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其實您是長公主的女兒,當年遭賊人惡意調換,如今真相大白,長公主特意來接您了!」
這番話把我和母親砸了個頭腦發懵!
還是母親先回過神來,語氣中滿是疑惑和忐忑。
「這位姑姑,你可是認錯人了,我的女兒長的和我很像,怎麽可能抱錯了呢?」
「清茵小姐當然是您的女兒!」
聽她這樣說,我的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我怎麽可能不是母親的女兒呢!
「我說的是夫人您,您是當今鎮國長公主的女兒!」
真假千金竟在我身邊!
還好不是我——
哦!是我的母親!
1
我剛踏進屋內,還沒看清,一個巴掌就朝我揮來,伴隨著暴怒的聲音。
「孽障,小小年紀如此狠毒,竟敢推你的妹妹落水!」
「小姐。」
綠意驚呼一聲上前扶住我。
我捂住又麻又痛的臉,雖然來的時候早就有心理準備,但這一巴掌還是把我扇的頭腦發懵,眼眶酸澀。
我偏過頭,定定的看著父親,我的父親。
他指著我,眼神中滿是厭煩,嘴裏不停訓斥,「清柔前幾日不過拿了你一個玉佩,你不依不饒,報復心這麽重,狠心推清柔下水,而且這臉都丟到縣太爺府中了!」
「我沒有!」
我一字一句的說道。
那邊柳姨娘撫著陳清柔的臉龐不停啜泣,父親則站在我的對面不停質問我。
而我孤零零的一人站在這,要是母親看到了肯定很心疼我。
「你還狡辯,跟著的丫鬟看的一清二楚。」
「她的丫鬟當然向著她說話。」我不忿。
「你還頂嘴,不管怎樣,你和清柔一同赴宴,你好端端的回來了,清柔卻落了水,你這個長姐怎麽當的!」
「平時也不見她這個妹妹把我當姐姐,如今出了事,我就是長姐了。」
我譏諷的笑了。
「你……」
這個時候,一旁的柳姨娘驚喜道,「清柔,清柔你終於醒了,可嚇死姨娘了。」
父親連忙轉身走到床邊。
陳清柔咳嗽兩聲,睜開眼睛看到父親兩行眼淚就下來了,委屈的說,「爹爹,女兒好怕,湖裏好深,女兒差點就要見不到你了……」
隨著陳清柔的哭泣,柳姨娘在一旁也心疼的流淚。
「爹爹,我和姐姐正在湖邊看鴛鴦,就感覺背後有一股力猛地一推,女兒就落到水中了……」
「老爺,你一定要給清柔做主啊,我就清柔這一個女兒,好不容易養這麽大,今個差點,差點就見不到了!」柳姨娘用帕子擦著擦著淚,就靠到父親肩膀上了。
父親愈發心疼,轉頭就沖我吼,「還不過來道歉,看你把清柔害成……」
「父親!」
我直接打斷。
「當時我們和幾位小姐在湖邊說話,我站的離湖邊比較近,感覺到有人推我一把,我一下子就抓住了旁邊的樹,才沒掉下去,然後就聽到湖裏落水的聲音。
「轉頭一看,才知道是妹妹……」
說著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陳清柔,她對上我的眼神,慌忙撇開視線。
「父親,你可得好好查查,誰和我們家有這麽大的仇,推完我還要推妹妹,在縣令府中都這麽膽大包天!
「說不定下一個被害的就是兄長了!」
我鄭重其事的看向父親。
見我說的這麽煞有其事,父親臉上猶疑了一下。
「大小姐要是不想道歉,我和清柔也不會說什麽,何必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只是苦了我的清柔,在家裏被長姐欺負就算了,這下鬧到了外面,落了水傷了身子不算,就是名聲也不好聽啊……」
柳姨娘拿起帕子又嚶嚶切切的哭泣了起來。
陳清柔立馬虛弱的咳嗽幾聲。
「父親,姨娘,清柔不怪姐姐,誰讓我沒有站穩呢……」
父親被左右的一唱一和夾擊著,臉上「騰」的一下又升起了怒火。
看到這熟悉的一幕,我打心底裏覺得不解,父親在外做起生意,也算是眼光敏銳,遊刃有余,為何面對後宅女子這些勾心鬥角,竟變得眼聾耳瞎,不辨是非,而且柳姨娘和陳清柔母女倆的意圖和手段如此淺薄明顯。
不過,我實在受不了這母女倆繼續做戲,顛倒黑白,母親以往對我的勸告一股腦被我拋到耳後。
幹脆利落的端起一旁的水盆,幾步沖到床邊,將柳姨娘一把撥開。
端著水盆就往陳清柔臉上倒去,伴隨著陳清柔的尖叫聲,我將水盆往地上一扔,「啪」打了陳清柔一巴掌。
不僅是倒在地上的柳姨娘,還是坐在床邊的父親,或是侯在一旁的丫鬟們都被我的動作嚇懵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收手退到了一邊。
「啊……清柔。」柳姨娘反應過來,撲到床邊。
父親看了一眼床上狼狽不堪的陳清柔,氣的胸膛起伏不定,指著我,「你,你,你這混賬!」
說著又要向我揮巴掌。
我把左臉轉過去,「父親,你打吧,打完我好去找陳清柔補上這一巴掌。」
父親這手放下不是,擡起來也不是。
只好轉手指向一旁的呂嬤嬤,「楞著幹什麽,還不把這孽障拉去佛堂跪著!」
我冷眼看著這一出鬧劇,拽上綠意的胳膊轉身就走。
2
我率先在前面走著,綠意緊跟著我。
呂嬤嬤被我今個的行為驚到,以往囂張的臉上此刻安靜的微垂著。
到了佛堂,我熟門熟路的到蒲團 上跪坐著。
綠意跪在一旁,湊了過來。
憋了一路的話終於說出來了,「小姐,你剛剛膽子是真的大,就不怕老爺怪罪你嘛。」
他怪罪我的時候還少嗎,以往下到衣服首飾,上到摔倒告狀,陳清柔總會哭哭啼啼,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柳姨娘則在一旁添油加醋。
直把父親說的火冒三丈,母親說話也不管用。
每次都以我要麽挨罵抄書,要麽罰跪結束。
今天好了,連推人落水這麽惡毒的法子都能使的出來。
這還能忍得下去!
我跪坐在蒲團上,倒是不累,只是安靜的環境中臉上的脹痛感愈發清晰。
雖說親自報復了回去,痛快是痛快,但心裏的煩躁久久散不去。
不免又回想起父親看我的厭煩眼神,以及不耐的訓斥聲。
究竟什麽時候父親變成了這樣?為什麽父親如此薄情寡義呢?
母親農女出身卻溫柔貌美,父親求娶回家,兩人感情很好,後來在父親和母親共同的經營下,布莊生意越做越大,生活一切向好。
但在剛搬入新宅子的那一年,父親突然就納了柳姨娘回來,次年就生下一個兒子,自此父親對柳姨娘更是寵愛有加。
兩年後,母親艱難生下我,身體卻也受了傷害。
記得我兒時的時候,父親待我還算溫聲細語,關愛有加。
後來,隨著我和陳清柔一年年長大,在柳姨娘和陳清柔母女倆的矯揉造作下,父親的心自然而然就偏了。
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父親的心徹底偏向了那邊,日復一日的耳邊風下,在父親眼中我這個女兒,心思深沈,不容姊妹,屢教不改,不服管教。
府中的下人也是會看眼色的,尤其是柳姨娘膝下有父親唯一的兒子,母親這個經常病弱臥床的夫人當得也就無甚威嚴。
明明我們陳府也不是什麽高門大院,只不過是個清河縣的富商,她們母女倆人倒是在府中經常唱起大戲,也就是我那個沒什麽眼光的父親樂得看。
3
沒過多久,外面就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我扭頭看去,母親正快步朝我走過來。
「娘,你怎麽來了。」
我起身握住母親的手。
「茵兒,疼不疼。」母親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龐,生怕使勁碰疼了我。
「他,他怎如此狠心,下這麽重的手!」
母親狠狠地說。
看到母親,我的委屈之情放肆的流露出來。
「我還以為父親只不過像往常一樣訓斥我幾句,誰知道一巴掌就揮下來了。」
「是娘沒本事,保護不了你……」
我看到母親這般痛苦自責的神情,慌了 。
連忙驕傲又得意的笑著說,
「不過,我一盆水就把陳清柔澆了個透,還打了她一巴掌,一點兒都沒吃虧,值了!」
說著我還生動的比劃了幾下。
看到母親被我逗的嘴角翹了起來,我松了一口氣。
只是我清楚的看到,母親那笑容下面是多年積藏的怨憤和疲憊。
我不知道如何讓母親脫離如今的日子,過上真正暢快舒心的生活。
就像我不知道嫁給宋子言後的未來是重蹈覆轍還是豁然開朗。
4
或許是被我彪悍的行為震懾到了,這件事就這麽稀裏糊塗的過去了。
過了幾天,就跟無事一樣還坐在一起用中飯。
我坐在母親的旁邊,看不大的桌子上柳姨娘盡情地發揮。
一會兒給父親夾菜,關心有加,一會兒讓陳清柔給父親盛湯,盡展孝心,一會兒又說起在府城讀書的大哥。
而父親呢,非常受用。
我翻了個白眼。
陳清柔敏銳的註意到了我的動作,關心道,「姐姐可是眼睛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可要叫大夫過來。」
隨著她的一番話,眾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面無表情的說道,「沒事,耳朵太吵,吃不下去飯,所以只好眨眨眼睛。」
我一番無厘頭的話,可是讓她不知道怎麽接下去。
父親皺了眉頭,「胡言亂語什麽呢!」
「柳姨娘,有丫鬟在,用不著你忙活,食不言,寢不語,還是好好用飯吧。」
母親直接對著柳姨娘的說。
「夫人說的是,我也只是關心老爺罷了,老爺做生意辛苦,我沒什麽本事,只能照顧好老爺的身體,照顧好一雙兒女。」
「是我關心則亂了……」
柳姨娘委屈的說著,一邊用含情脈脈的眼神投向父親。
在嬌妾乖女和唯一的兒子加持下,父親自然感動不已。
轉頭對母親說,「自家人吃飯沒這麽多規矩。」
聽到這話,陳清柔挑釁的沖我笑了笑。
我深吸一口氣,正要說話。
外廳就響起了林管家的聲音,「老爺,門房來報,剛才縣令大人家的小廝送來了請帖。」
「送進來吧。」父親吩咐道。
父親只不過是清水縣中數一數二的商戶,對於縣太爺可不敢怠慢,日常孝敬,打點關系可是少不了的。
柳姨娘和縣太爺府中的妾室曾是好友,這位妾室很是受縣太爺寵愛,經常給柳姨娘下帖邀請去府中做客。
陳清柔沒少以此顯擺。
我擡頭看去,正看見陳清柔得意的眼神。
門房垂著頭走了進來,行了禮就往我和母親這邊走來,正要把手中的請帖交給站在母親後面的丹心。
看到這一幕,陳清柔忍不住開腔。
「沒眼色的東西,我姨娘在這邊呢,請帖都能送錯!」
門房垂著頭立馬解釋,「來人說了,是給夫人的請帖。」
這話一出,瞪著眼的陳清柔尷尬不已。
我輕笑了一下,「妹妹著什麽急呢,府中大小事務都是母親在管理,妹妹小小年紀管的倒是挺多。」
柳姨娘臉上的笑容分毫不變,「夫人,大小姐莫怪,昨個在店中遇到了王姐姐,她說縣令大人給她尋了幾罐好茶,這幾天要下帖約我和清柔去喝茶呢。」
「夫人是個安靜的性子,往日少見夫人出去做客,這不,清柔這丫頭不懂事就多話了。」
話音一轉,柳姨娘又說,「也是這門房說話不清不楚,連個請帖的事都說不明白。」
門房立馬跪下,解釋道,「來人說縣令夫人請夫人和大小姐做客呢。」
母親讓丹心接下請帖,就讓門房出去了。
然後對柳姨娘說。
「柳姨娘,清玨外出讀書,用不著你操心太多,還是好好管教清柔這丫頭,隔幾年就要及笄出嫁了,不說前兩天在外落水,有失教養,剛剛當著父親母親的面肆意插話,說小了是冒冒失失,說大了就是不敬長輩……」
柳姨娘臉上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陳清柔也是一臉委屈的樣子。
「好了,繼續用飯吧,去縣太爺府上的時候,謹言慎行,不要再像前幾日那樣。」
父親一貫是這個態度,只要是柳姨娘和陳清柔的問題,他總是和稀泥,而對我和母親,總是再冷漠不耐的態度。
母親不再說什麽。
在回院子的路上,陳清柔攔在了我的面前。
「姐姐,你是故意的吧,和門房串通好,讓我和姨娘丟臉。」
隨即她又幸災樂禍的笑了,「不過,爹爹一向是向著我和姨娘的,不管你們使出什麽手段,就算攀上縣令夫人也無濟於事。」
我擡起手,她下意識的捂住了臉。
嘴裏驚慌的說,「你要是敢動手,爹爹不會放過你的!」
我沒理她,徑直繞過去走了。
走了幾步,就聽到她在後面氣急敗壞的喊,「陳清茵!」
我沒有理會,全當沒有聽到,擡頭被明媚的陽光刺激的瞇上了眼,正值初夏,陽光正好,滿院青翠,她們母女倆真是敗壞心情。
5
我和母親懷著疑惑去到縣令府中,又滿腹疑惑的回來。
縣令夫人熱情的接待了我們,對我也是滿嘴誇獎,直把我說成端莊秀美,蕙質蘭心的大家閨秀。
然後又借前幾天陳清柔在宴會上落水一事,和母親抱怨府中的妾室借著受寵生事,連帶著所出的兒女都不安分。
這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氣氛好似都熟絡了起來。
不過她話裏話外總將話題說到京城,還打聽母親可是有在京城為官的親戚。
被母親一口否認,母親毫不避諱的說自己的父母只是普通農戶,連府城都沒去過,哪來的京城的親戚。
聽母親這樣說,縣令夫人神情也沒什麽變化,又笑著說起了其他。
我和母親離開,坐上馬車。
「娘,你說縣令夫人這是什麽意思,我們家哪來的京城親戚。
「難道是外祖父有什麽失散的親戚在京城為官,所以打聽到您身上了。」
我大膽猜測。
母親笑著搖搖頭。
「怎麽可能,要是真有這個親戚,你外祖父怎麽可能在鄉下辛苦務農,一年也只夠溫飽。
「而且,就算有這個親戚,你外祖父世世代代在李家村,怎麽可能聯系不上。
「你啊,就不要天馬行空了。」
母親寵溺的點點我的腦袋。
雖然略有疑惑,但我和母親也沒多想。
而我回到府中後,看到陳清柔和宋子言在一起,更是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6
回到家門口,看到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一邊,才想起來今天白鶴書院 休息,在府城讀書的陳清玨該回來了。
而同樣在白鶴書院的宋子言也會順道一同回來。
別看二人同在白鶴書院讀書,但陳清鈺完全就是花錢進去的,如今連個童生都沒考上,這兩年就只能離開書院了。
而宋子言則是正兒八經考上秀才後拜到了書院門下。
宋子言的母親和我母親是同村一同長大的好姐妹,宋伯母嫁到了隔壁村,母親則嫁到了縣城,但二人的關系也沒有斷過。
少時,母親見宋子言小小年紀出口成章,謙遜有禮,得知宋伯母也有這個意圖後,欣然應允,為我和宋子言定下婚事。
那個時候,在林姨娘眼裏,宋子言只是個貧窮的鄉下人,巴不得我長大嫁過去,好比不上她的女兒,所以還勸了父親同意。
但是,隨著宋子言十五歲左右就中了秀才,免了束脩到府城白鶴書院念書,林姨娘母女眼睛就紅了。
後來,父親花錢找關系把陳清玨塞到白鶴書院,他很快就和宋子言熟絡了起來,每到月末休息日,府中派馬車接陳清玨回來的時候,也會順路拉宋子言回來。
於是,我和宋子言見面的機會就多了起來。
在我看來,他雖然衣著簡樸,但溫文爾雅,端方持重,與父親、庶兄是截然不同的人。
在我情竇初開之際,偷偷翻看小說話本時,著實朦朦朧朧的期待過嫁與宋子言的婚後生活。
隨著我年齡漸長,逐漸懂得母親的處境和苦楚,對婚事似乎也沒有那麽期待了。
但是,當我被陳清柔身邊的丫鬟刻意引導假山附近,聽到裏面隱約傳來的男女說話時。
還是呆楞在原地忘了如何反應。
我慢慢走近,明明沒有刻意放輕腳步,宋子言不知是太專註說話還是習慣如此行事,沒有任何察覺。
「子言哥哥,你讀書辛苦了,聽我哥哥說,你幾乎每日都挑燈夜讀至深夜,讀書事重,也要註意身體啊,」
「多謝清柔妹妹關心,聽清玨兄說前幾日你落水了,如今身體可好。」
「大夫說,還好救上來的及時,只是到底傷了身體,要好好修養……」
「清柔妹妹,怎麽哭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我,我只是想到姐姐,有點委屈罷了。
「那日我突然落水,也沒有怪罪姐姐,爹爹只不過好生詢問姐姐發生了什麽事,姐姐就,就不由分說的潑我一盆水,還打了我一巴掌。
「我只是不明白,姐姐為何對我有這麽大意見……」
「清茵她,唉!」宋子言嘆了一口氣好似非常無奈。
「啊子言哥哥,我是不是不應該在你面前說這些話,畢竟你是姐姐的……」
陳清柔欲言又止。
「沒關系,雖是父母之命,但我也不至於是非不分,更何況我和清玨兄關系甚好,也是拿你當妹妹的。」
……
我站在假山入口旁,握緊了拳頭,偷情就算了,還說我壞話!
怎麽!沒有我,你們的談情說愛進行不下去嘛!
我「騰」的就出現在假山狹窄的入口處,還不忘沖後面的綠意招手。
「啊姐姐!」
「清茵。」
兩張意外慌張的臉轉過頭來看我,只不過一個是真的,一個是裝的。
「清茵,你聽我說……」
「姐姐,你別誤會……」
我冷笑著看著對面的倆人,打斷他們。
「誤會,你們兩個只差幕天席地了,我有什麽好誤會的!
「正好,我成全你們。」
說著我向他們倆走去,一人一巴掌打的他們倆懵了。
隨即和綠意一人一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倆人的手腳捆上,放倒在地。
兩人驚恐的看向我,又不敢大聲叫喊。
「姐姐,你這是幹什麽!」
宋子言臉色青紫,「陳清茵,快把我松開,我可是你未婚夫!」
一個嬌小姐,一個弱書生,我和綠意毫不費勁。
我一言不發,不理他們,將兩人綁在一起,跟捆粽子一樣。
不一會兒,兩人就面對面嚴絲合縫的躺在了地上。
我拍了拍手,對綠意說,「好了,走吧,不打擾他們了。」
轉身就往假山外走去,後面傳來兩人氣惱又壓抑的叫喊聲。
7
我把陳清柔和宋子言的事情告訴了母親。
母親先是氣憤,把信物找出來摔倒一旁,要退婚。後又傷心不已,抱著我直言對不住我。
見母親這樣,我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淚,後知後覺的委屈傷心頓時湧了上來。
隨著情緒的宣泄,這一刻的傷心勁頭過去,其實想想還是挺慶幸的,早早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陳清柔的丫鬟可能是為了給自己的小姐留出足夠的空間,遲遲沒有回去解救陳清柔和宋子言。
所以正巧碰到路過的父親,他聽到隱隱約約的男女聲,還以為是府裏的丫鬟和小廝偷情,於是氣憤的帶著人過去。
結果轉過假山,就看到自己的二女兒和大女婿捆在一起狼狽的躺在地上。
身後還有好幾雙眼睛註視著。
氣的父親火冒三丈,轉過頭呵斥其他人出去。
留下大三元眼睛尷尬對視。
父親環顧身邊,發現人都被自己趕走了,只好壓抑著怒火親自走過去,將兩人解開,帶去了書房。
之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這些已經夠我樂的了!
不過陳清柔肯定會哭哭啼啼的撇清自己,再添油加醋說我如何欺負她……
所以當我走在去書房的路上時,毫不意外。
可能是因為見識到我上次的行為,也可能是冷靜下來後,父親發現這件事正和他的意。
當我走進書房,父親沒有任何過激的行為,只冷冷的對我說。
「既然如此,這婚事就給清柔吧,反正都是我們陳家的女兒,對外只說當年給兩家兒女定下了婚事,並未指定是誰。」
陳清柔站在一旁,臉上還有淚痕,但嘴角卻掛著淡淡的笑意。
明明失望積攢的已經夠多了,為什麽再聽到這種話心裏還是泛起波瀾!
「父親當真是個好父親,女兒私相授受,不好好管教,訓斥一番,反倒還大度成全他們,真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諷刺道。
「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清柔和子言不過說上幾句話,你倒是不依不撓,竟然還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父親先是惱羞成怒,倒打一耙指責我。可能見我油鹽不進,又苦口心腸的說:
「為父也不想你這種出格的行為傳出去,毀了名聲,所以將這門婚事換成清柔再好不過。
「而且清柔性葛文順柔和,和子言正相配。再者,宋子言已經同意了。」
我竟然還期待父親做出公正的事?真是可笑!
犯錯之人好端端站著未受任何懲罰,我這個受害者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讓步。
「我不同意。」身後傳來母親的聲音。
「信物我已經派人送到了宋家,兩人的婚約就此作罷,既然老爺看重宋子言,還想結親,那就重新為他和陳清柔定下婚事吧。
「也省的兩人不知羞恥,小小年紀做出如此茍且之事。」
這番話直把陳清柔說的臉色轉青。
「你!不可理喻!」
父親揚聲吩咐管家,「去把人追回來!」
「老爺不用白費功夫,這個時候人差不多已經到宋家了。
「既然茵兒和宋子言的婚事退了,兩人也就沒什麽關系了,至於其他事情,老爺隨意!」
母親難得如此冷言,說完就帶著我走了。
8
被我和母親掃了臉面,父親徹底冷落了母親和我。
府中下人見風使舵,雖然顧忌母親到底掌管著府中事務,明面上不敢多有懈怠,但私下裏閑話不斷。
不外乎是夫人無子,又徹底失了老爺的心,大小姐也退了婚,不如西院林姨娘,既有寵愛膝下又有府中唯一的兒子,而且大少爺馬上就要成親,成家立業,這偌大的陳府到底還是要交到大少爺手中。
這種話聽得令人心煩。
有時候想,如果只有我和母親就好了,母親手下也有一些田地鋪子,足夠我們母女倆個生活了,日子肯定不會像現在這般嚼之無味棄之可惜。
我沒想到轉機這麽快就降臨在母親和我身上,好似做夢幻一般。
9
當自稱是長公主身邊的女官,秋瑾姑姑上門的時候,我和母親著實不解。
更不要說,她一臉認真,嘴裏卻說著對我們而言不亞於天方夜譚的話。
「郡主,其實您是長公主的女兒,當年遭賊人惡意調換,如今真相大白,長公主特意來接您了!」
這番話把我和母親砸了個頭腦發懵!
我和母親楞楞的對視了一眼。
還是母親先回過神來,語氣中滿是疑惑和忐忑。
「這位姑姑,你可是認錯人了,我的女兒長的和我很像,怎麽可能抱錯了呢?」
「清茵小姐當然是您的女兒!」
聽她這樣說,我的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我怎麽可能不是母親的女兒呢!
「我說的是夫人您,您是當今鎮國大長公主的女兒!是郡主殿下。」
她柔和的眼神註視著母親,我從中感受到了堅定不移。
就算覺得甚是荒唐,心裏也不由得信了。
這可是長公主殿下 啊!
上戰場,領軍隊,做慈善,辦女學……的鎮國長公主!可以說是我朝大名鼎鼎、耳熟能詳的人物。
而母親和我只是清水縣的普通人家,說實話,就算有什麽算計也輪不到我們啊!
「郡主,殿下正在客棧等著您呢,自從打探到您的訊息,殿下就馬不停蹄的從京城趕來,我從未見過殿下流淚,這一路上卻見殿下拿著您未出生時給您準備的東西,暗自垂淚……
「到了清河縣,殿下本想直接過來,還是我勸她不易興師動眾,畢竟事先打聽過您在府中的生活不盡人意,所以殿下在客棧等著,馬不停蹄就派我過來了。」
母親和我跟著她坐在馬車裏,往客棧駛去。
不愧是長公主身邊的女官,一番話不僅訴說了長公主的思念,傳達了對母親的重視,也委婉表明知道母親的處境,會為母親撐腰。
我看到母親的眉眼蹙起,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
當看到長公主時,心裏的懷疑徹底打消了。
因為母親和長公主簡直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長公主雖然年紀大了,但身姿挺拔,不顯蒼老,看著兩人就更加像了。
只不過,一位威嚴端莊,氣場強大,一位溫婉柔順,儀靜體閑。
母女相認,自是情難自禁,淚眼相對。
10
當情緒平復下來,長公主對母親解釋了來龍去脈。
原來,是長公主的皇兄——當今皇上的順妃派人暗中做的。
當年,皇上還是二皇子的時候,順妃是他的側妃。
順妃的父親衛將軍因貪墨軍費,又延誤軍情,擅自調遣,吃了敗仗,導致數萬軍士無辜戰死。
長公主支援邊境,後親自將衛將軍押送歸京。
順妃自然求助二皇子幫自己的父親說情,但長公主堅決不許,還極力主張嚴懲衛將軍。
先皇為安撫軍心,慰藉邊境英魂,下旨將衛將軍流放,家族三代之內不得為官,衛將軍死在了流放路上,家族也迅速衰敗下來。
所以,順妃就恨上了長公主。
想到衛府剛剛出生的小侄女,可憐她一出生就沒了金尊玉貴的富貴生活。於是打起了將小侄女換給長公主的主意。
在長公主到二皇子府參加宴會時,令人沖撞了她導致早產,正好順妃懷胎七月,院中的產房早已著手準備。
所以長公主就被安置在了順妃的院裏生產。
當穩婆以各種借口支走產房的其他人後,等長公主一生下孩子,事先藏在屋內的人就將兩個孩子掉了包。
我的母親就這樣被順妃的嫂子抱出了府。
本來我的母親被隨意的丟在了城外,還是穩婆於心不忍,偷偷撿走。隨後攜家帶口,悄無聲跡的回了老家。
沒想到今年開春,順妃因為涉及到皇子奪嫡,被打入冷宮,連帶著這些陳年舊事 被牽扯出來,一切才真相大白。
聽著這些往事,誰能想到呢,母親那個時候還是個剛出生的嬰兒,就遭此無妄之災。
從此,一朝人生錯位,幾十年酸甜苦辣。
秋瑾姑姑安慰道:
「不過現在好了,殿下找到了郡主。」
或許有了一層血脈的羈絆,我看長公主也沒覺得那麽威嚴了。
見母親只紅著眼眶沈默的坐著,我大著膽子問道:
「長公主殿下,那您如何安排我的母親呢。」
她銳利又不失和藹的眼光看向我,好似又在透過我看向另一個人,毫不猶豫的說道:
「自然是帶你們回京城!」
說著長公主溫柔的握住母親的手,「我知道你們母女倆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以後你們就和陳府沒什麽關系了。」
母親雖然沈默不主動,但她任由長公主握住她的手,只是一雙眼眶紅紅的到底泄露了她不平靜的情緒。
屋內傷情卻溫馨的氣氛,連透過窗戶的陽光好似都溫柔了。
11
往後幾日,對我們母女二人來說,如走馬觀花,轉瞬即逝。
在長公主的做主下,母親非常順利的同父親和離,從此和陳府再無關系。
而我,自然而然的跟著母親。
在此之前,我都覺得自己會借機報復他們,但這天到來,我卻覺得沒甚意思。眼前的富貴明明這麽近,卻觸手不可及,離他們遠去,這才是最痛苦的吧!
當我們離開清河縣的時候,掀開簾子一角,我看到熟悉的面孔逐漸遠去,好似夢幻一場。
一路舟車勞頓,在長公主刻意靠近下,我和母親很快和她親近起來。
從長公主和秋瑾姑姑的口中,我也了解了京城中的事情,以及,順妃的侄女,雲華郡主,如今的承恩侯夫人。
原來,長公主沒有其他孩子。
長公主當年嫁給安國公世子是先帝賜婚,二人本就沒什麽感情,婚後性格更是合不來。
後先帝駕崩,當今聖上登基,長公主就與安國公和離了。這些年也沒有再招駙馬。
本來雲華郡主跟著長公主住在公主府,但她反而和國公府的人更加親近,長公主雖然傷心,卻也不強求。
後來雲華郡主不顧長公主的反對,嫁給了承恩侯世子。母女二人的感情更是一度淡薄。
但長公主只有她一個女兒,對她和她的兒女還是非常關註的。
這件事敗露後,雖然最初只有一些親近的人知曉,但畢竟不存在不漏風的墻,而且皇上和長公主沒有嚴禁談論,一傳十十傳百,如今京城中的權貴官員,也都聽說了這件事。
長公主告訴母親,她已經請旨,讓母親和我改性蕭。
以後,我不只有母親疼愛,還有一個威嚴卻和藹的祖母。
12
順利到了京城,在公主府萊恩頓好,第二日長公主就帶我們母女倆入宮。
當今聖上年近五十,兩鬢有了白發,但身子骨看著還算硬朗。
從皇上和長公主的幾句交談下,可以看出兩人的姐弟關系不錯。
自早些年皇後去世,後宮就再沒立後,所以我們就直接離開了皇宮。
剛回到府裏不久,宮裏就來了聖旨,冊封母親為長平郡主,還帶來了許多賞賜,徹底為母親正了名。
翌日,秋瑾姑姑還帶著母親和我到安國公府走了一趟,見到了母親的生父。
半輩子過去了,老國公一腳踏進了鬼門關,母親也三十多歲,更何況老國公兒女不少,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女兒又能有什麽感情。
索性母親也是。
寒暄幾句,告別如今的安國公夫人,我們就離開了。
回到馬車上,只有我們母女二人,母親嘆了一口氣,
「父族親人,兄弟姐妹,卻像陌生人一樣,造化弄人!」
我正要安慰母親。
卻見母親轉而一笑,「不過有你這個女兒,還認回了親娘,也算否極泰來 。」
我重重點頭。
回到公主府,我和母親往長公主的院子走去,門口的丫鬟上前說雲華郡主和婉如小姐來了。
我楞了一下才反應過雲華郡主是誰,看來婉如小姐是她的女兒。
「回來了,還不快進來。」
裏面傳來長公主的聲音。
我和母親走進去,就看到長公主對面,和母親年齡相仿的貴婦人,她身旁坐著一個驕矜美麗的少女,雙十眼睛正看著我們。
長公主將母親和我喚到身邊坐下。
剛落座,對面的雲華郡主開了口,語氣中滿是愧疚,
「妹妹……算下來我比你大,托大叫你一聲妹妹。
「這些年,你可受苦了,只恨沒有早早發現這件事,我占了你的位置,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
隨即又如釋重負的說道,「還好找回了你,一切也算回歸正位。」
又遺憾的說道,「只可惜你婚事不順,帶著女兒孤身一人,要是早點找回你,在京城找個好人家,也不必……
「不過如今也來得及,憑你如今是娘的女兒,京城也有不少人家的!」
母親溫和的說道,並無任何怨懟,「我自幼平安長大,沒受什麽苦,如今又認回了娘,再沒什麽不滿足的事了,以後只想陪在娘身邊。」
雲華郡主不贊同,「這怎麽行呢,你才三十出頭,而且就一個女兒,得為自己以後考慮……」
「好了,你別管這麽多,」長公主打斷她,又憐愛的拍了拍母親的手,「我身子骨好著呢,咱們母女倆還有很長時間呢!」
我由衷的為母親的選擇高興,再嫁有什麽好的,這個年齡還娶妻的,多是鰥夫,膝下兒女不少,母親又不傻,怎麽可能嫁過去受累不討好。
我正想著事情,就聽到長公主提起我,「……茵兒,婉如,坐著可無聊,去花園裏透透氣吧。」
我欣然點頭,「好祖母。」
我和婉如起身往外走去。
我們兩個人沈默的走在湖邊,我扭頭看她一眼,正對上她的眼睛,她見我看過去馬上扭過去頭。
我正琢磨說點什麽,就聽到她的聲音響起,
「你比我小,可以喚我一聲姐姐。」
她神色驕矜,卻又眼含期待的看著我。
見我不回答,她瞪我一眼,「雖說我們沒血緣關系,但也算稱得上姐妹吧。」
「不要,有點兒虧,你就比我大一個月,我們互稱名字不好嗎。」
我傲嬌的轉過頭,一副你占便宜的樣子。
「也是……」她思索了一下,「好吧,以後我叫你清茵,你喚我婉如。」
我點點頭,又見她神色猶豫的叫了我一聲,
「清茵……」
我疑惑看去,「怎麽了?」
她期期艾艾的低聲說,「我替我母親說聲抱歉,她不是故意對你母親說那些話,也沒什麽針對的意思,她就是這種性格,外祖母都說過她好幾回了。
「剛得知調換孩子的事後,母親私下裏哭過好幾回,聽到你們回來,叮囑我好幾次讓我好好關照你。」
看她這個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嘆了一口氣,上上一輩的問題,雲華郡主當年還是個嬰兒,不是她的錯,更不要說沈婉如了。
輕松的笑著對她說,「大人的事情,不管我們的事,你別想這麽多。」
「你看你這眼睛紅紅的樣子,剛剛還想當我姐姐呢,我看我像姐姐還差不多。」
被我一打岔,她不再低落,和我爭論起來。
這天過後,我和沈婉如很快熟絡了起來,她告訴我京城中的許多事情,尤其是各家小姐的性格情況,以後肯定免不了打交道,這幫了我不少忙。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和母親很快適應了公主府和京城的生活。
一日,長公主將母親喚到了身邊,讓母親開始學著打理公主府,對外權貴交際,莊鋪經營,對內府中中饋。長公主求了皇上的恩典,以後她去了這公主府就會交到我母親的手中,改做郡主府。
13
這一年來,母親逐漸接管了公主府的內外事務,耳濡目染之下,母親逐漸染上了長公主的行事風格,雷厲風行,威嚴肅靜。
如今,我的及笄禮過後。母親也和長公主商量起了我的終身大事。
所以,我手中就有了厚厚一沓畫像。
長公主悄聲對我說,這是她暗中命人給我描畫的,讓我拿回去,有中意相貌的都挑出來,再去仔細打聽人品性格。
我聽到這話,臉上羞紅。
但隨著翻過一張張畫像,我現在心裏毫無波動,困倦的只打呵欠。
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看多了反倒一個都不記得了。
「小姐,明日安國公夫人辦的賞花宴,您看這幾套衣服哪個合適。」
綠意的聲音響起,我一激靈清醒了。
轉頭看了一眼幾套衣裳,「雖是賞花宴,也不要太花裏胡哨,還是穿的清爽一點。」
「小姐,會不會太素靜了,奴婢還準備給您好好梳妝打扮,壓那個杜靜茹一頭,省的她總是翹著鼻孔,斜眼看人。」書心嘀咕。
「好啦,賞花又不是賞我,何必出這個風頭。」
說實話,杜靜茹這個表姐我真是看不透她,面上總是一副大方得體,嫻靜端莊的模樣,但看我的時候就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對了,小姐,安國公世子還宴請了各府公子,還有今年的新科進士呢……」
我翻出來還沒畫完的扇子,埋頭認真畫著,書心的話根本沒聽進去。
14
翌日,我到了安國公府,剛到府門口,就碰到了婉如,我們相攜進去。
花園中,三三兩兩的貴女聚在一起,賞花作詩,好不熱鬧風趣。
我和婉如也站在一處,嬉笑著說起話來。
攜帶著淡淡花香的微風吹得我正舒服,沒註意到杜靜茹什麽時候來到了我身邊。
她看著我,笑意盈盈的說道,
「清茵妹妹,前院有個叫宋子言的,你可認識,聽我兄長說他好像認識你呢。
「可是你在那邊的舊識。」
其他人向我看來,雖說眾人私下裏可能知道我退婚的往事,但畢竟沒有拿到明面上說,如今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八卦的眼神暗中向我看來。
我點頭,毫不避諱的說道:「如果是清水縣人的話,應該是我母親幼時好友的兒子,母親還資助過他讀書呢。」
隨即又故作疑惑,「既然到了京城,又正逢中舉,怎麽也不見他上府拜訪母親,母親有時還念叨起他母親呢。」
聽我這樣說,知道實情的腹誹人家怎麽可能敢上門,不知道實情的又覺得這人不知禮數。
轉頭略過這個話題,我與旁邊的人說起話來。
只杜靜茹還想說起宋子言,卻又不好再提起。
自我落了座,杜靜茹也跟著坐在我身邊,一口一個「表妹」好似我們兩人關系十分親熱。
她端起酒杯的時候,一不小心松了手,頓時灑在了我們兩人的裙擺上。
「終於來了!」我心想。
明明我和杜靜茹這個表姐沒什麽齷齪,其實也沒那麽熟,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碰面的時候,她總是莫名其妙的看著我,話裏話外也不懷好意。
所以我很好奇,她為什麽這麽針對我。
我任由她挽著我的手,帶我去她的院子更衣。
當換完衣服,走在回去的路上,她以各種借口支開跟著我們的丫鬟時,我默許了。
「表妹,前面假山上有個亭子,我們在那兒等丫鬟們回來吧。」
我擡頭看去,假山上層層疊疊的樹木中透出個亭子。
還沒走幾步,我突然感到腦袋有點兒發暈,果然這個衣服有問題。
我擡手扶住額頭,寬大的袖子半遮住我的臉,我趁機將袖中清心解毒的香囊放到鼻子下,馬上清醒了起來。
「表妹,可是醉酒了,再走幾步就到亭子裏,來我扶著你。」
我故作輕聲,「表姐我沒事,緩一下就好了。」
我朦朧著眼睛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副任人擺布的模樣。
她繞過通向亭子的道路,轉而往假山下繞去,轉個彎就見兩個假山中間的小道。
我心裏腹誹,怎麽都喜歡在假山這搞事,難道我又要親自幫他們上演一出「假山情事」!
走進去,看到一個男子背影踱著步,他回過頭來。
眼熟呀!是宋子言!
「人我帶來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杜靜茹聲音冷淡。
話音落下就準備扶著我的腰把我往宋子言那兒送。
誰料一推我竟然紋絲不動,腦袋還在她肩膀上靠著。
她又試了一下還是沒用。
宋子言催促,「怎麽站著不動,時間緊迫。」
杜靜茹呵斥一聲,「閉嘴。」
她低頭一看,只見我從右邊環抱著她的腰,左邊雙手交叉緊緊攥在一起。她一只手松開我的腰,去掰我的手,可惜我死死攥著,怎麽都掰不動。
一邊,宋子言還焦急的催促著。
這個時候,我幽幽的開口,「別白費功夫了,看你熱的滿頭大汗。」
「閉嘴!」
杜靜茹下意識煩躁的低聲斥道。
下一秒,意識到這是誰的聲音,身體頓時一僵。
我松開她的腰,甩甩手,不解的問道,「表姐,你怎麽帶我來這啊,不是說到亭子裏休息一會嗎!」
杜靜茹神色僵硬,「你裝的!」
「裝什麽?我剛剛就是醉酒迷糊了一下,這不,緩了一會兒就清醒了。」
我似笑非笑,看向對面的宋子言,「沒想到表姐心懷不軌呢!」
宋子言聞言立馬撇清自己,神色後悔又夾雜著痛苦。
「清茵,我早已知道錯了,這一年多後悔不已,本來沒臉見你的。
「可是她找上我,說幫我見你一面,我只是想表達我的歉意,卻沒想到她對你……
「如今見了一面,我也滿足了,我出來已久,恐前院找我,就先走了。」
說完步履匆匆的走了,好似後頭有狼追似的。
「你!」杜靜茹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臉色鐵青。
隨即她又冷靜下來,神色中隱隱得意,「你沒有證據,奈何不了我。」
我嘆氣擡頭,她智商堪憂啊!
剛想嘲諷她,突然在郁郁蔥蔥的樹枝中對上一雙眼睛,嚇我一跳!
但是不漏聲色的轉頭對杜靜茹說,「證據?你覺得重要嗎!」
杜靜茹神色慌張的走了。
我繞過假山,從另一旁小路走上涼亭,果然,裏面有個人靠著欄桿坐著。
看清他的臉後,我第一反應是,哦,在畫像上見過這個人!
他見我走上來,嘴角一勾,調侃的聲音響起。
「剛剛正想出手相助,做件好事呢,沒想到根本沒有我出手的機會。
「還免費看了一場戲,看來此行不虧!」
「敢問公子姓名。」我隱隱約約記得他姓紀,在眾多畫像中對他還有印象,可見他長得星眸朗目,器宇軒昂 。
「我姓紀名安,怎麽想要我給你當個證人啊,」他挑眉,「也不是不行,不過……」
我眼睛亮亮的看向他,故作歡喜的說,「不是,紀安,我看上你了,回去就讓祖母安排我們正式見面。」
說完,我轉頭就走,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哎!你……」
他一楞,我已經快步下了假山。
沒過幾天,我就得知宋子言灰溜溜的離開了京城。安國公夫人則帶著杜靜茹來賠禮道歉,她被罰了兩個月禁足,日日抄寫經書。
雖是那天對紀安說的話不是真的,但回到公主府後,我還是從一堆畫像中翻出了他的。
原來他是威武大將軍的小公子,去年去了邊境,才回京城不久,立了一些功,也稱的上一句紀小將軍,年輕有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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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和紀安的交集多了起來。
和母親去靈華寺上香,在後山散步時碰見他在逗小和尚;去皇家馬場騎馬,一進去就看到他騎著一匹黑色俊馬肆意奔跑;我和眾多小姐河上遊船,迎面就看到他立在對面的遊船上,河風吹得他衣袍任意翻飛……
等等諸如此類。
雖未挑明,但我倆心照不宣。
轉眼入了秋,雖說皇上年事已高,但今年的圍獵如期展開,但實際上是太子殿下主持。
這種活動,我一個剛剛馴服馬不久的人敬而遠之,白日騎著我的小馬在帳篷不遠處轉悠幾圈。
倒是紀安如魚得水,第一日就數他射的獵物最多,傍晚還給長公主送了獵物,所以我吃到了他射的新鮮鹿肉。
沒想到許久不見的杜靜茹竟然還來找我,她笑意盈盈的模樣,好像我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什麽事,是一對要好的表姐妹似的。
對此,我覺得她肯定又要出什麽幺蛾子了。
不過,這可是在圍獵,一個不註意傷筋動骨、危及性命,可不像在京城中。
我是個識趣又惜命的人,所以,無論她說什麽,我打定主意呆在帳篷裏不出去。
杜靜茹見我堅決不出去,意外中夾雜著開心,步履匆匆的走了,一副我要幹大事的背影遠去。
傍晚,就聽說太孫遇刺,安國公府的杜小姐為太孫擋了一箭,正中腹部,如今太醫正在竭盡全力醫治。
這下我是真的意外了,要說太孫遇刺是杜靜茹事先安排的,根本不可能!但是杜靜茹又怎能未蔔先知,確定下午有刺客行刺呢?或許是無意中得知了這個訊息?
我想不明白,算了,不是重要的事。
不過此時此刻我是由衷的佩服杜靜茹,佩服她的勇氣!
不一會兒我見到紀安,從他那兒得知了具體情況。
他當時正和太孫在一塊,返程的途中碰到了騎著馬的杜靜茹,她自稱迷路了,太孫就讓她跟在一邊。
這個時候,周圍箭雨射來,侍衛們將太孫圍起來保護,杜靜茹就在太孫身邊。
太孫的馬被射中倒在地上,太孫滾落在地,一個箭矢突破包圍直沖著太孫而去,千鈞一發之際,杜靜茹跳下馬擋在了太孫身側。
聽著很是巧合,要不是中午我見了杜靜茹,絲毫不會懷疑這是她故意為之。
翌日一大早,就傳來訊息,杜靜茹被救回來了,皇上也下旨即刻啟程返京,此次圍獵草草結束。
回到京城幾天,伴隨著眾多賞賜,皇上的旨意就到了安國公府,下旨封杜靜茹為太孫側妃。
我還不經意聽到長公主和母親說話,杜靜茹這一箭傷的很深,雖是救回來了,但於子嗣上就難說了。
我不懂,這就是她想要的嗎,憑她的家世,嫁給太孫綽綽有余,何必迂回著費這個功夫!
母親帶著我去安國公府探望杜靜茹,雖說關系不好,但畢竟明面上這是她的侄女,我的表姐。
杜靜茹躺在床上,蒼白著臉,見我進來,怨懟的說,「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隨即不知道想到什麽,神色癲狂,得意的說:
「你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麽!」
我的頭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杜靜茹見我沒有反應,嘲諷的說,
「沒想到你竟然和紀安那個短……,和紀安攪合在一起,我看還不如那個姓宋的呢。」
聽到這話,我雖然不是很懂,但心臟不自覺的跳動起來。
杜靜茹肯定知道些什麽!難道紀安會有什麽危險?
後面杜靜茹說的那些不痛不癢的話,我根本沒聽進去,很快和母親離開安國公府。
回到公主府後,我還在想著杜靜茹說的話,就收到了紀安派人送來的信。
南邊有夥匪徒作惡多端,膽大包天,竟然挾持了當地知府,皇上得知後震怒,派紀安領兵剿匪,即日出發。
他說讓我不要擔心,區區土匪很快就解決了,等他回來陪我去賽馬。
我拿著信的手一抖。
「小姐,紀公子的小廝在側門等著呢,你可有話讓他帶回去。」綠意揶揄的笑著。
我回過神來,連忙寫好信,讓她拿出去。
也不知道我的提醒有沒有用,紀安到底是不是這次剿匪出了事。
自紀安離開,我滿腦子都在想著這件事,日常無精打采。
長公主還以為我苦夏,帶母親和我到城外莊子避暑。
這天,我坐在涼亭裏,趴在欄桿上看湖面波光粼粼。
耳邊突然想起布谷布谷的鳥叫聲,我心想這鳥叫的跟人開口一樣,好難聽。
下一秒,我瞬間直起了腰,提起裙擺往離我很近的後門快步走去。
果然,出了門,紀安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笑著看我。
我向他跑去。
「我沒騙你吧,平安歸來。」
我註視著他,重重點頭。
紀安告訴我,多虧我寫信提醒他恐有生命危險,註意安全。
當那土匪頭子以山腳村民為餌,誘他深入時,他留了一手,果然,那些村民與山匪狼狽為奸,而且附近樹上還隱藏著一個弓箭手,捉住他後,才發現他是個難得的神箭手,百步穿楊不是說著玩的。
若不是事先發現他,肯定會被他一箭射中。
聽他這樣說,我松了一口氣。
「這樣說,杜靜茹不簡單,肯定有問題。」他皺著眉頭說,「我會暗中令人盯著她的。」
我認同的點頭,「自那天後,我一直派人看著她的行動。」
撇開杜靜茹,我們兩人又互相關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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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角噙著笑回到莊子,剛走進去就看到秋瑾姑姑站在那兒等我,我嘴角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紀安那小子回來了,這下放心了吧。」長公主見我進屋,眉目帶笑。
「祖母~」我臉一紅,抱著她的胳膊撒嬌。
「紀安我也算是看著長大的,是個好孩子。」
母親也跟著說,「我與紀夫人見過幾次,打過交道,看著就是個爽朗、好相處的性子。」
……
心事一無,晚上早早就入睡了。
做了噩夢,好似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內,我驚慌著猛地睜開了眼,只見天光透過窗簾散了進來。
噩夢瞬間消散,今日陽光正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