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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晃晃的人間】導演範儉:余秀華嫌棄我文筆不好

2024-09-13心靈

界面新聞記者 | 徐魯青

界面新聞編輯 | 黃月

2015 年,範儉從北京搬到了重慶觀音橋。這裏霧霾少,山多,是妻子臧妮的老家。不工作的日子,他們常和朋友去市郊爬山,微信群名叫登山小分隊,幾個人都是住在重慶的紀錄片導演,有拍涼山和塵肺病的李維、拍被拆洋人街的華偉成,還有拍女性中國職業拳擊手的吳越。

範儉已經記不清自己拍過多少人,今年四十七歲,「創作紀錄片逾二十年,」他在很多地方的個人介紹裏這麽寫,往往最後會加一句:「作品旨在為時代留切片,為歷史留存照。」聽上去很嚴肅,但見面時他穿藍色運動衫,常提做家務的事,更像樓下愛跑步的鄰居。問他是不是 intj ,他反問,那是什麽?

二十多年前,範儉在山東電視台做常規節目,而拍攝一個臨行前的死刑犯改變了他的職業軌跡。死刑犯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個夜晚,他們深聊,第二天,範儉去拍攝行刑現場,接著又到醫院拍攝腎臟移植。死刑犯的母親目送範儉離開時,他控制不住情緒,想扔掉手裏的攝影機,那時他才二十二歲。「幾乎整夜失眠,大腦異常興奮,直到現在還清晰記得那個死刑犯輕聲說話的語氣,還有他非常羞澀的表情。」從此之後,他知道了自己要拍的是什麽,鏡頭漸漸 從社會議題轉向了普通人的具體生活。

辭掉工作北漂沒有什麽猶豫,從地方台到央視,又最終離開資源豐裕的體制內,成為獨立紀錄片導演,有趕上「黃金時代尾巴」的幸運,當然也有努力的勁頭,比如邊上班邊在北電讀了一個全日制碩士。 紀錄片【的哥】 是他最早期的嘗試,範儉按照意大利作曲家維瓦爾蒂 的【四季】 展開,他把攝影機放在出租車的後擱物板上,記錄下乘客的對話 在一年時間內,拍下北京出租車司機史辰接待的形形色色的客人。【 吾土】關照的是一個失地農民如何與社會抗爭,如何經營生活,【活著】討論的則是 汶川地震 後失獨家庭的再生育。他 跟拍十二年,主人公 葉紅梅和祝俊 生住得離重 ,範 儉和妻子臧妮時不時會去看看,「已經走成了親戚。」

地震後,葉紅梅和祝俊生在板房住了兩年多,墻上一直掛著女兒的照片,桌上的小熊是女兒曾經的玩具(攝影:肖毅)

最近幾年,範儉拍的是余秀華,隨著【搖搖晃晃的人間】拿國際大獎和余秀華屢上熱搜,積攢起越來越多觀眾。拍久了,家裏書架的書也一批批換,現在大多是女性主義和心理學。「受余秀華和我妻子臧妮的影響」,範儉說,讀【寫作的女人危險】可以理解余秀華的種種選擇,讀到波伏瓦【第二性】的反應是「大受震撼」。他總是溫和鎮定,提及最多的動詞是「理解」,理解人的選擇、命運的作弄,要是不理解,就再多讀些書,反復看拍攝素材,這份謙卑讓被攝者願意交出信任。最近余秀華第二部紀錄片剛剛定剪,有一天她問範儉,等我死的時候,你要不要來拍?

2020 年春天,範儉受委托去往武漢,拍攝疫情中的小區,余秀華的圖書編輯楊曉燕給他發訊息,鼓勵他寫點什麽。二十年的紀錄片現場裏,他幾乎沒整理過文字,只好用紀錄片導演的特有方式:翻出落灰大硬碟,邊看邊寫。他還報名了李海鵬的網課。「李老師說,文筆這東西,對於年輕人來說透過學習和閱讀可以明顯提升,但對年紀大的人就很難了,這讓四十七歲的我很受打擊。」

不過線上李海鵬還是給了些鼓勵——「也許你有很多寫作短板,但只要有一個長板,那你的寫作質素就由長板決定。」——聽完 範儉 又來了信心,「我有獨家的故事素材,別人沒有。」相較大多數文字工作,紀錄片容納更柔韌的耐心,錯過的回不來,唯一能做的只有端持相機,等待下一刻明暗降臨,於是人和現場的相處也就積累得更久更深。

【人間明暗】是範儉的第一本文字作品,或者是執鏡者本能式的,書名仍然與光有關,分為三個部份,均由拍攝手記發展而成,分別關於汶川失獨家庭、疫情爆發時期的武漢與余秀華。這一次,範儉選擇用文字留下存照。

【人間明暗】
範儉 著
北京貝貝特·文匯出版社 2024-7

01 余秀華的攻擊性與生命力

「我看到余秀華往塑膠旅行杯裏倒了兩勺白色粉末,問她:「你喝的什麽?」「老鼠藥。」她回答。我看到旁邊有一桶膠原蛋白粉,「老鼠藥」來自那裏。余秀華在心情好的時候會分享她的飲品給身邊的朋友,不過這天她沒有分享膠原蛋白給我,而是決定泡茶喝。她喜歡喝各種各樣「配方」的飲品,在二樓的臥室喝露台上擺放著十幾二十個高矮胖瘦的瓶瓶罐罐,除了膠原蛋白粉,還有各類茶葉、葛根粉、黃豆、黑豆、咖啡豆、蜂蜜,以及某些有神奇減肥功效的粉末。這讓我想起多年前她寫的那首【我愛你】重的詩句:「茶葉輪換著喝:菊花,茉莉,玫瑰,檸檬 /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帶。」我並不是很確定她現在常喝的東西都是美好的事物,可經常看到她把各類不明物體倒進她的塑膠旅行杯,用開水沖泡,或用破壁機攪碎沖泡,像是在做化學實驗。」

界面文化:你被討論最多的是【搖搖晃晃的人間】,是怎麽決定拍余秀華的?

範儉: 我當時是想拍一個詩人,不是職業的詩人,是想拍寫詩的普通人,也許是個工人、農民,我想知道從一種看不到詩意的生活裏是怎麽發現詩意的。有這個想法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余秀華。2015年1月初,我看到一篇關於余秀華的文章,一看發現她詩寫得很棒,然後慢慢了解這個人的背景。

拍攝寫詩的過程很容易呈現為單純的寫作或言語表達,在電影中可能會顯得乏味。然而我非常幸運的是,余秀華並非一個只待在房間裏寫作的人。她是一個四處行走、到處「惹事」的人。在拍攝的時候,還有這麽大的事發生了,也就是她的離婚。

界面文化:電影的主線是關於她的情感與婚姻,文學的部份相對少一些,你當時是怎麽確定這條線的呢?

範儉: 最開始是有公司找我先拍了一個余秀華的短片,我去接觸他們的時候,發現她跟老公有很強的距離感,兩個人平時分房,彼此之間不說話,後來我讀余秀華的詩,又覺得裏邊有很多對於愛情的渴求,以及婚姻的壓抑,當時就比較快地釘選了拍婚姻和家庭的方向。

後來果然離婚就一步步發生了,余秀華最開始出名的兩個月,她可能還不具備能力,半年多後,各方面都準備好了,她很快就想離婚,這件事她想了十幾年。後來的事情我也都沒想到過,比如離婚後新的感情、家暴,一切都是拍著拍著才發生。

2023年第一場雪後,余秀華苦苦思索為何寫不出詩歌(攝影:範儉)

界面文化:你在書裏提到,拍了余秀華之後去讀了【寫作女人危險】,是因為拍的時候感受到這種「危險」嗎?

範儉: 我能感受到她的敏感和攻擊性。後來我才明白,這種攻擊性其實是她生命力的強烈表達。大多數人在社會中都帶著面具,收斂自己的攻擊性,不想去得罪人,而她坦然地釋放這種本能。

余秀華是一個很喜歡冒險的人,在愛情這件事情上也非常喜歡冒險。我們通常害怕迎接危險,但對她來說明知道危險的東西也要去碰,她就是想看看會發生什麽。

小貓六月喜歡黏著余秀華(攝影:蕭瀟)
余秀華跑起來像一只花蝴蝶(攝影:蕭瀟)

界面文化:這是她最吸引你的地方嗎?

範儉: 對, 這個 部份是很吸引我的。我 現在 越喜 拍高敏感 的人 這可能是靈魂上我會感興趣和共鳴的部份, 如果能拍到他 狀態會 非常有 力。

我不會在愛情裏面去探險,可能會在別的地方。她能成為她是有原因的,我要試圖理解她。女性相 於男性 來說 ,很多 會被 他者 化, 我只能通 過閱讀 學習 試圖 去理解那 個他者是如何形成的。最近余秀華的第二部紀錄片定剪了,這個 片子是我和我太太臧妮 演,臧妮在剪 候註入了相 多的女性的 角,是我 這個 男性未必能做得到的,所以我 這部片子 的作者 內容了。

比如 在神農架的時候,她和楊儲策第一次發生比較大的吵架、摔東西,當天我就覺得挺危險的。楊儲策情緒一上來就很容易沖動,當晚差點要打人。那時候我們已經拍了十來天,本來是第二天要走,我問余秀華是什麽打算?她那晚顯得十分迷茫,既想跟我們走,又充滿猶豫。我實在不理解她為什麽還要留下來。

包括後來他們分手之後,余秀華還是要去找他,這個部份我也理解了好久。當時我覺得挺不可思議的——你都被打了,為什麽還要去呢。但是我不會說出來,我只是說你需要我做什麽?我們要去哪裏?對像我這樣的人,提供支持和陪伴就夠了。

後來,我和太太深入研究素材,不停地理解這個人物,才逐漸感覺到她對危險有著一種探索的渴望。我相信余秀華也知道,那個危險可能要人命,但沒有抵達最危險的時候她是不會停的,她的動機既有情感的慣性,也有欲望的慣性。

余秀華在我的生命體驗裏是獨一無二的。紀錄片的有趣之處就在這一點,你不知道會遇見些什麽人,而且一下子就會持續那麽多年。她不止一次跟我開玩笑,等我死的時候你要不要來拍?

離婚後的余秀華和前夫尹世平(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截圖)

界面文化:【搖搖晃晃的人間】之前,你拍的更多是社會向的題材,比如土地、汶川,但這一部和以前的關註似乎有差別。

範儉: 確實 是差 是挺大,但 我的工作方法跟以前是相近的,就是 從家庭去入手 。不過 我很大的一 個變 化是,表 方式不再指向一 會議題 了,我更多想 入到人的 在去描述。另外,余秀 帶給 我更多 於女性 角的思考,我 在拍 容,也 註意女性角色在 這個題 材裏 怎樣 的位置、在 怎樣 境。 些都是 2015年之後 始想的。

界面文化:余秀華是怎麽評價你寫她的部份的?

範儉: 她嫌棄我 文筆不好(笑)。當時 們的 出版 編輯 很擔心 發出來會對她 不好 說這 要由 去判 她說 字都不要 這也 令我很 驚訝 她只是嫌棄我寫得不夠好。 我改了幾遍後 她才說,現 筆終於好了一點。

警察對余秀華做調解工作
三月,江漢平原的油菜花早早綻放,四十六歲的余秀華迎來遲到的愛情(攝影:範儉)

02 影像工作要慢慢來

「我們是百步亭的。」男子回答我。他穿一件薄棉服,帶著眼鏡,看了一眼輪椅上的老人。老人七十歲上下,戴一頂鴨舌帽,帽子下露出白發,手邊放著一個綠色口袋。男子繼續說:「我們要去醫院插一個導尿管,不導尿就脹得不行啊。」

界面文化:2020年春天你去武漢拍【被遺忘的春天】紀錄片,當時是什麽情況?

範儉: 武漢 目是澎湃新聞找我合作的一個長片。疫情爆 月後,我必 迅速做出 定, 籌備 有太多 時間去猶 豫。當時我 定只拍 ,而不是去 院拍救死扶 傷的場景 ,因 為你 一旦要 方向,就要大量 時間 待在 院拍 病患,重點的方向是不一 的。

慢慢後來有幾個紀錄片 演去了武 ,有些人 選擇 ,比如【 76天】的大部份素材就 院。我的 同行周浩 駐紮 想集 位於武 的工 ,而我 選擇 了社 當時選擇 在社 的人 並不多。

範儉的團隊在這個小區開始長達一個月的拍攝(紀錄片【被遺忘的春天】截圖)
排隊買菜的蔡大姐,和居民彼此保持一米以上的距離(紀錄片【被遺忘的春天】截圖)

界面文化:為什麽選擇社區而不是醫院?

範儉: 第一,我覺 醫院 較有 感。我 先告 自己我不要做什 ,我不要做太新 感的 西,因 有很多人去了。如果是要做一 個長 片的 一定是 於新 聞的 不能做所 第一落點,就是 院裏失序的 現場,如果要做就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守在那個現場

我最想 關註的是 人的日常 生了 什麽樣 的改 ,那肯定 都是 在小 區發生 ,因為 當時 所有的 西都回 不能出 ,公共活 停止,人都被困在自己的家裏。去調研的時候,我們會先從小 的空 和人群上去判 適不適合拍 攝。 拍片 的豐富 視覺 現—— 小區 不能太新,面貌 會不好看; 邊有城中村、小巷子的話,樣態會更 多樣; 區要 大, 1000 居民,感染了 20 多人 我們花了 時間 去確定 下來拍這個社區

範儉和攝影師薛明商量不要太靠近病人拍攝(攝影:鄭景剛)
疫情時期的武漢,杜進陪伴丈夫黃沖在醫院做癌癥手術(攝影:薛明)

界面文化:拍攝過非典和汶川震後,你覺得進入現場的難度有什麽不一樣嗎?

範儉: 非典時期的 恐慌感是相近的,那個時候我很年輕,無知者無畏,實際上小區裏有各種各樣的限制了,我就偷偷地出來,一個人拿DV到處瞎跑瞎晃拍攝。 那時候我還在央視,但醫院我進不去,就拍我所在的生活外圍圈,表達沖動跟在武漢是接近的。

2009年我去拍汶川,是跟心理援助誌願者先打交道,誌願者介紹我認識一些家庭,我取得這些家庭的信任就可以拍了。當時我和上海台有一些合作,看起來會比較「正規」。

杜進給黃沖買了個小號輪椅,他終於可以住進醫院了(攝影:範儉)

界面文化:這些紀錄片大多是觀察式的,這是否是你貫穿始終的創作方式呢?

範儉: 2009年我拍【活著】的時候 也很 解, 一定要生 孩子去替代 去那 孩子,那孩子背 負這些來 到世界上, 壓力豈不是會非常大?但 試圖 跟他 們辯論, 我要做的是想 怎麽 去理解 他們 ,要通 大量的 學習 經驗 才能 理解 方。

我是邊界感比較強的人 ,拍 紀錄 片也是這樣。這或 跟我的原生家庭有 系。我小 戚,不是生活在一 大家族。在 村,家族是一 整體性的存在,彼此之 很容易 便跨越 邊界 ,但我的家庭 有那 粘稠的 西。我爸爸因 為當 兵,我 全家 移民 去了寧夏的工 —— 60 年代 西北 建了大量的工 廠。 小就是移民的 狀態 ,我 在那裏 沒有任何親戚,只有 一家四口

長江大橋下恣意起舞的彪哥(攝影:薛明)
父子倆終於被允許進醫院。周圍極為靜謐,一切顯得不太真實(攝影:薛明)

界面文化:回到你自己的經歷,最早是怎麽開始拍紀錄片的?

範儉: 我最早在山東電視 台工作,後 想提升自己 ,就去央 視當 北漂。 當時我們 有點像打黑工, 有合約, 有保障, 有五 一金, 片子就拿一 片子的 ,但只要 幹,即便是黑工 也願意。他 們給了我一個月試用期,能留下來就留,留不下來就走人,我直接就辭職過去了。

趕上了央 非常 理想主義的 尾巴,在【 空】 「紀事」欄 目做30- 50 紀錄 片, 審片 主任是 陳虻 ,在央 視紀錄 片的 系裏面是一 的人物,他 開創 的流派就是 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拍普通人的 紀實語言 ,同 究一定的新 性。

界面文化:電視台的工作算是體制內,後來你為什麽決定從體制內走向獨立?

範儉: 2006年,我一邊在央視工作,一邊讀了北電的研究生, 畢業 作品【在城市裏跳 躍】 投到阿姆斯特丹 電影節 IDFA )並入 很幸 那一年 IDFA 做了一 個單元叫「 國變遷」 選了十來個中國導演的片子, 有周浩的、杜海 的、 趙亮的,我和他們都是那一年認識的。 那之後我才去到 立圈 ,去宋莊的、南京的那些影展。

阿姆斯特丹電影節那次 是中 國紀錄片導演 整體性的亮相,之前大家都是零散地去 電影節,比如九十年代吳文光和杜海濱的電影會去日本的山形電影節,還有段錦川、梁碧波等前輩的片子在法國真實電影節等國際影展亮相 。那也是 我第一次去 外比 模的展, 才知道 外的 紀錄 片是什麽樣 ,後來也慢慢開始想怎麽樣可以做成這樣

疫情中,武漢劉廠長的樓頂菜園和鴿籠(攝影:鄭景剛)

界面文化:大多數紀錄片的籌資都比較難,你的情況是什麽樣呢?

範儉: 我早期拍【的哥】完全是自己花錢,但花得很少,成本 主要是 給的士 司機 給報 酬,剪 聲音都是我自己在做。到了我拍【活著】裏的汶川失獨家庭再生育, 才真正開 始花 ,路費 成本多了很多。

2009年,範立欣 導演的 途列 車】 IDFA 拿了大 是一 個國際聯 合制作的 電影 這刺激到了我們很多人,原來紀錄片也可以國際聯合制作,這讓 更多的中 國紀錄 始去慢慢 學習這套流程。 那一年也是我的一個轉折點。我第一次開 始拍【活著】 這樣的 材, 認識 了我的 制片人 始了 國際 合拍。

疫情時期的武漢,一輛公交車經過夜色下的龜山,像置身迷幻世界(攝影:鄭景剛)

在我 也依然主要靠 聯合出品 ,在 國內則是 找互 聯網 平台支持。 這都 需要很好的 演履 價能力,年 作者在 方面 是比 較難 的,特 是在 2022 年之後,互 聯網 平台——尤其是 對紀錄 片——大量收 最明 的就是 騰訊 ,我 難從 那裏拿到 了。

但應該是從2020 年疫情之後開始,我相信 我留下 的一些 西,以後都 慢慢 光的, 就是 影像工作尤其是紀錄片工作的意 不可能指望 下一定 夠讓 人看到,要慢慢 。包括我做汶川地震 題材 也有同 的感 覺,失 家庭的再生育頂 多在地震後一 兩年被討論 ,但之後就無人問 津了。 些地震以後成 的孩子,他 對的是怎樣的成長?我們跟拍了很久,發現真正的 故事都是四五年後慢慢 酵出 來的。 雖然我們現在記錄下 的素材 是不容易 播的,但它 本身已 是一 個歷 料,我 只是需要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