和老公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房貸錢送給弟弟王猛作為購房的首付。
是我把女兒的擇校費給了侄兒讓他去好學校。
是我逼得老公打兩份工,導致他因為過度勞累、精神恍惚,才出了事。
是我在女兒沒了父親之後,把全部精力放在侄兒身上,讓女兒變成了一棵,誰見了都可以踩兩腳的無根小草,最後導致女兒精神出了問題,毀了她一生。
我到死的時候才明白,我傾盡全力幫助的弟弟和我那重男輕女的母親,從未把我當家人看,當我的死亡能給他們帶來好處時,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送我去死。
而曾經真正把我當成家人看待的老公鄭軒和女兒鄭舒潔,卻被我親手送上絕路……
「發什麽楞,快簽啊,我還等著去跟陳麗吃飯呢!」我弟弟王猛在旁邊說道。
他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簽你大爺!」
我把那張單子連同夾住它的WordPad一同朝著王猛的臉上扔了過去。
他剛把板子擋下來,我手中的簽字筆「啪」的一聲砸在了他的臉上。
「滾出去!」
王猛和我媽劉明芳大概怎麽也想不到,一直以來溫順得如同綿羊一般的我,怎麽會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你找死!」
在短暫的楞神之後,王猛回過神來了,他伸手來抓住我的頭發,對著我臉上就是一巴掌,打得我耳朵都鳴了。
我媽劉明芳就在旁邊,不僅沒有阻止我弟弟王猛對我施暴,反而過來一起打我。
「長本事了你!敢朝你弟弟扔東西了你!」
這種場面我經歷得多了,從小到大我在家裏都是誰都可以來打我。
我從小的時候就知道,我爸媽一直想要一個兒子,而且他們只想要兒子。
他們不止一次的對我說過,早知道頭胎是女娃,就不要了。
若不是殺人要償命,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也許是因為瞥見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鄭軒,我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這一次我竟然沒有哭著求饒。
隔壁床位的那家人看不下去了,按了呼叫鈴,把護士給叫來了。
「你們在幹什麽!住手!」
護士看見扭打在一團的我們三人,大聲地喊道。
沒人理她。
護士叫來了幾個醫院的保安,這才把我們給拉開。
「你給我等著瞧!」
我弟弟王猛被拉開後,用手指著我撂下狠話,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後,和我媽劉明芳一起憤憤地走了。
看見這兩個人走了之後,我松了一口氣。一放松下來才覺得剛才把力氣都用光了,我搬來一張凳子坐在鄭軒的病床邊,看著這個被自己逼得過度勞累才出事的男人,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不覺落下淚來。
我和鄭軒的女兒鄭舒潔這時候出現在了病房門口,她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床上的鄭軒,飛奔過來。
鄭舒潔正在上高中,就在城裏的第四十七中學,一個比較垃圾的中學。
她跑到床邊喊她爸,喊了兩聲她就再也抑制不住情緒哭了起來。
「舒潔……別哭了,你爸只是暈過去了,能治好的……」
我勸她別哭,可話還沒說完我自己倒哭了起來。
我伸手去握住鄭舒潔的手,但是她卻一把甩開了我的手,轉過頭來哭著對我喊道:「都是你這扶弟魔害的!要不是你,我爸哪裏需要這麽累,又怎麽會出這樣的事!」
我無力反駁,因為她說得對。
至少這輩子前半生的我,和上輩子的我,都無力反駁。
我老公鄭軒文化不高,但是他對這個家庭的付出是無可挑剔的。
我在一個小公司做銷售,我老公是出租車司機。
我們掏空了自己的錢包和鄭軒父母的錢包,才湊足了首付買了一套小房子。
鄭軒為了多掙點錢,減輕家裏的經濟負擔,出租車交班之後他還要去打零工。
經過了幾年的辛苦,我們攢了一筆錢,打算提前還一筆房貸,可是我卻偷摸著把錢送給了我弟弟,因為他要買房了,首付還差點。
那次把鄭軒氣得喝了幾天的悶酒,差點忍不住要動手打我了,但是最終還是沒能下去手。
那時候的我,不僅沒有收斂,還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我弟弟要買房子,你當姐夫的不幫,誰幫?
後來,我們的女兒鄭舒潔和我弟弟王猛的兒子王明傑都要上高中了,他們同歲。
王明傑的成績不好,上不了普通高中,只能去職高;我女兒鄭舒潔成績稍微好一點,但是也考不上好高中。
鄭軒早就知道女兒很可能考不上什麽好高中,他早早地便給女兒鄭舒潔攢了一筆擇校費。他還是打算把女兒送進好一點的高中,盼著女兒在上高中時能真正懂事,然後認真讀書。
我心想,女孩子家家的,讀那麽多書幹什麽?
我就把鄭軒給女兒攢下的擇校費給了弟弟王猛,讓王猛把王明傑送進了好高中。
那次把鄭軒氣得生病了,我當時覺得真是好笑,難道我做錯了嗎?女孩子讀那麽多書幹什麽?反正早晚不還是得嫁人?
但是鄭軒還是不想女兒就這樣下去。雖然補課費很昂貴,但是為了讓女兒能夠考上大學,鄭軒拼了命的幹活掙錢,送女兒去補習班。
上了高中的女兒也的確變得懂事了,鄭軒的辛苦她都看在眼裏。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補習班上,她都非常認真,學習成績越來越好,後來甚至長期在年級上名列前茅。老師說她只要保持下去,考上個一本沒有問題。
我對此不屑一顧,我心想我沒讀過多少書,高中都沒念完,不還是活得好好的?
而王明傑即便進了好高中,但他自己本人不學,也白搭。
我對此憂心忡忡,他不好好讀書,以後怎麽找得到好工作?
誰都不是鐵打的,每日每夜的工作,還是讓鄭軒病倒了。
上輩子,我覺得我還是應該跟娘家人站在一起,盡管我媽劉明芳和弟弟王猛對我不好,但畢竟是娘家人,而鄭軒,就算治好了,之後還能掙多少錢?
更何況鄭軒一死,我還能拿到一大筆保險賠償,而我弟弟王猛正缺錢呢。
於是應該如何選擇,就很清楚了。
我毫不猶豫地在自願放棄治療的單子上簽了字,把鄭軒帶回家等死。
果然幾周後他就死了。
鄭軒的死亡賠償到了之後,我全部轉給了弟弟王猛,他不僅還清了賭債,還帶著他老婆陳麗狠狠地旅遊了一番,那時候我覺得鄭軒也算死得其所了。
因為我媽不喜歡女孩,所以連帶著我也不喜歡自己的女兒鄭舒潔,我倒是很喜歡我弟弟的兒子王明傑。
鄭軒沒了之後,鄭舒潔就成了一株沒人管的野草,不管誰看見了她,想上去踩兩腳,就能上去踩兩腳。
她在校外遭到了霸淩。
她一開始還會來跟我講,但是我總是不耐煩地打斷她,對她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為什麽就欺負你不欺負別人」、「要從自身找原因」。
其實我根本就不想管她,因為她姓鄭,不姓王,而且又是個女孩,早晚要嫁人的,嫁人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畢竟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像我這麽優秀,出嫁了還仍然是娘家人。
霸淩鄭舒潔的人見沒人管,更加肆無忌憚,終於女兒在高三的時候,精神出了問題。
精神出了問題自然沒機會參加高考上大學了,便早早地去了電子廠打工。
我心想她早點出去掙錢也好,多少是一份收入,這麽看的話,精神出了問題沒能上大學,沒準兒還是件好事情,還節約了四年的時間和學費。
我讓她把薪金的一半交出來,我存起來將來侄子王明傑娶媳婦的時候用。
已經精神失常的她對我言聽計從,可惜後來她的病越來越嚴重,後來徹底瘋了,不然還能多掙點錢。
再後來,我弟弟王猛再次欠下了賭債,他便如法炮製之前我用鄭軒的死亡來換錢的操作,只不過這次要去死的人是我了。
「這是什麽!」
女兒鄭舒潔的質問把我從上輩子的記憶中拉了回來。她舉起一個板子放在我的面前。
那是我差點簽署的「自願放棄治療申明書」,上面已經寫了「王雨」二字。
「我……」我想要解釋,但一時竟不知道從何開始說起。
我說我重生了,想要痛改前非了?
「你給我滾!你這殺人兇手!」
鄭舒潔把板子朝我扔了過來,我本能地伸手擋住。
女兒過來一邊哭一邊對我又拉又拽,要把我趕出鄭軒的病房。
我很傷心,但同時我也知道自己這是罪有應得,我想忍住不哭,但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舒潔……鄭軒……」
我站在病房門口,望著裏面不省人事的鄭軒,泣不成聲。
「我不想再在這裏看見你,」鄭舒潔哭著對我吼道,「你快滾!」
(2)
我想給鄭軒請個護工,但是看見護工一個月的花銷比我一個月薪金還高,我就打算自己去照顧鄭軒。
老板聽到我的事情之後很是同情,前三個月算我長病假,後面如果還不能回來上班的話,就只能停薪留職了。
我已經很知足了,對老板千恩萬謝,老板讓我趕緊回家去。
我打算回家收拾東西去醫院打地鋪,好在現在氣溫已經不冷了,打地鋪完全可以。
我到家的時候發現家門開啟著,心想莫不是遭賊了?這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嗎?
進到家門卻看見是我弟弟王猛和我媽劉明芳在翻箱倒櫃,跟抄家似的,把東西翻出來扔了一地。
「哦,你來得正好,」王猛看見我來了,理直氣壯地對我說,「房產證在哪?我有急用,有牌局等著我呢,我得去押點錢用。」
這是我和鄭軒攢了多少年的錢才買到的小房子,房產證跟你有什麽關系?
我抓起客廳電視櫃上的遙控器就朝著王猛扔了過去:「我的房產證跟你有什麽關系!」
「呵,你皮又癢了是不?」
王猛躲開了遙控器之後,沖上來和我扭打在了一起,我媽見吃虧的是我,就在一邊袖手旁觀。
我的確不是王猛的對手,很快我就被打得招架不住。
王猛抓著我的頭發在地上拖行,我兩條腿在地上亂蹬。
我們這邊動靜太大了,吵到了對門的鄰居,他開門看了一眼,我還以為他看見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在毆打一個女人,會站出來制止呢,結果他看了一眼就把門關上了。
我一瞬間感到了一絲絕望,但轉念一想,總不可能打死我。
沒幾分鐘,有警察來了,看來是對門的鄰居報的警。
我們三個人都被帶到了派出所。
我媽一直堅持是家務事,要求調解不立案,在了解到我們的確是家屬之後,我們被放了出來。
「哼,這下明白了吧,打你白打,警察都不管的!」
從派出所出來,王猛看著身上到處都是淤青的我,得意地說道。
如果是上輩子,我可能也就這麽算了,但這輩子不可能了。
「趕緊回去把你們那小破房子的房產證翻出來,改天我來拿!」
丟下這麽一句話,王猛轉身走了,我媽劉明芳對著我罵了一句「賠錢貨」之後,也轉身跟了上去。
這輩子我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我轉頭就去做了傷情鑒定,可惜是輕微傷,沒有達到輕傷,不夠刑事立案的。
靠著這份傷情鑒定,王猛喜提拘留所七日遊。
把王猛送進拘留所之後,我把亂哄哄的家裏收拾了一遍,帶著行李便出門去醫院,結果還沒走出小區,就被我媽劉明芳給堵住了,我知道她是來給王猛報仇的。
「你馬上去派出所,說你弄錯了,把你弟弟放出來!」
我媽劉明芳一看見我,劈頭蓋臉就是這麽一句。
「呵,你做夢!」我嗤笑一聲,對應她道,提著大包小包就想從她邊上走過去。
「哇……哇……!大家看啊,這個賤人連她弟弟都要害啊!」
劉明芳開始撒潑耍混了,她倒在地上又哭又喊,倒好像是我欺負了她似的。
周圍的人被這動靜給吸引了註意力,紛紛圍了過來。
「發生什麽事兒了?」
「這麽大年紀了,不管怎麽說,你先把人家扶起來啊!」
「這兩人好像是母女?」
「怎麽還有這樣當女兒的?當媽的再不是,也不應該被這樣對待啊!」
……
圍觀的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發表意見,劉明芳見這些人都在支持她,她便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她是怎麽含辛茹苦地把我養大的,沒想到我是個白眼狼,一點親情都不講,現在竟然把親弟弟給送進了牢房。
她講得繪聲繪色,周圍的人逐漸開始對我投來厭惡的眼神。
「夠了!你少在那裏胡說八道!」
我把手上提著的行李往地上一放,大聲喊道:「我也來說說你幹的事!」
「我和我老公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錢,本來是用來還房貸的,她逼著我偷出來給她的寶貝兒子交房子的首付……」
「她的寶貝兒子長得牛高馬大,打我的時候跟打一條狗似的,她什麽時候站出來制止過?!」
「她的寶貝孫子,在家裏在學校裏欺負我女兒,也就是她外孫女的時候,她連屁都不放一個!」
「她逼著我,讓我把我老公積攢下來的,用來給我女兒上學用的擇校費,偷出來讓她的那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寶貝孫子去上好學校,說什麽女生不需要讀太多書,這時候她怎麽不講什麽親情了呢?」
「我老公為了掙錢,過勞住院,她跟她的那個賭鬼兒子,眼饞我老公亡故時的保險賠償,攛掇我放棄對我老公的治療,送我老公去死,我不答應,她和她那個賭鬼兒子就要打我。她就是個教唆殺人犯,還有臉講什麽親情?」
我連珠炮式地一長串吼出來,劉明芳頓時啞口無言。
還沒完,我轉身從行李裏面拿出來一張輕微傷的堅定報告,在眾人面前展示。
「大家看看,她寶貝兒子為什麽進牢房?還不是因為他動手打人!」
說著,我也顧不得什麽臉面了,我把袖口挽起來露出手臂,把背上的衣服卷起來露出後背,讓圍觀的人看看我身上的淤青:「這些就是昨天她的賭鬼兒子給我打的!」
眾人開始唏噓,紛紛說沒想到現在這個年代了還有如此重男輕女的人。
劉明芳看見眾人的矛頭轉向了她,開始氣急敗壞地朝我沖過來:「賠錢貨,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我和劉明芳纏結在一起的時候,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個老太太走上前來勸架,氣急敗壞的劉明芳直接給了老太太一巴掌。
老太太挨了這一巴掌,退後一步跌坐在地上,手捂著腮幫子,隨後吐出一顆帶血的牙齒。
老太太的兒子就在旁邊,這下他可不答應了,要扭送劉明芳去派出所。
「這……這是碰瓷兒!我根本就被碰到她!」
劉明芳再次開始撒潑耍混,但是老太太的兒子可不會慣著劉明芳,直接報警。
沒幾分鐘警察來了,打掉了一顆牙齒算輕微傷,劉明芳便進拘留所去陪她的寶貝兒子去了。
等我帶著行李到醫院的時候,我看見女兒鄭舒潔坐在她爸床邊的凳子上,趴在鄭軒的病床邊上睡著了。
我看了一陣心疼,這是我兩輩子以來第一次體會到心疼是什麽感覺。
我不忍心叫醒她,便在鄭軒病床的另一邊開始打地鋪。
我把地鋪打好了之後,心想還是讓她去地鋪上睡吧,我便去搖鄭舒潔的肩膀。
「舒潔,舒潔,醒醒……」
她醒了,先是睡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等她認出來是我之後立即一個激靈,然後轉頭去看病床上的鄭軒,看見鄭軒還在均勻的呼吸後,我明顯看到她松了一口氣。
她看見我放在地上的大包小包,走過去仔細翻看了一遍,大概是看見沒什麽兇器之類的,才放下心來。
「你來幹什麽?」
鄭舒潔看著我,冷冷的問道。
「我來照顧你爸啊。」
「你會來照顧我爸?這話你自己信嗎?」她依舊冷冷地對我說道,「這裏不需要你,你還是去照顧你的寶貝侄子吧。」
「不行,你去上學了,我可不能把你爸一個人留在這裏。」我說道。
「誰跟你說我要去上學?上學的事,等到我爸醒過來了再說。」
「不行,你明天就得去上學,你爸那麽辛苦掙錢送你去補習,就是為了讓你能考上大學,你別讓他的努力白費了。」我對女兒說道。
「你什麽時候關心起這些了?你不是說女生讀那麽多書沒用嗎?現在我不去上學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啊,我要是考不上大學,就可以早點出去進廠掙錢來供養你那寶貝侄子了,不是嗎?」說這些話的時候,鄭舒潔的眼眶通紅。
我知道她這麽多年來受了多少委屈,我真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
我堅持要讓女兒回去上學,女兒更加堅信我突然開始關心她的學業,無非就是想把她支開然後謀害她爸爸。
我們相持不下,從病房門前路過的人紛紛停下腳步看熱鬧。
「你去上學吧,閨女,你媽是為你好啊!」門口的一個中年婦女說道。
「對啊,天底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一個老先生說道。
「上學去吧,小姑娘,把文化學好,將來才有出息!」一個老太太說道。
……
「你們懂什麽!」鄭舒潔忍無可忍,對著門口的人大喊道。
「這個人,把我爸原本辛苦給我積攢的擇校費,送給了她的侄兒,把她侄兒送進了好學校,還跟我說女孩子讀書沒用,反正將來都要嫁人的,讀不讀書都一樣!」
「也是她,把我爸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要用來還我家房貸的錢,一聲不吭地就轉給了她的弟弟,去作為她弟弟買房子的首付!」
「也是她,逼著我爸去打兩份工來養家,因為她把她的薪金都用在養她侄子身上了!可她侄子的父母又不是死了,他們兩個人都還活得好好的!」
「還有這個,」鄭舒潔抹了一把眼淚,從書包裏面把之前我差點簽署的自願放棄救治鄭軒的單子翻了出來,展示在眾人面前,「她前天還打算用我爸的命去換錢,換保險的賠償款!」
鄭舒潔說的都是我之前幹出來的事情,鐵證如山,無可辯駁。
眾人安靜了下來,一時間安靜得可怕。
「噗」的一聲,一顆獼猴桃扔在了我的頭上,果肉和汁水順著我的臉流下來。
「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麽惡毒的人!你怎麽不去死!」用獼猴桃扔我的婦女還不解恨,又從袋子裏面拿出了第二顆扔了過來。
我沒有躲,任憑這第二顆獼猴桃又在我頭上開了花。
有人要沖上來打我,被其他人攔住了,說為了這麽一個畜生進監獄,太虧。
他們說我這種畜生不如的人自有天收。
我很想哭,不是因為委屈或者害怕,而是因為懊悔,但終究還是沒能大聲地哭出來,只有眼淚不停地模糊著我的視線。
(3)
同一個病房的病友是一個熱心的胖大哥,他熱心地對鄭舒潔說:小姑娘你盡管放心地去上學,那天那事鬧得醫院裏面人盡皆知,而且有我在這裏盯著,沒人敢動你父親一根手指頭。
醫院裏面住院的人和他們的家屬,多多少少知道了那天的事情,都很同情這對父女,每天都有人來看望昏迷不醒的鄭軒。
他們對我自然都沒什麽好臉色。
起初鄭舒潔不放心,但是過了幾天之後,看我只是正常地在照顧鄭軒,而且也沒有人來搗亂,她才慢慢放下心來。
我買了一個有聯網功能的監控放在鄭軒的床頭上,對著鄭軒,然後在鄭舒潔的手機上登入賬號,這樣她就能隨時看到她爸爸的情況了。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我爸,我一定讓你償命!」鄭舒潔對我說道。
我點點頭,說:「我明白。」
聽到這話,鄭舒潔才忐忑不安地去上學了。
這天早上,我正在給鄭軒擦拭胳膊,突然我覺得他的胳膊好像動了一下,等我再去仔細看的時候,卻又沒有動靜了。
可能是我出現錯覺了吧。
我嘆了一口氣,繼續擦拭他的胳膊,卻看見他眼皮下面似乎眼睛在動,我湊近了仔細看他的眼睛,卻看見他的眼皮慢慢地睜開了。
「鄭軒!你醒啦!」
我高興地喊了出來,甚至高興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我彎下腰去抱著他,這時候我才發現這擁抱的感覺真是太陌生了,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擁抱過他了。
我擔心壓著他,我又趕緊放開了他。我喜極而泣,一邊把流到臉頰上的眼淚抹掉,一邊開心地對他說:「你等著,我去叫醫生來!」
我說完這句話,我看見他的嘴巴在微微地一張一合,他的聲音很小,我俯下身去才勉強聽見他在說什麽:「王雨竹,我病好了以後還能掙錢,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聽到鄭軒這麽說,我的心一下子沈到了谷底,就像是一只剛剛從地面起飛的小鳥又被人狠狠一巴掌給拍到了地上。
我的老公,他說他不想死,讓我救他,而他的理由是他治好之後還能掙錢。
「嗚……嗚……」
我開始難過地抽泣起來,上輩子我也的確是把他的命用來換錢了,現在回想起來我感覺上輩子就像是被人給下了降頭一樣,怎麽會如此不分好歹呢?
「哇……!」
壓抑了這麽久,我終於能夠痛快地哭出來了。
我趴在鄭軒的病床上放聲大哭,就像是一個沒臉沒皮的小孩子一樣。
我想起來要趕緊把這個好訊息告訴給女兒,於是一邊哭一邊從兜裏把手機摸出來,撥通了女兒的電話。
「舒……舒潔,」我一邊抽泣著一邊說,「你快來醫院……」
「你哭什麽?我爸怎麽了?我告訴你,要是讓我發現是你,不管你怎麽演戲,我都……」
「你爸醒了!你快來啊!」我憋著一口氣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說完這句話,我開始嚎啕大哭。
電話那頭沈默了幾秒鐘,隨後掛斷了電話。
我知道女兒一定就快來了,她看見鄭軒醒了,該有多開心啊。
半個多小時之後,鄭舒潔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盡管我知道我的眼眶肯定還是通紅,一看就是哭過的,但這個時候我已經控制好了情緒,正在一邊微笑著一邊給鄭軒擦拭脖子。
鄭舒潔喘著粗氣,跑到了鄭軒的病床前,看了看睜著眼看著她然後勉強露出一個微笑的她爸,又轉頭看了看旁邊的我。
她先是疑惑,然後再也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一下子抱住了鄭軒的脖子。
「爸爸……爸爸……你沒丟下我……太好了……太好了……」
鄭舒潔說著說著就開始抽泣了起來。
我看著這對父女,心裏面很是欣慰,也有了一種,自己好像贖了一點罪的感覺。
突然,我心裏有了一個念頭:接下來的日子,我一定會好好護住你們倆。
恢復了平靜之後,鄭舒潔問我葫蘆裏面究竟賣的什麽藥。
其實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問我怎麽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把她和她爸當家人了。
我總不能告訴她,我死了一次之後,終於認清了誰才是我的家人吧,這種天方夜譚誰會信呢?
女兒會這樣懷疑我,也很正常。
上輩子,我先後把我跟鄭軒攢下的用於還房貸的錢,以及鄭軒給女兒攢下來的擇校費送給了我弟弟王猛,這兩件事把鄭軒給氣病了。
後來,鄭軒病好了,他便去找王猛把錢要回來。
其實他只是想把兩萬多塊錢的擇校費要回來,另一筆錢數目太大,他也知道至少當時那個時候是要不回來的。
結果就這兩萬多塊錢,我弟弟王猛和我媽劉明芳都不願意退還,然後自然鄭軒就和他們吵起來了。
王猛還打電話叫了兩個他的賭友過來幫腔,於是連我在內的眾人都在圍攻鄭軒。
吵著吵著,眼看著就要動手了,鄭軒拿出手機按了個號碼,是我一把奪過了他的手機。我看見上面撥出去的是報警電話,就趕緊在接通之前掛斷了電話,然後關了機。
「你竟然還敢報警!」我用手指著鄭軒說道。
「你他媽找死!」一聽我這麽說,王猛和他的兩個賭友沖上去把鄭軒打了一頓。
雖然鄭軒比王猛高大一些,但無論如何也敵不過三個人,他很快被打得滿臉是血,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我見弟弟王猛等人占盡上風,不慌不忙地走到沙發邊上坐下,看他們三人盡情毆打鄭軒。
我那時心想,哼,看你還敢不敢來我家撒野。
三人打累了,各自找了個地方坐著,羞辱趴在地上的鄭軒。
沒人報警,也沒人打急救電話,鄭軒就這麽被扔在我家客廳裏面。
後來是快到中午了,鄭舒潔見鄭軒這麽長時間沒回家,電話也打不通,這才找上門來。
女兒看見動彈不得的鄭軒,哭著撲了上來。
王猛和他的兩個賭友見舒潔年幼,才放過了她,鄭軒這才被送去了醫院。
後來到了派出所,我出面證明是鄭軒先動手打人,我弟弟王猛才反擊的。
其實這不是廢話嗎,我肯定是幫自家人啊。
但是警察還是把這件事定性為了互毆,我又以鄭軒妻子的身份,給王猛和他的賭友開具了諒解書,最後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
後來女兒接鄭軒出院之後,他們足足有好幾個月一句話都沒跟我說。
但我根本不在乎。
所以我葫蘆裏面究竟賣的什麽藥呢?
我想了好一會兒,我才對女兒說:「媽媽知道自己錯了,一直以來都錯了,我想重新做人,從今以後好好對待你和你爸。」
女兒皺著眉頭看著我,眼睛裏面透露出來的全是懷疑和敵視:「別什麽‘媽媽’、‘媽媽’的,惡心。」
我想我這是罪有應得。
(4)
「舒潔,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這天女兒剛到醫院,我就問她道,因為我在洗她的校服的時候,在背上靠近右肩的那個位置發現了一個鞋印。
這個鞋印淡淡的,應該是女兒擔心被我發現,先盡力處理了一下。
這麽一想,我仔細把那件校服翻了翻,才發現其實有很多腳印,只不過都被揉搓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不仔細看還真就直接忽略了。
女兒楞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又把視線挪開了:「跟你說了又有什麽用。」
這種事我可不能不管了。
上輩子就是因為我不管,欺負我女兒的人變本加厲,最後導致她精神出了問題,可以說一輩子都被毀了。
「舒潔,不要怕,跟媽媽說,媽媽一定為你討回公道。」
女兒像看精神病似的看著我,說:「我跟你說過了,別什麽‘媽媽’、‘媽媽’的,我聽了惡心……」
「行,沒關系,不過你得告訴我是誰欺負你。」我繼續說道。
「就算跟你說了,你還不是只會護著你那寶貝侄子……」鄭舒潔嘟囔道。
「你說什麽?是王明傑欺負你?」我不敢相信地問道,「是不是他?」
「對啊,就是他,怎麽,你才知道嗎?」鄭舒潔不滿地說。
「你們不是沒在一個學校嗎?」
「沒在一個學校他就不能在路上來堵我了嗎?」
以前女兒和王明傑稍小一點的時候,王明傑的確有時候會欺負女兒。那個時候我們因王明傑是男孩而偏袒他,總是說,這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鬧,總是在和稀泥。
正是這種縱容,讓女兒總是受欺負,沒想到現在他們都不在一個學校了,王明傑還在欺負我女兒。
不過,聽見不是一個叫「姜妍」的人,我暫時松了一口氣。
上輩子就是那個叫姜妍的女惡魔把我女兒的精神弄出問題的,這次我要時刻提防這個家夥。
「舒潔,如果之後有一個叫……算了,沒事。」
一激動,我差點說漏嘴了。
「你本來想說什麽?」女兒看著我問道。
「沒什麽,不重要……王明傑對你做了什麽?」
女兒跟我說,王明傑把她堵在小巷子裏面,讓她把身上的錢拿出來。
那時候她身上除了我給她的用來交下個月午餐費的六百塊錢之外,就只有十幾塊錢的零花錢。
她自然不可能把錢交出去,不然下個月就得餓肚子了。
最後王明傑對她一頓拳打腳踢,還是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錢。
我表面看上去沒什麽大波瀾,實際上心中已是怒火沖天。
王明傑,好你個小畜生,我對你這麽好,你就是這麽對我女兒、你的表姐的?
可惜的是六百多塊錢夠不上量刑標準。
「舒潔,沒事,不怕,」我一邊說著一邊從包裏面拿出來三千多塊錢,「你把這些錢拿上,一次性把這學期的夥食費都交了,要是還有剩下的,就作為你的零花錢。」
「這……這麽多錢……」女兒接過錢,楞楞地說。
現在哪都有監控,這三千多塊錢,我倒要看看你王明傑有沒有這個膽子拿。
這段時間鄭軒的狀態好多了,可以在病床上撐著坐起來了,他也對我的改變滿腹狐疑。
我只是笑笑,並不去做什麽解釋,而是一心一意地照顧他。
這時候我女兒給我打電話來了:她去上學的時候還真被王明傑給堵了。
我急忙問她受傷沒有。我問的時候其實很心痛,但是沒辦法,為了坐實搶劫罪,受點傷是免不了的。
「媽,對不起,」鄭舒潔在電話那頭說,「我沒有保護好這些錢,這些錢你一個月都掙不回來吧……」
我鼻子一酸,也跟著抽泣起來,我流著淚笑著說:「舒潔,沒關系,你沒事兒就好,你現在在哪裏?」
「我就在醫院一樓,我怕我爸看到我的樣子被氣到了,不敢上來……」
我轉頭看了看鄭軒,鄭軒是能夠聽到電話那頭女兒的聲音的,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舒潔,沒事,你上來,你爸沒那麽脆弱!」
我看見女兒的時候可把我給心疼壞了。她兩個鼻孔都塞著被鼻血染紅的紙巾,眼眶烏黑,嘴唇也被打破了,衣服褲子上遍布著鞋印,胳膊肘也破了,身上的淤青數都數不清。
我和鄭軒都氣壞了。
王明傑已經年滿十六周歲,具備完全刑事責任能力。
這次我非得把這個小畜生送進監獄裏面去不可。
我帶著女兒來派出所報案,警察調閱了案發現場的天網監控,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搶劫過程的始末,這下王明傑就算說破天來也是妥妥的搶劫罪。
看見監控影片的時候,我渾身一抖,因為我在畫面裏面看見了姜妍。
上輩子,就是這個女惡魔把我女兒的精神弄出問題的!
這個叫姜妍的惡魔在影片裏面,跟王明傑一起,對著倒在地上的我女兒不停地又踢又踩。
原來王明傑和姜妍是認識的!
我兩輩子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恨意滔天,我控制不住地對著顯視器喊道:「我要這兩個犯罪分子進監獄!我要這兩個犯罪分子進監獄!」
三千塊錢,達到了搶劫罪的量刑標準,再加上警方從天網調取的錄像,可以說是鐵證如山。警察立即將王明傑和姜妍二人緝拿歸案,刑事拘留,等待審判。
警察告訴我,姜妍也滿了十六周歲。
我心想真是蒼天有眼。
想起來上輩子女兒的慘狀,對王明傑和姜妍這兩個人,我很難說到底要怎樣才能平息我的仇恨。
我在想,如果這輩子的我還和上輩子一樣,是不是我的女兒這次還會是同樣的命運?
王明傑欺負她慣了,竟然還帶著外人來一起欺負我的女兒。
也許是王明傑告訴其他人,可以隨便欺負鄭舒潔,反正沒人管,因此不僅僅是王明傑,其他人也是將我女兒當作了出氣筒,隨心所欲地欺負我女兒。
他們把他們能想到的一切最具有傷害性和侮辱性的事情都在我女兒身上嘗試遍了。
我簡直完全無法想象,為什麽這些人會如此惡毒地對待他們的同類?
我在他們身上看不到一點人性,如果我掌握生殺大權,我一定讓這種人下地獄。
高三的時候,我女兒不堪其辱,精神出了問題,也說不出來是誰欺負的她,一問她就會陷入竭斯底裏中。
最後我女兒無緣高考和大學,只能做一些很簡單的工作,便早早地進了電子廠去打工,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
而她在電子廠掙回來的錢,上輩子我還扣下了一半,給王明傑那個畜生攢下來,用於他將來娶媳婦。
更可恨的是,上輩子我對此竟然沒有什麽特殊的感受,僅僅因為鄭舒潔姓鄭,僅僅因為她是個早晚要嫁別人家的女孩子。
我從上輩子的痛苦記憶中回到現實的時候,我的雙拳握得緊緊的,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手掌的肉裏面,甚至血滴下來了我都不覺得痛。
女兒看見了我雙手掌心上滴下來的血,她擔心地來掰我的手指,我這才放開了手。
鄭舒潔眼裏噙著淚,跟我對視了一下,然後一把抱住了我。
「媽……對不起……」
「舒潔,是我一直對不起你……」
(5)
在知道自己孩子被刑事拘留,即將面臨牢獄之災之後,王明傑和姜妍的父母都坐不住了。
姜妍的父母比王猛的動作還快,他們很快就跑到了鄭軒的病房來。
他們來的時候,我女兒在學校上課,只有我和鄭軒兩個人在。
姜妍的父母提著大包小包,臉上堆著笑。
姜父那胳膊上遍布紋身,脖子上戴著小拇指粗細的金鏈子,滿臉橫肉。
姜母也不遑多讓,一身的痞氣藏都藏不住。
這兩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個,您看,是這樣的,我們呢,是姜妍的爸媽,」姜父笑著說,「我是這樣覺得的啊,都是小孩子嘛,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的,很正常,沒必要鬧到這麽大,您說呢?」
我冷笑了一聲:「小孩子?小孩子能幹出搶劫這種事?還把我女兒打得遍體鱗傷,還有更多我說都說不出口的侮辱人的事情,你覺得這是小孩子能幹得出來的事情?要不你去跟警察和法院說,都是小孩子,看看警察和法院怎麽回答你?」
姜母臉色一變,似乎要發作,卻被姜父攔了下來。
「我們知道我們姜妍這次做得太過火了,您看,我們這裏帶來了一些補償……」姜父把手裏的大包小包放下,從屁股都裏面拿出來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口袋,「您看能開具一下諒解書嗎?」
呵,還擱這想諒解書呢?
我冷笑一聲:「把你的錢和東西拿走,諒解書是不可能的,我是一定要把那兩個小畜生送進監獄的。別說什麽你們孩子姜妍了,王明傑是我的親侄子,我都要把他送進監獄!現在知道惹禍了,早幹嘛去了?」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我弟弟王猛徑直沖了進來,一把推開了擋在他面前的姜母。
他沖到我面前,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趕緊把諒解書寫了,我兒子不能坐牢!以前你給我的錢,大不了我還給你!」
我都被他這傻不拉幾的樣子給氣笑了,我說:「他這個牢坐定了,耶穌來了都救不了他,我說的!」
我剛說完這句話,我媽劉明芳和王猛的老婆陳麗也沖了進來。
「他可是你的侄子啊!你就忍心害他坐牢?!」陳麗沖我喊道。
真是好笑,是我抓著他的手,讓他去對我女兒施暴的嗎?
我直接一口唾沫朝著陳麗的臉上吐了過去,正吐在她腦門上。
「王明傑就是個有人生沒人教的雜種!從小到大是怎麽欺負我女兒的?現在他坐牢是咎由自取!你們知不知道他是怎麽夥同這兩個人的孩子一起,來欺負我女兒的?」我指著姜父姜母對陳麗說。
說道這裏,我莫名地心疼,我都想象不出來上輩子鄭舒潔是怎麽在那樣的羞辱下扛了一年多才精神失常的。
我的聲音帶著了哭腔,眼眶也紅了。
這時候我媽劉明芳說話了:「喲喲喲,一個外姓的,還是個女娃,你演給誰看呢?你不就是想要錢嗎?你弟弟都說了把錢退給你,你還想怎樣?」
「哢」的一聲,王猛從口袋裏面把折刀掏出來展開拿在手裏,惡狠狠地對我說道:「王雨竹,老子最後問你一次,諒解書你寫還是不寫?你要是不寫,老子殺你全家!」
我沒想到的是,本來應該沒什麽力氣的鄭軒竟然從床上爬下來了,他一個箭步沖了過來,一把給王猛推了個趔趄。
「你們他媽的找死!」
王猛站穩後,舉著刀朝著我砍了下來。
鄭軒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把我護在了他身後,「噗」的一聲,王猛手中的刀在鄭軒的背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直流。
「老公!」
我聽到刀劃在肉上的聲音,控制不住地大喊了起來。
姜父眼看這樣子下去哪裏還有可能拿到諒解書?立即上去要搶王猛的刀。
二人纏結在一起,姜母擔心她老公吃虧,也上前幫忙。
王猛突然發狠,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掙紮,結果一刀正捅進了姜母的胸膛,力道之大讓刀身全部沒入其中。
姜母瞬間就無力地倒在了地上,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頓時幾個人都楞住了,王猛最先反應過來,撒腿就跑。
他一跑,他老婆陳麗也反應了過來,緊隨其後。
姜父這時才反應過來,把姜母摟在懷裏,一邊哭一邊說著什麽,聲音很小我聽不太清楚。
幾秒鐘之後,姜父的悲傷轉化成了仇恨,他放下了他老婆的遺體,跟著跑了出去。
劉明芳則被嚇傻了,癱坐在地上,一直念叨著「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王猛和陳麗二人慌了神,只知道跑,連坐車這種事情都忘了。
他們二人很快被姜父開的越野車追上,當街撞死。
姜父撞死二人報了仇之後,冷靜了下來,選擇了投案自首。
這兩起案件後來先後宣判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姜父的案子因為手段殘忍、影響惡劣,竟然還先宣判。
姜父犯故意殺人罪,致二人死亡,判處無期徒刑。
王明傑犯搶劫罪、故意傷害罪、侮辱罪,數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
姜妍犯搶劫罪、故意傷害罪、侮辱罪,數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
(後記)
「爸,媽,你們說這幾個工作我選哪個呢?」
鄭舒潔上了大學之後,越發地漂亮了,轉眼間她就來到了大四,還有不到一年就要畢業了。
她把四個錄用通知書放在茶幾上,拄著下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爸。
「這個薪金高一些,但是那個單位的工作內容我更感興趣。」
鄭舒潔先後指著兩個錄用通知書說。
「我看看呢。」我笑著從茶幾上拿起那兩個錄用通知書,工作內容描述我看不懂,但是上面寫的薪金讓我大受震撼。
「哎哎哎,你看,咱閨女的薪金這麽高!」
我把兩份錄用通知書拿給鄭軒看。
「哇,這麽高啊,」鄭軒也驚嘆道,「那就選個你喜歡的吧,舒潔!」
「對,我也是這麽覺得,」我說,「別太關註一開始的薪金,而且這兩個給的薪金也差不了太多,就選你喜歡的吧!錢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慢慢掙就行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