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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眼科去西藏,到底圖什麽

2024-12-26心靈

9月7日一早,從山南市區出發,醒醒睡睡幾次,穿越了數座山頭和雅魯藏布江大峽谷後,我終於跟隨山南愛爾眼科醫院義診團隊的最後一輛車,在接近中午12點時分,到達達熱村。

率先抵達的義診醫護人員面前,已坐滿藏族村民。

負責檢測視力的護士,在「E」字視力表前時不時將食指、中指和無名指豎起作各種方向的「E」字狀。

護士的對面,站著一位約莫30多歲的藏族大姐,她正努力理解著護士的指導,然而當護士指到視力表上的某個「E」字時,她的手指還是不由自主地慢半拍,生怕自己指錯。

藏族大姐正在測視力

山南愛爾眼科醫院健康教育服務部主任阿旺拉姆轉譯說,這是很多人從小到大第一次見到視力檢查表,她們不知道怎麽操作。

而這次義診團隊的到來,也是他們第一次在家門口接觸到眼科醫療團隊。

在地圖軟件上無法精準定位,需要義診醫護人員邊打影片邊確認才能找到具體位置的達熱村,位於平均海拔超3300米的高原。 高原氣候和超長的強光照射不僅把藏族同胞的皮膚曬得紅黑鋥亮,也讓這群人更容易患上各種眼科疾病。

達熱是整個西藏眼疾診治、防控狀態的縮影。藏族同胞一面長期生活在極易患上眼疾的高原環境中,一面又嚴重缺醫療資源和基礎的眼科防治意識。

被耽擱的眼病

10多年前,紮囊縣聶果村的達瓦老人遭遇了一次意外,一只眼視神經萎縮,完全失去光明。當地醫療水平有限,醫不好,他只靠著剩下的一只眼撐著。

前兩年開始,最後一只眼也因患白內障而失明了。盡管自己就是村醫,但是受醫療條件限制,他束手無策,只能艱難度日。

雙目失明後的生活,比想象中更艱難,不僅幹不了活,連生活起居都需要家人幫助。

與此同時,還有另一個數據格外刺眼:西藏是中國白內障發病率最高的地區。

這裏高寒缺氧,大部份地區每天的平均日照時長達9小時,強烈的日光經常直直地插入過來,眼睛被刺激得睜不開,就連閉起眼的一瞬間,眼皮還似被一團白色光圈籠罩。

西藏強烈刺眼的日光

長年累月高海拔、強紫外線的生活環境,讓西藏地區的人們更容易患上白內障、翼狀胬肉、眼底血管性疾病和老年性黃斑變性等眼科常見疾病。

但不止一個人告訴我,藏族患者們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去就醫。等到去看了醫生,多數患者已經錯過了最佳診療時期。

原因是多方面的。對眼健康的忽視,認知上的落後;西藏山高路遠,就醫的不便,都是阻力。但最緊迫也最嚴重的問題是,缺醫生,缺專業醫療資源。

直到3年前,西藏地區還沒有一家眼科專科醫院。甚至在當地很多縣級醫院,連眼科都是缺失的。很多常見的眼病,要麽看不了,要麽看得不好。

手術水平差距,直觀地具象化了這種匱乏。

在內地,對於白內障的治療,已經普遍采用切口小、愈合快、術後效果好的白內障超聲乳化手術,但這項技術在藏區至今沒有普及。

這裏手術技術和器材不夠先進,很多白內障患者,都是等到病情進展到成熟期和過熟期了才做手術,但一般術後創傷大、恢復慢,效果也不理想。

高原上建了一座眼科專科醫院

藏區有多需要眼科醫生和技術支援,董光明院長再清楚不過。他印象很深刻,3年前山南愛爾眼科醫院剛開業時,就做了特別多白內障手術。

愛爾眼科醫院集團董事長陳邦也曾作為企業家去過援藏公益活動,山南愛爾眼科醫院(下文簡稱山南愛爾),就是那一次回來的幾年後建的,「考慮到這裏老百姓的眼健康需求是長期的,我們就幹脆在山南建立一家眼科醫院。」

這是西藏自治區第一家眼科專科醫院,由山南市政府和市幸福家園建設管理局牽頭,愛爾眼科醫院集團投資建設。

董光明就是山南愛爾的院長,2021年5月22日醫院正式開業時,他作為第一個上來的援藏人員,已經在山南籌備了一個月。

在高原上籌建一座水平還不錯的眼科專科醫院並不容易。

眼科診療對精細化、微創化程度要求高,相應地,對技術和診療器材的要求及依賴程度也高。按規劃,山南愛爾的器材要做到跟內地,甚至與國際同步。

但沒想到,「由於海拔高,器材也有‘高反’」,董光明現在說起來還會苦笑。好在多花些成本,不斷偵錯,器材問題總能克服。

和藏區缺醫生問題一樣,在高原建醫院,最主要遇到的難題也是人。

山南愛爾的護理人員正在整理病房

從內地把人才引進來,別的不說,他們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身體對高原的不適。深入考察後,愛爾眼科醫院集團決定在就近的甘青寧省區的愛爾眼科醫院招募各類援藏業務人員。

援藏動員會後不到兩周,結果令人出乎意料,甘青寧省區裏有100多號人報名援藏。

於是,董光明在獨自撐了十幾天後,首批醫護隊伍終於也上來了,總共12人,手術醫生、門診醫生、特檢、護理等人員基本配備齊全。

這十幾個人經過緊張地籌備和培訓,只是剛剛讓醫院運轉起來。對於當地眾多的需求,顯然還要更多醫生。

很快,在愛爾眼科的持續動員中,後續的援藏隊伍也上來了。

不止甘青寧,遠在老家湖南益陽愛爾眼科醫院工作的吳四華也在其中。他有著眼科專業10多年的從業經驗,是集團白內障考核透過的一名主治醫師,也加入到援藏醫師行列之中。

吳四華正在給藏族老人檢查眼睛

對於為什麽想去這麽遠的地方援藏,他說,「山南愛爾也是愛爾體系的一員,他們說那裏很缺比較成熟的眼科醫生,我就來了。雖然條件艱苦一點,但鍛煉一下,可能也能在專業能力上取得一些突破

來到當地,真實情況比預想的還要更棘手些。吳四華感到「缺氧,出氣都困難,比我們那裏幹燥很多,一晚上只能睡兩個小時」。

盡管如此,也很難留太多時間去緩解高原的不適,吳四華幾乎一抵達就投入了工作。

那位紮囊縣的達瓦老人,在吳四華的治療後,重見了光明。時隔幾個月,吳四華再次去家訪時,盡管語言不通,達瓦見到他時還是忍不住用藏語對同行的人說,「吳主任是我的恩人」。

如今,吳四華在山南愛爾已支援到第三個年頭,也成了醫院青白科主任,不止把技術和經驗都帶了進來,還在努力傳遞出去。

每天都有人下鄉義診

山南愛爾有個特殊的部門,健康教育服務部。

在藏區待得越久,關於改善當地百姓的眼健康問題,就會越清晰:不僅要輸送醫療人才,還要向他們科普和培養眼健康意識,而這一塊主要由健康教育服務部擔了起來。

院長董光明告訴我,「我們每天都有人下去義診」。山南愛爾開業多久,科普義診就持續了多久。

健康教育服務部的主任叫阿旺拉姆(下文簡稱拉姆),是土生土長的藏族人,也是最先參與山南愛爾建設的那一批人。

從最初到現在,山南愛爾開展了1000多場義診活動,既給大家講解常見的眼科疾病、用眼、護眼知識,也給大家免費看診,拉姆熟悉每一場活動的情況。

「大家都是沒有這個(眼健康)意識的,有些人甚至覺得我到了這個年齡,該瞎了。」拉姆告訴我,當地人對眼健康的認知和眼疾診治有很多誤區。

比如很多藏族患者,尤其是老人做手術前要算日子,即使第一只眼睛復明,他們也比較抗拒做第二只眼手術,認為這會損害身體。

改變根深蒂固的想法有多難,可想而知。除了把它當成一項長期使命,不厭其煩地宣傳和科普,別無他法。

在具體實踐中,困難總是表現得更為棘手。

絕大多數藏族人只講藏語,不懂普通話,所以義診團隊裏除了援藏醫生外,都是藏族的工作人員。盡管如此,有些詞在藏語中可能沒有對應表達,鑒於當地風俗或信仰,有些話又不能直接講,轉譯成藏語得換個說法。

比起常規科普,面向藏族人群的義診更需要耐心和智慧。

西藏的冬季和雨季特別長,山高路遠,義診團隊每次出去會遇到各種始料未及的狀況。兩三個小時的車程是常態,遠一些的單程要5、6個小時。

拉姆說,雪天出門,過盤山公路上的陡坡時,車會拋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到了村口,還是因為大雪,車可能開不到義診的具體地點,義診人員又得小心翼翼把器材搬過去。

就這樣,3年來,義診團隊走了14萬多公裏,覆蓋82個鄉鎮和51所學校,惠及8萬余人。同時,山南愛爾依托「山南市光明工程」和「光明工程·白內障復明」專案,為山南市各區縣1200多名患者提供了手術救助。

9月7日的義診現場擠滿了聞訊趕來的村民,很多人在醫生那看了診後,還下意識再找拉姆講一遍。拉姆並不覺得累,她在義診中最關心的便是,提高大家的參與度。

村民們積極參與,主動來問,她很開心。

建一支帶不走的醫療隊

7號的義診,綜合眼病科主任王紅英一口氣看診了40多人,她的身邊一直坐著一位年輕的醫生助理旦增羅布。

王紅英是旦增羅布的「師傅」。

義診中的村民有白內障癥狀,王紅英告知完患者後立馬叫旦增羅布坐到儀器前,也仔細觀察一下白內障的癥狀和表現。

「傳幫帶」,在山南愛爾是很常見也非常重要的一種模式。董光明表示,援藏醫生們都會專門分出一部份精力去帶教,綜合眼病、白內障、翼狀胬肉、淚道整形等常見病領域,都在系統地培養本地年輕醫生。

過來援藏的醫生也很清楚,「內地來的人遲早要回去」,但回去後,西藏當地老百姓的眼健康誰來支持?長遠發展怎麽辦?他們得把這個問題捋順。

山南愛爾,包括愛爾眼科醫院集團層面給出的答案是,把整個醫療團隊逐步本地化。換句話說,得建一支帶不走的醫療團隊。

長期以來西藏本地眼科基礎極其薄弱,缺醫生也缺科室,絕大多數學生們在學校,也幾乎不會選擇眼科專業。

所以山南愛爾招聘本地人才很難,招過來的年輕醫生們以往學的多是臨床醫學,眼科基本功很薄弱,援藏醫生常常要從頭教起。

旦增羅布是在湖北求學後回來的,但他很不好意思地說,「學習起來有難度。語言、專業理解上都難一點」。

雖然帶得辛苦,但王紅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有耐心,手把手教怎麽清創縫合、什麽是角膜白斑等眼科常見病的培訓帶教……對她來說,「這裏比較特殊」。

或者說,責任感驅使著她,更認真地把技能盡可能傳遞給藏地這群年輕醫生。

來到山南愛爾支援前,王紅英剛好退休。當了一輩子的手術醫生,她原本打算退休去幹點別的,比如開個花店或展館。

臨退休那天,她想著,「終於可以和我的顯微鏡告別了」,還慷慨地把自己的器械送給了醫院。「我一直喊退休,終於退休了,再不想幹了,沒想到西藏這個地方又把我吸引過來了。」

只是過來後,她主動不再擔任手術醫生,而是撐起了山南愛爾的綜合眼病科。王紅英很謙虛,「現在技術發展很快,我們老人慢慢落後了,把機會多留給年輕人去學學」。

山南愛爾眼科醫院綜合眼病科主任王紅英為村民義診

到目前為止,王紅英已經帶出了三四個優秀的藏族醫生,並且還在繼續一邊幹,一邊帶學生。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她時常覺得「幹不動了」,最初來山南愛爾支援,她跟家裏人說只打算待半年。但誰也沒想到,待了半年又半年,「一方面是對藏區和病人的情懷,一方面也放心不下這裏的孩子們(年輕的藏族醫生)」。

對這幫年輕的藏族醫生,不止王紅英這麽上心。

董光明表示,在山南愛爾的規劃裏,要用3—5年,甚至更長時間去系統培養他們。並且根據藏區人才稀缺,醫療需求又不小的現實情況,醫院會把他們培養成「一專多能」型的人才。

在這樣的目標下,除了山南愛爾內部實行「傳幫帶」模式,愛爾眼科醫院集團的培養機制、考核系統,包括各類學習資源和渠道也會向這裏傾斜,從多個方面支持藏區的醫療人才培養。

一條可持續的公益思路

山南愛爾鼓勵醫生根據當地需求學習新技術,總體上希望「成熟一個科室,增設一個科室」,逐步完善這裏的醫療體系。

內部條件未成熟時,則充分利用愛爾眼科的分級診療網絡優勢,從上一級邀請外部專家來,先為當地百姓解決問題。

2024年初,達娃老人就在山南愛爾做了玻切手術,她是今年山南地區首位接受玻切手術的患者。

為她做手術的專家,便是山南愛爾透過愛爾眼科醫院集團平台,從蘭州、青海等地邀請過來的專家。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從去醫院檢查到康復,達娃老人說,總共花了不到3個月左右的時間。整個檢查和診療過程,她感到非常安全和放心。

目前為止,山南愛爾已經做了38台玻切手術,3年多的時間,醫院的總門診量達到了48000多人,白內障、青光眼、翼狀胬肉等各類手術達4000多台,患者覆蓋整個西藏地區。

山南愛爾的醫生正在進行手術

在與愛爾眼科醫院集團董事長陳邦的深度聊天中,我得知,山南愛爾種種先進靈活而又成體系的做法,其實是愛爾眼科整體公益思路的縮影。

「中國縣域人口特別多,但往往他們最缺醫療資源,特別是眼健康這塊,很難得到重視」,陳邦對於縣域及以下的眼健康困境了解得很透徹,並且很清楚眼科醫療資源下沈到基層,是個巨大的挑戰,「不是想搞好就能搞好的」。

言下之意,要在技術、人才和意識上做好充足準備。而愛爾眼科探索出的一套「分級連鎖」模式,正在嘗試解決這個問題。

「我們按中心城市、省會城市、地級市逐步做好,再進到縣級醫院,可能是幫基層培養人才,可能是投放一些人工智能診斷器材等。」

有了上級體系的支撐,醫療資源的上下聯動和互享互通,也就能實作了。無論山南愛爾,還是達娃老人,其實就是這個模式下的受益者。

對於提升鄉村醫療水平,愛爾眼科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一個具有系統性和可持續的思路。

可持續體現在方方面面,包括對困難眼病患者的長期救助。

在長沙愛爾眼科醫院,9、10、11樓是特需與國際醫療部病房,可提供高端醫療服務,環境跟國際接軌。

在它們的上面,12樓專門設立愛心病房,住的是困難眼病患者,免費治療。高端醫療服務賺到的利潤,會補貼給12樓的困難患者。

這樣可迴圈、可持續的模式正在廣泛實踐著,它被愛爾眼科稱作「交叉補貼」公益模式,即將高端醫療服務所獲得的利潤補貼至困難眼病患者群體,實作對困難眼病患者的長期眼科醫療救助。

到現在,愛爾眼科已累計幫助約150萬例困難眼病患者重見光明,眼健康義診和科普宣教覆蓋2億人次,向100余個鄉鎮衛生院和村衛生室配備眼科診療器材,培訓鄉村醫生超6000人。

模式也好,成果也好,陳邦坦言,這是做了二十年公益的心得,一步步探索過來的。

接下來,要做的,還有很多,包括嘗試與社會各界一起,把公益做得更深,讓更多人在家門口就能看上病。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平台立場

作者 | 滕三水

編輯 | 馬妍睿

統籌 | 蘇 瑋

排版 | 拼 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