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和老李在一個辦公室工作,中午,他們時常一起訂餐、吃飯。
一天,他們中午訂飯時,都訂了紅燒排骨面。
倆人等著送餐時,其他同事問起,你們怎麽都愛吃排骨面,兩個人都有些尷尬,就聊起這背後的事兒。
上周,有天晚上,小王下班,回到家附近,又去了山西面食館,那是個夫妻店。
點好紅燒排骨面,付了十八元,幾分鐘後,老板娘親自送面上桌了。
但是小王一看,就覺得不對勁兒。有些面條坨在一起了,難以分開,而且面湯似乎特別清淡,像拿泡麵醬包沖的,而不是高湯。
咬一口排骨,嚼幾下,他差點兒沒吐了:怎麽又酸又鹹啊!?
小王覺得不對勁兒,他常來這兒吃,今天太不對味兒,就拍桌子,問老板娘,這面是怎麽回事?
老板娘趕緊過來,一看小王面帶慍色,給他鞠了個躬,說到:
「哎呦,真對不住您了,您也是熟客,知道這排骨面是我們的招牌飯。可是……」老板娘拿著手絹,抹一抹眼角,說:「大兄弟啊,我們家孩子昨天生病了,發燒還咳嗽,打了吊瓶還是不舒服。昨晚我是照顧他一宿呀。所以我那口子,只能一個人忙裏又忙外。今早上燉這排骨要放醬油,結果放成醋了。這面也沒和勻實就著急切面了,這高湯也來不及吊,只能湊合拿濃湯寶現沖了。大兄弟,我對不住您,你大人有大量,多擔待著點兒吧。等孩子病好了,我們就放心了,我和孩兒他爸就能正常做飯了,肯定能回到以前的味道。你再來好好吃。今兒,您多擔待。」
說完,深情款款地望著小王。
小王聽了這一大套嘮叨,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畢竟是熟人,以後估計也得來這裏吃飯,就忍了吧。他說:「哦,那成,您忙您的,祝你孩子早日康復。」
老板娘走了,小王卻窩窩囊囊,吃下了這碗窩囊飯。
老李聽完樂了,說:「兄弟,你這還不錯,好歹幾句話就打發了,哥哥我就麻煩了」。
原來,上周末,老李的媳婦兒,突發奇想,要自己做做面條,還要做李老最喜歡的紅燒排骨面。這沒怎麽學會做飯的人,突然要學,老李也不能給她潑涼水。心裏雖有點兒擔憂,可也就等著啦。
中午飯時,老李是真餓了,他媳婦兒前後搗鼓了一個小時,總算上桌了。
可是一看,這肉看著都有些糊了,這面粘成了一鍋粥,幾根小油菜招誰惹誰了,也又蔫又黑的。
老李一看這飯,狠狠地咽了一下自己的口水。
媳婦兒看出來,他不太樂意了。
老李趕緊張嘴吃,可是這面完全沒味兒啊,就是面湯的原味,而且面條一碰就碎,壓根夾不起來。還有這排骨,看著它黑乎乎、火大了,可是裏面沒熟啊。老李嚼了幾口,想吐,但是看著媳婦,又不敢,活生生跟吃藥似的,盡量生往下吞。
可是,他媳婦兒人也不傻,自己吃了兩口,眼淚就出來了。邊哭,邊說:「哎呀,我真笨啊,我真傻。我還以為煮面和煮米飯是一樣的。只要往水裏一煮按下煮飯就可以啦;我真笨啊,我真傻,我還以為跟【舌尖上的中國】似的,高溫高油,一炸這排骨就熟啦。沒想到,火夠大了,也還得夠火候啊;我真笨啊,我真傻。我怎麽這點兒家務都做不了,我真是個失敗的媳婦兒,你還要不要我?這日子還能過嗎?」
老李趕緊放下碗,摸著她的頭、摟著肩膀,一個勁兒的勸啊,「沒事兒,寶貝兒,就是一碗飯,第一次能這樣真不容易了,以後慢慢會好的。」
前後二十分鐘,總算是把媳婦兒的情緒安撫住了,而排骨面,是徹底成了涼面粥了。
小王聽了,哈哈大笑,笑老李:「你也太難啦。比我吃的還難!」
老李瞪他一眼,說:「你這是誇我呢?損我呢?」
小王說:「不敢不敢,不過,怎麽理解這些事兒呢?本來是面做壞了,怎麽她們說著說著,就成了訴苦會了?」
老李給他解釋:
這個世界,看著就一個地球,大家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
其實呢,是兩個世界,現實世界和心理世界。
這 現實世界,應該遵守現實邏輯,需要講邏輯、講效率、講責權對應、講收益和成本。
你看你在山西面館,老板娘和你是服務商和客戶的關系,這明顯應該遵守現實世界的規則。
他們要是這一次排骨沒做好,那就是沒做好,不管啥原因,這面不值十八塊錢。她可以給你加個雞腿、添個鹵雞蛋,再來了小涼菜,算是補償一下,讓你覺得今天這十八塊錢值了,就可以了。
她幹嘛那麽嘮嘮叨叨,磨粉那麽半天「兒子生病、老兩口沒睡好」的事情呢?這顯然是壓力太大、情緒痛苦,支撐不了面對現實世界的能力,進入心理世界了。
這 心理世界,講求的是感受、是情緒、是體驗,它無終無始、回憶和聯想一把抓,只講感覺舒服不舒服,而不講道理。
所以,你看我媳婦兒在家,本來就是一碗面的事兒。她情緒一開啟,馬上就成了「能不能過得下去的大事兒「了。
得虧,這是在家。 家裏不是講道理的地方,而是家庭成員袒露內心,情緒互動的地方。 所以,我鼓勵她嘗試做家務、做個賢妻良母,她也會更支持我的工作,相夫孝子。
老弟,說到底, 每個人都得有靈活切換模式的能力,即根據場合,在現實世界裏,就用現實世界的模式,遵守現實原則;而在家裏、在私密空間、在好朋友和伴侶之間,才能開啟內心世界,不講邏輯和道理。
不然,拿管理企業的方式管理家庭成員,那家就成了監獄,人也成了機械;
但是 拿在家裏的架勢,去面對陌生人世界,那這人就成了巨嬰,總期待其他人忍讓你、照顧你、寵著你,那哪兒成啊!人家陌生人,可不吃你這一套!
兩人相視一笑。
這時,外賣小哥到了,端出兩碗熱騰騰的紅燒排骨面,他倆一揭蓋子,香氣撲鼻。倆人垂涎欲滴,拿起筷子,開吃了!
2021年12月9日 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