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秋天，無論你是否愛好遊戲，大概都或親自雲一波地「直面天命」了。
畢竟，【黑神話：悟空】甫一上線，不只因畫面與劇情的吸睛為國產主機遊戲創造了銷量和話題度的紀錄，還經由聯名形式帶動了一眾餐飲、消費電子、家電等行業內品牌的行銷熱度，諸多取景地也因之迎來了大幅增長的旅遊訂單，為「真假天命人」提供了可以品評這一爆款的豐富談資。
而全網熱議的基礎之一，是【黑神話：悟空】的創作原點——【西遊記】這一經典IP的國民度。
透過一次又一次的影視、遊戲等各類改編，一代又一代不同領域的創作者從這部小說中不斷挖掘著新的故事與精神內核，將【西遊記】的影響力推得更深更遠，從中國，到亞洲，再到更多語種之間。
但似乎因為【西遊記】足夠老，老到它已經是公開版權的書了，大眾總在忽略因它而來的巨大商業價值。而每當談及寶可夢、米奇老鼠、漫威電影宇宙、哈瑞·波特等海外知名IP，人們除了把它們當成某種文化符號之外，也總會想到它們創造的百億美元級收入。
因而站在當下，我們試圖跟你一起開這樣一個腦洞——
如果【西遊記】的作者吳承恩還在世的話，他靠這個IP能賺多少錢？
圖/截自【黑神話：悟空】預告片
取之不盡
「你們一定都聽過關於他的故事。」
【黑神話：悟空】一支預告片開篇的這句話，喚起了「天命人」共同但又千差萬別的回憶。
因為對於每代人來說，總有不同的方式遇到猴哥。
盤踞在60後、70後腦海中的，可能是【大鬧天宮】裏，那個臉型如桃、面中紅心、黃眼綠眉，腳踩黑靴、上著鵝黃衣、下著虎皮裙與大紅褲，頑皮機靈的美猴王。這個誕生於1961年的孫悟空，好像是一個陪著他們長大的夥伴，在懵懂時給他們種下了關於勇敢與自由的種子。
再往後的漫長時間裏，提到孫悟空，人們第一個想到的大概是六小齡童的臉。雖然86版央視【西遊記】並非第一個以真人呈現孫悟空的影視作品，但這個怪而不醜、保留妖性同時又充滿人性的孫悟空，從他所經歷的一路打怪升級的故事中脫胎成佛，成了普通人眼中騰雲遁地的英雄。
六小齡童留下的樣版，在下一代人心中硬是被周星馳鉆出來個顛覆的縫隙。1995年的【大話西遊】系列中，孫悟空成了對唐三藏起殺心的禍害，後借轉世至尊寶之身，說是拗不過命運也好、大徹大悟也罷，終是帶起金箍再次走上了取經路。他還是成了蓋世英雄，但「好像一條狗」。
圖/電影【大話西遊】劇照
二十年後的動畫電影【大聖歸來】裏，堂堂齊天大聖則幾乎失去了他一路走來可以依靠的一切——火眼金睛、無邊法力、筋鬥雲，退回了一只普通的臭猴子，未能護住那個不顧一切護住他的江流兒，遺憾留待來世。
400多年過去，那個吳承恩筆下「毛臉雷公嘴，身高不足四尺」「七高八低孤拐臉、兩只黃眼睛，一個磕額頭；獠牙往外生，就像屬螃蟹的，肉在裏面、骨在外面」的醜陋石猴，在現實中用漫長的時間展示了無數次七十二變。
纏繞在這八十一難中更多的角色、情節以及文化，也被一代代影視創作者從被魯迅先生評稱「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的【西遊記】小說中打撈出來，長出了豐茂的枝芽，譬如重構陳玄奘取經前人生的電影【西遊·降魔篇】、給豬八戒狂加人間成長戲的電視劇【春光燦爛豬八戒】，以及講述頑劣兒童歷險記的劇版【紅孩兒】等。
貓眼專業版數據顯示，自最早可查的【孫行者大戰金錢豹】1926年上映至今，吳承恩作為原著作者「參與」的影視作品共有132部，包括96部電影、33部劇集、2部網路電影。小說【西遊記】是「國產影視界第一IP」的業內認知，確實名不虛傳。
影視劇以外，當代【西遊記】不同版本的書一版再版，及由其衍生而來的小說、有聲書、動漫、遊戲、周邊、主題公園及景區等文旅計畫也逐步亮相於大眾面前，因這些衍生形象而來的代言與聯名更是不勝列舉。
400多年來依然長生不老的師徒四人在海外也愈發被更多人認識，各種語言譯本的出版，以及融入更多國家本土文化的改編內容，也一點點地讓【西遊記】的影響力釋放到了日本、南韓、東南亞及部份歐美國家。
中國漫威？
在這一過程中，【西遊記】也完成了從一個文化符號向一座商業價值富礦的轉變。
有報道顯示，2015年，由中國西遊記文化產業創意研發中心組織的一場【西遊記】專題研討上，與會專家保守估計十年內其產值將遠超過萬億。
我們透過部份【西遊記】改編金塊代表作的商業收益，並結合多位相關從業者的經驗，嘗試估算了一下如若吳承恩在世，能從中獲得怎樣的收益。
遊戲方面，便以此番出圈的國產3A遊戲【黑神話：悟空】為例。根據VG insights最新數據，截至發稿前，該遊戲的Steam全球銷量已超過1740萬份，總營收近60億元。這還是未計入騰訊WeGame及索尼PlayStation等平台銷售額的情況下。
在華泰證券的預測中，【黑神話：悟空】全年銷量有望達3000萬~4000萬份，對應流水100億~140億元。
據遊戲從業者巫靜介紹，一般而言，IP改編遊戲的版權費用有買斷和分成兩種模式，視IP本身的熱度與商業價值談判而定。「像國內比較頭部的網文，如【鬥羅大陸】，如果要直接用IP的世界觀體系，包含分成在內，單個遊戲的授權費用在千萬級別；如果是要與IP中的一個或幾個角色做聯動，費用也要上百萬元。」
若參照閱文集團CEO兼總裁侯曉楠2022年曾公開的「【鬥羅大陸】改編的遊戲流水已經超過了百億元」，【黑神話：悟空】依靠遊戲本身的銷售便可能給吳承恩創造數千萬元的收入。若再加上該遊戲對外商業合作授權的收入，如與瑞幸、稻香村等品牌的聯名，則可能又多上個數十萬元至百萬元不等。
更重要的是，以【西遊記】為基底制作的遊戲可不止這一款。
譬如從端遊到手遊時代一直活躍著的【夢幻西遊】，吸金能力至今仍不容小覷，點點數據顯示，其今年前8個月，僅在iOS端仍有超16億元的流水；若再加上如【王者榮耀】中曾經發售過的豬悟能、唐三藏、孫行者、女兒國國王、玉兔公主五款【西遊記】聯名皮膚等，整體盤子難以估量。
根據第三方數據機構Newzoo的數據，2015年1月1日至2021年3月15日，【西遊記】以高達54億美元（當時約合人民幣354億元）的價值，成為全球手遊收入最高的IP。由此估算，吳承恩靠遊戲板塊收入數億元很有希望。
再看影視方面。據影視從業者王曉婷介紹，目前其所了解到的IP授權計畫，雖然版權費用已較前幾年冷靜了很多，像【三體】以及馬伯庸的小說這樣的頂流IP，劇集版權仍要在1500萬~2000萬元左右，電影可能幾百萬元授權費再加票房分賬，「算下來比較頭部的IP也要到大幾千萬、上億元的級別了，比如【一人之下】。」
貓眼專業版數據顯示，目前吳承恩作為原著作者「參與」的電影累計票房已達59.28億元。其中，2013年上映的【西遊·降魔篇】總票房位列改編電影第一，為12.46億元；2015年殺出的國漫黑馬【大聖歸來】則以9.54億元位列總票房第四。
圖/截自貓眼專業版
「【西遊記】要是在當代，沒個10億元的投資根本做不動（電影改編）。」王曉婷表示。
除了這兩大塊之外，吳承恩能獲得的其他收入還包括圖書出版的版稅，「如此咖位，估計每次買版權重印都要預付百萬元級的定金，然後按銷售碼洋均值10%左右的比例付版稅」，出版行業人士徐婧介紹。
同樣憑借小說作品獲得各個產業鏈條改編關註的英國作家J.K.羅琳，或授權以作為衡量吳承恩收入與資產的參考。
2017年，【紐約時報】在對【哈瑞·波特】系列圖書及其授權改編電影、遊戲、魔法主題公園、衍生品等相關收入進行計算後預測，羅琳共獲得約22億美元的收入，稅後至少擁有12億美元的凈資產。
無論怎麽算，如果吳承恩活在當代，那麽他會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作家之一。
但假設終歸只能是假設。
我們終究無法想象，若【西遊記】仍在版權保護期內，對其的一再二次創作是否仍能如當前一樣層出不窮？更大的機率是，根據著作權法的相關規定，其潛在的「天價」版權費用便可能勸退很多人。
或許我們真正應該關心的是，背靠這樣一座可以自由取用的金礦，當代創作者們該如何去更珍惜它，講出更好的故事，而不是因粗制濫造而使它蒙塵。
（應受訪者要求，巫靜、王曉婷、徐婧為化名）
作者：石晗旭
編輯：余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