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邀
1
師父,我覺得,這個妖怪我下不了手。
「你怎麽下不了手,你他媽一棒子下去不就完了麽!」
師父騎著白馬,擼了擼袖子,恨不得親自上場。
我心覺此人若不是沒有法力,只怕取經也就沒我什麽事了。
「你當年大鬧天庭的勁兒哪裏去了?」師父問我。
我說當年因為太上老君煉丹,結果走火燒了天庭,我背了黑鍋,那如來也不問我緣由,就將我壓在五指山下,這事我跟誰說?
「如來,呵呵。」師父一聽如來,臉色輕蔑,扣了扣指甲:「傻X一個。」
我說你怎麽能謗佛呢,好歹是觀音姐姐讓我看著你,我也算是個佛門弟子,你不能這般侮辱我老祖。
「知道啦。「
師父聳聳肩,韁繩一打,騎馬走了。
「師父,妖怪還打不打?」我問他。
那妖怪傻不楞登,吃著梨子,蹲在路邊,也不知想什麽。
「誰他媽愛打誰打!」師父的聲音從山道上傳來,已不見人影。
「你師父脾氣挺暴啊。」那妖怪撓了撓頭,安慰我道:「挺一天是一天,到了西天就好了。」
我點點頭,拱手道:「多謝大哥提醒。」
2
「我操,這和尚怎麽這麽厲害!」
妖怪們跑出山洞,奔著我來了。
「你這潑猴,讓你看好你師父,怎麽又來?!」
我兩手一攤,師父聽說此地有妖怪,比我還來勁,揚言誰他媽敢吃我的肉,這不就找你們出氣來了。
我一個猴精,能攔得住他?
「兄弟,我們聽說東土大唐,來了個高僧,使一根十萬八千斤的禪杖,嚇得屙屎屙尿,都改吃素了,麻煩您跟您師父美言幾句,就說井水不犯河水,他這樣見天的揍我們,是種族歧視。」
那黃風怪說到這,滿眼淚水,臉上還有師父打出的拳印。
「師父,你怎麽這麽兇。」
山道上,我牽著馬,問師父,怎麽跟神經病似的,沒事揍妖怪。
「我樂意。」
「那我也是妖怪,你也揍嗎?」我小聲問師父。
師父楞了楞。
「你不一樣,你是我徒弟,當徒弟的,師父總得罩著。」
師父伸了個懶腰。
「誰讓咱是師徒呢。」
說完,這和尚閉目睡了,不多時,栽下馬來。
就把我一頓胖揍。
3
「你走吧。」
我一楞,心說我平日端茶送水,沒事還給師父講黃段子逗樂,怎麽這般竟趕我走呢。
卻發現,師父不是對我說。
眼前跪著的妖怪,喚作奎木狼,霸占了寶象國公主,整整十三年。
「高僧,你真放我走?!」那奎木狼聞言,也是一臉不信。
我心說太陽從驢蛋底下出來了,師父一身武藝,拳打南山呂洞賓,腳踢北海老龍王,怎會大發慈悲。
俗話說出家人慈悲為懷,我師父是慈悲為腚,坐在屁股底下,完全不當回事。
「你和你老婆,好好過日子,就當我沒來過,他日若寶箱國王來救人,你告訴我,我把他屎打出來。」
「師父,這可是個妖怪。」我提醒。
「你不也是個妖怪。」
師父看著我,眼中平靜。
4
「紫霞被關進天牢啦,因為玉帝要把她許配給巨靈神,她不同意。」
土地公公鬼鬼祟祟地跟我說,我點了點頭,回了個哦。
天牢是什麽地方,那是二郎真君看管的禁地,這下紫霞可完蛋嚕。
我收拾行李,準備和師父上路。
一只手摸著我的猴毛,摸狗似的。
「紫霞被關進天牢啦。」師父笑瞇瞇。
我說我知道,您有這功夫八卦,到底還取不取經了?
師父沒說話,吹了個口哨,和那白龍馬奔走了。
「傻X,哈哈哈,我徒弟是傻X!」
師父呼喊著,消失在遠方樹林。
這和尚騎馬是真野。
5
到女兒國已是數月,師父賴著不走。
「且等我爽完。」
我說女兒國上到國王,下到賣棗子的,都被您上了個遍,您哪裏還有出家人的尊嚴。
「婦女有需要,也是普度眾生。」
師父一本正經,摟過那女兒國國主,啃了啃耳朵。
我說別這樣,我好歹是類人猿,人類的齷齪事,我看了也有反應,師父您要搞,當初在火焰山,就該搞,和那鐵扇公主一起雙宿雙飛,早點把取經攪黃了,我也不用陪你這一路。
「你怎麽知道我就沒和她雙宿雙飛過?」
老牛,我對不起你。
我萬念俱灰。
師父卻笑了:「你這猴子,我以為你沒有人性,只有佛性呢。」
我搖搖頭:「我名為悟空,早已四大皆空,師父別把我往坑裏帶。」
「四大皆空?」師父哈哈大笑:「好一個悟空,悟來悟去,事事皆空,你他媽悟個屁。」
「你怎麽罵人呢?」
啪,這禿驢竟然抽我。
「你過分了啊!猴子急了還咬人呢!」我一肚子委屈。
「我抽你怎麽著!我看你這空空如也的嘴臉,我就嫌煩!」
揚起的手掌,我閉上眼。
卻沒有落下。
師父也不看我,或者說,師父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這禿驢的目光投向天邊,那裏有一層燒紅的晚霞,潮水一般沿著天穹平鋪開來。
「悟空,你可知道,我本是金蟬子,我十世為佛,三千世界,我什麽都懂,醒也是佛,睡也是佛,我煩透了,佛佛佛,都是佛,我見那金光如海,都是禪意,唯獨不見性情。」
「師父是性情中人吶,當和尚可惜了。.」
師父終歸是沒有抽我,只是慘笑道:
「紫霞喜歡你,真他媽瞎了眼。」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看見師父流淚了。
6
「我...」
我站在一片黃花地裏,拄著我從老龍王那裏借來的金箍棒,垂著頭。
「潑猴,走啊,我渴死了,我要喝大酒!」
師父無賴地躺在地上,撒潑打滾。
「師父,我覺得...算了沒什麽。」
「神神秘秘的,哼。」師父翻了翻眼睛:「今天要喝兩斤,哈哈。」
入夜。
我見和尚在大石頭上打呼,喝醉了酒,一只手扣著肚皮。
我給他磕了三個頭,算是拜別。
我覺得師父說的沒錯,紫霞喜歡我,真是瞎了眼。
我自五指山下,就一心奉佛。
可是...
我還是好想她。
我去救她吧。
等我救了紫霞,再回來陪師父取經,恩,就這麽辦。
7
天牢外。
二郎真君牽著他那條養了三十年的笨狗。
「來,作個揖。」
那蠢狗竟也兩手拱前,傻了吧唧的。
「二...二郎」
「猴子你想幹嘛?」
「紫霞在牢裏嗎?」
二郎真君一楞,吹起口哨來。
「哎呦哎呦,英雄救美呀。」
「不不不...我只是想問問,她還能保釋不?」
二郎真君背著手,圍著我轉圈,我看得心煩。
「想劫天牢?」
「不是!」
「就是。」
話音剛落,那家夥噌地跳起,手中多了一把三尖兩刃刀。
我恍然大悟,這傻X守著天牢,沒有績效,正好拿下我,好去領賞。
三尖兩刃刀是真厲害。
都說二郎神三目為尊,金剛不壞,善使八九元功,也有七十二般變化,他一會兒變成S,一會兒變成B,總之難纏得緊。
「有話好說!」
我招架抵擋,又哪裏是他的對手,兩三回合之後,早已敗下陣來。
「哇呀,咬死他!」
那哮天犬得令,沖我而來。
完了。
8
「去你媽的。」
這一聲氣吞山河,那哮天犬嗚嗚叫了兩聲,踢下雲去。
好一個僧袍和尚,掄起袖子,威威然站在我面前。
「師父?!」
「傻X。」
師父冷哼一聲,後來我知道,那晚他也沒睡著。
師父其實晚上都失眠,他見漫天星鬥,也不知想什麽,都說三千世界如火宅,師父說,在這火宅中,他睡不著。
「白龍馬,你丫滾吧,我知道你喜歡白雲洞的母馬。」
當時師父見我不在,就明白了三分,一手指東,想也不想,就趕那白龍馬走。
那小馬也不多說,屈膝跪地,算是謝過,一溜煙跑遠了。
「屌馬渴的一逼。」
師父冷哼一聲,拽著我的虎皮裙,替我擦幹凈上面的血漬。
「玄奘!」二郎真君暴喝:「你徒弟私劫天牢,已是重罪,你本該取經,卻返來助紂為虐,是罪加一等,我今日就要...」
「你他媽煩不煩。」師父翻了翻眼睛:「我徒弟我不幫,我幫你媽接生啊?」
「你!」
我師父說話粗鄙,我早已習慣。
卻見師父回頭,堆出個笑容,我還沒見過,師父笑的這麽輕松。
「當徒弟的,師父總得罩著。」
9
師父與二郎真君大戰三百回合。
有沒有三百,我沒數過,我猜也差不多。
師父手持一根十萬八千斤的禪杖,摧拉枯朽,他揮舞起來,如同個小旋風。
二郎神又想變化,可師父手中禪杖,氣勢如虹,竟將他打的不成人形。
我承認,掄打架,我師父是他媽墜吼的。
原諒我說了臟話,善哉善哉。
「玄奘你他媽反了?」
「這真經,不取也罷!」
見師父袈裟如火灼,整個人化作一道火光,我楞住,也許師父遣散白龍馬的時候,就斷了退路。
我二人一路西行,按小說裏講的,八戒和沙僧還沒遇著呢,怎麽師父就撂挑子不幹了?
「師父...這是你的前程啊...犯不著為了我...」
「悟空你再這麽說,我連你一塊兒打。」
我不吭聲了。
「三千世界,天地大佛,可笑!」
師父掄起禪杖,在那些毀天滅地的巨響中,我聽見他的笑聲。
「我金蟬子,六根清凈,四大皆空,可笑!」
二郎真君飛了出去,他胸口老媽送的護心鏡也碎成了齏粉。
「取了經文,又有何用?」
師父在風中,仰頭大笑:「我不做佛了!」
最終,師父與二郎真君,一道趴在地上,那三眼傻X,早已失去了知覺,可料他神力超絕,我師父也是個半死。
見師父奄奄一息,卻捧住我一臉猴毛,擠出個不算好看的笑容。
「悟空,去救紫霞呀,以後回花果山過日子,再也不要取經了。」
我淚流滿面,抓住師父的袈裟。
「我記得...」師父苦笑:「我記得十世之前...她眉心有痣...太久了,我又記不得了,太久了,我又記不得了。」
師父閉上眼,喃喃自語。
「菩提本無樹。」
安詳如初生。
10
「猴子,你幹嘛來這呀?」
紫霞依偎著我,伸著腦袋,滿面好奇。
江南水村,我已幻化為人形,旁人所見,不過是個穿虎皮裙的公子。
那一天我救出紫霞,天牢前躺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我師父。
「你看,那個女的...眉心是不是有顆痣?」
紫霞瞅了兩眼,鼓起嘴道:「看不見!猴子你帶我出來,原來是看別的女人,哼!」
我沒回答,只是盯著那女人。
「她也記得不了...」我搖了搖頭:「十世,真的太久了,太他媽久了。」
菩提本無樹,何處惹塵埃。
「猴子,你怎麽哭了?」
我抹了把臉,我說我沒哭呀,我肚子餓了而已。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