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什么难以置信的,谁处于曹爽的位置上,都会感到说不出的孤独、绝望。 他的亲弟弟,在关键的时候都不支持他,而对司马懿抱有幻想!
很多人觉得是曹爽身边的人都像桓范一样,愿意和司马懿拼命,就曹爽自己是怂包,力排众议非要投降。其实,这是标准的本末倒置。赤壁之战前曹操招降江东的时候,鲁肃怎么跟孙权说的?我们这些人可以投降,不过是换一个旗号当官而已。您作为首脑无论如何也不能降啊!可见, 这种政变发生后,内心最不愿意投降的就应该是曹爽!而曹爽下面的人,开小差的几率就大得多了 。因为他们作为从犯,在事后幸存的几率要大得多,甚至马照跑、舞照跳、官照当也完全有可能。
持这种态度的代表人物就是曹爽的参军辛敞。他出门前, 姐姐辛宪英明着告诉他,司马懿就是要杀曹爽的 。作为属下,你需要跟在曹爽身边,仅此而已。再多的事儿就别做了,你们的交情没到那个份儿。
敞惧,问宪英曰:‘天子在外,太傅闭城门,人云将不利国家,于事可得尔乎?’宪英曰:‘天下有不可知,然以吾度之,太傅殆不得不尔!明皇帝临崩,把太傅臂,以后事付之,此言犹在朝士之耳。且曹爽与太傅俱受寄托之任,而独专权势,行以骄奢,于王室不忠,于人道不直, 此举不过以诛曹爽耳 。’敞曰:‘然则事就乎?’宪英曰:‘得无殆就!爽之才非太傅之偶也。’敞曰:‘然则敞可以无出乎?’宪英曰:‘ 安可以不出。职守,人之大义也。凡人在难,犹或恤之;为人执鞭而弃其事,不祥,不可也。且为人死,为人任,亲昵之职也,从众而已。 ’敞遂出。【三国志.辛毗杨阜高唐隆传.裴注】和辛敞类似的「酱油党」还有钟会,当时是中书郎。
嘉平元年,车驾朝高平陵,会为中书郎,从行。 相国宣文侯始举兵,众人恐惧,而夫人自若。中书令刘放、侍郎卫瓘、夏侯和等家皆怪问:‘夫人一子在危难之中,何能无忧?’答曰:‘大将军奢僭无度,吾常疑其不安。太傅义不危国,必为大将军举耳。吾儿在帝侧何忧?闻且出兵无他重器,其势必不久战。’【三国志.王毌丘诸葛邓锺传.裴注】明确支持曹爽对抗司马懿的有桓范、鲁芝、杨综。如果这股力量足够大,自然可以裹胁辛敞、钟会等「酱油党」。不过很可惜,曹爽身边「酱油党」的势力太大了, 因为他的亲弟弟曹羲,就是酱油党「党魁」!
范说爽使车驾幸许昌,招外兵。爽兄弟犹豫未决, 范重谓羲 曰:「当今日,卿门户求贫贱复可得乎?且匹夫持质一人,尚欲望活,今卿与天子相随,令于天下,谁敢不应者?」 羲犹不能纳 。【三国志.诸夏侯曹传】大家仔细看【三国志】这一段,桓范苦口婆心地在劝说谁?曹爽吗?不,是曹羲!
范南见爽,劝爽兄弟以天子诣许昌,征四方以自辅。 爽疑,羲又无言。范自谓羲曰 :「事昭然,卿用读书何为邪!于今日卿等门户倒矣!」俱不言。 范又谓羲曰 :「卿别营近在阙南,洛阳典农治在城外,呼召如意。今诣许昌,不过中宿,许昌别库,足相被假;所忧当在谷食,而大司农印章在我身。」羲兄弟默然不从。【三国志.诸夏侯曹传.裴注】再看看裴松之引的【魏略】桓范传记,告诉我桓范的主要游说对象是谁?曹爽还是曹羲?
桓范为什么会拼命劝曹羲、而不是曹爽呢?我前面说过了,曹爽不用多劝,他是「首恶」,被清算的可能性最大,反抗的动力也最大。而作为曹家二号人物曹羲,却莫名其妙地打起了酱油。
从血缘上来讲,曹羲和曹爽一母同胞,同仇敌忾;从利益上来讲,他俩捆绑得最为紧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理论上最应该上窜下跳支持曹爽和司马懿硬拼的,就得是曹羲啊!可看看曹羲对这事什么反应?犹豫、无言、默然,任你桓范唾沫横飞,我自岿然不动。
曹爽的亲弟弟都是这个态度,对其他人的影响力有多严重还用说吗?亲弟弟都不在乎,你桓范叫个屁啊?皇帝不急太监急,说的就是你啊!
我们和司马懿的弟弟司马孚比一下,就看出差距了。政变一开始,司马孚就和司马师带兵封锁司马门。什么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看见了吧?
及宣帝诛爽,孚与景帝屯司马门,以功进爵长社县侯,加侍中。【晋书.司马孚传】现在的问题是,曹羲为什么会开这种小差呢? 曹爽作为首恶,如果被杀的可能性是99%,你曹羲怎么也是98%啊!其他下属抱有幻想不奇怪,你曹羲五心不定个屁啊!从仅有的记录来看,曹羲应该在高平陵政变之前就和曹爽闹翻了。
作窟室,绮疏四周,数与晏等会其中,饮酒作乐。 羲深以为大忧,数谏止之 。又著书三篇,陈骄淫盈溢之致祸败,辞旨甚切,不敢斥爽,托戒诸弟以示爽。爽知其为己发也,甚不恱。 羲或时以谏喻不纳,涕泣而起 。宣王密为之备。【三国志.诸夏侯曹传】可见,曹羲曾经多次劝谏曹爽,曹爽不听,曹羲经常为这事儿哭泣。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兄弟俩怎么了,就不能一个好一个坏?凭曹羲的这种表现,他确实可能不死的。想当年,霍光废了昌邑王刘贺,并一口气杀了他200多个马仔,唯独放过了王吉和龚遂,就因为这俩经常劝谏刘贺,而且言辞非常激烈。
王即位二十七日,卒以淫乱废。昌邑群臣坐陷王于恶不道,皆诛,死者二百馀人,唯遂与中尉王吉以数谏争得减死,髡为城旦。【汉书.龚遂传】按这个标准,曹羲也言辞激烈、声泪俱下地劝谏过曹爽,多多少少和傻X哥哥划清了界限。宣王抬抬手,小命就保住了,日后说不定还能升官发财呢(王吉、龚遂后来都被宣帝重用了)。
当然,曹羲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