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後，爺爺突發惡疾去世，我不得已延長了假期。
明明該走的流程一個沒落。
人事經理卻以此為由，在爺爺出殯當天打電話將我辭退。
「請喪假這種事為什麽不早點說？你知道你耽誤了多少工作嗎？」
「你被開除了！」
後來他們高薪挖過來的市場經理是個只會吃回扣的草包，整個市場部亂成一鍋粥。
他們不得不重新打電話請我回去。
而我那時已經有了自己的事業：「不好意思，店裏客人太多，沒時間做兼職呢。」
1
清明節過後，老家傳來爺爺病危去世的訊息，我拋下手頭的工作連夜趕回老家奔喪。
我穿著一身孝服站在大門處，一臉麻木地看著來往的親戚朋友來家裏吊唁。
「好孩子，爺爺生前最疼你了，去給他磕個頭吧。」
爸爸紅著眼眶過來拍了拍我的肩。
我正準備過去，放在兜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拿出來一看，是公司的人事經理趙哲。
接起電話就聽見他陰陽怪氣的聲音：
「陸玥，清明節假期已經過了，你今天為什麽沒來上班？記你無故曠工一次，再有下次直接開除處理。」
我一楞，忙開啟釘釘檢視延長假期的審批流程，上面明晃晃地寫著「拒絕」兩個字。
「趙主管，我提了喪假申請，但是你拒絕了，這怎麽也不能算我無故曠工吧？」
他哼了一聲：
「你請假跟誰說了？你想請假就請假，眼裏還有公司的規章制度嗎？」
我耐住脾氣：「我爺爺去世了，特殊情況，還請趙主管理解一下。」
可話音落下，他的火氣卻更大了。
「這是理由嗎？爺爺去世又不是爸爸去世，有必要請假嗎？」
「再說了，這種事為什麽不早點說，讓其他人有個準備，你到底有沒有團隊意識？」
我氣得渾身發抖，喪事要怎麽提前說？
他說的還是人話嗎？
我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趙主管，難不成你家的人都要經過你同意才能收拾收拾去世嗎？」
「行了，你也別跟我說那些沒用的，知錯不改，百卓不需要你這樣品質低劣的人，你被開除了。」
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爸爸站在我身旁，自然聽見了我和趙哲的對話，當即小心翼翼地問道：
「閨女，是不是耽誤你工作了啊？要不你就先回去吧，這兒有我和你媽呢。」
我搖了搖頭，心中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其實被裁這件事，我早就有預感了。
2
我所在的公司是一家私立的口腔醫院，剛畢業就進了這家公司，幾乎是看著公司大樓一點一點蓋起來的。
我也從最開始的文職崗轉到後來的銷售崗，從一個普通的市場專員成了現在的市場經理。
五年的時間，我看著公司從一個只有十幾個人的小團隊，逐步成長為江城口腔醫療行業的領頭羊。
原本的管理團隊是董事長從其他城市挖來的成熟團隊，但前段時間因為錢的問題鬧得很不愉快。
董事長幹脆卸磨殺驢，把整個團隊都換成了自己的人。
大批的新人空降公司，每個部門甚至每個小團隊的領導，都被換成了董事長自己的人。
剛交接的這兩個月，大批的員工離職，又很快有另一批人補上，人員的大幅動蕩鬧得公司內部人心惶惶。
公司的組織架構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動，但我很僥幸地留了下來。
只是原來的那些同事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這個光桿司令。
大塊的市場業務都落到了我的頭上，累得我幾乎喘不過氣，每天淩晨還在公司整理有效客戶資源。
為什麽不主動離職？
因為我是女生，將近三十了還未婚未育，因為前幾年的特殊情況，工作根本不好找，只能先茍在這裏。
其實之前公司的氛圍很好，人員關系簡單，每個人只要做好分內的事就行，用不著拍馬逢迎，虛情假意。
但在換了管理團隊後，新上任的院長程建對公司制度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不僅工作強度更大了，就連原本的調休制幾乎變成了無休。
員工們雖然怨聲載道卻又不敢當面抱怨，只能堵著一口氣來上班，公司內到處都充滿著低氣壓。
剛剛給我打電話的人事經理趙哲是院長程建帶來的，據說是法學專業的，對勞動法鉆研的十分精通。
而且領導包袱特別重，除了董事長和程建之外，所有人見到他都必須要叫一聲「趙主管」，哪怕是我們這些和他平級的人也不能直呼大名。
熱衷開會，早上要提前半個小時開早會，晚上要在下班後開夕會，每周四還要號召員工開全院大會。
每次開會都要報人數，誰沒來，沒來的原因是什麽都要說的一清二楚。
而我由於工作性質問題，每天都要跑外場，盯布場、拉攏客戶，幾乎一整天都不在公司。
可以說從他來了公司之後，我倆就沒見過幾次面。
這讓他覺得我是在挑釁他的權威，全方位的找我麻煩，讓我難堪。
一次全院大會上，我只是遲到一分鐘就被當做了典型，甚至還用上了紅表頭檔在整個醫院的員工面前用以警示。
會後，趙哲要求我必須親手把500元的罰款交給他，但我臨時接了個客戶電話，忙著去接客戶，就把這事忘在了腦後。
從此他對我成見更深，變著花兒的給我找茬。
3
我沒有和爸媽說被辭退的事，按部就班地送爺爺出殯、火化、下葬。
直到所有事情都處理利索了，我才踏上返程的列車。
單方面的辭退我當然不會接受。
回到公司，我發現他們竟然連我的電腦都搬走了，只給我留了幾根線。
負責留守辦公室的小靜看到我楞了一下：
「玥姐，你不是離職了嗎？」
「誰說我離職了？」
我給趙哲發了條訊息，靜靜地坐在工位上等待。
很快，趙哲就從樓上下來了。
「陸玥，你已經被開除了，誰準你私自進入辦公區域的？」
小靜看了看我倆，默默地離開了辦公室，還順帶關上了門。
「什麽時候人事可以隨意開除部門主管了？這是公司的新規定嗎？」
「我現在是執行院長了，請註意你的稱呼。」
「而且我也不是無故開除你。」
他說著，將手裏的表格扔到我面前。
我掃了一眼，是我這半年來的違紀記錄，竟然連去了兩分鐘廁所都要記成工作時間不在崗。
為了揪我的小辮子，他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綜合你這半年的表現，說明你沒能力勝任市場經理這個職位。」
我氣笑了：
「首先你也說了我是市場經理，市場部是做什麽的還要我給你科普嗎？大大小小的客戶資源對接和活動客戶邀約，我哪樣沒安排明白？你憑什麽說我沒能力勝任？」
我的這個職位，確實是最容易被人誤會的職位。
幹得好，客戶幹脆利落交錢，後期不找麻煩，沒人會說你的好。
客戶一旦產生問題，首先就是追責我們市場部客戶篩查不嚴謹。
自從程建接手公司以來，公司沒有收到過任何不好的評價，客戶對我們市場部的人更是贊不絕口。
趙哲確實理虧，但他緊跟著又開口：
「經過商討，我們認為你這份工作很簡單，一般的基礎人員就可以完成，當然，如果你願意降薪一半，也可以留下來。」
我冷笑一聲：
「以前市場部有兩個小組，還要兩班倒，現在小組長離職了，所有的活都堆在我身上，我每天都要加班到十二點，我不認為薪金拿多了。」
「那是因為你們以前工作效率太低，光拿錢不幹活，所以才會被最佳化，現在公司力求精簡不必要的開支，輕裝上陣，這樣才能帶領公司飛速發展。」
趙哲對以前的公司管理制度一頓批判。
「你現在的工作，隨隨便便找個市場專員就能做，你願意降薪就留下來，不願意現在就走人。」
「我不接受降薪，也不願意走人。」
「那就由不得你了。」
趙哲冷笑一聲：「你現在已經不是公司的員工了，我有權把你趕出去。」
他終於急了。
4
我挑了挑眉，雙手抱臂靠在椅子上，揚著下巴看他：
「讓我走也不是不行，先把這個月薪金給我結了吧。」
「薪金下個月15號會統一發放。」
「那賠償怎麽算？N+1？」
趙哲擰了擰眉，輕嘖一聲：
「陸玥，你應該也知道，你不是公司辭退的第一個，之前20多人都沒講過條件，怎麽就你事多？」
這件事我也有所耳聞。
趙哲屬於看人下菜碟的那種人，當時被開除的前台客服和護士基本都是畢業沒多久的小年輕，收到辭退通知的時候著急的直哭，哪還有心思問賠償的事。
倒是有幾個老員工不滿公司的操作，合夥鬧到了仲裁部門起訴打官司，但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沒人講不代表沒有這回事，法律規定用人單位無故辭退必須要給予員工賠償，你不是法學專業畢業的嗎？這麽基礎的知識點還用我說？」
我常年駐外，回公司一般都是後半夜，平時除了市場部的員工，和其他人的接觸並不多。
所以趙哲並不了解我真正的性格，以為我和那些年輕的小護士一樣忍氣吞聲好欺負，自然不願意給我賠償。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道：
「我的本意是想好聚好散，別到最後鬧得大家都下不來台，你說對吧？」
「而且你以後還是要繼續找工作的嘛，萬一其他公司來背調的時候我不小心說漏了什麽，對你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沒有接話，但是心裏卻門清。
想必之前那些鬧到仲裁的人也是這麽被解決的，趙哲的手段雖然下作，但是卻有奇效。
江城的圈子就這麽大，又是同行業，多多少少會有些交集，如果趙哲真的有心在背後使壞，我們這些普通的打工人根本防不住。
見我不說話，趙哲以為我屈服了，得意地揚了揚眉：
「這才對嘛，僵持下去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既然你沒意見，那就上樓跟我辦手續吧。」
我發出一記短促的笑音：
「誰說我沒意見？」
「開除我也可以，今天結清所有拖欠的薪金，賠償下個月15號之前必須到賬，否則就法庭上見。」
既然沒有人開過這個先例，那我就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5
自從程建接手公司後，薪金就沒有準時發
過。
問就是沒錢，薪金拖欠半個月一個月是常
有的事。
最後被問的不耐煩了，幹脆就把發薪日從
每個月的15號改成了25號。
可即使是這樣，員工們也要到每個月的最
後一天甚至是下個月的頭幾天才能拿到工
資.
很多人都因為這個而選擇了主動離職，我
懷疑這也是趙哲勸退的一個辦法。
面對我的威脅，趙哲聳肩笑了笑，絲毫不
在意:
「我做人事這麽多年，什麽樣的人都見
過，像你這樣沒背景沒後台的打工仔更是
數不勝數，一開始嘴都硬的很，最後還不
是要打電話求我們，背調給說說好話。」
「少扯那些沒用的，薪金加賠償，什麽時
候到賬我什麽時候離開。」
「賠償一分沒有，你要是不服就去仲裁，
看看到底是你的嘴巴硬還是公司的後台
硬。」
趙哲沈下臉，他這個人最好面子，今天被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駁，早就失去了耐
心.
直接把解除勞動合約通知書、離職證明還
有離職交接單都扔到了我桌子上示意我簽
字.
看到離職證明上寫的那句「因不服從公司
管理，多次挑釁公司管理制度，予以開除
處理」。
我忍不住挑眉笑了一下。
上面還有趙哲的親筆簽名，他還真把自己
當盤菜了。
事已至此，已經算是撕破臉了，我也沒必
要繼續和他纏結。
不過出於職業道德，我還是問了一句：
「新的主管還沒上任，你確定不需要我當
面交接？」
趙哲不耐煩地道：「那就不是你該管的事
了，趕緊簽字走人。」
我聳了聳肩，利落地在交接單上簽下了自
己的名字。
臨走之前，趙哲面帶威脅地看著我：
「陸玥，我勸你最好識趣點，別給自己惹
麻煩，小心到最後一分錢都拿不到！」
我沒回答，拎起自己的包頭也不回地離開
了公司。
6
回到家後我一邊上小紅書搜尋仲裁相關的
流程，一邊在朋友圈尋找律師。
我雖然略懂皮毛，但專業的事還是得交給
專業的人去做。
好在之前我在貓咪交流群裏認識了一位檢
察官，他人脈廣，認識不少律師。
得知我的情況後，二話不說幫我聯系了一
個主攻勞資糾紛方向的劉姓律師，在業內
頗具好評。
第二天，我按照劉律師所說的，把相關的
證據資料都整理好，並將之前的錄音也拷
貝了一份，去了他的律師事務所。
他很專業，詳細詢問了我所在公司的信
息，又仔細檢視了我交給他的資料。
確定沒有遺漏後，我們簽訂了委托合約。
怕我底氣不夠，還安慰我不用擔心，我的
證據很足，贏得把握很大。
我松了一口氣，回到家靜靜等待開庭的那
一天。
躺在床上打了一把遊戲，結束來才發現小
靜給我發了資訊。
「玥姐，今天新來的市場主管，據說帶過
幾百人的團隊，跟趙哲一樣喜歡開會，聽
他說了一天的車軲轆話，耳朵都要磨出繭
子了。」
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和趙哲臭味
相投的，當然是跟他一個類別的人。
自從程建和趙哲來了以後，公司就從原來
的實幹派變成了飛餅大隊。
不看能力，只看嘴皮子，只要你會畫餅，
那你就能升職加薪。
隔壁網絡部的影片營運已經靠他那張三寸
不爛之舌成功坐上部門主管的位置了。
這樣的管理模式自然有弊端，公司的凈收
入持續下降，只堪堪維持在不虧損的程
度。
董事長來視察的時候不是沒提出質疑，但
趙哲和程建知識動動嘴皮子就糊弄了過
去。
也難為董事長六七十歲的年紀還要吃這麽
硌牙的大餅。
不僅如此，原本的員工福利也都取消的七
七八八，同事們簡直苦不堪言。
「心疼你一秒。」
原本是趙哲和程建狼狽為奸，現在又來了
一個，三人成虎，百卓的路算是到頭了。
和我猜想的一樣，沒出半個月，小靜就再
次給我發來了資訊：
「玥姐救命啊，怎麽有人連KT板和雪弗
板都弄不明白，報價弄得一塌糊塗，除了
會耍官威什麽都不懂！」
市場部除了外出拓客以外，還會負責院內
活動的客戶資源對接以及活動用材的申報
和采購。
不論什麽公司，采購都是能夠撈到大油水
的地方，靠吃回扣也能賺個盆滿缽滿。
我之前在職的時候是個實心眼，從來不懂
得吃回扣，一心一意為公司著想，現在想
想，真是虧了。
不過看樣子這個新主管也不是什麽省油的
燈，工作那麽多年了，怎麽可能連報價都
弄不明白，估計就是沖著吃回扣來的。
我能說什麽呢，只能祝他們好運了。
不知道是不是趙哲說了什麽，當天晚上我
的微信上就多了個好友申請。
「百卓市場部主管伍為，有問題問你，通
過下。」
耍官威耍到我這兒來了？真是搞笑。
我直接點了忽略。
當初我特意問趙哲需不需要當面交接，就
是為了防止他們過後找我麻煩。
7
仲裁從遞交材料到調解，需要一兩周時
間.
這期間，我徹底享受了一把躺平的生活。
把我前五年沒休完的假期統統補上，每天
吃喝玩樂，過得好不快活。
在我沒透過伍為的好友申請後，趙哲給我
打了通電話：
「陸玥，伍主管加你好友，你為什麽不通
過？」
「我為什麽要透過？」
「你什麽態度？你當初的離職的時候沒有
交接清楚，現在供應商那邊出現問題，你
要負責任的知道嗎？」
「我當初問過你需不需要和新主管當面交
接，是你說不用我操心的，現在又來倒打
一耙讓我負責任，你怎麽跟那個山海經畫
冊顯靈一樣啊，又抽象又沒智商。」
趙哲被我氣的一直在電話那面喘著粗氣,
好半晌才開口道：
「那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過來解決問
題？」
「這話說的，我都不是百卓的人了，我還
過去幹什麽？新來的主管不是帶過幾百人
的團隊嗎？這點小事都辦不明白？」
「但這是你遺留下來的歷史問題，必須得
你來處理！」
趙哲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已經不是百卓的
員工了，仍然一副咄咄逼人的嘴臉。
「我唯一能處理的就是拉黑你，其他的，
無能為力。」
合作過的所有供應商資訊，包括他們以往
的報價和不同材料的比價資訊，我都標註
的一清二楚。
他們不經過我同意就拔了我的電腦和主
機，我自然沒辦法告訴他們儲存在哪裏。
找得到算他們運氣好，找不到就只能怪自
已咯。
畢竟當初不需要我交接的，可是他們自
己。
「陸玥！你還想不想要薪金了？！」
「你是想要惡意拖欠薪金嗎？錄音了，謝
謝你又給我提供了一條證據哈。」
「你！」
沒等他說完，我直接掛掉電話，心中那股
郁氣頓時消散不少。
手機上收到小靜的訊息：
「玥姐，搭建的展示區因為材料沒用對半
夜塌掉了，現在趙哲和伍為都在程建辦公
室挨批呢。」
哦喲，慘得嘞。
8
等了將近兩周，仲裁終於迎來了第一次調
解。
趙哲終於發現，伍為是真什麽也不幹，每
天就忙著和供應商喝酒吃飯。
別說是他，就連程建那邊也頂著天大的壓
歷.
當時做的展示區是為了歡迎董事長的朋友
來參觀，結果因為臨時坍塌，只能換成了
原本的月度行銷主題，讓董事長丟了臉。
聽說整個月的宣傳資金都被扣了大半。
為了讓伍為快點上手工作，趙哲只能松口
答應給我N+1的補償，希望我能回去當面
跟伍為交接。
可他拿出的勞動合約上寫著的底薪竟然只
有3000元，剩下的部份全都變成了可有
可無的各種補貼。
也就是說即便是N+1的補償，我也只能拿
到不到兩萬的賠償，和原本設想的金額相
差甚遠。
「趙主管，我記得我當初簽訂合約的時
候，底薪寫的可是一萬二，怎麽這才離職
一個月就變成了3000？」
趙哲面不改色地睜眼說瞎話：「你自己仔
細看看，這份勞動合約可是蓋了公章的，
還能有假？」
這是真拿我當傻子糊弄呢！
「勞動合約上還寫了甲乙雙方各執一份
呢，你們一直扣押我的勞動合約是不是也
違法啊？」
劉律師聞言立刻提出這份勞動合約有造假
的可能性，要求公司必須按照我原本的底
薪進行賠償。
除此之外還要補償我這半年來超額工作時
間的加班費以及今年未休完的年假。
趙哲整理了一下領子，斜著眼睛看我:
「公司原則上是不支持加班的，你加班只
是因為你工作效率低下，這也恰恰證明了
你工作能力不行，你有什麽臉要加班
費？」
既然已經撕破臉了，那我也沒必要再慣著
他：
「拜托你去調查一下其他口腔醫院的市場
工作強度以及人員配比再出來嗶嗶，自己
沒文化沒技能，去個電子廠都得托關系,
就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無知又無能嗎？」
「還說自己是法學專業的，你能不能不要
給法學生丟臉了，知法犯法你還牛逼起來
了是嗎？」
「身為人事卻一點人事兒都不幹，每天在
公司除了拍董事長馬屁就是在同事們面前
裝逼，有你這種人，公司遲早倒閉！」
趙哲沒想到向來沈默寡言的我會對他爆粗！
口，楞了好一會兒，氣的臉紅脖子粗，猛
地擡手拍了一下桌子：
「陸玥！你是不是瘋了？誰你都敢
罵？！」
我趁機火上澆油，挑眉望著他，似笑非
說：
「我今天還就罵你了！蝙蝠身上插雞毛,
你算什麽鳥！」
他被我激得沖過來想打人，被在場的幾名
工作人員攔住了。
我故意湊過去，輕輕拍著我的臉:
「說不過我就想動手？來，朝這兒打，不
打你是我孫子。」
不得不承認，我這個舉動也挺賤的，但是
只要能氣到他，我就解氣。
工作人員見我們根本談不攏，只好解散，
讓我們直接走仲裁立案。
9
我原本以為這會是場持久戰，但沒想到還
沒過幾天，趙哲就率先提出了和談。
前幾天和小靜也聊過，趙哲現在壓力很
大，就連進門先邁哪個腳都得猶豫一下。
主要原因還是出在伍為身上。
有了上一次的前車之鑒，他還是不知悔改
的偷工減料吃回扣。
只不過這次董事長邀請來的可不是一般的
客戶，而是退休老幹部，在江城都是響當
當的人物。
沒成想老領導只是輕輕砸了一個金蛋，整
個金蛋區就全都塌了下來，差一點就把人
砸到了。
董事長面子裏子全賠上了，才解決了這次
的問題。
伍為作為首要責任人，直接被當場開除。
而趙哲作為連帶責任人，自然是不好過。
沒了主管，市場部幾乎成了三不管地帶,
亂成了一鍋粥。
董事長終於想起了我，要求趙哲不管用什
麽辦法都要把我請回來。
甚至還放出話來，如果我不回去，那他也
不用幹了。
趙哲只好憋著一口氣打電話聯系我，問我
怎樣才能重新回到公司。
當時我正在外面度假，笑瞇瞇地回了一
句：
「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我就不回去
鏜這趟渾水了。」
「陸玥！你是不是故意的？」
「別以為自己得到董事長青睞就可以為所
欲為，我告訴你，只要我在江城的人資圈
裏說一句，你以後就別想在江城混！！」
都被逼到這個份上了，他還是學不會尊重
人，開口就不說人話。
「好啊，請自便，拜拜。」
說完，我準備掛掉電話，對面傳來他的怒
吼聲：
「陸玥！你給老子等著！！」
掛掉趙哲的電話，程建竟然給我打來了電
話。
我和程建的交集並不多，甚至連面都沒見
過幾次。
此刻他打電話來，我雖然有些驚奇，但心
裏總歸猜到了幾分。
果不其然，他半是威脅半是誘哄，說只要
我願意回到公司繼續擔任市場主管，那就
一切好說。
「你還年輕，跟公司鬧僵沒有好處，只要
你肯回來繼續上班，薪資福利都不是問
題。」
「不好意思啊程總，我對自己的職業規劃
很清楚，百卓並不適合我，您還是另請高
人吧。」
程建在那邊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年輕人，不要把自己的後路給斷了。」
我微笑著回答：
「謝謝程總的忠告，離職賠償記得按時打
到我的賬戶上，再見。」
當初開除我的時候有多趾高氣昂，想必現
在就有多憋屈。
對此我只能送他們兩個字：
活該。
10
等我回到江城，就聽小靜說趙哲主動扛起
了市場部的工作，每天累死累活地到處跑
客戶，沒到一個月，人就瘦得跟個桿似
的。
想當初他當著公司其他人的面拽的跟二五
八萬似的，在客戶面前不還是得乖乖裝孫
子。
小靜說公司新出了一個離職員工召回計
劃，要把以前有能力的老員工都請回去。
我想起趙哲和程建前幾天給我打的電話,
默默地笑了笑沒吱聲。
拿到賠償金後，我也浪夠了，靜下心來開
始找工作。
但投出去的簡歷全都如同石沈大海，毫無
音訊。
我十分不解，按理來說我的履歷在同齡人
中就算不是最出色的，但也十分優異，不
可能一家回信都收不到。
直到我投了大學同學所在的公司，收到千
篇一律的拒絕回復後，忍不住問了一句。
她這才告訴我，我被劃進了江城招聘黑名
單.
我一楞，招聘黑名單？怎麽還會有這種東
西?
我連忙問她是怎麽回事。
她讓我不要告訴別人，然後發了一張截圖
給我，又卡著時間撤了回去。
但是我已經看清楚了上面的內容，是我的
個人資訊以及一段評語。
「陸玥為人性格乖張，以自我為中心，拒
不服從管理，在百卓任職期間，工作能力
差，經常遲到早退，玩忽職守，並且在被
開除後惡意抹黑前公司，獅子大開口索要
仲裁賠償，建議永不錄用。」
不用想這一定是趙哲幹的。
之前他就不止一次的威脅我，要讓我在江
城混不下去。
未經允許泄露個人資訊，這已經涉嫌違法
了，虧他還自詡是法律專業的，竟然還敢
知法犯法。
簡直就是法外狂徒。
我立馬聯系了劉律師，把這件事跟他描述
了一遍。
他立即肯定的說，趙哲的行為確實是違法
行為，我可以對他進行起訴和索賠。
我也沒含糊，直接委托了劉律師繼續幫我
處理。
為了確認我的猜想，我特意聯系了那幾個
之前去仲裁，但最後卻不了了之的前同
事。
果不其然，他們之所以松口，就是因為也
上了這個什麽招聘黑名單。
離職半年都沒找到工作，為了養家糊口，
不得以向趙哲妥協。
我拉了一個群，大家紛紛在群裏說了自己
的遭遇。
【我當初離職是已經找好了下家，結果這
邊離職手續辦完，那邊卻不要我了，現在
想想，很有可能就是趙哲搞的鬼！】
【我也是，大公司進不去，我尋思著那就
先找個小公司混混日子吧，結果背調的時
候直接給我刷下來了，說我不符合他們的
要求，除了趙哲那個狗東西，誰能幹出來
這種缺德事！】
【斷人後路猶如殺人父母，趙哲這麽惡毒
早晚自食惡果！】
【我就不明白了，針對咱們他又拿不到什
麽好處，他是圖啥呢？】
【別說了，欠我的薪金到現在還沒給我
的，問就是沒錢，告又不敢告，這股窩囊
氣就得這麽生受著！簡直氣死我了。】
看著他們熱火朝天的討論，我插了一句準
備起訴，問他們要不要一起。
群裏一共十幾個人，最終只有不到五個人！
願意和我一起。
不過沒關系，個人有個人的難處，我也不
強求。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11
劉律師以此為證針對趙哲的不法行為提起
了訴訟。
開庭前，我和劉律師以及五個前同事在法
院門前碰了頭。
法庭上，百卓的辯護律師狡辯說之所以把
我們拉黑是因為我們確實失真害公司名譽
的行為。
可離職後索要薪金再正常不過，進行仲裁
賠償也只是為了保障我們勞動者的基本權
益，何來損害公司名譽一說？
劉律師讓他們拿出相關的證據，可這一切
不過是趙哲的蓄意報復，他們當然拿不出
證據。
輪到我們，劉律師將趙哲惡意抹黑前、用
背調威脅員工離職的錄音和帶有他親筆簽
名的離職證明一並交了上去。
他不是第一年做人資，再加上他又一直主
張自己是法學專業，不可能不知道他所做
的一切都是不符合勞動法法規的。
但他不僅沒有遵守，還要明知故犯，無非
就是掐準了我們不敢反抗，又或者說是沒
能力反抗。
可他打死也想不到，我竟然這麽頭鐵，冒
著被全江城拉黑的風險也要把他拖下水。
當著整個法庭的面，劉律師把趙哲當初威
脅我的錄音播放了一遍。
錄音中他囂張跋扈的語氣，聽得所有人咬
牙切齒。
知道的他是個人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
從黑社會出來的呢。
最終，我們所列舉的證據都被一—證實。
在確鑿的證據面前，想來眼高於頂，瞧不
起我們這些打工人的趙哲終於慌了，面色
蒼白地看著自己的律師，希望他能為自己
再扳回一局。
可惜不管他做出什麽，都已經無力回天
了。
他的所作所為，親手把自己送到了絕路
上。
12
裁決結果下來了。
法官當場宣判趙哲公開向所有被他威脅過
的員工賠禮道歉，並且賠償大家應有的損
失。
而百卓那邊也要把拖欠的薪金和賠償——
補上，其數額巨大，就算趙哲有心想瞞也
瞞不住。
經歷了這一場耗費心力的撕逼大戰，我一
時半會兒時不想找工作了。
正好有錢有閑，幹脆滿足一下自己小時候
的夢想。
在諸多朋友的幫助下，我開了一間周杰倫
主題的咖啡廳，開業即爆火。
本以為不會再和垃圾百卓有任何交集，誰
知沒過多久再一次接到了程建的電話。
他說市場部現在群龍無首，底下的人都是
一些剛畢業的小年輕，沒有人帶弄得一團
糟。
導致醫院的風評都跟著不太好，想請求我
回去坐鎮。
「不好意思啊程總，店裏客人太多，沒時
間做兼職呢。」
見我拒絕，他軟下口氣：
「算我求你了好麽？這也是你工作了五年
的公司，你可是看著它一步一步成長起來
的，真的忍心看著它垮掉嗎？」
不得不說，他的厚臉皮程度簡直超出了我
的想象。
如果說逼我離職是趙哲親手處理的，那他
就是那個指點江山的人。
雖然這把火沒燒到他身上，但也不代表他
是什麽好人。
我在百卓兢兢業業工作五年，沒撈著一絲
好處不說，最後離開的時候反倒惹得一身
腥。
他是怎麽好意思用公司跟我打感情牌的
呢？
「有什麽不忍心的，我又沒往裏投一分
錢。」
「小林，話不能這麽說，公司沒有任何對
不起你的地方吧，你要薪金，要賠償哪樣
沒給你？俗話說得好，做人留一線，日後
好相見，別把事情做的太絕。」
我差點被氣笑了：
「那你怎麽不反思一下，當初你們給我留
後路了嗎？少跟我玩什麽嚴於律人寬以待
己，老娘不吃這一套！」
程建見我油鹽不進，十分不甘心地掛斷了
電話。
後來董事長還親自給我打了電話，不愧是
縱橫商場幾十年的老油條，說話就是中
聽.
先是對之前裁掉我的事表達了歉意，又說
起其他同事非常想念我，最後又十分真誠
的問我，能不能重新回到百卓工作。
可以給我漲薪也可以給我升職，只要我願
意回去，什麽要求都能答應。
幾乎把姿態放到了最低。
我心中冷笑，話說得好聽，可作為董事
長，趙哲和程建又都是你親自招聘來的
人，你會當真不知道這些事嗎？
不過就是見我在公司比較吃得開，有能力
又能吃苦，再找不到像我這麽實心眼幹活
的人罷了。
所以等他一說完，我還是堅定的告訴他：
「抱歉孟總，我現在有自己的工作，沒時
間。」
他還繼續勸說，讓我格局開啟一些，不要
拘泥於一些小恩小怨，這樣才能走得長
遠。
聽到這些，我笑著回他: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這個人錙銖必
較，跟我有仇的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跟他
有交集。」
「年輕人做事不要沖動，凡事留一
線.....,
「滾吧死老登，出事的時候你裝瞎，馬後|
炮你比誰都能，提塑膠袋吃席，全讓你裝
了！」
說完，我毫不猶豫地掛斷了他的電話。
市場部作為最重要的部門，不僅承擔著每
個月的業績指標更是公司對外的門面。
那些不了解醫院本身的客戶，看的就是市
場部駐外人員的介紹和員工本身的素質。
我在職的時候幾乎隔三差五就會給他們培
訓話術，保證他們面對客戶時不出一絲紕
漏。
可惜在我離職後，原本那些成熟的員工也
都走的七七八八，而趙哲為了節省成本，
直接招了一堆剛畢業的大學生來。
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面對一些難纏的客戶根
本沒有招架之力，更何況把他們變成意向
客戶了。
破窗效應的後果是極其嚴重的，只是等他
們想要挽回的時候早就為時已晚。
13
曾經的百卓氛圍好，工作雖然也辛苦，但
是大家互幫互助，相處愉快，沒有這些亂
七八糟的煩心事。
我當時甚至想著要在這裏一直幹到退休，
但是誰能想到，一夜之間公司內部就發生
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段時間幾乎人人自危，裁員最佳化這柄利
刃仿佛懸在每一個人的頭頂，稍有不慎就
會成為儆猴的那只雞。
但也讓我明白了，公司就是公司，在談錢
的地方絕對不要談感情，否則受傷的只有
自己。
更何況如今的百卓已經不是我熟悉的那個
百卓了，原本和我一批的老同事基本都被
趙哲以各種各樣的奇葩理由裁掉了。
他們不給我們留一絲情面，我為什麽還要
慣著他們的毛病？
所以不管這次他們說什麽，我都不會回去
幫忙解決問題的。
以他們的性子，就算我這次松口答應了回
去，等問題解決了，一定還會找其他理由
再裁掉我一次的。
我又何必去自討苦吃。
後來我無意中路過百卓大樓，發現那裏不
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大門緊鎖。
我忍不住打聽了一下，得知真相的那一
刻，我直接樂出聲來。
聽說市場部新招的實習生因為不滿客戶說
話態度傲氣，就回懟了幾句，結果那個客
戶也是個不肯受屈的，直接堵在醫院門口
把來看牙客戶全都給罵走了。
最後雖然報警處理了這件事，但百卓的風
評也變得不堪起來，客戶也幾乎流失了一
大半。
董事長沒辦法，只好花了比我高一倍的薪
資從外院挖過來一個市場經理，企圖挽回
聲譽。
然而那個新的市場經理可是個人精，一看
百卓內部情況混亂，沒待上兩天就溜之大
吉了。
百卓作為口腔行業的佼佼者，自來賺的都
是大頭，惹得不少同行眼紅。
如今百卓出事，市場競爭激烈，其他的口
腔醫院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攬客的好機會。
董事長見百卓無力回天，當機立斷地撤回
了全部資金。
於是，百卓這個龐然大物在這一刻徹底分
崩離析，永遠地消失在了江城。
14
後來劉律師給我打來電話，說趙哲的案子
已經判了。
他因為利用個人資源惡意公開員工個人信
息，威脅毀謗員工等問題，被判處了三年
有期徒刑以及巨額罰金。
聽說他老婆因為這個也跟他離婚了，就連
孩子都不是他的。
真是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啊！
關於招聘黑名單的事在網絡上也掀起了軒
然大波。
全國各地的打工人都紛紛表示自己也曾遇
到過這種情況，甚至萬人上書要求早點立
法，規範行業，維護打工人的基礎權益。
至於趙哲為什麽如此明目張膽地威脅員
工，我猜測是程建給他的底氣。
這兩個人狼狽為奸，禍害了不少公司。
聽說程建下崗之後被挖出在不同的公司造
假撈錢，直接被捅上了社會新聞，估計以
後也不會有公司再錄用他了吧。
關掉手機，我看著在咖啡廳賴恩靜辦公的
打工人們，長籲一口氣。
不論是我還是趙哲和程建，大家本質上都
是一樣的打工人，沒有誰比誰更高貴。
我們本質上都是一顆螺絲釘，只是被用在
了不同的位置上。
有的雖然不起眼，但是一旦缺少就容易導
致大廈將傾。
所以我想說，請善待每一顆勤勤懇懇的螺
絲釘。
他們能創造的價值，不可估量。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