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地鐵站的保潔大姐在給廁所拖地時，門前會擺上一塊「正在清掃」的牌子。她們必須要在平峰期雙向列車到達前，盡快把兩間廁所整理幹凈。畢竟月台上下還有一堆爛攤子等著她去打掃。我經常能聽見工作人員用廣播喊她。有的是月台上乘客吐了，有的是垃圾桶滿了，有的是早飯扣到地上了，有的是小孩兒尿了……
所以趕在每批乘客下車前掃好廁所，是她每天必須打好的硬仗。但與之硬碰硬的，是很多進站的乘客。
好多人著急方便，看見廁所門口擺著牌子也熟視無睹，直接進去方便。若是女性還好一些，若是男乘客大姐只能往出撤。有時候一個乘客進去，後面會跟進去好幾個，緊接著月台列車進站，大批的乘客又占領廁所。大姐只能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其實她動作已經很快了。我跟她聊過，她的宗旨是，保證地上沒有臟水漬、沒異味兒就好。但就是因為拖一個地這點兒事，沒少給她找不痛快。有一次門口明明立了牌子，還是差點兒讓一小夥子滑倒。小夥子雖然沒有為難大姐，但是嘴裏嘟嘟囔囔地讓她有點兒難堪。還有一次她剛拖了地，放了牌子想稍微晾一會兒，一個姑娘進來踩了滿地腳印，大姐就在後面補擦，姑娘毛了，說：「你這是轟人啊？」
大姐又被心靈暴擊。
趕上雨雪天，更是噩夢。大姐只能盤踞在如廁大軍周圍，見縫插針地清理一下地上汙漬。地下衛生間本身就Hard模式，夏天潮得讓你長濕疹，冬天又冷得讓你生凍瘡。這種罪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你還真不相信是有人一直在遭著。
你們坐地鐵，那種老式地鐵站，見過站廳或者月台上的台階吧？有的台階底下、側面會有個小門。以前我以為那是儲物間，後來有一次開著門我才知道那是保潔大姐的休息室。裏面空間狹促，陰暗無光，她坐在一個看不清形狀的物體上在吃飯。她吃得飛快，連腿都沒徹底地放松下來。她甚至沒有機會流露出貧苦，要不是開著個門縫，我是看不見這一幕的。而且她吃得那樣快，倒給人一種她吃得還挺香的感覺。
有一回另外一個站的女保潔員在車站裏犯了疾病，我們過去幫忙把人送了醫院。幫她收拾東西、聯系家屬時才發現她只身一人在北京，自己身上連張整錢都沒有。
所以當你坐地鐵看到掃廁所、掃月台的保潔員時，你應該意識到，是這樣一群人，在保障著咱們的乘車環境。當沙塵霧霾、暴雨倒灌甚至是傳染病肆虐時，她們也從未退卻。盡管她們賣的是體力，但不能否認她們勞動果實的珍貴。假如有一天你在地鐵衛生間門口看她們立起了正在作業的牌子，能等等就等等；如果你真的等不及，要大聲問問裏面正在忙碌的她們，給她們一個尊重。
大姐跟我說過，立牌子不是為了不讓人進，是為了怕乘客不知道，進去滑倒。
她們心裏有你。
所以也請你心裏有她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