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裏，老公抱著我女兒正咧著嘴樂。
「越越，你醒了，這是咱們的女兒。」
看著繈褓裏的女兒，我握緊了拳頭，渾身都在顫抖。
我知道，等我女兒長大後，她會殺了我。
這是我第三次重生，前兩世，我都死在了我女兒手上。
女兒是天生壞種，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高高擡起手。
「越越，你這是幹什麽？」我老公驚恐地看向我。
「啪」
我一巴掌扇在了我老公臉上。
一個當爸的，女兒的教育一點都不管。
前兩世，我一直在反思自己的教育問題。
這一世，我終於懂了，孩子不是我一個人的。
就算再次被女兒殺死，我也要拉上我老公一起死。
……
1
我相信有人是天生的壞，但我女兒不是。
我給女兒餵奶的時候，女兒總是很餓。
雖然沒有牙齒但小嘴總是很有力量，每次吃奶都弄得我滿眼含淚。
有一次，我疼的實在受不了了，就溫聲告訴她，「媽媽會痛，要輕輕的吃。」
女兒小小一只，軟軟地躺在懷裏，似是能聽懂我的話，她放慢了喝奶的速度。
此後，只要給她餵奶，她都會輕輕柔柔的，再也沒有弄疼過我。
女兒兩歲的時候，家裏不富裕，我偶爾會買了小蛋糕給她。
每次女兒都笑著拿著小蛋糕，跌跌撞撞地走過來，讓我先吃一口。
多數時候我不舍得吃。有一次我試探性地咬了一大口，女兒一點都沒有生氣，她拿著剩下的蛋糕，高興地吃了起來。
那時我還想著，自己生了個天使寶寶。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女兒的性格變得越來越乖戾。
我不讓她吃冰淇淋，她就和爸爸還有奶奶告狀，說我掐她，打她，還不給她飯吃。
我那時只當她是分不清幻想和現實。
可之後的每次，只要我對她稍有不好，她就到處跟人說我這個當媽的虐待她。
她在學校和好朋友琪琪搶玩具，老師只是批評了她幾句，她就開始在幼稚園造謠說老師猥褻她。
我不知道她從哪學來的詞。好在幼稚園全部老師是女老師，否則就說不清了。
我揭穿了她的謊言，她說哭著說要打死琪琪，打死老師。
後來，她看別的小朋友會彈鋼琴，她說她也想彈。
我說鋼琴太貴了，媽媽買不起。
但她哭鬧著要，我經不起她的軟磨硬泡，還是給她買了。
可買了之後她沒彈幾次，死活就不彈了。
我好言勸了幾次，沒有用。
可當有一天下班回家的時候，鋼琴被砸爛了。
不僅是鋼琴，整個屋子都被翻的底朝天。
我以為是進了小偷，還報了警。
經過警察調查才發現，根本沒有人來我家。
一切是女兒自導自演，就是為了不彈鋼琴。
發現這一切後，我想給女兒懲罰，但是下不去手。批評了她幾句後，女兒不惜鬧絕食來抗議。
我心一軟，哄著女兒把飯吃了。
自此以後，女兒愈發肆無忌憚。
初中起她就經常不上課，每每都是老師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
她沈迷遊戲，幾乎不跟周圍人溝通。
我批評她幾句，她就對我破口大罵，沒有絲毫尊重。
為著淩伊教育的事，我老公和我婆婆都在指責我，是我把她寵壞了。
我自己也意識到，從小的嬌慣使我女兒肆無忌憚。但現在積重難返，再想教育女兒，她也不聽了。
只要我說話的語氣稍微不好，她就拿刀抵著自己的脖子，說自己有抑郁癥要自殺。
我嚇得魂都丟了，趕緊哄著她。
為了防止她自殺，她想做什麽我都依著她。
我老公想把女兒送到專門管教問題孩子的學校。
我哭著拉著他說不行，這裏面是真的虐待孩子，如果淩伊真抑郁了，我們後悔都來不及。
但這件事被女兒知道了，她偷了錢離家出走。
2
女兒走了，我心都要碎了，天天以淚洗面。
再次見到淩伊的時候，她肚子已經大了，身後還跟著個黃毛混混。
我老公氣得砸桌子，我也坐在一旁不停地哭。
我拉著她去墮胎，她卻一把甩開我：
「你們都不愛我，我生個孩子來愛我不行嗎？」
我這些年為她操碎了心，怎麽會不愛她呢。
她從廚房拿了把水果刀對著我。
「再拉我，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女兒拿走兩萬塊錢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老公在陽台上抽著煙對我說：
「你是怎麽養女兒的，把女兒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也在責難自己，小時候乖巧的她，為什麽會變成今天的樣子。
趁淩伊沒有走遠，我追了出去。
淩伊和黃毛正在外面等車。
我拉起淩伊就往家走，這次說什麽也不能讓她再離開。
可沒想到淩伊長大了，力氣大的很，我使了全身的勁也拉不動她，還被她推倒在地上。
我常年在工廠上班，腰上本就有傷，這一下子讓原本的舊傷復發了，我疼的齜牙咧嘴。
看著我痛苦的表情，女兒道：「裝，再裝。」
女兒冷漠地看著我像極了陌生人。
「淩伊，跟媽走吧，聽媽的話，這孩子不能生，生了你這輩子就毀了。」
「我這輩子早就毀了，你現在才知道嗎？」
我哭著說，「是我對不起你淩伊，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媽媽好想你啊，跟我回去吧。」
淩伊大叫著，用手捂住我的嘴，「你閉嘴，不許哭，你就是想靠哭想讓我心軟。」
「我為什麽要跟你回去，讓你殺了我的孩子嗎？」
還沒等我說話，一把尖利的刀就刺向了我的心臟。
我低頭一看，自己的胸膛冒著汩汩鮮血。
淩伊正拿著那把家裏拿出來的水果刀。
淩伊冷漠地說，「我不會讓你殺了我的孩子的。」
「我不會像你們一樣，對自己的孩子都不好。」
這是我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很快，我就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醫院了。
時間又回到了我剛生下淩伊的時候。
老公正把繈褓中的嬰兒拿給我看。
我還沒有從上一世的噩夢中醒來。
刀插入身體是那麽的冰涼刺痛。
把刀插入我心臟的是我養育多年的女兒。
我心涼了，和插入我心臟的刀尖一樣涼。
我不明白為什麽，就算養的是一只狗，養十八年也養熟了。
為什麽淩伊總是那麽冷漠，像一塊石頭一樣永遠捂不熱。
我耳邊回響的還是淩伊對我說的那句話，「我不會像你們一樣，對自己的孩子都不好。」
我對她還不夠好嗎？
家裏雖然沒多少錢，但所有好東西都是她的。
她說她要吃草莓，就算外面冰天雪地，我也會去一家一家地找，哪怕錢包裏只剩幾塊錢我也會買最好的給她吃。
淩伊小時候總是害怕有妖怪，不敢自己一個人睡。
我總是陪著她睡，哪怕陪她睡讓我自己徹夜難眠。
小到玩具、零食，大到鋼琴或者去遊樂園，或者一次旅行，只要她提了需求，我都會照辦。
這還不夠好嗎？
是對她太好了吧。
讓她誤以為她是世界的中心，別人都要圍著她轉，讓她誤以為她可以隨意作踐我對她的愛。
這一世，不一樣了。
我準備對她嚴加管教。
3
上一世，女兒不愛吃飯，全家人跟在女兒後面餵飯。
這一世，不吃是吧。
我當著她的面把碗裏的飯都倒了。
愛吃不吃，不吃就餓著。
女兒哭著說：「奶奶，媽媽不給我吃東西，還打我。」
女兒又開始誣告了。
我低聲問女兒：「淩伊，媽媽剛才是怎麽打你的？」
女兒伸出小手，貼在臉上示意：「就是這樣的。」
「噢，是嗎？」
我擡手沖女兒的臉「啪」就是一巴掌。
女兒的臉瞬間浮起一層紅。
我嚴厲地道：「這叫打。」
女兒大哭。
我吼道：「我剛才是這麽打你的嗎？
「告訴奶奶，剛才媽媽是不是這麽打你的？」
女兒哭著搖頭說：「不是。」
「不是？那你為什麽要說媽媽是這麽打你的？你為什麽要撒謊？」
女兒哭著不說話。
我婆婆上前攔我：「你這是幹什麽？她還小。」
「我知道她還小，所以我在幫她認清什麽是‘打’，省的她以後出去亂說。」
我婆婆蹲下身，用手背給淩伊擦眼淚。
「都是媽媽壞，媽媽不好，淩伊不哭了好不好。」
一聽這話我火氣就上來了。
前世也一樣，我婆婆總在孩子耳邊灌輸著「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不對」這樣的話。
我教育孩子的時候，他們都指責我太嚴厲。可當淩伊真的學壞了之後，他們又跳出來說是我把孩子慣壞的。
我壓著火道：「媽，以後我管孩子你別攔著。否則以後孩子學壞了，都是你的錯。」
我婆婆陰陽怪氣地道：「一天天跟吃了槍藥一樣，淩伊這麽乖，怎麽可能變壞。」
「你這麽兇，不怕孩子將來把你氧氣管拔了。」
我笑了，她殺我，何須等到拔氧氣管的那天。
這件事以後，我便把婆婆送回了老家，任由我婆婆溺愛下去，淩伊還會走上老路。
我辭去了工作，專心在家教淩伊。
我買了把戒尺，只要確定淩伊在撒謊，我就用戒尺打她的手心。
反復幾次後，她撒謊的情況好了很多。
她看向我眼神常常充滿膽怯和恐懼。
我每每要心軟的時候，都會想起前世紮進胸膛的那把刀。
但我那時還不知道，她只是怕了，不是改了。
幼稚園的老師批評她，她依舊造謠幼稚園老師猥褻她。
我帶著她到幼稚園，讓她站到所有老師面前指認，到底是那個老師摸她。
她嚇到了，哭著承認自己是撒謊。
家裏的鋼琴又被她砸了，我咬咬牙又買了一台。
我每天拿著棍子站在她後面監督著她練，一天必須練夠兩小時。
既然說好了要練，就算不想練，也得練。
淩伊是不太聰明的孩子，我跟著她上課外班，每天檢查她作業，在我的嚴格管教下，她的成績比上一世好了不少。
好不容易把她送進了重點高中，她又開始說自己抑郁了。
她說她不想上學，拿著刀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
上一世，她每次這麽做我都恨不得跪下來求她。
這一世，呵呵。
「想死是吧，死遠點，省著血濺到我。」
女兒楞了，她沒想到我會是這個反應，她悻悻地放下了刀。
她根本不想死，這只是她威脅我的手段。
「不想上學是吧，那就別上了，明天我就去給你退學，你自己打工自己養活自己。」
女兒走了。
兩個月後，她自己拎著包又回來了。
打工太苦了，她又想回來上學了。
折騰完這一次，女兒的學習態度總算端正了些。
可惜高考失常，她只去了一所二本大學。
雖然不是太好的學校，但我依舊滿意了。
比起之前女兒的初中學歷，這一世，我的努力總算看見了成效。
可上大學後，她徹底變回了以前的樣子。
第一年十五門專業課，她掛了九科。
我打電話給她，她開始不接我電話。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音信全無，氣的我直接斷了她生活費。
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又挺著個大肚子出現在我和我老公面前。
4
前世的記憶交融在一起，我五雷轟頂。
她身邊跟的是一個抽著煙的綠毛精神小夥。
淩伊看著我，眼淚汪汪地道：「媽，我不想上學了，我想結婚，和他在一起……」
我憤怒地道：「你不上學，你拿什麽錢養孩子？不要指望我，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淩伊道：「我想把孩子生下來，學校那邊我可以先休學，小風是個好人，他會養我的。」
我老公站在一旁，憤怒地對我說：「你這個當媽的是怎麽教育的，你女兒都被你教成什麽樣了？」
聽到這話，我心也涼透了。我那麽努力教她，她依然成了現在的樣子。
上一世，我就是因為想拉去打胎才被她殺死。
想到這裏，我氣笑了，我對淩伊道「你去吧，你愛幹什麽幹什麽，你是成年人了，今後你做什麽都跟我沒關系。」
一年後，我下班回家的時候，淩伊坐在沙發上，她鼻青臉腫，懷裏還抱著個嬰兒。
看我回來了，她又擺出楚楚可憐的樣子道：「媽，你好狠心，怎麽把門鎖換了」
我深吸一口氣道：「你不是我女兒了，這個家不歡迎你。」
她可憐兮兮地說：「小風對我一點也不好，他打我，還不給我錢。」
「我養不起孩子了，你給我養吧。」
她這話說的是這麽理所當然，我氣不打一處來。
我開啟門，把她放在門口的東西都扔了出去。
她怒道：「你這是幹什麽，你是我媽，照顧我和孩子不是應該的嗎？」
我道：「沈淩伊，我對你仁至義盡了，孩子是你自己要生的，我沒有替你養孩子的義務。」
她開啟了窗戶，抱著孩子站在了窗台上。
「你要是不幫我養孩子，我就帶著你外孫女一起跳下去。」
她以為我會心軟？不會了，再也不會。
我走到窗邊看著她道：「跳吧，我說了，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不攔你。」
淩伊哭著說：「為什麽，你生了我，卻又不愛我。」
我心裏也難受，「我還不夠愛你嗎沈淩伊？你憑良心說說，我對你不好嗎？」
沈淩伊哽咽著。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狠厲，「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起死吧。」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沈淩伊抱著孩子向我撲過來。
我站的離窗邊太近了，窗邊只有一個低矮的欄桿。
我努力想抓住欄桿，卻抓了個空。
就這樣，我從窗台上掉了下去。
我掉下去了，但沈淩伊卻沒有。
她根本沒想死，她就是想找機會殺了我，這樣我的錢就都歸她了。
她抱著孩子站在窗台上看著我墜落，她嘴角上揚，冷漠地欣賞著她的傑作，像極了魔鬼。
我一直以為淩伊不是天生的壞孩子，只是上一世的我沒教好她。
我以為在我的努力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是沈淩伊根本沒變，還是那個沈淩伊。
只是比上一世更會偽裝。
我又一次死在了自己的親生女兒手裏，無論是驕縱也好，嚴厲也好，她還是會恨我。
難道我們一家人註定是這樣的結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