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錢被拉黑 誘導加錢送禮物 聊天尺度很大
「語擦」服務莫要成了「擦邊」服務
「抱歉，會議剛剛結束，沒看見你來信」「工作的問題，相信我的寶貝一定能夠妥善地解決」「該選擇用怎樣的方式來放松心情，就交給我來解決」……
熟稔的口吻、體貼的話語，這樣像情侶一般的對話，來自手機兩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把二人串聯起來的，是一個由「語擦師」扮演的遊戲角色。
「語擦」又稱「語c」，即語言cosplay（角色扮演）。「語擦師」透過扮演二次元角色或三次元偶像，與他人線上上進行交流、提供服務。近年來，在社交平台上提供「語擦」服務並明碼標價的人越來越多，「語擦」內容可以根據客戶的要求進行專屬客製。
【法治日報】記者近日調查發現，「語擦」市場亂象不少，一些客戶乃至「語擦師」是未成年人。一些「語擦師」利用客戶對其角色的喜愛和依賴，編造各種理由討要錢財，甚至使用色情語言進行誘惑，遊走在「灰色地帶」。
聊天無邊界尺度大
不少受眾還未成年
「就當是和愛人發訊息，我們的設定就是異地戀情侶，雖然見不了面，但我會在手機另一邊一直陪伴你的。」
「秦×（某遊戲角色）語c，我cos秦×和你聊天。你日常聊天隨便發什麽給我都可以，因為傾聽你的日常就是我的工作。秦×對性是坦然的，他會非常欣賞你的身體，這對你是一種大方的凝視……」
「會主動找話題，但是也希望寶寶會回應（價格、聊天尺度以及過往聊天評價內容私聊）。」
這些都是記者在社交平台上看到的一些「語擦師」的自薦帖。
來自四川的「語擦師」雨珊告訴記者，隨著多款乙女遊戲（指以少女群體為目標受眾的戀愛模擬類遊戲）火爆，「語擦」圈子迅速擴大，玩家出於對某個遊戲角色的喜愛，透過購買「語擦」服務讓角色以聊天形式「走入現實，陪在身邊」。他們交流的內容一般是日常或者想象中的場景，「語擦師」需要扮演特定的人設。
「其實‘語擦’並不是專門的戀愛向（以戀愛為主題）陪伴服務，只是選擇這個關系設定的比較多。」入圈8年的遼寧人秋玥介紹，戀愛向「語擦師」的營業條包括：營業時間、可cos的角色、收費標準、弧長(即聊天的回復時間)、對單主(客戶)的要求等。在正式購買「語擦」服務前，「語擦師」還會和單主進行「試皮」(即單主透過短暫互動來測試「語擦師」是否符合期待)。
記者註意到，一些「語擦師」會在營業條中標註：禁止未成年人。也有「語擦師」對年齡的要求為「16歲以上」。
「未成年人應該遠離‘語擦師’。」秋玥坦言，未成年人心智還不成熟，易將對角色的喜歡代入到「語擦師」身上，產生情感轉移的錯亂；戀愛向的「語擦」，可能會涉及「擦邊」、色情的內容，不利於未成年人身心健康。
但有「語擦師」告訴記者，一些「語擦」服務的受眾明顯是未成年人，而有的「語擦師」為牟利毫無底線，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聊天尺度很大，不乏一些露骨、「擦邊」的內容。「有的‘語擦師’甚至對‘含車’(存在涉黃內容)明碼標價，比如在某二手交易平台上，有不少賣家打著‘語擦’服務旗號，透過一些指代性詞匯，暗示可以提供色情聊天內容。」
多個「語擦師」告訴記者，在圈內，類似的「車單」很多，有的「語擦師」把這作為一種吸引或者留住顧客的手段。來自安徽的「語擦師」小劉曾為了接單，加入網上某「語擦」中介會員群，結果發現自己根本接不了單，因為中介推薦的多為涉及色情的單子，要求語言低俗露骨，服務一個客戶一天25元。
編造理由索要錢財
收了錢不提供服務
據了解，目前「語擦」分為有償和無償。在社交平台上，有「語擦師」曬出收入截圖，顯示其月均收入可達萬元。同時，許多「語擦師」還會曬出部份客戶對話作為典型案例，以此介紹自己的業務情況。
「付費的‘語擦’委托近一兩年才興起，還在混沌時期。收費界定、服務內容和明確禁忌詞等都是依照單主需求客製。」一名「語擦師」介紹。
記者調查發現，「語擦」服務的定價目前沒有相對統一的標準。記者獲取的一份「語擦」服務短期價格表顯示：純文字聊天為10.5元/小時、23元/天；全程語音16.5元/小時，半文字半語音12元/小時、25元/天。
「‘語擦’有償服務分為兩種，第一種是普營，即‘語擦師’的一個角色和多位客戶聊天。第二種是專綁，就是一個角色只能和特定客戶一對一聊天，並且可以提供一些專屬服務。」兼職做「語擦師」的大學生林芝向記者解釋，「我普營定價是15元/天、77元/周，專繫結價是普營的兩倍。這樣的定價在圈內應該是中等水平。」
記者檢視社交平台發現，「語擦師」給出的收費範圍跨度很大，從幾元到幾百上千元不等。業內人士稱，圈內有人要出「天價」，每個月輕松收入萬元。
記者調查發現，「語擦」服務還存在「語擦師」收費後突然消失、客戶對服務不滿意投訴無門等情況。因為客戶支付給「語擦師」的費用往往不透過相關平台，而是直接轉賬，因此有「語擦師」收費後不再回復資訊或銷號，客戶也只能自認倒黴。
「今年8月，我和她在×人(‘語擦’虛擬社交軟體）認識。當時我發帖找專綁的‘語擦師’，她主動加我好友，提出專綁‘語擦’服務一個月45元而且贈送15天，然後給了我社交媒體的收款碼，我就直接付費了。」上海女孩程苗（化名）在讀高三，因為學習壓力大，希望能找一個「語擦師」扮演喜歡的乙遊男主陪伴自己，可交了錢後，對方就徹底消失了，還把她拉黑了。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被騙了。「本來是想放松心情的，結果情緒更糟糕了。」程苗說。
「我找的‘語擦師’說她也是高中生，完全‘為愛發電’，所以收費也特別便宜，半年也就200元左右。」16歲的遼寧大連高中生劉夏（化名）用辛苦攢下的零花錢一次性下了半年的單。結果，「語擦師」在服務兩個月後就「跑路」了，劉夏連對方的聯系方式都沒有，只能認栽。
還有的「語擦師」想方設法向單主討要錢財。有一名受訪者說，曾經有「語擦師」先是透過提供有償的一對一專綁「語擦」服務，讓客戶對其產生一定程度的依賴，後續刻意在聊天中加入諸如「我們如果分開會怎麽辦」之類的引導性話語，讓客戶產生即將失去陪伴的恐慌感，主動提出加錢、送禮挽留。個別「語擦師」還會透過編造自己生活或事業遭遇不幸等借口，找理由向客戶討要大額錢財、禮物。
記者調查了解到，針對自己的損失，客戶因為數額不大、維權難等原因，往往只能在社交平台上發出「避雷帖」，提示圈中其他人不要再次上當。但這種不擇手段牟利的情況在「語擦」圈裏還是時常上演。
逐漸暴露諸多隱憂
過濾遮蔽不良資訊
對於目前圈子裏存在的問題，一些「語擦師」也表達了擔憂。「‘語擦’是因為我們喜歡這個角色，所以想要去cos他/她。但現在這種發展情況漸漸背離了初心，不少人進入圈子只是為了賺錢或獵奇，圈外人對‘語擦’的印象越來越差。」雨珊說。
秋玥還關註到，「語擦」服務結束後，「語擦師」和單主都可能出現「戒斷期」——強行從幸福的情緒裏抽離出來後感到低落和不舍，甚至成為困擾彼此的情感問題。「隨著圈子的進一步發展，有關單主的財產、感情、個人資訊和人身安全等方面的問題也可能出現。」
在北京從業的心理咨詢師陳靜說，不少未成年人因為身心發育尚未成熟，辨別是非能力和自我控制能力較弱，容易沈迷於「語擦師」所營造的情感氛圍中，被其話術所蒙蔽。其中涉及的一些不良聊天內容不僅可能讓未成年人遭受經濟損失，還可能導致其形成錯誤的價值觀和道德觀，對成長帶來嚴重的負面影響。
「在資訊爆炸的時代，我們既享受科技帶來的便捷，也面臨著種種隱患和挑戰。‘語擦’從最初小眾群體的趣緣社交，轉變為營利性服務，也逐漸暴露出了諸多隱憂，需要引起註意。」北京京都律師事務所律師常莎指出，當前「語擦」服務背後隱藏著許多問題，如果一些「語擦師」透過誘導消費、虛構服務等方式騙取錢財，則涉嫌詐騙。
常莎提到，目前法律對此類服務的界定尚不明確，維權困難。由於多為一對一私下交易，「語擦」服務面臨監管難、維權舉證難等問題。在虛擬戀愛的掩飾下，一些不正常的財物往來被視為「雙方自願」，客戶後期想要追討難度極大。
中國傳媒大學文化產業管理學院法律系主任鄭寧認為，相關業態在監管層面尚不完善，再加上這些聊天互動隱蔽性較強，滋生出一些亂象。加強監管可以嘗試將「語擦」服務盡量框定在正規的第三方平台上，平台對「語擦師」設定必要的準入門檻，對使用者是否成年展開身份認證，避免未成年人接觸到不符合其年齡段的內容。當雙方涉及經濟往來時，平台還需做好風險提示工作，對涉嫌詐騙的帳號進行及時處理。
「相關平台要堅守主體責任，在認證方面，有必要對‘語擦師’身份、使用者是否未成年人等內容進行稽核。現在相關的圖文辨識技術已經比較完善，利用AI和人工稽核方式，可以過濾、遮蔽涉嫌打色情擦邊球、涉黃交易的內容。」鄭寧說。
來源：法治日報
作者：趙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