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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蠢癥」屬於一種隱性的傲慢嗎?

2024-12-24心靈

有兩種厭蠢癥,一種是蠢人的厭蠢癥,另一種是聰明人的厭蠢癥。

是的,蠢人也會厭蠢,他們僅僅只是比其他人知道某件事情或某個知識的時間更早一點,便產生了傲慢,在別人提出疑問的時候——尤其是對方追根溯源的詢問「某物究竟為何」的時候,蠢人的厭蠢情緒會達到頂點。

因為歸根到底,他也不知道為何。

蠢人對於他人對自己知識體系的深究是極度排斥的。他們只能以「知道」作為智慧和愚蠢的分界。

你不知道,你愚蠢

你不知道,還敢胡亂提問,我厭惡你的愚蠢。

你應該——接受我的解釋,並且放棄追問權,因為超出了我的知識庫的追問,更加證明了你的愚蠢和冥頑不化。

:「天為什麽是藍的?」
;「因為光的散射」
:「什麽是散射?」
;「我開始厭蠢了」

或者

:「這題怎麽做?」
;「代入xx公式」
:「怎麽證明xx公式是對的?」
;「我開始厭蠢了」

而聰明人的厭蠢癥則是另一種東西,並非對無知的厭惡,而是對推理能力和理解力的缺失的厭惡。

本人的理解力與常人無異,無法舉出特別聰明的例子,暫時覆寫一下上面的例子。

:天為什麽是藍的?

;因為光的散射

:我在跟你說天的事,你給我扯到哪裏去了?

或者

:這題怎麽做

;代入xx公式

:你不想講就別講,xx公式跟這題有什麽關系?

面對不停追問的人,你或許還能繃得住,但面對上面兩個例子,相比也要「失去所有的力氣與手段」了。


但在我看來,最可怕的人並非上述幾種。

最可怕的,是聰明人的愚蠢。

孟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如果是聰明人不思或不學,造成的惡果尤其嚴重。

據說亞里斯多德認為:「兩個鐵球同時丟擲,重的先落地」

雖然不知傳聞的真假,但我們姑且認為此事為真。

從這裏就能看出一個公認的聰明人,在缺乏觀察的情況下,憑借空想得出的錯誤結論負面影響多大了。

大到幾個世紀以來人們都對這種聽起來非常符合結論的錯誤知識深信不疑。

荀子在【勸學】中說過:「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鱔之穴無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這又是一個典型的聰明人用制造的流毒甚廣的錯誤知識。

螃蟹有多少條腿?吃過螃蟹的人都知道是八條。

螃蟹會不會打洞?見過螃蟹的都知道他們可以在沙灘上挖洞。

可是荀子卻說螃蟹六跪,只能居蛇鱔之穴。

這就是典型的「思而不學則殆」

這一篇名為【勸學】,卻暴露了作者的「不學」,尤其危害深遠。

因為他暴露了儒生慣用的一套思維方式是缺乏連貫性,不可推理,而是用一種工句和排比的氣勢折服讀者,使其在缺乏實證的情況下便相信了作者的詭辯術。

在勸學中還信誓旦旦的宣稱:「吾嘗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

然而實際上,他確實是終日而思,卻唯獨少了須與之所學。

在這一點上,他還不如宋明時的某些儒生。

比如朱熹雖然目前名聲越來越臭,但至少他也提出了格物致知。

比如王陽明雖然喜歡說什麽「心外無物」的反直覺言論,但他研學的起點是對著竹子格了七天七夜。

你能想象王陽明說:「竹子如此堅韌,是因為它是實心的」 嗎?


亞里斯多德雖然貢獻了「越重越快」的幽默段子。但是他的另一個貢獻不應該被遺忘。

那就是:「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

因為學到了這一點,當我們發現亞里斯多德的錯誤之後,我們可以修正這些錯誤。修正錯誤並不意味著否定了亞里斯多德,只是我們更愛真理而已。

你不會嘴硬說——不對,品質更大的鐵球的重力也更大,只不過這種效果難以觀察,如果你把鐵球的體積變成地球一樣大你就能觀察到了,亞里斯多德是對的,是你們沒有理解他說的話而已。

但荀學的受眾會這樣做。

剛才我查詢的時候看到了一些人為荀子辯解的話——他們就是不肯老老實實的承認荀子搞錯了。

他說:荀子觀察的是海蟹,海蟹有兩條腿退化成了拍水專用的,所以不能稱之為「跪」。這句話恰恰體現了荀子的觀察細致。

這種辯解很明顯是說不通的。

1、因為如果荀子真的觀察如此細致,而且他都能指出螃蟹二螯這種足的特殊分化。那麽在觀察到鳧水的特殊分化時,他一定會說:「蟹六跪二螯二鳧」

2、如果他真的觀察如此細致,不應該只見過海蟹這一種螃蟹,用特別的分化特性來代表全部特性。

3、如果他觀察如此細致,他就不會說出「非蛇鱔之穴無可寄托者。」

所以他就是搞錯了。而這種搞錯了還要狡辯的心態,也是荀學的流毒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