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萬精銳,太多了,很難有人下得了手。但幾千精銳被坑死的事情,可就太多了。別說是為了權力而自毀長城,有時候一些朝廷為了省錢,誘殺幾千精銳也無所謂。
當年戚繼光調任薊州,為練軍,從南方調了兩萬南兵,作為師範軍訓練北軍,時稱「薊鎮三協南兵」。
後來萬歷韓戰,三協南兵也被調往北韓剿滅日本。南兵作為戚繼光帶過去的部隊,滅起日本來自然是殺豬一樣輕松,於是在平壤戰役時,南兵一下就獲得了先登之功,時任南兵總督的吳惟忠更是在平壤戰役中 「中鉛洞胸,血流腹腫,而猶能憤呼督戰。」 [1] ,戰功輝煌。
按照時仍兵部右侍郎的宋應昌之承諾,南兵有首敘之功和先登之功,可此戰吳惟忠才得了20兩賞銀。
「門下與戚將軍等冒險先登,功居第一。」 [2] ——【經略復國要編】卷六【與中軍都督楊元書】不僅如此,宋應昌還論功不公,把首功歸於自己下屬楊元身上,導致南兵和北兵皆不服,最終引起了南北將領的矛盾,於是當時的東征主將李如松則不願意將先登之功計為南兵之上。
後來,李如松為了帶北兵奪功,自率三千騎兵(一說六千)奔襲北韓王京,結果遭遇四萬二千日軍伏擊,在傷亡日軍萬人後撤退。此戰由於未能成功收復王京,且未能殲滅日軍,最後被北軍引以為恥,進一步加深了南北軍的矛盾。
當時,根據朝廷慣例,軍隊遠征,軍餉為雙倍,且日常配糧亦需雙倍。但當時北韓就是個拖後腿的,根本無法保證正常的糧食供給,更別提雙糧了,只能靠朝廷供應。南兵沿襲戚家軍慣例,對北韓百姓又秋毫無犯,便等著朝廷發雙糧、雙餉。當時北韓贊頌到:「鄉父老具壺漿簞食,付余往犒......惟酒壺外一無所受......軍卒之求,必換以段布針帽燈舞。人不許博易,盡取起所需而與之,必辭不受......時府之士庶,各出壺簞犒諸營,候獨不納......於其清簡持身、不犯秋毫如候者,千百中之一二」 [3] 「雖瓜菜之微,必出其價而買之,嶺南一路皆立碑頌之。沿路之民避大兵於山上,聞吳軍之來,則必下來盡力供頓。」 [4]
當時明朝募兵,年餉在18兩白銀左右,但是南兵慣例計算下,年餉達到了43兩 [5] ,加上出國還需餉銀加倍,軍官更加倍,待遇超過了其它諸軍。宋應昌在任上時,一直按此標準執行,後來宋應昌下台,南兵餉銀便無法兌現了。
韓戰結束後,不僅是雙餉、雙糧無法兌現,就連「首級之功」都無法兌現了。矛盾素來已久,以至於戰爭還未結束,南兵將官王必迪就曾當著北韓官員的面怒斥東征提督李如松「不智不信不仁」 [6] 。而李如松也曾將南兵之中有怨言者梟首,以至於連北韓軍民都為南兵憤懣不已「殺害南兵之事,天下莫不怨罵石尚書、李提督」 [7]
諸多矛盾,自韓戰結束之後迎來了爆發。萬歷二十三年,由於遲遲未能拿到薪金,薊鎮南兵爆發了兵變,最終導致大量南兵被屠戮,部隊遣散四方,將官被清洗。
此次兵變,歷史語焉不詳,只能從史書的只言片語上管窺一豹。
平壤南兵撤回時,以王賞不給(如松攻平壤時約先登者給萬兩,南兵果先登)鼓噪於石門寨。總兵王保與南兵有小忿,遂以激變慫惑軍門,千三百名保盡誘殺之。 [8]「建昌營調南兵三千留養,以備倭之緩急。而十月間,以離家日久,錢糧不加,含忿謀作亂。事覺,殺三千三百余口。」 [9]
「防海兵雙糧鼓噪,薊鎮都督、撫、道臣擒其倡亂者征發,余黨盡驅南還。奏聞並不覆請,報可。」 [10]
南兵在此次兵變中到底被朝廷剿殺多少人,一直在史學界中有爭論。但可以明確的是,此次兵變,南兵名存實亡,不僅大量骨幹被誘殺,余下的軍官士卒也被遣返四方,原先戰功卓著的一些將領,不是被罷黜就是被冷藏,有些原本前途似錦的軍官,最後淪為了烽燧小官,命運不可謂不坎坷。
此次兵變給明朝帶來了什麽結果呢?那就是後來朝廷重新招募南兵,卻連人的招不齊了。
原議調發薊鎮南兵兩千名,今招募未及,部伍不敷,照議增一千七百八十五名,並台兵共足三千七百八十五名員。其實剿滅南兵,表面上看只不過是為了省幾萬兩銀子而已,但究其原因,是胡宗憲、戚繼光一系在朝廷失勢後所導致的一系列結果。說白了,南兵其實是朝廷鬥爭下的犧牲品。
所以說,七萬精銳雖然多,在歷史上鮮見,不是因為歷史上不會出現這樣的事,而是七萬人的數碼太大,朝廷承受不住這樣的結果罷了。
薊鎮事件之後的第24年,明軍在薩爾滸之戰慘敗於女真。
26年後的渾河之戰,南兵之後重新組建的浙兵,三千人戰女真數萬人,以戰車槍炮列陣,最終彈盡糧絕而敗,當時明軍數萬人觀陣不救。
35年後,皇太極舉國之力繞喜峰口,殺至北京,袁崇煥淩遲而死。
49年後,崇禎自縊於煤山。
參考
- ^ 【再造藩國誌】卷二,北韓古樹刊行會,1971年
- ^ 【經略復國要編】卷六【與中軍都督楊元書】
- ^ 裴龍吉【琴易堂先生文集】卷六
- ^ 鄭琢【龍灣見聞錄】
- ^ 【經略復國要編】卷九
- ^ 【宣祖實錄】卷三十五
- ^ 【北韓宣祖實錄】卷八十四
- ^ 【兩朝平壤錄】卷四
- ^ 【北韓宣宗實錄】卷六十九
- ^ 【明神宗實錄】卷二百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