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楊峰 廣州報道
跨越洪奇瀝水道的瀝心沙大橋,是廣州南沙區西南緣圍墾灘塗三民島通往外界唯一的橋梁。平日,從佛山至南沙港的船舶,在橋下經行不息;以務農和外出打工為生的島民,則每天從淩晨5、6點起,透過大橋的連線,開始一日勞作和生活。
2月22日,淩晨5時31分左右,貨櫃船「良輝688」輪從佛山南海區航經瀝心沙大橋時,因船員操作失當,船身兩次觸碰大橋的下行通航孔橋墩,致使橋面斷裂,4輛車和1輛電動摩托車從斷裂處墜落。
墜落導致車上5人死亡、2人受傷,肇事船船員1人受輕傷。調車進島的南沙9號線巴士司機梁金華、在島上民立村開雞檔的老板張鎮彬、在島外承包果園的民立村村民黎潤祥等5人是這場事故的死難者。據九派新聞報道,拉番茄進島的李亞有和生意夥伴在事故中幸存。至2月23日晚,陸續有鮮花被送至瀝心沙大橋附近,表達哀悼。
2月23日下午,正在建設的三民島臨時渡口回島。
至2月24日,因供水管道隨大橋一起中斷的三民島,已全面恢復供水。在民興村東側新建的臨時碼頭,也讓行人和摩托車、電動摩托車、物資車輛可以經水路出島前往中山和廣州南沙兩地。事故的調查結果、大橋何時修復,是正值農作物成熟期的三民島島民,仍在憂心的問題。
橋斷了,
他們攔在橋邊攔下了好多車
2月22日,三民島的天還未亮,黎潤祥像往常一樣草草吃過早飯,騎上電動摩托車前往他在島外承包的果園勞作。當黎潤祥迎著海風剛剛登上瀝心沙大橋時,橋下的「良輝688」輪在左舷船身觸碰大橋的18#橋墩後,船頭再次觸碰19#橋墩,隨著一陣巨響和煙塵,橋面斷裂,黎潤祥和電動摩托車墜落到了「良輝688」輪的貨艙中,不幸遇難。
2月22日,被撞斷的瀝心沙大橋。
萬頃沙鎮同興村村民黃福林在黎潤祥之後騎摩托上橋。據廣州日報報道,黃福林感覺到有很大的灰塵、濃霧於是停車檢視,發現前方的橋面已經斷裂,立刻掉頭往回走,並恰好看到一輛貨車迎面駛來,他不停切換近光遠光燈並邊追趕貨車邊喊「快停車!」最終成功攔下貨車司機王國梁,王國梁下車檢視險情後把車倒回。
隨後的近10分鐘裏,黃福林來到三民島一側的橋頭通知反走私值守人員郭圳釗、黃碧威具體險情。王國梁攔下2輛電動摩托車並把車橫在了T字路口,阻攔其他出島車輛透過。與此同時,梁金華、張鎮彬、李亞有等人駕駛的1輛空載公交車,1輛貨車,2輛小貨車,在6分鐘內先後從入島方向墜落。梁金華和李亞有所駕駛車輛落在「良輝688」輪的貨艙中,其他車輛落水。
2月22日,墜橋車輛被打撈。
至2月22日5時40分20秒,到斷橋處檢視險情的郭圳釗、黃碧威,透過大聲呼喊並用手電筒照射提醒了對岸的二輪車司機唐群輝停車,唐群輝停車後繼續反向攔停車輛。直到警方力量到達,上述5位參與攔車的人員,一直守在斷橋兩端,阻止了更多悲劇的發生。
2月23日下午,封面新聞記者見到王國梁時,他仍對2月22日的經歷感到心有余悸,但他表示,「我相信任何人看到這種情況都會這樣做的。」王國梁所在公司的工作人員表示,公司將會獎勵他的這次義舉。
一座大橋,相連的生活
民立村村民黃女士開的菜店與事故遇難者張鎮彬的雞檔相鄰,黃女士的丈夫是王國梁等人攔下的村民之一。當她在2月22日5時40多分,接到計劃出島進貨的丈夫的電話說橋斷了後,立刻想到了差不多也是同樣時間進島的張鎮彬,「當時打電話給他,已經沒人接聽。」
三民島占地面積14908畝,戶籍及外來人口約9100人,島上土質松軟,土層深厚,土壤有機物豐富,適合農作物生長,大片種植了大蕉、皇帝柑等水果。黃女士表示,因為島上物產種類有限,每天淩晨5、6點鐘,在島上做蔬菜、生鮮生意的檔主們都已經經過瀝心沙大橋忙活了起來,接貨、進貨,到6點多,檔口已經開張營業,來島上收購水果的貨車,也差不多這時候到達島上,開始裝車。
2月23日,遇難者張鎮彬在三民島上的雞檔。
至2月23日下午,張鎮彬大概6平方米的檔口和籠子裏待售的近10只活雞,已經兩天沒迎來主人。檔口旁的鄰居說張鎮彬現年60多歲,和家人一起住在萬頃沙鎮,他曾帶孫子來島上玩耍,兒子在鎮上也開了一家雞檔。逢年過節後回來時,張鎮彬常給鄰居們帶些老家廣東茂名的特產,鄰居們也常把一些本地產的蔬菜送給他。每天天黑前,張鎮彬都會把檔口收拾得幹幹凈凈,然後開車回家。
三民島多位村民介紹,每天早上6點多,是瀝心沙大橋容易堵車的時候,出島務工、上學的人也在這個時候集中出島。每天早上6點半左右,出島趕集的老人和15位左右的走讀去萬頃沙鎮的中學生,常會在南沙9號線巴士上會面。「只有這個路線能讓我們在7點半左右到達學校,車上經常是沒有坐的地方。」在萬頃沙中學讀書的三民島島民高同學說。
2月23日晚,三民島上的運動場,學生們在打籃球。
而為了保障南沙9號線巴士的最早班次準時從三民島發出,2月22日,輪值早班的司機梁金華在當日淩晨4時許,就已出門上班。梁金華的弟弟是另一個公司的公交車司機,他表示,按照工作流程,哥哥這麽早出門是要先到車場將車開出來,然後再前往始發站,開始一天的工作。瀝心沙大橋被撞塌時,正是梁金華調車過橋進島的時間。
2月23日,封面新聞記者在梁金華家了解到,他是小家庭裏唯一的經濟支柱,得知噩耗後,梁金華原本身體不好的妻子再遭打擊。「她剛做了手術,正辭職在家中休養,得知噩耗後,傷口受到影響到醫院檢查。」梁金華的妻妹石女士稱,「我姐夫很顧家,之前每天晚上都要陪伴孩子。前天小孩也在問,爸爸去哪兒了。」
逐漸緩解的小島之困
2月22日,得知大橋被撞斷,島內暫時停水,可能斷電、斷網,島上已進入成熟期的瓜果、蔬菜無車運輸將滯留在菜地的訊息後,焦慮情緒一度在三民島上蔓延,當日,封面新聞記者在島上見到,幾乎每一個從中山輪渡回島的島民,都帶著一兩桶10L以上桶裝水,另有一些島民則帶著行李箱選擇離島投奔親友。
2月23日下午,三民島路旁的芭蕉田。
「我們平常都是騎摩托過橋去南沙上班的,今天我特意從中山走輪渡試了下,一來一回要多用兩個小時,這樣太不方便了,我妹妹每天7點不到就要上班,現在就搬到單位去住了。」民興村村民郭先生在2月22日說。「30來年了,大家習慣了從這個橋出行,之前也擔心過橋出問題,跨島而過的南中高速計劃修建時,村民去反映希望能在島上開一個高速口,但未能如願。」
2月23日下午,民建村,松水車向村民臨時供水。
2月22日下午,南沙區政府在介紹瀝心沙大橋突發事故及救援總體情況釋出會上表示,為了保障三民島居民生活、就醫、出行等需求,采取了透過送水車提供臨時供水、加快修復供水設施;分批次將礦泉水、米、油、水果、蔬菜等物資供應上島;修建臨時碼頭,協調輪渡船保障居民和貨物運輸等措施。
2月23日晚,三民島島民從臨時渡口回島。
2月23日下午,封面新聞記者在三民島上見到,一個臨時碼頭已在民興村東側投入使用。在場維持秩序的廣州南沙區城管工作人員表示,往返於三民島和萬頃沙鎮的輪渡航線,在當日開啟試用行,「目前大概是半小時一趟,還沒有固定的班次,人滿就出發,免費搭乘,一次最多能接199人。」此外,多位自2月22日登島的通訊和電力維修人員向封面新聞記者表示,至2月23日,島上的通訊和電力肯定是正常的,「我們為了應對突發情況,還做了備份方案。」
2月23日晚,民建村村民林先生一家4人選擇在周末出島到親戚家居住,「我們村地勢最高,下午家裏來了一點水,晚上可能用的人多了,水壓不夠就停了,我們周末出去住下,方便洗澡。希望這幾天過去,水就修好了。」據粵海水務訊息,連續奮戰40小時後,粵海水務沿在建南中高速3公裏臨時供水管完成建設,並於2月24日淩晨3點半接入三民島供水主管,整個三民島恢復了正常供水。
2月23日晚,三民島上的夜宵攤。
而對於瀝心沙大橋何時修復?廣州市交通運輸局總工程師、新聞發言人鄒小江此前在釋出會上表示,目前大橋除19#墩靠主橋側掛梁塌落外,被撞受損的19#橋墩傾斜嚴重,存在進一步失穩風險。為避免發生次生災害,需進一步拆除19#-20#墩跨梁,消除安全隱患。待現場險情完全排除後,將對橋梁損壞情況進行進一步的檢測評定,根據檢測結果制定橋梁加固修復方案,盡快實施恢復交通。
2月23日,封面新聞記者在三民島上見到,已有工程船只抵達瀝心沙大橋附近開展拆除作業,據羊城晚報了解,大橋的整體維修需4至5個月。至2月24日晚,南沙三民島臨時客運碼頭正式啟用,物資貨車已可從三民島臨時碼頭上船,在大橋修通前,新建的臨時輪渡,或將是三民島島民主要的出行和物資運送方式。
在事故調查方面,廣東海運總署表示已成立事故調查組開展調查取證,海事部門也已會同公安部門對肇事船責任人進行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