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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為網路小說寫出一個吸引讀者的開頭?

2020-07-29知識

警告:我下面很長。

目錄:

一、小說四要素

二、吸引讀者的六條規則

三、以【基督山伯爵】的開頭為例,解析六條規則的具體運用。

一、小說四要素

去年,在知乎第一次看到這個問題時,我和體育老師、忍不住正在一座小海島的沙灘上度假。

我問她倆,如何為小說寫出一個吸引讀者的開頭?

身著比基尼的忍不住,正在專心補妝,沒有理會我。

體育老師卻問我,小說有幾要素?

我說,教科書上寫小說有三要素,分別是人物形象、故事情節、典型環境。(如下圖)

但體育老師卻告訴我,小說不止三要素,還有一個被教科書遺落的要素——社會生活。(如下圖)

教科書上認為,小說是以刻畫人物形象為中心,透過故事情節和典型環境來反映社會生活的文學體裁。

如果從系統論的角度來看,人物形象、故事情節、典型環境、社會生活等四個部份相互聯系、交互作用,共同構成了一個有機系統。(如下圖)

如上圖所示,我們還可以看出,「社會生活」透過為「故事情節」和「典型環境」提供素材,來刻畫「人物形象」。

因此,小說這個系統要想正常執行,四個部份缺一不可。

所以,小說不只有三要素,而是有四個要素。

當我們按照教科書以三要素去創作時,難免會忽略掉第四要素。從而使我們的小說系統不能達到最優狀態,甚至故障頻出。

體育老師的話,把我聽得一楞一楞的。

我對她說,跑題了。我問的是如何寫出一個吸引讀者的開頭?

體育老師說,解決之道就在第四要素的身上。

二、吸引讀者的六條規則

體育老師說,要想寫出能吸引讀者的開頭,就必須要先知道什麽東西能吸引讀者。這樣才可以有的放矢,事半功倍。

我對她說,憋磨嘰了,趕快挑幹的講。

體育老師說,目前已知以下幾條規則在吸引讀者方面,權重較大。

1、秩序(負熵)

薛丁格認為:生命以負熵為食。

在物理中,熵:代表混亂。

與熵相悖的負熵,就代表秩序。

如果小說是一種精神食糧,那麽讀者從中汲取的是什麽呢?

不言而喻,那就是「秩序(負熵)」。

換而言之,小說中提供的「秩序(負熵)」越多,那麽就越能吸引讀者。

2、鮮活的人物形象

親近生命效應:即使在照片、圖畫或是文字中所描述的生命,也能引起人類的接觸欲望。(電影、漫畫、電子遊戲、短視訊、社交媒體、虛擬現實的底層邏輯,也都是依據於此。)

「親近生命效應」就是「鮮活的人物形象」吸引讀者的心理動力。

3、小機率事件

「香濃的消息理論」認為:事件發生的機率越小,其承載的資訊量就越大。

又因為人類是嗜好資訊的生物,所以資訊量越大,就越能吸引讀者。

所以,在設計故事情節時,要適當運用小機率事件。

4、馬斯洛五大需求。

運用馬斯洛五大需求來設計故事情節的爽點,以此來滿足讀者的心理需求。

5、卡普曼戲劇三角形。

運用這個三角形來排程、設計人物關系和矛盾沖突。

6、懸念

用來設定懸念的心理學效應:威脅偵測、恐懼留白、梵雷斯托夫效應、凡勃侖效應、序列效應。

「把上面六條規則運用到開頭裏。」體育老師挽起長發,「就能起到吸引讀者的作用了。」

「這六條規則與第四要素也沒有瓜葛呀?」我盯著她潔白光滑的脖頸。

「怎麽沒瓜葛?」一旁的忍不住放下補妝鏡,用腳勾我的手肘,「第一條與第四要素就非常有關系。」

「我讀書少,千萬不要騙我。」我使勁抓了一下她的腳心。

忍不住尖叫一聲,憨憨地笑說,騙的就是我。

這可把我氣壞了,要不是她姐姐就在面前,我豈能饒過她?

體育老師原本想用網文大神們的作品做例子來解析。

但被忍不住攔住了。

她認為,我會趁機把這些東西搬運到知乎上「招搖撞騙」。

所以,最終體育老師選擇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做例子。

(提示:下面非常長,比較磨嘰。總之,就是六條規則的具體使用,沒有特別的東西。沒多必要看。)

三、以【基督山伯爵】的開頭為例,解析六條規則的具體運用。

【基督山伯爵】第1章,在第一段中,作者寫道:

.....它(法老號)是從士麥拿出發經過的裏雅斯特和拿坡里來的。立刻一位領港員被派出去,繞過伊夫堡,在摩琴海岬和裏翁島之間登上了船。

有沒有感到作者啰裏啰嗦?

按照普通人的習慣,直接寫:從士麥拿來的法拉老號到了,領港員登上了船。

這就完事了,有必要寫那麽啰嗦嗎?

在後文中,作者依然如故,寫道:

......它已順利透過了卡拉沙林島和傑羅斯島之間由幾次火山爆發所造成的海峽,繞過波米琪島,駛近了港口。

其實,船從哪裏出發,經過哪裏。領航員被派出,繞過什麽地方,在什麽地方登船。都無一例外表現出了某種「秩序(負熵)」。

而這種「秩序(負熵)」雖然看起來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按照薛丁格的觀點,讀者將以此為精神食糧。這種「秩序(負熵)」會潤物細無聲地餵飽讀者。

在後文,作者更是將「秩序(負熵)」用在了刻畫主角形象上。

說完他便轉身對船員喊到:「全體註意!準備拋錨!」
全體船員立刻按命令列動起來。船上一共有八個到十個海員,他們有的奔到大帆的索子那裏,有的奔到三角帆和主帆的索子那裏,有的則去控制轉帆索和卷帆索。
那青年海員四下環視了一下,看到他的命令已被迅速準確地執行,便又轉過臉去對著船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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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船正在駛過圓塔,青年就喊道:「註意,準備收主帆,後帆和三角帆!」
他的命令立刻被執行了,猶如在一艘大戰艦上一樣。
「收帆!卷帆!」最後那個命令剛下達完,所有的帆就都收了下來,船在憑借慣性向前滑行,幾乎覺不到是在向前移動了。

我們看到,主角是船上秩序的掌控者。作者透過表現「秩序(負熵)」,使得主角的形象被刻畫得越來越清晰。

要想寫出這樣的「秩序(負熵)」,作者就必然要對第四要素——社會生活,有一定的熟悉程度。

而創作出優秀、經典作品的大師們,都具有這項特點。

換而言之,大師們對第四要素——社會生活,非常重視。他們從社會生活中提取「秩序(負熵)」作為故事情節、典型環境的素材,從而達到刻畫人物形象的作用。

當我們理解到這一點,未來的創作之路將越走越寬。

在第1章的第二段中,作者寫道:

聖·琪安海島的平台上即刻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在馬賽,一艘大船的進港終究是一件大事,尤其是象法老號這樣的大船,船主是本地人,船又是在佛喜造船廠裏建造裝配的,因而就特別引人註目。

作者直白地講出:法老號大船、船主是本地人、船在佛喜造船廠裏建造,這三點合一在馬賽是小機率事件,所以吸引了眾多看熱鬧的人。

雖然由於時代的不同,我們現在無法領會這個事件的機率有多小。但對於19世紀的讀者來說,一定會認為這是極小機率事件,因而資訊量巨大。

在第三段中,作者寫道:

......盡管船上扯起了三張主桅帆,一張大三角帆和一張後桅帆,但它駛得非常緩慢,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按照常理,大船扯起這麽多張帆,應該行駛得很快。但這次卻相反,大船駛得非常緩慢。作者在這裏將大機率事件轉換成了小機率事件,以引出下文。

......以致岸上那些看熱鬧的人本能地預感到有什麽不幸的事發生了,於是互相探問船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不幸的事......

大船這種異於常理的現象,果然引起了人們的猜測。這是作者設定的一個小懸念,在心理學上可以稱為「威脅偵測」效應。

隨後作者繼續寫道:

不過那些航海行家們一眼就看出,假如的確發生了什麽意外事情的話,那一定與船的本身無關。因為從各方面來看,它並無絲毫失去操縱的跡象。

這裏排除了船本身的故障,使得懸念進一步加強。這種設定懸念的方法,在心理學上可以被稱作「恐懼留白」效應。

雖然,這兩種懸念看起來很普通,但作者在下文中,只讓船主莫立爾和讀者知曉了內情,而岸上的圍觀群眾仍然被蒙在鼓裏。

這就給讀者造成了「只有我知道,他們不知道」的優越心理。這就好似一種VIP的精神享受,讀者的「馬斯洛五大需求之尊重需求」被不動聲色地滿足了。

讀者體內開始分泌「內啡肽」,歡喜愉悅之情油然而生。

作者在寫主角唐太斯與船主莫立爾的對話時,依然透過表現「秩序(負熵)」來刻畫這兩位人物。

「啊!是你呀,唐太斯?」小艇的人喊道。「出了什麽事?為什麽你們船上顯得這樣喪氣?」

「太不幸了,莫立爾先生!」那個青年回答說,「太不幸了,尤其是對我!在契維塔韋基亞附近,我們失去了我們勇敢的萊克勒船長。」

「貨呢?」船主焦急地問。

「貨都安全,莫立爾先生,那方面我想你是可以滿意的。但可憐的萊克勒船長——」

「貨物怎麽樣」?船主問道。

「貨物未受任何損失,平安到達。不過,可憐的萊克勒船長他……」「他怎麽了?出了什麽事?」船主帶著稍微放松一點的口氣問。「那位可敬的船長怎麽了?」

「他死了。」

船主莫立爾心中的秩序,第一位的是貨物。

而主角唐太斯心中的秩序,第一位的是人。

作者將兩人心中的「秩序(負熵)」進行對比,將船主和唐太斯的價值觀與為人都刻畫了出來。

我們看到,作者不僅描寫「船從哪裏出發,經過哪裏」這樣的客觀「秩序(負熵)」。作者也描寫「心中排在第一位的是誰」這樣的主觀「秩序(負熵)」。

由此可見,「第四要素——社會生活」,為什麽如此重要?

因為,它提供了「秩序(負熵)」的素材,使我們把人物刻畫得更加鮮活,從而令「親近生命效應」發生作用,吸引住讀者。

接下來,作者設定了一段在心理學上稱為「卡普曼戲劇三角形」的戲。

「是的,」騰格拉爾向愛德蒙掃了一眼,露出仇恨的目光說,「是的,他很年輕,而年輕人總是自視甚高的,船長剛去世,他就跟誰也不商量一下,竟自作主張地獨攬指揮權,對下面發號施令起來,而且還在厄爾巴島耽擱了一天半,沒有直航返回馬賽。」

「說到他執掌這只船的指揮權,」莫立爾說道,「他既然是船上大副,這就應該是他的職責。至於在厄爾巴島耽擱了一天半的事兒,是他的錯,除非這只船有什麽故障。」

「這只船是象你我的身體一樣,毫無毛病,莫立爾先生,那一天半的時間完全是浪費——只是因為他要到岸上玩玩,別無他事。」

「唐太斯!」船主轉過身去喊青年,「到這兒來!」

騰格拉爾與船主莫立爾的對話是關於「船長去世後,船應該由誰來執掌」?也就是說,這段是以「秩序(負熵)」為主題的討論。

在這裏,作者將主角唐太斯設為受害者,騰格拉爾設為迫害者,船主莫立爾設為拯救者,從而制造出了矛盾沖突。

「卡普曼戲劇三角形」雖然來自心理學,而不是文學。但它在文藝創作上的套用極其廣泛,從各類經典的戲劇、小說到郭德綱的相聲、趙本山的小品,我們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卡普曼戲劇三角形」好比是文藝創作的引擎,有了它就有了不講武德的實力。

隨後,作者繼續寫道:

「我想問問你為什麽要在厄爾巴島停泊耽擱了一天半時間。」
「究竟為什麽我也不十分清楚,我只是在執行萊克勒船長最後的一個命令而已。他在臨終的時候,要我送一包東西給貝特朗元帥。」
「你見到他了嗎,愛德蒙?」
「誰?」
「元帥。」
「見到了。」
莫立爾向四周張望了一下,把唐太斯拖到一邊,急忙問道:「陛下他好嗎?」
「看上去還不錯。」
「這麽說,你見到陛下了,是嗎?」
「我在元帥房間裏的時候,他進來了。」
「你和他講了話嗎?」
「是他先跟我講話的,先生。」唐太斯微笑著說。
「他跟你都說了些什麽?」

首先,在談到「送給貝特朗元帥一包東西」,作者在這裏設定了一個小懸念。其方法,在心理學上可以被稱為「恐懼留白」效應。

隨後,船主莫立爾問唐太斯,見沒見到貝特朗元帥?

唐太斯說,見到了。

由於貝特朗元帥陪同法國皇帝拿破侖一起在厄爾巴島流放。因此船主莫立爾此時顯得非常警惕,急忙問皇帝拿破侖還好嗎?

結果得知,唐太斯不僅見到了皇帝拿破侖,而且皇帝拿破侖還主動和唐太斯講話。

這在19世紀中期的歐洲讀者來看,絕對是一件極小機率事件,資訊量巨大。

在第1章的結尾處,作者寫道:

船主轉過身來時,看見騰格拉爾正站在他背後。騰格拉爾表面上看似在等候他的吩咐,實際上卻象他一樣,在用目光遙送那青年海員。

這兩個人雖然都在註視著愛德蒙·唐太斯,但兩個人目光裏的神情和含義卻大不相同。

這兩個人在想什麽呢?作者在這裏設定了一個懸念。其方法,在心理學上可稱為「恐懼留白」效應。

章尾設定懸念,這在心理學上,符合「序列」效應。

序列效應的意思是說:排在最前面與排在最後面的元素,要比排在中間的更容易讓人記住。

體育老師說,【基督山伯爵】雖然是一部經典小說,但由於時代所限,如今的我們體會不到和十九世紀讀者一樣的感受。

我們只能透過解析六條規則的具體運用,來了解大仲馬的創作規律,窺視他的技巧和方法。

但即使是這樣,我們依然會有收獲。

因為,萬變不離其宗,規律性的東西,不會因時代而輕易改變。

我聽到這裏,心中不免有些沮喪。

「我就想知道,如何為小說寫出一個吸引讀者的開頭?」我坐在沙灘上,小聲嘟囔。

「我姐跟你講了這麽多!」忍不住用腳輕踢我的後背,「你一點都沒聽進去?」

「聽到一半,我就懵圈了......」我突然轉身擒住她的腳。

忍不住驚叫一聲,用另一只腳亂蹬,我大意了啊,沒有閃,她的腳就蹬在了我的右眼上。當時流眼淚了,捂著眼,我說停停。

此時,我聽到體育老師喊忍不住,叫她一起去遊泳。

這兩個姑娘不講武德,對我不聞不問,自顧自去玩了。這好嗎?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