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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區「變形記」|智庫

2024-09-29心靈

編者按: 園區的主要特征是產業集聚,而產業集聚的核心是創造更多價值。不過很長時間裏,中國不少產業園區未能形成自身發展特色和獨特有利競爭,集聚效應並不明顯,出現「千園一面」的同質化現象。

當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風起雲湧,產業園區如何肩負起聚集創新資源、培育新興產業,乃至推動城市化建設等重要使命?本期「園區經濟觀察」,我們視角向外,試圖從全球趨勢中尋找方向。

圖片來源:攝圖網_500791184

產業園區,意味著什麽?

不久前,成都市經濟執行工作推進會議提出:堅持園區興則產業興、園區強則產業強,加快打造一批定位精準、營運高效、功能復合、支撐有力的產業園區。

無獨有偶,最近上海徐匯將園區「工業上樓」視為加快新型工業化建設的主攻方向;蘇州工業園區迎來自己30歲的生日;深港合作的河套園區正積極探索「制度+科技」雙輪驅動……

在美國,園區亦是科技創新與產業發展的空間承載。以「矽谷」為藍本,波士頓128公路、紐約「矽巷」、波特蘭「矽林」、奧斯丁「矽山」等,對園區及產業形態進行了叠代。

當下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的浪潮如火如荼,園區經濟已成為城市發展、區域經濟甚至國際競爭的關鍵要素。

不過,被國內外城市同時寄予厚望的園區,它的概念和形態正在改變著。

臨近瓶頸

園區,藏著很多城市經濟發展的「密碼」。

園區經濟符合經濟發展的非均衡性、規模效應、密度效應和品牌化等的內在要求,特別是在制度探索方面,經濟學家諾斯更認為經濟增長的關鍵在於制度,技術進步、資本積累、專業分工等是經濟增長本身。

改革開放始於深圳,當時突破口就是蛇口工業區——依托港口設施和南海石油開發戰略任務,在市場化、國際化方面率先突破,引領了風氣之先。那時候,其實整個深圳特區都可以稱為廣義上的「大園區」。

1994年,蘇州工業園區建立了中新高位協調、職能清晰的合作機制。以此為空間承載,探索多項制度創新,由此開啟了蘇州三十年的騰飛。

在蘇州的鼓舞下,各種園區在江蘇如雨後春筍。工信部旗下的中國電子資訊工業發展研究院賽迪顧問釋出【園區高品質發展百強榜單(2024)】,上榜19個園區的江蘇,數量位居全國第一。值得一提的是,江蘇省級以上開發區創造了全省一半的經濟總量。

圖片來源:人民網

園區為何如此有能量?

馬歇爾產業區理論最早發現園區經濟的重要性。馬歇爾認為,形成專業化供應商隊伍、共享勞動力市場、享受知識外溢是企業集聚的原因,並強調產業與地方的不可分割性。

波特的產業集群理論從競爭力出發,強調了集聚的地域性和多元化,園區經濟不僅使組織、制度、技術、企業在地理上集中,而且由此產生協同效應和溢位效應,形成生產效率、交易效率、組織最佳化和產品差異化等優勢。

不過在多年發展與探索後,園區經濟也遭遇了一些挑戰。

在去年的中國產業園區大會上,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張大衛指出:

由於制度、規劃和效率的約束,政府的政策性資源逐漸衰減,靠補貼、讓利、劃地、零地價、減稅等等這樣一些辦法已難以為繼。

此外,眾多園區面臨資訊等新技術快速叠代及生命科學、材料科學、綠色化技術不斷突破的挑戰,如何開發套用追蹤新技術,培育匯集更多的新生產要素,促進園區內企業及整個園區實作數位化、智慧化、綠色化轉型已成當務之急。

大洋彼岸,美國一些城市探索透過打破園區「圍墻」,把園區「請回」市中心,為園區經濟註入更多想象力。

突破「圍墻」

很多人談論科技創新,首先想到的就是矽谷。

1951年,新誕生的史丹佛工業園,成為世界上第一個高科技園區,這也是矽谷的前身。

時至今日,矽谷早已突破了園區的「圍墻」,但底層邏輯依舊是集聚。

面積約為1500平方公裏的矽谷,聚集了近萬家公司,其中60%是以資訊為主的集研究開發和生產的高端制造業公司,還有約40%是為研究開發、生產銷售提供各種配套服務的金融、風險投資公司。

矽谷蘋果總部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VCG211417996701

毫無疑問,這樣的高密度集聚,加速了各種要素的流動。

矽谷還奠定了城市與園區的空間關系。史丹佛大學本身位於舊金山郊區,最初依托史丹佛大學的矽谷,自然也在郊區沿著公路生長。彼時尚未開發的舊金山郊區,保障了矽谷後續發展的土地供給。

但不是每座城市都是舊金山。

1995年,紐約提出「矽巷」的概念,目的就是想吸引矽谷的科技人才和資本。

紐約是全球城市化程度最高、也是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之一,拿不出大量土地,最初矽巷只是指曼哈頓第五大道與百老匯交界處的狹小街區。

沒空間搞園區經濟,紐約揚長避短利用樓宇經濟發達的特點,把科技公司請到寫字樓裏。並在政府的主導下對相關企業進行房租、電費、房產稅減免。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讓紐約意識到以金融產業為支柱對於城市發展的不穩定性,政府提出打造世界領先的「科技之都」。在此背景下,矽巷迎來「擴容」,以熨鬥大廈為中心向著南北蔓延,後來突破了曼哈頓島,進一步擴散到布魯庫林的皇後區。

除了摩天大樓裏「見縫插針」,政府還因地制宜對原有城市空間進行改造升級。布魯庫林的矽巷就是由碼頭倉庫和廢棄廠房改造而來。

紐約規劃部門在【願景2020:濱水區十年綜合規劃】中提出:濱水空間不應只有休閑和運輸,還要成為海基新能源利用等的前沿探索地。

基於布魯庫林碼頭水陸兼備的場地條件,紐約引導諸如無人駕駛、水下機器人等智慧制造企業將研發測試地放在這裏。

布魯庫林的重生,是紐約轉型升級的縮影。如今矽巷聚集了超過9000家科技公司,形成了全美僅次於矽谷的科技產業集群。

紐約俯瞰 圖片來源:攝圖網_500629983

矽巷一方面突破園區的傳統邊界,一方面緊扣科技創新所需的集聚效應。在打破邊界與聚集效應的牽引下,紐約城區的科技生態系形成了很好的乘數效應,實作了對於整個都市圈和城市群的帶動。

波特蘭的「矽林」,德州奧斯丁的「矽山」都是基於紐約「矽巷」模式,進行了因地制宜的調整,但都遵循將城市更新的空間利用與科技要素聚集的有機結合。

科技回城

矽巷經驗,不只有在土地緊張的情況下,結合城市更新的空間再利用。

美國布魯金斯學會釋出的【創新街區的崛起:美國創新地理的新趨勢】研究報告發現:過去美國創新集聚區坐落在透過公路連線的城市郊區,往往只能開車到達。近年科技人才需求發生了轉變:他們從之前相對單一工作、居住兩點一線基本需求,轉變為今天對於工作、消費、社交、文化、居住、旅遊乃至歷史文脈和自然生態等,多元互動的都市化生活方式追求。

今年,谷歌正式啟用了位於紐約哈德遜廣場的全球業務組織總部。總部位於華盛頓的城市研究機構Urban Land Institute旗下【Urban Land】雜誌分析了谷歌選擇在紐約設立總部的原因——紐約城市功能高度混合,方便的交通配上高密度的居住、零售、娛樂和商業,這裏本身就是一個高品質社群。

谷歌選擇紐約,可能有紐約作為全球城市的能階考量。波特蘭是美國第26大都會區,在國內相當於「二線」,卻也成功吸引英特爾在此設立工程技術部、銷售部以及6個芯片制造工廠。

人間煙火,是英特爾選擇波特蘭的重要原因。波特蘭多次被英國【Monocle】雜誌評為全球最佳宜居城市,還擁有全球最大書店,也是全球擁有最佳咖啡館最多的城市,全球擁有啤酒廠最多的城市,全美餐廳密度最高的城市,全美人均公園最多的城市……

波特蘭是一座雪山下的公園城市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VCG41N1491313208

不僅科技人才在意宜居城市,心儀人間煙火,其實城市本身就可能成為科技創新的重要場所。

美國科普雜誌【科學美國人】認為,今天的科技是復雜的協作系統,要有多個單位緊密協作,像愛迪生那樣單打獨鬥的創新時代已經結束了。

正如機器人、物聯網、區塊鏈、3D打印等技術,從最初一個創意到最終形成產品,需要大量不同職業的人在各種測試和實際套用中,不斷進行螺旋上升的體驗反饋過程才得以實作。

OpenAI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接連丟出ChatGPT和Sora兩個顛覆性創新的OpenAI,誕生在舊金山市中心最古老的社群,而不是矽谷。

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特聘教授陸銘在【向心城市】一書中指出,創新需要有高濃度、高密度的協同網路,創新人群只有高頻次的交流,才能在思維碰撞下激發創新,才能催生創新經濟蓬勃發展。

隨著科技革命與數位化的深入,新技術、新產業的誕生,愈發需要場景組合和場景密度的支撐,而市區顯然比園區擁有更多的場景型別和密度。

正因為矽巷多樣性的場景,諸如寫字樓、孵化器、加速器、共享辦公空間,以及城市中的咖啡館、劇院、餐廳、博物館、公園等第三空間,提供了更開放式、更錯綜復雜的場景,並在場景的交融與互動中,產生更多的靈感碰撞。

北京市科委、中關村管委會原主任許強認為,科技園區與現代都市的深度融合,創造了大量前所未有的套用場景,為顛覆式創新、產業跨界融合發展、企業爆發式成長和城市數位化轉型創造了條件。

他同時強調,以制造為基礎的園區仍然需要在城市周邊布局,城市創新空間同樣需要主業突出、具有一定規模。

每日經濟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