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程講故事 ■素材:楊樹生
(本人用第一人稱寫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節有所演繹,請勿對號入座!)
各位朋友,我叫楊樹生,是江南縣沿江鄉的人。1962年出生,老家那邊有個說法,說我是天蠍座的人,命裏註定要歷經坎坷。說實話,年輕的時候我不大信這個,可是到了現在,我不得不信,因為這二十多年來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實在是太過離奇。
1986年的春天,我剛好24歲。那時候,我在縣城十字路口擺了個水果攤,專門賣應季水果。說起我這個水果攤,還真有點來頭。那時候,我爹因為一場大病欠下不少債,我們家揭不開鍋,我就跟著三叔學做水果生意。三叔說,做水果生意最重要的是要有「火眼金睛」,得能分辨出水果的好壞。
記得那時候,我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批發市場挑水果。春天賣草莓,夏天賣桃子和西瓜,秋天賣柿子和蘋果,冬天賣橘子和柚子。我那個小攤子就在縣醫院對面,位置還算不錯,每天都能賣出不少水果。
說起縣醫院,就不得不提到趙美玲。趙美玲是縣醫院的一名護士,她爸是醫院的副院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穿著一身白大褂,頭發紮得整整齊齊的,皮膚白凈,像是鄰家的小妹妹。她經常路過我的水果攤,買一些水果。
「老板,你這草莓怎麽賣啊?」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她說話,聲音甜甜的,像是春天裏的風。
我趕緊擦了擦手上的泥:「一斤兩塊錢。」
「這麽貴啊?」趙美玲皺了皺眉頭。
「姑娘,這可是地裏剛摘的,又大又甜,保準你吃了還想吃。」我趕緊推銷。
趙美玲笑了:「那行,給我挑一斤最好的。」
就這樣,趙美玲成了我的常客。每次她來買水果,我都會挑最好的給她。漸漸地,我發現自己開始期待她的出現。有時候,她穿著白大褂匆匆走過,我的目光就會不自覺地追隨著她。
那時候的縣城,還沒有現在這麽繁華。街道兩旁是低矮的平房,路面坑坑窪窪的。每到下雨天,路上就會積水。趙美玲經常穿著一雙白色的護士鞋,小心翼翼地避開水坑。有一次下大雨,她沒帶傘,我趕緊把自己的傘遞給她:「趙護士,你先用著。」
她接過傘,笑著說:「謝謝你啊,楊老板。」
就這樣,我們漸漸熟絡起來。有時候她值夜班,早上下班會來我這裏買些水果。我總是會多給她放一些,她也知道,但從來不說破。那時候的感情,就是這樣慢慢滋長的,像是春天裏的嫩芽,悄無聲息地破土而出。
有一天,趙美玲來買水果的時候,特意挑了很多。我問她:「今天買這麽多啊?」
她紅著臉說:「明天是我生日,想請護士站的姐妹們吃。」
我心裏一動,鬼使神差地說:「趙護士,我請你吃碗面吧,就當是給你過生日。」
沒想到她真的答應了。那天晚上,我們在縣城最有名的阿公面館吃了一碗陽春面。她吃面的樣子很斯文,我卻緊張得筷子都拿不穩。那個面館在一條小巷子裏,門口掛著一盞昏黃的燈籠,竹簾被風吹得嘩啦啦響。
「其實,你可以叫我美玲。」她突然說。
我楞了一下,然後結結巴巴地說:「那。那你叫我樹生就行。」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不為人知的交往。每天下班後,她都會在我收攤的時候過來,我們一起去吃面,或者在江邊散步。那時候的江邊還很荒涼,長著一片片的蘆葦,風一吹,蘆花飄得到處都是。
美玲喜歡看江邊的夕陽,說那是一天中最美的時刻。我就偷偷地看她,看她被晚霞映紅的側臉,看她被風吹亂的發絲。有時候,我真想就這樣一直看下去,看到永遠。
可是好景不長,我們的關系很快就被發現了。那天,我正在攤位上整理水果,突然看到趙院長和他夫人氣勢洶洶地走過來。趙院長二話不說,劈頭就問:「你是不是在跟我女兒談戀愛?」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趙院長的夫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冷冷地說:「一個賣水果的,也敢打我們家美玲的主意?」
那天晚上,我在江邊等了很久,美玲都沒有來。第二天,我得知她被父母禁足了,還要被安排去市裏的大醫院工作。我站在醫院門口整整等了一天,卻連她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後來,我托護士站的一個小護士給美玲帶了一封信。信中,我說:「美玲,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請你相信,這輩子我一定會努力,直到配得上你的那一天。」
可是,美玲最終還是走了,連一聲再見都沒有說。我的水果攤也收了,我決定離開這個傷心地,去外面闖蕩。臨走的時候,我特意去了那個面館,老板還記得我們,說:「小夥子,那個護士姑娘再沒來過了。」
我苦笑著說:「是啊,可能這輩子都不會來了。」
就這樣,我離開了縣城,帶著一顆傷心的心和幾千塊錢的積蓄,去了省城。那時候的省城,到處都是機會,我先是在批發市場幫人卸貨,後來慢慢學會了看行情,開始做起了水果批發生意。
那幾年,我過得很苦。白天在市場裏忙活,晚上就睡在堆滿水果的倉居里。每次回想起和美玲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一場夢,美好卻遙遠。後來,我認識了現在的妻子王淑芳,她是我隔壁攤位老板的妹妹,為人賢惠,對我也好。
1989年,我們結婚了。第二年,兒子楊光出生。有了家庭的責任,我更加拼命地工作。慢慢地,我的生意越做越大,不再只是個小批發商,而是有了自己的水果連鎖店。到了1996年,我在省城都開了好幾家水果店,生活總算是好起來了。
這些年,我總是會想起美玲,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偶爾從老家來的人說起縣醫院的事,我都會留心聽,但始終沒有她的訊息。直到2006年,命運再次和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那年夏天,我兒子楊光打電話說要帶女朋友回家。楊光在省重點大學讀書,品學兼優,是我們的驕傲。那天,當我在家門口看到楊光牽著一個漂亮姑娘的手走來時,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那個姑娘,長得真像年輕時候的美玲。
「爸,這是我女朋友趙小月。」楊光笑著介紹。
我楞在那裏,手腳冰涼。趙小月?這個姓氏讓我想起了太多往事。果然,當我問起小月的父母時,一切都明白了。小月的媽媽,就是趙美玲。
那一刻,我不知道該是什麽心情。二十年前,我和美玲是初戀情侶,二十年後,我們的孩子卻相愛了。這是上天跟我開的一個玩笑,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更讓我措手不及的是,第二天,美玲就來了。她站在我家門口的時候,我幾乎認不出來了。曾經青春靚麗的護士,現在已經是個成熟穩重的女人了。她也是來找我談孩子們的事情的。
「樹生,好久不見。」她的聲音依然那麽好聽,只是多了幾分滄桑。
我看著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二十年的光陰,帶走了我們的青春,卻帶不走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記憶。
「孩子們的事情。」她欲言又止。
我明白她的意思,說實話,我也很糾結。讓兩個相愛的年輕人分開,我們太知道那種痛苦了。可是,這樣的緣分,又該如何面對?
就在我們猶豫的時候,意外發生了。美玲查出了乳癌,需要立即手術治療。這個訊息像晴天霹靂一樣,擊中了所有人。小月哭得不成樣子,楊光手足無措。
我暗暗做了決定,托人聯系了省城最好的醫院,還找了最權威的專家。所有的費用,我都默默承擔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美玲出事,不管是為了孩子們,還是為了曾經的感情。
手術很成功,但是康復的過程很艱難。這期間,我經常去醫院看望美玲,卻始終不敢進病房。有一次,我在走廊上遇到了她丈夫,一個斯文的中年醫生。他嘆了口氣,說:「這些年,美玲經常提起你。」
我心裏一驚,沒有說話。
「她說,你是她在最美好的年紀遇到的人,可惜我們都身不由己。」他繼續說,「現在孩子們的事情,你覺得該怎麽辦?」
我沈默了很久,才說:「隨他們吧,年輕人的事情,就讓年輕人自己決定。我們這一代人經歷過的痛,就不要再讓下一代經歷了。」
最終,在美玲康復後,我們兩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談了這件事。看著楊光和小月期待的眼神,我們這些做父母的,還能說什麽呢?
2008年,楊光和小月結婚了。婚禮上,我和美玲都沒有多說話,只是在孩子們敬茶的時候,我們不約而同地流下了眼淚。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也許這就是命運給我們的安排。當年我們無法在一起,但我們的孩子卻相愛了,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圓滿?
現在,我已經是個外公了。看著外孫女在院子裏跑來跑去,我時常感慨萬千。有時候,我會想起那個在縣城賣水果的日子,想起那個穿著白大褂的護士,想起那些逝去的青春歲月。
人生啊,真是太奇妙了。我們以為失去的東西,往往會以另一種方式回到我們的生命中。而我和美玲,也在時光的長河裏,從陌生到熟悉,從相愛到錯過,又從錯過到成為一家人,完成了命運的輪回。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當年我們能夠堅持,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但轉念一想,也許正是我們當年的錯過,才成就了今天孩子們的幸福。這大概就是命運的安排吧,我們誰都無法預料,也無法改變。
昨天,我又去了那個縣城。江邊的蘆葦還在,阿公面館卻早已不在了。站在斜陽下,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個穿著白大褂的靚麗身影。那些關於青春、關於愛情的記憶,就這樣永遠地定格在了1986年的春天。
各位朋友,這就是我的故事。人生啊,有時候就是這麽奇妙,當我們放下的時候,緣分卻以另一種方式將我們緊緊相連。現在,每次家庭聚會,看著楊光和小月恩愛的樣子,看著活潑可愛的外孫女,我就在想:也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