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星空 > 心靈

都市罪案:目擊者

2025-01-09心靈

涼爽的夜風拂著城市的每個角落,月亮懸在深空,李全在街上走著,不知不覺來到郊區,郊區周圍沒人,沒有來往的車輛,風更大了,月光把李全的身影拖得很長。

李全在郊區街邊坐下,隱約聽見,斷斷續續的怪異聲音,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用目光四處尋找,不見聲源,怪詭的聲音越來越大,李全躲到黑暗處,看見街道右邊的小巷裏,兩位體形彪悍的男人,在為什麽爭吵,相互扭打,其中一位尖叫一聲,用手捂住胸口,倒在地上。

李全明白怪異聲音的來源,明白發生什麽?他的雙腿發軟,不小心踢到路旁的路燈管,路燈管發出聲音,引起站著的男人回頭,男人看見李全,右手握著滿是鮮血的匕首撲向李全,李全拼命逃跑,從天橋跳下,躲到草叢中。

過去很久,兇手沒有出現,李全鉆出草叢,回到案發現場,見倒在地上的是戴著鴨舌帽的英俊男人,他的面孔痛苦的扭曲,血從胸口不停冒出,已經死亡。

李全的胃一陣痙攣,強壓住要嘔吐的欲望,準備報警,開啟手機,手機沒電了,周圍沒有電話亭商店,李全跑了很遠才看見商店,不過最終沒有報警,他想,反正人已經死了,屍體遲早會被發現,讓別人報吧,他不想因為報警被警察盤問來盤問去的,還有可能認定自己是兇手。

狂風呼嘯著,卷起漫天塵埃,塑膠袋,垃圾紙,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放肆地飛舞,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曲,一群小學生聽見叮叮叮的下課鈴聲響起,從教室一哄而散,姚宛背起書包,出了學校,朝城北的延慧小區走去,她想著媽媽做得炒雞蛋、排骨湯、肚子餓得咕咕叫了。

暴雨像潑出去的水,嘩啦啦從天幕傾瀉而下,姚宛幼小的身體被淋得如落湯雞,跑到小區一單元,從昏沈的樓道上到五樓,敲響501室的門,敲了幾下,沒有開,平時姚宛敲幾下,已經開了,今天,姚宛敲了幾十下,都沒開,姚宛趴在門上傾聽,屋裏沒有動靜,也許媽媽外出辦事被暴雨阻隔了,也許媽媽在找那個酒鬼,也許……有很多也許都可以是媽媽沒在家的理由,半個小時後,天黑得不見一絲光,雷轟隆隆的由遠而近,在小區樓頂炸響,嚇得姚宛蜷成一團,瑟瑟發抖,媽媽還沒回來,姚宛用幼小的身體狠狠地撞門,門開了,原來門沒鎖,一股血腥味撲面,她喊媽媽,到臥室客廳書房尋找,沒有媽媽。

姚宛走進廚房,看見鍋裏炒好的雞蛋,還有熱氣的蘿蔔燉排骨湯,喝了一口湯,味道鮮美,把飯菜搬到客廳吃,無意中看見電視機上遙控器下壓著的紙條,紙條上寫著: 「孩子,媽媽愛你,你是媽媽唯一的天使,請原諒媽媽不能再照顧你,媽媽在天堂一定保佑你,愛你的媽媽。」4月11日。「啊!」就是今天。

姚宛放下碗筷,繼續尋找媽媽,整個房間只有浴室沒找了,姚宛推開浴室的門,駭然看見浴缸裏躺著的媽媽,媽媽的左手搭在浴缸外,手腕一片腥紅,花石地板上有媽媽用來割腕的刀片,媽媽的神態安詳,如果不仔細看,以為睡著了,姚宛探媽媽的鼻息,已經沒有氣息。

姚宛哭著敲對面503室的門,開門的是和姚宛差不多大的男孩童凝,童凝和她母親是兩年前搬到這裏的,他好像沒有爸爸,反正到今天,姚宛沒有見過童凝的爸爸,也就是從兩年前開始,姚宛的爸爸和媽媽爭吵了,以前很少吸煙喝酒的爸爸,兇猛地抽煙喝酒,愛上賭博,把家裏值錢的東西一件件賣掉,籌來賭資在賭桌上全部輸了才肯回家,回到家脾氣異常火爆,曾經溫柔的爸爸變成暴君,變得姚宛不認識了。

姚宛告訴童凝,她媽媽怎麽了,童凝叫他媽媽玉年看,玉年有一頭金黃的頭發,瓜子臉,經歷了歲月的風霜,渾身散發著成熟憂郁的氣息,令姚宛喜歡著迷,玉年跟著姚宛到浴室,看見那個已經斷氣的女人,把兩個孩子摟到胸前,不停的安慰姚宛: 「可憐的孩子,一切都會過去的,以後我是你的媽媽,我會把你當親生女兒對待的。」玉年裝出很悲傷的樣子說,心裏在笑。

姚宛意識到往後的歲月裏,將沒有媽媽的陪伴,沒有媽媽的愛和關懷。

現在爸爸不知在哪裏?姚宛認為害死媽媽的是爸爸,如果爸爸不和媽媽吵,不經常打罵媽媽,不把媽媽為自己準備的夥食費從媽媽身上搶走,媽媽也不會這樣,姚宛清晰的記得,昨晚他們又打架了。

爸爸酒氣沖天的從外面回來,伸出雙手向媽媽要錢,媽媽不給,爸爸就罵媽媽,到媽媽身上搜,扯媽媽的頭發,淚水從媽媽眼裏流出,姚宛幫媽媽的忙,被爸爸粗暴地喝開,爸爸從媽媽的衣服裏搜到幾十塊錢,滿足地出了家門,媽媽朝爸爸的背影喊: 「信不信我死給你看!你把我們娘兒倆逼到了絕路。」沒有傳來爸爸的回答,只有關門聲震天作響。

玉年報了警,警察檢視屍體,詳細地詢問姚宛發現屍體的細節,做好筆錄,在離開前,警方確認,姚宛的媽媽是自殺。

警察在姚宛家的時候,姚宛的爸爸姚辰正和朋友喝酒,他醉得趴在杯盤狼藉的飯桌,呼嚕聲隨著雨聲響起。

第二天雨停了,被雨洗過的城市一片純凈。

姚辰從朋友的飯館出來,推開家門,看見躺在客廳沙發上的姚宛: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不起來上學。」姚辰朝姚宛吼。

「媽媽死了,」姚宛說。

姚辰沖進浴室,看見潔白的浴缸裏,躺著雙目緊閉的妻子,他聽見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一陣嗚咽過後,姚辰抱起妻子把妻子放在床上,給妻子換上嶄新的衣服,他想起昨晚妻子的話; 「信不信我死給你看,你把我們娘兒倆逼到了絕路。」我真的把她們逼到絕路了嗎?姚辰不知道。

姚辰看著客廳失魂般的姚宛,一股憐愛之情從心底升起,她才七歲,從此要失去媽媽,姚辰發誓以後會好好對姚宛。而自己有多久不曾正眼看一眼姚宛母女?一年?還是兩年?從玉年搬來的那一天就開始的吧?實在想不到,玉年會找到自己,會搬過來住,會生下童凝,會獨自撫養童凝長大,這些年她一定過得很辛苦,她的心裏一定燃燒著報復的火。

可當年到底是誰的錯?是自己的錯?那一晚公司聚會,喝醉了的自己和玉年在一起, 「不!」自己從沒有想過要和玉年在一起,和玉年會有故事發生,可是從那一年的那一次醉酒後,一切沒有想過的發生還是發生了,到底是怎樣發生的?從記憶深處搜尋,想不起來,只記得第二天陽光燦爛的早晨,玉年幸福地笑著註視自己的眼神,這種笑臉和眼神一度令自己迷惑,即使多年後,也沒有明白。

「這是在哪兒?」

玉年說: 「這是在我家」。

「我怎麽會在你家?」

玉年羞澀地說: 「昨晚你喝醉了。」

「然後呢?」

「然後你就......」玉年更羞澀了。

自己明白,倉皇地逃出玉年的家,覺得愧對自己的女友,也許一切悲劇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吧。

後來的一天,玉年到自己面前說: 「我有了你的孩子,我給孩子取好了名字,叫童凝好不好?」自己想這怎麽行呢?竭力勸玉年把孩子打掉,聽見要打掉孩子,玉年變臉了:「為什麽?難道你不想要孩子?你不想當爸爸?你覺得我不夠好?我配不上你?我明白了,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就要甩掉我,你想得倒美,我告訴你,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你是孩子的爸爸,這是事實,你改變不了。」玉年說完揚長而去。

自己手足無措,不知道怎樣處理這件事,不知道怎樣面對女友,生活完全被打亂,眼看著玉年的肚子越來越大,仿佛有座無形的大山壓得自己喘不過氣,實在受不了,逃避了。

告訴女友到其他城市發展,半年後,工作穩定下來,買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把女友接過去,籌辦婚姻,牽著新娘的手走進婚姻殿堂,然後有了孩子,孩子健康快樂的成長,夫妻相濡以沫,彼此謙讓,理解包容,那時候自己只是偶爾抽煙,偶爾喝酒,從不賭博。

沒有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以為玉年早已經把孩子打掉,組建了自己的家庭,原來玉年從沒有忘記自己。

從姚辰失蹤的那天起,玉年就不停地尋找姚辰,時光快速地流逝,孩子將要臨盆,而他的父親不知在哪裏?每想到這,玉年就被巨大的仇恨包裹,她絕望的生下孩子,發誓這輩子如果再見到姚辰,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一晃又是很多年過去,玉年沒有結婚,她獨自撫養童凝長大,因為兒子的成長,玉年放棄繼續尋找姚辰,就在玉年以為姚辰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生命裏的時候,玉年帶兒子旅遊,看見姚辰他們幸福的一家,玉年打發兒子回去,跟蹤姚辰,找到姚辰的家,回家後,玉年反復考慮,終於做了重大決定,報復。

玉年和姚辰家對面的503室的房東打了招呼,以前的房客一般走,她就住進去。麵包車拉著家具到延慧小區門口,姚辰上班走到小區門口。「姚辰!」玉年叫。

姚辰停下腳步,看著叫自己的女人,楞住了。

玉年牽著男孩的手指著姚辰,對男孩說: 「童凝,叫叔叔。」

男孩乖乖地叫: 「叔叔。」

姚辰不禁打了個寒噤,這是自己的兒子嗎?和自己很像。

玉年說, 「我住在503室,有空到我家做客。」

姚辰勉強地答道, 「一定一定。」

從那時起,自己的性情變了,他記得玉年怎樣惡狠狠地對自己說; 「童凝是你的兒子,這些年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給我多少物質補償的,我要在精神上一點一滴折磨你,如果你的妻子知道童凝是你兒子,你們每個人都不會好受。」玉年真的沒有把童凝和自己的關系告訴給自己的妻子,沒有告訴童凝那天他叫叔叔的男人是他爸爸。

玉年不說,自己反而受不了,借煙借酒澆愁迷戀上賭博,置妻女的生活完全不顧。

如果昨夜沒有和妻子吵,也許今天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如果沒有多年前那一次酒後失誤,也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如果玉年能把孩子打掉,與此相關的每個人的命運,未來會不會有所不同?人生沒有假設和如果,一切都發生了,再悲傷再後悔再哭泣,也喚不醒躺在床上的妻子。或許得到這樣的結局,玉年會滿意,會獲得心靈的平衡,會放過自己吧?姚辰決定痛改前非,再也不讓女兒受委屈。

這個世界上最愛姚宛的媽媽走了,姚宛幸福的童年破碎,姚宛始終沒有勇氣原諒爸爸,盡管爸爸對自己很好。

在學校姚宛變得孤僻自閉自卑,沒有心思學習,成績一落千丈,由老師眼中的三好學生成為自暴自棄的差生。

「看!這是沒媽的野種。」同學王娜娜指著姚宛的背對劉顏說,姚宛裝作沒有聽見。

自從失去媽媽後,姚宛周圍的世界變了,溫暖安慰鼓勵希望沒有了,有的是冰冷懷疑不屑嘲諷辱罵,姚宛一下子,從溫暖的春天掉進寒冬的冰窖。

有幾次姚宛要自殺,到最後關頭猶豫了,自殺的瞬間,她看見黑暗深處有一片亮光,也許社會上的人和學校裏的不一樣,至少還有童凝在,童凝沒有給過自己傷害,為了童凝,為了走入社會,姚宛放棄自殺,不在乎老師的冷眼同學的嘲諷辱罵。

小學畢業,中學畢業,到高中,愛情之花紛紛開在青春的枝頭,姚宛的情扉之門也悄然開啟,她喜歡上那位愛穿白衣打籃球的男生,高大陽光帥氣,很多時候,姚宛趴在窗邊靜靜地看籃球操場上的他,任時光無聲地流走,姚宛只愛慕,不表白,因為知道,一畢業大家都將各奔東西,誰也不能無視命運洪流地沖刷。

那高大陽光帥氣的男生暗中嘲諷姚宛,姚宛知道後,撲到童凝懷中,委屈地哭,童凝的心很疼很疼,他為保護姚宛不再受傷害,申請轉到姚宛的學校,自願留級插到姚宛的班,很多年沒有在學校笑過的姚宛,看見童凝出現在教室門口,傻傻地笑了,同桌厭惡地撞姚宛,姚宛才沒笑,童凝在姚宛後面坐下,一直是自己的避風港的童凝來了,姚宛仿佛回到失去媽媽前的幸福童年時光。

童凝的身邊有很多追求者,而童凝只在乎姚宛,兩人經常一塊討論學習問題,一塊散步,一塊吃飯,儼然是一對戀人,童凝一直把姚宛當作妹妹,姚宛也一直把童凝當做哥哥,他們的友誼是純潔的,因為相伴,姚宛陰沈的世界飄來雲朵,開始燦爛,因為相伴,姚宛下滑的成績呈直線上升,高中畢業的成績單出來,兩人考上心儀的同一所大學,大學生活是自由浪漫的,花前月下到處是親密戀人,不知不覺姚宛和童凝牽手了,不是友誼之手,是愛情之手,他們沖動的把初吻給彼此,而童凝不知道他吻得是親妹妹,姚宛也不知道她吻得是親哥哥。

童凝姚宛手牽手走到玉年姚辰面前說要永遠在一起,遭到玉年姚辰的強烈反對。 「如果你們在一起,除非我死。」玉年說。

「你們可以是這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但不可以成為戀人。」姚辰說。

「為什麽?為什麽?」姚宛不明白哭著跑了出去。

童凝也不理解媽媽為什麽反對自己和姚宛在一起,平時一塊玩沒說什麽。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玉年說。

童凝看著姚辰,想從那裏尋找到答案,姚辰看著童凝,沒有給出答案,把目光移到玉年身上,那種平靜的眼神令玉年害怕。

姚辰拖著沈重的身子回家,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胡思亂想到午夜,依然不見姚宛的身影,姚辰擔心姚宛出事,給玉年打電話。

「怎麽啦?」玉年漫不經心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