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家裏養了一只貍花貓,母的,斑紋顏色比較深,夾雜著黑色和黃色,不是從小養大的。
那它怎麽來的?有天中午我奶奶在餵豬,看到豬圈墻上蹲了個黑乎乎的東西,奶奶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是只大貍貓,瘦的皮包骨頭,毛幹澀幹澀的。我奶奶沒管它,它沖奶奶叫了幾聲。然後跳下來了,看見豬在吃食,它過去聞了聞,頭伸到豬槽裏跟豬一塊兒吃起來了。餵豬的東西也就是煮好的菜葉子,糠,和老南瓜。
要不是餓的太狠了,哪只貓願意吃豬食呢?
奶奶看它實在可憐,就進屋盛了點飯,泡了點菜湯拌拌,放在一個小碗裏餵它。那貓估計是餓壞了,看見有吃的就來了,也不怕生人,聞了聞,就吃起來了。
這只貓就在我家裏住下了。
說也奇怪,吃飽了之後,這貓就不讓摸了。要是想摸,它一準兒會跑的遠遠的。也許是時間長了,慢慢的它也就把這當自己家了,喚它它也會過來看看你,然後慢條斯理的舔爪子。
它來了之後,家裏連著幾天都會在門口看見死老鼠。我掃了好多次,當時小,不懂事,還以為是貓挑食不吃老鼠。奶奶跟我說,它是來報恩的,咱們給它東西吃,人家也來給咱們送它覺得最好吃的東西。
我就給它做了個窩。一個紙箱子,開了個洞,裏面墊了很多幹稻草。貓也不客氣,當天晚上就鉆進去了。
冬天到了。天冷,它覺得窩裏不暖和,就鉆到廚房了。農村裏用的都是土竈台,它喜歡暖和的地方,就天天往竈洞裏鉆。有一次奶奶早上起來燒火,這家夥正好在裏面睡覺,剛給柴火放進去點著,它蹭的一下竄出來了,身上的毛燒了一塊,回頭喵喵的叫了好幾聲。奶奶又好氣又好笑,後來一到晚上就把竈洞封上了,給它的窩搬進了屋裏。
它也不挑食,我們吃什麽,它也就跟著吃什麽,米飯,菜湯,骨頭,魚,肉,來者不拒。有一次我進廚房喝水,看見它在旁邊蹲著啃南瓜。老南瓜被切成兩半了,它就在那啃斷口的南瓜肉,啃了有拳頭那麽大的一個窩。
你還吃這???
我想過去摸它,結果它看我走過來,又溜了。
我奶奶是唯一一個能摸著它的人。
鄰居家老鼠太多了,想借它在谷倉抓老鼠,奶奶就喚它過來,它很乖巧的過來了,跟之前我想摸它的時候簡直判若兩貓。奶奶抱著它想送到鄰居家抓老鼠,鄰居出來準備抱它的時候,它會錯意了,以為奶奶要把它送人,在懷裏就是不幹,兩只前爪死命的扒著奶奶的衣服,就是不下來,嗷嗚嗷嗚一聲聲的叫著,聲音淒厲。奶奶看它實在不下來,也心軟了,說它不願意就算了吧。又給它抱回去了。回去剛下地,它回頭看了看我奶奶。
奶奶說不讓你去了,快回窩。
後來我奶奶給我說,它好像哭了,眼眶裏面全是淚。
又到了夏天。
它好像越來越胖了,肚子一天天變大,睡覺的時候也越來越多,有一天,它突然不見了,等第二天再看到它的時候,它瘦了一大圈,肚子也小了。
原來是下崽兒了。
生了四只小貓,兩只黑的,一只花的,一只黃的。
它更忙了,每天不是給小貓餵奶就是奔波在找食吃的路上。那段時間我也整天在河裏摸些小魚小蝦餵它,改善夥食,漸漸的,它也跟我親近了不少,但我還是摸不到它,雖然它不讓摸,但是它生的崽兒可以隨便摸。這些小東西眼睛還沒睜開,跟大耗子似的。
有一天我從外面回來,沒見到它。整整一天都沒出現,準備去找的時候,突然聽見有貓叫,順著聲音過去看,它躺在一個老院墻的墻根下,口吐白沫,有氣無力的嗚嗚直叫,不遠處的地上,有只被吃了一半的死老鼠。
它應該是吃了被藥死的老鼠中毒了。我急得不得了,但發現的太晚了,我想給它抱回去,但還沒有到家,它的頭就垂下去了。
家裏還有四只小崽兒餓的嗷嗷叫,奶奶沒法,找了個沒針頭的註射器,裏面裝牛奶,用這個當奶瓶餵它們,用這個法子把它們四個養大了。三只送了人,黃貓留下來了。
那只貓死了大概有15年了吧。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是因為我再也沒見過會吃豬食的貓,會啃南瓜的貓,會哭的貓。它沒有名字,沒有來歷,也沒有好的結局。有時候,緣跟命,真的無法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