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輪投票前無一人退選，已透露出「本屆選舉幕後交易艱難」的異常訊號。
▲9月27日，石破茂當選自民黨第28任總裁後致意。圖/新華社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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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短房
據新華社報道，當地時間9月27日，日本自民黨總裁選舉結果出爐。前自民黨幹事長石破茂在第二輪投票中擊敗現任日本經濟安全保障擔當大臣高市早苗，當選自民黨總裁，並將在不久後接任日本內閣總理大臣（首相）。
而現任日本首相、自民黨總裁岸田文雄早已宣布放棄參選。這意味著，此次選舉結束後岸田文雄將不再擔任首相，新總裁將接任首相。
戲劇性的過程和結果
由於自民黨為日本參眾兩院最大黨，且以該黨為主的執政聯盟獲得眾院多數支持。因此，自民黨總裁選舉實際上等於下一任首相選舉。
由於現任首相岸田文雄因支持率低迷自動宣布不再參選，本次選舉出現戲劇性的「九子奪嫡」場面，候選人數遠超過傳統上的4名-6名，且直至投票無一人退選。
9名候選人中，較為知名的有現年63歲，2021年就曾參加自民黨總裁選舉的經濟安全保障擔當大臣高市早苗。作為前首相安倍晉三曾力推的心腹，高市早苗屬於極端保守派。
前首相小泉純一郎之子小泉進次郎，也是此次選舉的熱門人選。其出身於政治世家，年僅43歲的他也是此次最年輕的參選者。
此外，現年49歲的前經濟安全保障擔當大臣小林鷹之、現任自民黨幹事長茂木敏充、現任數位化擔當大臣河野太郎、現任官房長官林芳正、現任外相上川洋子、現任經濟產業大臣齋藤健、前厚生勞動大臣加藤勝信也參加了此次選舉，可謂熱鬧非凡。
盡管自民黨總裁選舉采用了各國常見的選舉方法。卻在多次修改後，實際上采用了十分復雜繁冗的細則。如，雖然理論上所有黨員都有資格投票，但「票與票不同權」的現象卻非常突出。
據新華社報道，根據自民黨選舉規則，9名候選人共同爭奪368張自民黨籍國會議員票和368張由黨員、黨友投票折合成的「地方票」，共計736票。得票過半者當選總裁，並在國會完成相應手續後自動成為新任首相。
如果第一輪投票無人得票過半，得票數位列前兩名的候選人將進行決勝輪投票。決勝輪只有368張議員票和47張都道府縣票，共計415票，采用簡單多數當選法。
第一輪和第二輪在同日完成，這也迥異於多數國家的選舉方式。
27日當天，在首輪投票中，高市早苗獲得72張國會議員票、109張黨員票，共計109票位列第一。石破茂獲得46張國會議員票、108張黨員票位列第二。由於在全部735張有效選票中無人過半，他們二人雙雙進入第二輪。
小泉進次郎、林芳正、小林鷹之等分列3位-9位。其中，小泉進次郎贏得所有候選人中最多的75張議員票，但因缺乏基層黨員支持落選。
在第二輪投票中，共投出409張有效票。石破茂以215張（議員票189張，都道府縣票26張）擊敗獲194張（議員票173張，都道府縣票21張）的高市早苗，成功當選任期3年的自民黨總裁。
▲9月12日，高市早苗在自民黨總部發表政見演講。圖/新華社
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
由於選制的復雜性和日本政壇潛規則的盛行，在首輪投票之前，本屆自民黨總裁選舉形勢充滿變數和不確定性。
此前有分析稱，舊門閥勢力或許會青睞茂木敏充這樣的「故人」，也或許會在小林鷹之和高市早苗這兩名曾得到黨內門閥大佬「加持」的保守派新生代中二選一。
但鑒於現任內閣公眾支持率低下，日本社會對自民黨門閥政治反感達到近年來巔峰。一個與現任內閣和舊門閥巨頭關系密切的自民黨總裁，很可能讓自民黨在未來國會選舉中喪失執政權。
47個都道府縣和基層普通黨員中最受歡迎的人選，是長期以反門閥和改革派形象出現，且和近期黨內醜聞幾乎無關的石破茂。但他曾一度退黨，並有長期遊離於上層主流之外的「黑歷史」。這讓他又成了舊門閥勢力心目中絕不能當選的一人。
石破茂免除10%銷售稅以幫助低收入者、普調薪資、逐步加息等政綱，深受普通日本人青睞。與此同時，支持日本放棄核能轉用可再生能源、支持允許女性繼任天皇等主張也為其贏得不少社會同情。但上述政綱卻在總體趨於保守、有「老人俱樂部」之稱的自民黨核心圈飽受抵制。
小泉進次郎雖是「鷹派」小泉純一郎之子，卻長期給人以務實派和「家庭主婦最喜愛政治家」形象示人。他的政綱相對溫和中庸搖擺，如既主張廢除和平憲法又支持女性天皇和廢除夫妻同姓制度，既支持企業自由裁員又支持提高基本薪資。
▲9月12日，小泉進次郎在自民黨總部發表政見演講。圖/新華社
這些內容貼合地氣，也似乎是岸田文雄、保守派和改革派都「不討厭」的人選，但又被普遍認為「沒特點、缺能力」，缺乏成為一線領導人的素質。因此，在首輪投票中出局。有人戲稱，如果規定每個自民黨國會議員可以投兩票，他或許能穩穩當選。
保守派的高市早苗和改革派的河野太郎，在此次選舉投票之前也比較受關註。他們的最大掣肘是「同質化競爭」：高市早苗在保守派和鷹派中的資源飽受更年輕的小林鷹之沖擊；而河野太郎則被評價為，「如果石破茂不繼續參選本來可以高舉改革派大旗」。但從首輪投票結果看，還是高市早苗「技高一籌」。
此前，岸田文雄似乎想要力圖推舉一位技術派官僚接班。但鑒於其不論在黨內外都飽受疏離，其竭力「加持」的上川洋子等人選，似乎也離核心競爭圈很遠。此次投票也驗證了這樣的觀點，這些人第一輪就已早早出局。
第一輪投票前無一人退選，已透露出「本屆選舉幕後交易艱難」的異常訊號。從結果看，保守派選票集中到曾是安倍代言人的高市早苗身上，而改革派則一反此前幾屆選舉中票數分散的痼疾，力保石破茂「上壘」。中庸人物小泉進次郎位列第三、尤其獲得如此多議員票，將自民黨上層的猶豫仿徨展現得淋漓盡致。
此前曾有人預測，「最受基層黨員歡迎卻最不受上層黨員青睞」的石破茂一旦在第一輪「上壘」，就有較大機率爆冷當選。最終，此前4次參選均未突破第一輪，已表示「這是最後一搏」的石破茂終於如願以償。
從結果看，首輪得票前三均為此前各家預測的熱門，但石破茂的當選則幾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選前，高市早苗、小泉進次郎甚至小林鷹之的當選呼聲都高於他，甚至有人斷言他「絕無勝算」。
第一輪結果揭曉後，CNN（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等國際傳媒甚至在社交帳號上釋出過「日本可能出現首位女性首相」的預測。
▲9月26日，石破茂在日本東京上野車站前進行演講。圖/新華社
新首相不好當
此前，許多分析家指出，鑒於現任內閣的低人氣、岸田文雄和黨內舊門閥間的緊張關系，以及公眾對門閥政治的高度反感和迫在眉睫「保執政」的壓力，本屆自民黨總裁選舉最終的權衡焦點可能充滿變數——既不是「理論上應該成為焦點」的政綱，也不是自民黨傳統的門閥賽局，而是取決於受歡迎（尤其黨外歡迎）程度、清白形象和政壇影響力這三個變數。
最受都道府縣分會和草根黨員歡迎的石破茂，恰是最不受舊門閥勢力歡迎者。因此，一直有分析家擔心他會像此前4次那樣，被自民黨內盛行的「黑箱操作」在第一輪「做掉」；即便突破首輪，也可能因得不到足夠議員票支持功虧一簣。
從最終結果看，首輪比對手少近三分之一議員票的石破茂不僅贏了「地方票」，連議員票也反超對手。這表明，除鐵桿保守派外，絕大多數上層黨員在最後關頭選擇了形象清新、更有可能帶領自民黨在未來國會選舉中保住執政權的石破茂，而非形象僵硬刻板、帶有濃厚且洗刷不凈安倍、岸田兩位低人氣前首相痕跡的高市早苗。
在第二輪投票前的最後演講中，石破茂表明作為長期從事安全工作者，自己「會保護國家和人民，讓每個人都感到快樂、安全和放心」，承諾「微笑會回來」。而高市早苗則著重強調「我們的國家必須得到發展」，投票結果表明，投票人選擇相信石破茂最有機會帶給自民黨微笑（繼續執政）。
當地時間9月24日，日本內閣官房長官林芳正在出席眾參兩院的議院營運委員會理事會時表示，9月27日選出自民黨新總裁後，計劃10月1日召集臨時國會，以選舉新首相。如無意外，第二輪投票選出的自民黨總裁，最早4天後就會成為新任日本首相。
如前所述，當前自民黨在日本公眾間支持率長期低迷，朝野間要求「盡快解散國會重新舉行選舉」的壓力日甚一日。因此，此次選舉前就有越來越多人相信，新任首相會迫於形勢選擇在今年、而非規則允許的最後期限2025年10月，舉行新一屆國會選舉。
石破茂的當選表明，自民黨上層和基層久違地達成了一致，推選了有一定「偏差率」、但最有機會帶領自民黨保住執政權的領導者。
這也預示著，提前舉行國會選舉的機率空前大增，因為既然長期不待見石破茂的上層議員作出如此艱難選擇，他們就必然急切期待「兌現」——趁石破茂剛剛當選、「改革派」、「反門閥政治」的正面形象尚未「磨損」的熱乎勁，一舉將未來數年的執政地位釘選。
撰稿 / 陶短房（專欄作家）
編輯 / 馬小龍
校對 / 李立軍 陳荻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