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爽在得知司馬懿起事後,並不是始終打算投降的,他的心態是逐步發生變化的。這也是他猶豫了那麽久的原因。
他的心理變化大約分為三個階段。其中有兩個重要的節點,第一是桓範到來給他分析局勢。第二就是司馬懿以洛水為誓言。這兩件事的發生讓曹爽心態起了變化。
曹爽的共有三個期望,保住權勢是一,保住富貴是二,保住性命是三。其中第三條是他的底線。
在第一階段,他心中是恐懼的,他懼怕與司馬懿交戰,並認為投降最多輸一半,畢竟自己在戰場上基本打不過司馬懿,這時候投降在他心裏是首選,因為能保三爭二。
在第二階段,由於桓範的到來,曹爽腦子逐漸轉過彎了,他明白了一個事實,也就是投降則必死,交戰反而不一定輸,甚至自己還有優勢。所以這時候他心中應該是更傾向交戰,因為開打雖然也可能兵敗身死,但卻可能去爭取那個一,在期望值上遠高於投降,因為投降連三都得不到。
在第三階段,隨著洛水為誓,曹爽的心理又起了變化。此時雖然交戰可能爭一,但也可能三都不保,而投降大機率能保住二。這時候怎麽選就不用多說了吧。
所以說曹爽並不是輸在什麽駑馬戀棧豆,他的選擇都是正常的,無可指摘,在這世上除了少數極富冒險精神的賭徒以外,絕大多數人處於那個位置都會做出和曹爽一樣的選擇。
我們以後人的眼光覺得曹爽愚蠢,其實若真的處在哪個位置上,基本不太可能做得比曹爽好。
下面是高平陵之變全解析,多圖長文預警。
確切地說,高平陵之變並不是一場戰爭,但是這長達十年之久的爭鬥,其中雙方賽局的兇險和激烈程度卻不下於一場大戰。而司馬懿最終能夠獲勝,也得益於他的兵學思想。因此可以說高平陵之變不是戰爭而勝似戰爭。
在從遼東回師的路上,年已六旬的司馬懿或許也在回想著自己的過往,他已經老了,這一生經歷了太多太多,有輝煌也有失意。如果說這時候司馬懿就有不臣之心的話,那顯然是不準確的。魏明帝正當壯年,大權獨攬,他是不可能有一絲機會的。當時的司馬懿想得最多的恐怕就是如何平穩著陸。如今功成名就,司馬家也後繼有人,他似乎可以安心了。但歷史就是這樣戲劇性,一個巧合將司馬懿再次推上了前台。
238年十二月,魏明帝曹睿突然身患重病,他和他的父親曹丕一樣,都沒能繼承曹操長壽的基因,等到轉年一月病情持續惡化,竟然陷入彌留之際了。
由於繼承人曹芳年紀太小,曹睿選定了五個人的托孤大臣班底,分別是燕王曹宇、領軍將軍夏侯獻、武衛將軍曹爽、屯騎校尉曹肇、和驍騎將軍秦朗,其中曹宇為大將軍是輔政大臣之首。
本來如果這樣順利過渡下來的話,後來的局面就應該是司馬懿再幹幾年光榮退休,曹芳成年後曹氏江山也能延續下去。但歷史在這裏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偏差,魏明帝曹睿的近臣孫資劉放的一念之差改變了歷史的走向。
由於這二人與托孤大臣團關系不睦,於是以曹宇等人圖謀不軌為由希望勸說魏明帝改變托孤大臣的人選。
中書監劉放、令孫資久專權寵,為朗等素所不善,懼有後害,陰圖間之,而宇常在帝側,故未得有言。甲申,帝氣微,宇下殿呼曹肇有所議,未還,而帝少間,惟曹爽獨在。放知之,呼資與謀。資曰:"不可動也。"放曰:"俱入鼎鑊,何不可之有?"乃突前見帝,垂泣曰:"陛下氣微,若有不諱,將以天下付誰?"帝曰:"卿不聞用燕王耶?"放曰:"陛下忘先帝詔敕,藩王不得輔政。且陛下方病,而曹肇、秦朗等便與才人侍疾者言戲。燕王擁兵南面,不聽臣等入,此即豎刁、趙高也。今皇太子幼弱,未能統政,外有強暴之寇,內有勞怨之民,陛下不遠慮存亡,而近系恩舊。委祖宗之業,付二三凡士,寢疾數日,外內壅隔,社稷危殆,而己不知,此臣等所以痛心也。"帝得放言,大怒曰:"誰可任者?"放、資乃舉爽代宇,又白"宜詔司馬宣王使相參",帝從之。(三國誌魏書明帝紀第三,裴註)他們希望罷黜曹宇夏侯獻等人,同時又留下了曹爽,沒有全盤否定皇帝的選擇,這讓皇帝更容易接受一些。而魏明帝在病入膏肓之際似乎頭腦不太清醒,竟然輕易答應了這一請求。
後來在回光返照之時,魏明帝可能又清醒過來了,以困乏為由不想遂他們的心意,但由於身患重病體力不濟,竟然被這兩個膽大妄為之人強行拉著手下詔,就這樣曹宇僅僅上任四天便被罷免,而司馬懿則意外收獲大獎。
放、資出,曹肇入,泣涕固諫,帝使肇敕停。肇出戶,放、資趨而往,復說止帝,帝又從其言。放曰:"宜為手詔。"帝曰:"我困篤,不能。"放即上床,執帝手強作之,遂賫出,大言曰:"有詔免燕王宇等官,不得停省中。"於是宇、肇、獻、朗相與泣而歸第。(三國誌魏書明帝紀第三,裴註)有一種說法認為孫資劉放是司馬懿的內線,畢竟這次人事變動司馬懿成為最大贏家。其實這個可能性並不高,司馬懿在曹丕和曹睿時期並沒有高平陵之變後的權勢,一直都比較低調的,按說不該這麽輕易就拉攏到皇帝身邊的人,畢竟魏明帝也算是一代英主,對司馬懿有所防範。
另外,當初版托孤大臣組合已經確定的時候,司馬懿還尚未從遼東返回,他在白屋收到皇帝的詔書,得知了曹睿病重的訊息。白屋在河南省輝縣市,距離洛陽四百多裏,司馬懿疾奔一天就返回洛陽了,根本無法在這麽短的幾天中安排孫資劉放去展開幹預。
帝大遽,乃乘追鋒車晝夜兼行,自白屋四百余裏,一宿而至。引入嘉福殿臥內,升禦床。帝流涕問疾,天子執帝手,目齊王曰:「以後事相托。死乃復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見,無所復恨矣。」與大將軍曹爽並受遺詔輔少主。(晉書宣帝紀)由此可見司馬懿匆匆趕回來以後,這件事已成定局了。所以這應該就是一個巧合,孫資劉放為了自己的前途進行了一次冒險,湊巧給了司馬懿機會。
這樣的結果是之前司馬懿沒有預料到的,雖然他在曹丕病逝後也做過托孤大臣,但地位和現在不能同日而語,當時同任托孤大臣的曹真和曹休都是曹氏二代的棟梁,而如今的曹爽無論在能力和經驗上都差了不少,這就讓司馬懿產生了一些其他的想法:或授權以更進一步,登上權力的巔峰。
在傳統觀點中,「駑馬戀棧豆」、「不失作富家翁」等橋段成了曹爽的萬年黑料,但此人真的如此不堪嗎?其實並非如此,因為曹爽若真是個廢物,怎麽能把司馬懿壓制十年呢?要知道呂祿等人在呂後去世僅僅一個多月之後就被周勃陳平一網打盡,由此可見,一個完全德不配位的人不可能坐穩權力的寶座十年之久。因此在介紹司馬懿如何贏得這場持續十年的拉鋸戰之前,我們有必要先來說說真實的曹爽是個怎樣的人。
曹爽從小就謹慎穩重,而且與曹睿的關系也是很親近的,雖然他的官職武衛將軍沒有多顯赫,但卻非常重要,因為它是天子的親隨,負責天子的安全保衛,以前許褚就做過曹操的武衛中郎將,由此可見曹睿對曹爽的信任。那麽曹爽是僅憑被天子寵愛才被選為輔臣的嗎?從他後來的表現來看並不全是,曹爽本人還是有些才幹的。
爽字昭伯,少以宗室謹重,明帝在東宮,甚親愛之。及即位,為散騎侍郎,累遷城門校尉,加散騎常侍,轉武衛將軍,寵待有殊。(三國誌魏書諸夏侯曹傳第九)首先能得到天子信任的人絕不是泛泛之輩。而且曹爽成為托孤大臣之後,並不是立刻獨斷專行和司馬懿搞對抗,而是先低調了一段時間麻痹對手,這也體現出他還是有一定政治智慧的。
初,爽以宣王年德並高,恒父事之,不敢專行。(三國誌魏書諸夏侯曹傳第九)這裏還要提一下丁謐,此人可以說是曹爽手下裏能力非常突出的一個,若論智謀恐怕僅次於「智囊」桓範。況且這時候桓範還不算曹爽的人,所以說此時丁謐就是曹爽的謀主。他對曹爽獻策,請奏天子將司馬懿升為太傅。名為升遷,意在奪權。
丁謐畫策,使爽白天子,發詔轉宣王為太傅,外以名號尊之,內欲令尚書奏事,先來由己,得制其輕重也(三國誌魏書諸夏侯曹傳第九)在他們給皇帝的詔書中,參照的是漢明帝登基後拜鄧禹為太傅的例子,希望把司馬懿變成第二個鄧禹。鄧禹雖然是東漢雲台二十八功臣之首,但是在漢明帝即位後,基本是把他當做一個吉祥物來對待了,地位尊崇卻沒有什麽權力。兩年後鄧禹病逝,也難保不是郁郁而終。
顯宗即位,以禹先帝元功,拜為太傅,進見東向,甚見尊寵。居歲余,寢疾。帝數自臨問,以子男二人為郎。永平元年,年五十七薨,謚曰元侯。(後漢書鄧寇列傳)至於奪權的具體辦法則是讓司馬懿領兵打仗,讓他遠離朝堂。讓對手遠離了權力的核心,曹爽就更方便培植自己的勢力。而司馬懿畢竟年紀很大,萬一要是風餐露宿死在征途上的話就更加完美了。這就是曹爽一黨打的好算盤,由此可見他手下還是有一些能人的,司馬懿的對手並不簡單。
司馬懿沒有辦法,只好繼續承擔起曹魏軍事方面的重任。果然姜還是老的辣,241年司馬懿大破東吳,於三州口之戰擊敗了吳將全琮、朱然等,斬獲萬余。243年再次南征,諸葛恪不戰而逃。
見司馬懿立下功勛,曹爽一黨著實有些眼熱,也想立些軍功。他們選擇了蜀國作為目標,但後諸葛亮時代的蜀國在蔣琬治下並不是什麽軟柿子,除了不再大規模北伐外,和當初並沒什麽差別,仍然具備很強的實力,曹爽的伐蜀行動註定不會成功。
既然要伐蜀,就必須以雍涼戰區為前沿陣地,所以雍涼都督這個職位就必須爭取過來。司馬懿曾經作為雍涼都督與諸葛亮對抗多年,在當地有著很深的根基,可以說這裏就是他的基本盤。司馬懿離任後,趙儼接任雍涼都督,趙儼又是什麽人呢?
其實趙儼雖然不出名,但卻是曹魏的元老了,此人出身於潁川趙氏,也是潁川系的世家大族,而且他與辛毗、陳群、杜襲齊名,看到後面這三個人,也就清楚趙儼的身份了,他是世家大族陣營的一員,決不是曹爽可以輕易拉攏的。
初,儼與同郡辛毗、陳群、杜襲並知名,號曰辛、陳、杜、趙雲。(三國誌魏書楊杜趙裴傳第二十三)可這時候趙儼已經年過古稀,正鬧著告老還鄉,於是曹爽抓住機會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雍涼都督,把這個職位安排給自己的表弟夏侯玄。
事情都有連帶關系,這裏費了不少筆墨描述這一人事變動是有原因的,因為這最終將成為了曹爽和司馬懿之爭的關鍵。
夏侯玄擔任雍涼都督,就空出了他原來的職位中護軍。這個中護軍可不簡單,它是禁軍的統帥之一(還有中領軍)。之前的人事安排是曹爽弟弟曹羲擔任中領軍,另一個弟弟曹訓擔任曹爽做過的武衛將軍,再加上夏侯玄這個中護軍,可以說曹爽已經控制了洛陽幾乎全部的武裝力量。
爽弟羲為中領軍,訓武衛將軍,彥散騎常侍侍講,其餘諸弟,皆以列侯侍從,出入禁闥,貴寵莫盛焉。(三國誌魏書諸夏侯曹傳第九)但這次拿下了司馬懿勢力範圍的庸涼戰區,就必須得做一點表示,不能吃相太難看,否則可能引起世家大族的反彈,畢竟曹爽和司馬懿還維持著基本的平衡,沒有公然撕破臉。於是作為交換曹爽讓司馬師接任中護軍。
魏略曰:玄既遷,司馬景王代為護軍。(三國誌魏書諸夏侯曹傳第九,裴註)可能曹爽考慮曹羲這個中領軍為第三品,地位略高於第四品的中護軍,因此可以壓制司馬師,但最終這一不理智的決定令他死無葬身之地。
再說回伐蜀之戰,曹爽手下確實有些人才,但這些人搞陰謀權術是一把好手,打起仗來就不行了,再加上蜀國坐擁山川之利,又有名將王平姜維等名將領兵,曹爽自然討不到好。
這一點司馬懿早就看得通透,他勸曹爽不要出兵。其實這是非常聰明的做法,司馬懿知道曹爽肯定不聽,但仍然要說,目的就是激將,越不讓他去他偏要去,結果不會改變,同時還能落個未蔔先知的好名聲,何樂而不為呢?而曹爽等人未必不知道司馬懿的想法,但他們早就被建功立業的欲望蒙蔽了雙眼,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軍事小白的現實。
很快,曹爽征調大軍走儻駱道南下,意圖奪取漢中。但現實是殘酷的,他們被王平區區三萬人阻擋在漢中門戶興勢山。要知道王平可是能夠硬抗張郃的名將,遑論曹爽,魏軍最後只好狼狽撤退,損失大量輜重卻無功而返。這件事讓曹爽徹底認清了自己不擅軍事的現實,最終這也決定了他的命運。
之後發生的一件事又讓曹爽的弱點被繼續放大,246年吳國進犯柤中,柤中位於今天湖北省南漳縣、宜城縣蠻河流域一帶,在沔水之南。當地百姓聞風逃往沔水北岸。司馬懿認為如果百姓跑回沔南,一定還會引來吳軍,所以應把百姓留在沔北。
七年春正月,吳寇柤中,夷夏萬余家避寇北渡沔。帝以沔南近賊,若百姓奔還,必復致寇,宜權留之。(晉書宣帝紀)曹爽表示目前沔南守不住就把百姓留在沔北,這也不是回事啊,長此以往豈不是把沔南拱手相讓了嗎?
曹爽曰:"今不能修守沔南而留百姓,非長策也。(晉書宣帝紀)司馬懿對此給出了詳細的解釋,他認為事物安全與否關鍵在於它所處的位置,兵法說成敗在於形;安危在於勢。這就是統兵的綱領。假如敵軍用兩萬兵力在沔水阻截,用三萬兵力牽制我軍沔南的部隊,最後用一萬兵力攻柤中,那樣就沒得救了。
帝曰:"不然。凡物致之安地則安。危地則危。故兵書曰'成敗,形也;安危,勢也'。形勢,禦眾之耍,不可以不審。設令賊以二萬人斷沔水,三萬人與沔南諸軍相持,萬人陸梁柤中,將何以救之?"(晉書宣帝紀)成敗是可以直觀看到的「形」,強者勝弱者敗,這是自然而然的。而安危是一種不可以直觀看到的「勢」,弱者也可以借勢變強與強者抗衡,從而轉危為安。這就是孫子兵法軍形篇和兵勢篇的精髓。曹爽說的雖然也有一定道理,但他只能看到成敗,卻看不到安危,結果將這些百姓置於險境,全數送給了東吳。這就是普通人和頂級軍事家戰略眼光的差距。
爽不從,卒令還南。賊果襲破柤中,所失萬計。(晉書宣帝紀)經過這兩次,司馬懿徹底看清了曹爽集團的軟肋,他們在軍事上太過無能,而且缺乏逆風作戰的勇氣,一旦形勢不利就會氣餒,因此日後即使戰場相遇也無需畏懼。這一準確的判斷成為司馬懿最終取勝的關鍵。
連續兩次在軍事行動上吃了癟,曹爽一黨只好放棄了建功立業的打算,把精力轉移到攫取權力上來。他為了挾持天子軟禁了郭太後,又結黨營私,在各處安插自己的勢力。同時驕奢淫逸,衣食住行也多有僭越,甚至強占先帝的才人,將朝堂搞得烏煙瘴氣。司馬懿心知此時無法在明面上與曹爽對抗,只好暫時蟄伏。
躺在病榻上的司馬懿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青年時代,當初他不想為曹操效力,曾經裝病整整七年不露破綻。人生如戲,繞了一個圈,他好像又回到了原點,這次他將重操舊業,三國第一影帝即將迎來他人生的最高潮。
司馬懿對付曹爽的方法就是:將欲取之必先予之,這是非常奏效的計策,首先對曹爽示弱,讓他大權獨攬,然後使之自我膨脹並放松警惕,進而出天怒人怨的事,最終失道寡助,這時再一擊致命。春秋時候鄭莊公消滅弟弟共叔段用的就是這個套路。
曹爽最囂張的時候是什麽狀態呢?這一點可以從清河、平原二郡爭地界一事體現出來。當時孫禮擔任冀州牧,負責調解這件事。孫禮認為這很容易裁決,以地圖為準即可,於是支持平原郡的主張。這得到了司馬懿的認可,當初司馬懿擊敗全琮、朱然的時候,孫禮也在他麾下作戰,所以算是自己的嫡系了,這時候肯定要力挺一下老部下的。但是曹爽不答應,他說地圖有問題,還得從長計議。
若欲使必也無訟,當以烈祖初封平原時圖決之。(三國誌魏書韓崔高孫王傳第二十四)而曹爽信清河言,下書雲:"圖不可用,當參異同。(三國誌魏書韓崔高孫王傳第二十四)
魏烈祖就是魏明帝曹睿,魏明帝時期的地圖在時間上並不遙遠,很有說服力,但是曹爽卻硬要阻撓,而且給不出什麽合理的說法。後來孫禮上奏說這麽明顯的事如果不能主持公道那我不如辭官。曹爽認為孫禮不給他面子,竟然判處孫禮五年徒刑,後來經人說情才在一年後轉調城門校尉。
爽見禮奏,大怒。劾禮怨望,結刑五歲。在家期年,眾人多以為言,除城門校尉。(三國誌魏書韓崔高孫王傳第二十四)這說明曹爽是對人不對事。孫禮這件事辦得有理有據,挑不出毛病,但錯就錯在他是司馬懿的人,只要是司馬懿的人就要反對,這在曹爽陣營裏就是政治正確的事。孫禮的表態說明他是堅定站在司馬懿一邊的,這才是曹爽勃然大怒的主要原因。
之後孫禮起復,又被升為並州刺史,臨行前他向司馬懿表達了自己對曹爽胡作非為的不滿和痛心,希望司馬懿能挺身而出。但司馬懿說你打住吧,不能忍也得忍。
宣王曰:「且止,忍不可忍。(三國誌魏書韓崔高孫王傳第二十四)之前夏侯玄和司馬師人事變動一事,說明當時曹爽和司馬懿還是維持表面上的和諧的,但現在這樣公開打擊司馬懿的人,就屬於已經撕破臉了。孫禮比較耿直,希望司馬懿出頭對抗曹爽,但司馬懿這麽精明老練,時機未到的情況下肯定不能沖動。
目前曹爽太過強勢,司馬懿讓孫禮忍耐是為了保護他,也是在保存自己一方的實力。孫子兵法中說:當敵人力量強大時,就要避其鋒芒,保存實力,不可硬拼。這時候只能等,等待對手自己犯錯,露出破綻。當初靠這一策略耗死了諸葛孔明,現在暫且放縱一下曹爽又有何不可呢。
實而備之,強而避之。(孫子兵法始計第一)司馬懿示敵以弱的策略非常奏效,曹爽逐漸放松了警惕,多次帶著他的兄弟們出城遊玩。桓範勸他說:「你掌握大權,你的兄弟掌握禁軍,現在一起出城,一旦有人圖謀不軌關了城門,你可就回不來了。」
爽兄弟數俱出遊,司農沛國桓範謂曰:「總萬機,典禁兵,不宜並出,若有閉城門,誰復內入者?」(資治通鑒魏紀第七)之前說過,桓範此時還不能算是曹爽的人,但是他心裏已經偏向曹爽了,所以才會苦勸。他所說的關閉城門的人,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有能力有膽量這麽做的人只有可能是司馬懿了。
桓範出身的龍亢桓氏雖然也是世家大族的一員,但桓範是曹爽的同鄉,而且曹爽對他比較禮遇,所以最終他還是選擇站在曹爽一邊。但曹爽卻辜負了他一片苦心,仍然是迷之自信,他覺得沒人敢這麽幹。就這樣,一個曾經謹慎持重的青年俊彥逐步在自我膨脹中走上了不歸路。
不過桓範的提醒多少還是讓曹爽心中產生了些許疑慮,他決定再派人試探一次,畢竟老戲骨有過裝病的前科,而試探的人選就是剛被任命為荊州刺史的李勝。
李勝在魏明帝時期因為卷入浮華一案,仕途黯淡。等到後來抱住了曹爽的大腿,短短九年間就從縣令提拔到封疆大吏,可以說是火箭般的躥升,這也證明他是曹爽集團的核心人物之一。
李勝在去荊州赴任前,到司馬府上去辭行,其實就是想看看司馬懿生病的真偽。這對司馬懿來說是一個很嚴峻的考驗,一旦被李勝看出端倪,就會招致曹爽的瘋狂打擊。
當年和諸葛亮的使者會談,司馬懿不僅沒有透露一點情報,反而套出了蜀軍的機密,這一次李勝一樣落入司馬懿的算計之中。
因為來訪這件事是不可能提前告知司馬懿的,所以後來發生的一切都是司馬懿的即興表演。正所謂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作為一名傑出的影帝,司馬懿未雨綢繆,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他的演技非常精湛,在言行中表現出言語不清、聽力障礙、上肢麻痹、不能進食等狀態,這都是明顯的中風癥狀。古代沒有輸液技術,中風患者若難以攝入食物則必死無疑。李勝也正是看到這一點,才斷定司馬懿命不久矣。於是告訴曹爽說司馬懿只剩一口氣了,不足為慮。
懿令兩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進粥,懿不持杯而飲,粥皆流出沾胸。(資治通鑒魏紀第七)勝退,告爽曰:「司馬公屍居余氣,形神已離,不足慮矣。(資治通鑒魏紀第七)
經過這件事後,曹爽就再也不把司馬懿當做威脅了,司馬懿也順利渡過了這次危機,接下來他只需要靜靜等待,只要時機到來,他就會發動雷霆一擊。
政變這件事最是生死攸關,一旦失敗除了逃亡外國就只有死路一條,因此這也是最機密的事,為了防止泄密,參與者一定要少,因為即使幾個主要參與者自己不泄密,也難保他們身邊的人是不是可靠。當初董承密謀除掉曹操,其失敗的原因就是犯了參與人數過多這一大忌。
帝忌操專逼,乃密詔董承,使結天下義士共誅之。承遂與劉備同謀,未發,會備出征,承更與偏將軍王服、長水校尉種輯、議郎吳碩結謀。事泄,承、服、輯、碩皆為操所誅。(後漢書董卓列傳)司馬懿作為頂級權謀家自然深知這一點,所以他的行動只有兩個人知情,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長子司馬師,連司馬昭都沒有告訴,保密工作做到這個地步,難怪曹爽一無所知。
宣帝之將誅曹爽,深謀秘策,獨與帝潛畫,文帝弗之知也。(晉書景帝紀)在高平陵之變中,司馬師的作用極其重要。司馬懿如此信任他是有道理的,高平陵之變前夕的司馬師無論在能力還是心態方面幾乎都已經得到了他父親的真傳,這也體現了司馬懿在用人方面的高明。
早年的司馬師是一個出身富貴的公子哥,他與何晏夏侯玄等人交好,經常一起清談,但後來由於浮華黨人遭到魏明帝曹睿的嫉恨,司馬師的仕途幾乎就被堵死了。而這時候他又失去了結發妻子夏侯氏(死因存疑)。
司馬師從人生贏家一夜之間變成了前途黯淡的鰥夫,這對於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但挫折只能摧毀弱者,真正的強者卻會愈挫愈勇。當司馬師東山再起的時候,已經是曹芳時代了,在家中閑居幾年之後,當初那個風度翩翩的富貴公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極為冷靜乃至冷酷的中年男子。
在重新出仕到高平陵之變這些年裏,司馬師做出了一個壯舉,即訓練了三千死士卻不被人發覺,而起事前一夜就能集結完畢。
初,帝陰養死士三千,散在人間,至是一朝而集,眾莫知所出也。(晉書景帝紀)千萬不要低估它的分量,即使統軍能力強如兵仙韓信,也會因為手下的背叛死於非命,司馬師卻能做得如此完美,這份統率力和個人魅力恐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
如今萬事俱備,只等曹爽犯錯了。這個機會不會讓司馬懿等太久,一場席卷整個洛陽的血雨腥風即將到來。
新三國電視劇有一段台詞,曹爽對司馬懿說你只用了一天時間,就奪走了我曹氏四代君臣建立的江山。司馬懿回答說我揮劍是只有一次,可我磨劍磨了十幾年。這可能就是司馬懿真實的寫照吧。他苦苦等待的時機終於到了,就在李勝的試探之後不久,249年正月,曹爽兄弟將與皇帝曹芳一起去拜謁魏明帝靈柩所在的高平陵。
十年正月,車駕朝高平陵,爽兄弟皆從。(三國誌魏書諸夏侯曹傳第九)司馬懿不會錯過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如今他已年逾古稀,光陰的流逝讓他不能再等待了,他已經隱忍了一輩子,這一次他將爆發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起事的前夜,司馬懿終於將具體計劃全盤托出,司馬昭聽後緊張地夜不能寐,而早有準備的司馬師卻安然入睡,這份沈穩的心理素質真是讓人佩服不已。等到第二天清晨,司馬師調集軍隊鎮定自若,司馬懿對此大加贊賞。也許這時候他會覺得自己一生最大的成功並不是贏得權力,而是培養出一個好兒子。
將發夕乃告之,既而使人覘之,帝寢如常,而文帝不能安席。晨會兵司馬門,鎮靜內外,置陣甚整。宣帝曰:「此子竟可也。」 (晉書景帝紀)曹爽掌握了絕大多數禁軍力量,這次去高平陵,他肯定會把大部份禁軍帶走,只剩少部份留守宮城,可以說宮城的防備應該不會很嚴密。司馬門也就是王宮的外門,司馬懿把兵力在這裏集結,就是為了盡快控制權力的中樞,讓自己成為師出有名的一方,從而取得大義名分。
司馬門距離太後所在地的永寧宮直線距離只有1.5公裏,可以說很快就可以到達,不過永寧宮也不是那麽容易進的去的。之前說過,司馬師接替夏侯玄擔任中護軍一事是高平陵之變的關鍵,現在這一人事安排終於派上用場了。司馬師在禁軍中地位僅次於曹羲,用這個身份,他便有能力掌握禁軍並控制太後,從而得到最重要的東西,即宣布曹爽一黨為叛逆的詔書。
這一步順利完成,整個計劃就已經成功了一大半。緊接著司馬懿迅速地做出了接下來的部署,也就是關閉所有城門並奪下武庫。
太傅懿以皇太後令,閉諸城門,勒兵據武庫。(資治通鑒魏紀第七)關閉城門很好理解,目的是防止有人給曹爽報信,當然最後也沒完全防住,這是後話。當時司馬懿的武裝力量應該只有三千死士和一些家丁,再加上司馬師控制的少部份禁軍,頂多也就幾千人人。而這些兵力大部份沒有正經的武器,真要拉出來打,肯定不是曹爽手中正規軍的對手。當年巫蠱之亂中,太子劉據招募了囚犯和市民幾萬人,但即使劉據的軍隊攻占了武庫最後還是在劉屈氂的正規軍面前敗下陣來,而若沒有武器雙方戰力差距將更為巨大,這也是司馬懿決定親內建隊前往武庫的原因。
但曹爽對此並不是完全沒有防備,他將自己的府邸設在通向武庫的必經之路上,而大將軍府中還設有高樓,樓上駐有弓弩手,任何可疑之人從門外經過都會遭到射擊。
司馬懿明知如此危險,為何還要親自承擔這一任務呢?原因就是他早有準備。雖然史書中沒有確鑿的證據,但站在樓上的孫謙極有可能是司馬懿安排好的內線。當時嚴世打算射殺司馬懿,孫謙連續三次阻止他,說事情還沒成定局,別太急著站隊。我想如果孫謙是忠於曹爽的,他這麽做就不可理解了,因為這將錯過當場擊殺敵酋的大好機會。司馬懿早就算到會有這一天,所以提前做了布置,可見他的謀劃之深,簡直無懈可擊。
帝列陣闕下,經爽門。爽帳下督嚴世上樓,引弩將射帝,孫謙止之曰:「事未可知。」三註三止,皆引其肘不得發。(晉書宣帝紀)這一來,洛陽城就已經全部控制住了,接下來司馬懿做出的部署是屯兵洛水浮橋,阻止曹爽回軍。
帝親帥太尉蔣濟等勒兵出迎天子,屯於洛水浮橋。(晉書宣帝紀)這一安排的目的又是什麽呢?原來司馬懿的計劃中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司馬懿得到的詔書是太後下的,而曹爽則掌握著皇帝曹芳,二者孰輕孰重是不言而喻的。倘若不在洛水浮橋設防,等曹爽帶著皇帝來到洛陽城下,洛陽守軍見到皇帝後也是有可能倒戈投降的。而將曹爽阻擋在洛水對岸,則可以完美地解決這一問題,因為司馬懿可以將守衛浮橋的士兵全部安排成自己的親信,而洛陽城太大,僅讓自己的親信守城是不現實的。
到此為止,司馬懿的基本已經成功了百分之九十,在前些年與吳蜀兩國的對抗中,司馬懿清楚地看到了曹爽集團的致命弱點,他們不擅長軍事,也不敢打硬仗。曹爽及其黨羽中雖然也不乏有些才幹之人,但他們終歸是溫室裏的花朵,經不起大風大浪,如今突然遭遇這麽大的打擊,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極有可能會徹底崩潰,他們只是看似強大實則軟弱,根本不敢挺身一戰。
司馬懿這一生看人就沒看錯過,狡詐如孟達,智慧如孔明,狂妄如公孫淵,司馬懿都準確抓住了他們的弱點最終戰勝了對手,這一次他也將曹爽看了個通透。似乎勝利已經近在眼前了,但司馬懿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個人。
俗話說種善因得善果,此時曹爽還不是完全沒有活路,當初對桓範的禮遇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
司馬懿本想拉攏桓範,讓他接替曹羲做中領軍。作為一個聰明人,桓範自然知道至少在這件事上,真正的叛逆是司馬懿。他內心中也猶豫過,因為出於理智他並不看好曹爽,畢竟全族的身家性命都取決於他的選擇,因此他一度想要接受司馬懿伸出的橄欖枝,但後來兒子的勸阻還是令他回心轉意,因為他的兒子也看到了司馬懿沒有掌控皇帝這一弱點,最終桓範決定一搏。
及懿起兵,以太後令召範,欲使行中領軍。範欲應命,其子止之曰:「車駕在外,不如南出。」範乃出。(資治通鑒魏紀第七)眼下曹爽正惶惶不可終日,在伊水之南安營紮寨,毫無作為。他的人生太順利了,沒受過什麽挫折,如今遭遇這麽大的變故,他難以承受這麽大的壓力。這時候無所作為是最不正確的,因為司馬懿是有所作為的,人家拿出了太後的詔書並宣示天下,久而久之你曹爽就成了板上釘釘的叛逆。這時候曹爽應該馬上搬出皇帝,以皇帝名義發出詔書宣布司馬懿謀反,這樣才能讓自己擁有大義名分。但他是怎麽做的呢?曹爽竟然連皇帝都沒通知。
爽得懿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為,留車駕宿伊水南,伐木為鹿角,發屯田兵數千人以為衛。(資治通鑒魏紀第七)這時候救命稻草來了,桓範冒死前來要點醒他,讓他不要絕望,因為事情大有可為。桓範指出,你身處這個位置,一旦失敗就絕不可能善終,不該抱有幻想。目前的出路就在許昌,而事情的關鍵在於皇帝。你帶著皇帝去許昌,控制那裏輕而易舉。許昌是大魏故都,武器兵馬是充足的,到了那裏你以天子名義下詔勤王討伐司馬懿,必然應者眾多。而且我還帶著大司農的官印,咱糧食也不缺,你還猶豫什麽呢?
卿與天子相隨,令於天下,誰敢不應也!」俱不言。範又謂羲曰:「卿別營近在闕南,洛陽典農治在城外,呼召如意。今詣許昌,不過中宿,許昌別庫,足相被假;所憂當在谷食,而大司農印章在我身(資治通鑒魏紀第七)桓範給出的方案確實是當下的最優解,不過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桓範以全家性命做賭註,卻換來了一個悲慘的結局。
當初桓範逃跑的時候,司馬懿就表示過擔憂,但蔣濟跟他說完全不用慌,因為曹爽是一匹劣馬,貪戀馬廄裏的飼料,肯定不會聽桓範的而會選擇投降。
懿謂蔣濟曰:「智囊往矣!」濟曰「範則智矣;然駑馬戀棧豆,爽必不能用也。」(資治通鑒魏紀第七)其實蔣濟就是在放嘴炮,人家憑什麽要投降呢?曹爽畢竟也掌權十年,對於品嘗過至尊權力滋味的人來說,他們都是極端自私的,自己的權勢和性命才是最寶貴的,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以舍棄,包括家人。
這時候司馬懿的擔憂才是最有道理的,這也是他比蔣濟高明的地方。司馬懿和曹爽的交鋒,實際上就是心理層面的賽局。作為一名心戰高手,他很清楚曹爽這類人的心理訴求,他最想要的是權勢,其次是富貴,最底線是性命。之前穩坐釣魚台是因為司馬懿算準曹爽不敢和他打,因為曹爽會覺得一旦正式開戰,戰敗的後果比投降嚴重得多,投降雖然會丟掉權勢,但能保住性命甚至富貴,盡管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但是桓範不愧是智囊,他的價值勝過千軍萬馬,他跟曹爽把情況剖析得明明白白。第一,你身居高位,所以只能一條路走到黑,失勢就是死。第二,許昌有兵,我還能征糧,論實力咱不比司馬懿差。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你控制著皇帝,你是合法的,司馬懿才是非法的,握著大義名分你怕什麽呢?
我相信曹爽並不是個蠢貨,桓範說到這份上,曹爽一定是動心了的。也就是說如果按照這個劇情發展下去,司馬懿要想贏得最終的勝利將困難得多。
司馬懿清楚桓範出逃是個巨大的威脅,他不會像蔣濟那樣盲目樂觀,已經走到這一步,就什麽也顧不得了,為了贏得勝利他打出了最後一招。司馬懿讓許允、陳泰和尹大目去告訴曹爽,對他的處理僅僅是免官,並以洛水為誓。
懿使侍中高陽許允及尚書陳泰說爽,宜早自歸罪,又使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謂爽,唯免官而已,以洛水為誓。(資治通鑒魏紀第七)其中許允和夏侯玄交好,陳泰是陳群的兒子,這兩個人去勸曹爽,他們在私交和身份方面都是比較有說服力的。而尹大目又是曹爽的親信,再加上以洛水為誓,曹爽最終還是動搖了,畢竟在那個時代一諾千金絕對是普世價值觀,再加上這麽多人擔保,不由得曹爽不信。
現在來總結一下曹爽心理變化的全過程。曹爽的三個期望中,保住權勢是一,保住富貴是二,保住性命是三。
在第一階段,他心中是恐懼的,他懼怕與司馬懿交戰,並認為投降最多輸一半,畢竟自己基本打不過司馬懿,這時候投降在他心裏是首選,因為能保三爭二。
在第二階段,由於桓範的到來,曹爽腦子逐漸轉過彎了,他明白了一個事實,也就是投降則必死,交戰反而不一定輸,甚至自己還有優勢。所以這時候他心中應該是更傾向交戰,因為開打雖然也可能兵敗身死,但卻可能去爭取那個一,在期望值上遠高於投降,因為投降連三都得不到。
在第三階段,隨著洛水為誓,曹爽的心理又起了變化。此時雖然交戰可能爭一,但也可能三都不保,而投降大機率能保住二。這時候怎麽選就不用多說了吧。
所以說曹爽並不是輸在什麽駑馬戀棧豆,他的選擇都是正常的,無可指摘,在這世上除了少數極富冒險精神的賭徒以外,絕大多數人處於那個位置都會做出和曹爽一樣的選擇。雖然他沒想到以司馬懿的身份居然能食言,但這已經不重要了,當他選擇投降的時候,就已經徹底告別歷史舞台了。
那麽我們來試想一下,倘若曹爽聽從桓範的意見去許昌下詔勤王,最後將鹿死誰手呢?我認為最終勝利者仍然是司馬懿。主要原因就是曹爽一邊沒有擅長軍事的人才。這時候曹魏比較能打的郭淮鄧艾等都是司馬懿的人。而曹爽這幾年倒行逆施,即使他控制著皇帝,也會有一些人反對他,或者幹脆作壁上觀。
而司馬懿的風評一直都是很好的,後來毌丘儉發動叛亂的時候也是只罵司馬師,反而捧司馬懿。司馬懿在天下人眼中就是匡扶社稷的周勃,而曹爽則是人心盡失的呂祿。
所以司馬懿的計劃可以說是完美的,中間或許有一些瑕疵但是無傷大雅,因為最終必將勝利,只是過程的難易有區別而已。司馬懿利用傑出的心戰手段以及兵學思想取得了這場持續十年的艱苦鬥爭的最終勝利。
他巧於觀察,找到了曹爽集團的致命弱點,從而處處占據主動;他妙於偽裝,以出神入化的演技騙過對手,渡過了最危險的階段;他長於謀劃,制定了萬無一失的行動方略,不留破綻一擊致命;他精於人心,準確拿捏住曹爽的心理變化,戲之如同小兒。曹爽在各個方面都差得太多,他輸得一點都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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