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年的丢失 ]
原创 / 文字/ 李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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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国庆节前夕， 王冀耕教授 出席了一群弟子为他举办的从医40年恳亲会，恰好这40年他做的都是医美， 是中国医美业发展的见证人和参与者 ；另外一个巧合是，整整40年前的1984年， 中国第一家美容外科医院——北京黄寺美容外科医院成立，王冀耕投身这家医院的那一年 ，也正是中国医美业的起步之年。
谈到40年的得与失，王冀耕的说法令人瞠目结舌。他说：虽然行业取得了全面发展，但是我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中国医美的这40年，丢失了伦理，而且丢得相当彻底。
为什么说医美伦理被丢失了？
范仲淹说：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这种济世救民的情怀，使得许多胸怀大志的儒者把从医作为仅次于致仕的人生选择，悬壶济世正是中医的最高伦理境界。
现代伦理学来自西方，医疗伦理学是西方伦理学的应用。 伦理学有元伦理学、规范伦理学和应用伦理学三个层次，其中元伦理学研究本质、方法和基础理论；规范伦理学探讨是非对错，以及如何指导人的行为；应用伦理学，是将理论和原则应用于具体实践的学说。
伦理学应用于医疗实践 ，有三个特点，第一是 实践性 ，直接指导医疗决策和医疗行为；第二是 跨学科性 ，涉及医学、生物学、法学和哲学等多个领域；第三是 动态性 ，随着医学技术的发展而不断更新。
医疗伦理学包括医患关系、知情同意、医疗隐私、医学研究、医疗资源分配等，直接关系到人的生命健康和尊严 ，其中医疗资源分配又涉及到正义论、效用论和德性论等等。消费型医疗伦理学应当是医疗伦理学的分支，其间杂有商业伦理学和消费伦理学内容，因此显得复杂。
在现代消费社会讲究「效用」和「存在先于本质」，这也是医美快速发展的思想基础。 但医美首先是医，然后才是美，这一点是大多数人认可的「公理」。医美的伦理原则包括： 尊重患者的自主权、不伤害原则、有利原则和公平原则。 这些伦理原则也是医疗行业的基石。然而，在利益的驱动下，医美行业常常将这些 公理性原则 忽视。
被忽视的当然不止上述这些。 属于消费型医疗的医美本应遵循的若干特殊伦理原则也同时被违背。 它们是：
1、 审慎原则： 医美手术和治疗往往不是必需的医疗措施，因此更应该谨慎评估治疗的必要性和风险。
2、 真实性原则： 医美从业者应该向患者提供真实、准确的信息，不夸大效果，不隐瞒风险。
3、 适度性原则： 医美应该追求自然、和谐的美，而不是过度追求某些极端的审美要求。
4、 心理健康原则： 医美不仅要关注外表的改变，更应该关注患者的心理健康。
现实中，很多从业者言不由衷，行不对心。不仅仅是老板或出资人，甚至许多医生也在商业利益的驱动之下，选择了 「假装不知道」 的方式，选择性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地将伦理搁置。吊诡的是， 行业监管部门对民营医疗机构设置伦理委员会有极高的门槛 ，一般的小型民营医美机构的老板乃至职业经理人，恐怕都不知道有伦理委员会这码子事，大多说不出来到底什么是医疗伦理，以至于民营医美的伦理连空泛的口号都不是，根本无人问津。
「论心不论迹」和「论迹不论心」是 【围炉夜话】 提出的两种价值观。前者关注初心和发愿，后者重视结果和效益。 事实上，当代医美所有冲突都是这两个冲突。该怎么办呢？就是心迹同论。大医生必是是德艺双馨的。
王冀耕说： 医美回归医疗，首先要回归伦理，不讲伦理的医疗是可怕的。至于如何回归？有四大要务。
Medical aesthetics should return to medicine, and first of all,
it should return to ethics. Medicine without
ethics is terrifying. As for how to return?
There are four major priorities.
( 第一要务 )
Medical
cosmetology 严管中介费
医疗健康产业因为其专业性，可以有居间服务。居间服务的特点是公开透明，有法可依。 医美中介费一直以「信息服务」或「商务服务」的形式存在，对外界透明度很低。许多中介费用，包括互联网平台、转诊服务商、线下个人中介，都处于灰色地带，甚至是黑色。这个问题不解决，医美无法回归伦理。现代商业伦理在公开透明、知情同意、公开规范等方面与医疗伦理并不冲突，如果做医美还是满脑子三十六计的「智慧」，可能很难自洽。
欧美国家基本对医疗中介费有严格的限制 ，比如瑞士的中介费不超过10%，而美国的许多州的法律禁止医疗中介费的存在。
医疗中介费 会导致许多问题。首 先增加医疗成本 ，这些费用最终都会转嫁到患者身上，加重其经济负担；其次是 扭曲医疗资源分配 ，有中介的医疗机构可能获得更多患者，而不是基于医疗质量的选择；第三， 影响医疗决策 ，中介可能会为了获得更高的佣金而推荐不必要的或过度的医疗服务；第四， 可能会涉嫌贿赂、诈骗和商业不公平。
Medical
cosmetology.
我国的医美业，中介费问题尤为突出。 几乎所有的医美机构都通过支付高额的中介费来获取客源，这种行为本质上是一种 商业贿赂，严重违背了医疗伦理。
人的基因里不喜欢被欺骗和背刺，这是元伦理学将善恶美丑等判断置于重要地位的根本原因。 对患者不透明的中介费，决定了患者知情权根本无法保证，而患者知情权是医疗伦理中的重要原则，在医美行业，这一权利被普遍忽视。 在销售过程中，患者不知道他们支付的医疗费用中有多大比例被用于中介费或销售提成。
( 第二要务 )
Medical
cosmetology. 信息透明
医美机构普遍存在隐瞒信息的做法，最常用的手法就是信息误导。
1、 手术风险： 为了吸引患者，医美机构通行的做法是刻意淡化或隐瞒手术或治疗可能带来的风险，更有甚者，采取过度医疗来获取不正当的诊疗收益。
2、 医生资质： 夸大医生资质的现象是普遍存在的，许多资格证书毫无含金量，甚至是虚假的，特别是那些上游产品供应商给医生们颁发的证书，或者一些互联网平台搞得毫无公信力的评比。
3、 药械来源： 我国药械监管是全球最严的，但可笑的是，从全行业的范围看，药械使用却是最乱的，大量机构使用来历不明的非正规渠道产品药械，这当然要向患者隐瞒。目前，我国的药械全链追溯的系统还没有建立起来。
4、 真实效果： 自从医美业有了咨询师这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手术与治疗效果就无时无刻不在被夸大之中，甚至使用处理过的前后对比照片忽悠和误导患者。
这些广泛存在于医美行业的问题， 不仅违背了医疗伦理，也严重侵犯了患者的权益 ，甚至涉嫌触犯了民法典关于个人权利、物权、健康权等相关的法律禁止性条款。
( 第三要务 )
Medical
cosmetology. 避免虚假宣传
为什么行业监管不停地整顿医美的虚假宣传问题，却屡禁不止呢？说监管力度不够而导致医美机构肆无忌惮地进行虚假宣传是不对的，监管力度已经很大了， 最根本的原因是没有提供合法合规的宣传推广渠道，也没有合乎伦理的营销方式。 现有的医疗广告管理办法已经过时，不能有效地满足医美行业的推广需要，而且社会生活的全面互联网化，也需要有相关的法律法规出台。
缺乏伦理约束的行业，不可能形成有效的自律机制。 这是造成医美行业虚假宣传泛滥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An industry lacking ethical constraints cannot form an effective self-discipline mechanism.
( 第四要务 )
Medical
cosmetology. 确立医疗责任制度
民营医美机构都是以营利为目的公司，它不应该成为医疗责任主体。 让公司承担医疗责任，等于是剥夺了医生的话语权。
现有的民营医疗管理体制缺乏伦理规范的边界，必然产生许多无解的后果。 首先是责任转嫁 ，将医疗责任主要集中在机构端，个人责任肯定会被淡化，而机构逃避责任是相对容易的，一些不良机构甚至可以通过注销重组等方式逃避重大医疗责任； 其次是降低了医生的责任意识 ，医生在没有话语权的情况下，自然会以为出了问题是机构的责任； 第三是不利于患者的利益保护 ，患者利益变成了可计算的经济指标，严重脱离了医疗伦理的基本原则。
责任错位导致了商业模式的混乱，最主要的是过度商业化。 现在连法官都实行了 错案终身追责制度 ，直接关系到患者生命健康的医疗行业，却无视责任制度存在的重大缺陷，多少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 END )
Medical
cosmetology. 最后
Wang Jigeng has been engaged in medical
aesthetics for 40 years. These 40 years also mark the period of rapid development of medical aesthetics in China.
王冀耕医美从业40年，也是中国医美快速发展的40年。 如今，黄寺美容外科医院已经成为历史，但是王冀耕还活跃在医美的舞台上，并且时常对行业做深度思考，在总结自己40年从业经历时，他突然发现，全行业似乎都在反伦理的方向上狂奔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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