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星空 > 新聞

在這個義大利人的鏡頭裏,看到四十年前的中國

2024-05-01新聞
老安,本名安德烈·卡瓦祖緹,出生於義大利的小鎮卡皮。1981年,老安第一次來到中國,又於第二年到了復旦大學留學,進修中國現當代文學,為期兩年,後來定居南京,與中國結下不解之緣。上世紀八十年代,老安在中國拍攝了大量底片照片,其中很大一部份取景於上海,這些作品收錄在【稍息:1981—1984年的中國】一書中。
日前,老安回到上海,在上生新所蔦屋書店的分享中,與攝影家、批評家顧錚教授,寫作者、策展人祝羽捷談論了他的攝影以及他居住了四十多年的中國。
【稍息:1981—1984年的中國】書封
「第一次存取中國時,我的心態與之前去西西裏、法國的布列塔尼或首次去倫敦的心態是一樣的:一心想著拍照。」老安的攝影記錄了那個年代中國人的日常生活場景,茶館、飯店、夜晚的小書攤,總是聚集著人群,櫥窗裏的模特展示著未來生活的模樣。在端正的構圖和有限的片幅裏,老安捕捉著無窮的細節。在顧錚看來,這些尋常細節被放在一個畫面裏,在視覺的沖突中構成了「日常生活裏的異常」,而在某種程度上,這些「異常」又具有普遍意義。祝羽捷則說,老安的攝影作品彌補了出生於那個年代之後的人們對於八十年代的想象,「那時照相機還沒有普及,我們看到八十年代的照片,很多是海外記者對於中國的描繪,和老安的鏡頭視角有非常本質的區別,」她指出,新聞記者對於關鍵性的歷史節點更感興趣,「但是在老安的作品裏面,你看到的更多是個體的生活,一種日常、瑣碎、平靜的狀態。」如同作品集的名字「稍息」那樣,老安的作品描繪了集體敘事之外日常的放松時刻。
上海,1982 (照片選自老安【稍息:1981—1984年的中國】,鑄刻文化出品)
老安回憶,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中國,尤其是在上海這樣的南方城市,人們的生活往往是「敞開」的,內部的家庭生活被展現在外部,外部的公共區域則被當成個人生活的一部份,大家在門外一起看電視,或是交換各自的飯菜,這樣的景象讓老安感到興奮,也是他作為攝影師得以進入他人生活的重要條件,「那時候的人們,沒有太多的私密空間,對於攝影師來說,就像是在看一個舞台或是戲劇的布景,人的狀態、動作、身體語言都有很多不同,這一切都吸引著我」,老安說道。
蘇州,1982
面對陌生的國度,老安選擇將視角投向普通人的生活瞬間。在祝羽捷看來,這種傾向與他作品中的文學性相連,在看這些攝影作品的時候,有一種閱讀文學的感受,「就像是在讀何偉的【江城】或是【尋路中國】,充滿了對於個體的非虛構敘事描寫,照片裏藏有大量的細節,透露出時代的資訊,也可能是個體的資訊。」老安回應道,他在攝影時確實混合了文本和視覺的兩種視角,「我越來越覺得我攝影的初衷裏有很多文學的因素,我的攝影更多來自文學的經驗,但是它更抽象,可能接近於詩歌。」老安的攝影持續到了1990年代,之後他更多地轉向拍攝錄像。1990年代末,老安辭掉工作,成為了一位獨立影像人,以自己的攝影和錄像進入戲劇、電影、音樂、文學等領域。回憶這些八十年代拍攝的黑白影像,他說,當時趁留學的時候,去了中國各地旅行和拍照,他把自己在復旦留學生宿舍的衣櫃變成了暗房,躲在裏面小心翼翼地沖洗照片。後來,他將這些照片帶到了義大利放大,其中有一些參加了展覽,底片則一直保存在抽屜裏。直到最近幾年,得益於疫情下的空閑,他掃描了這些底片,進行整理,最終出版了這本作品集。後續,他還將再出一本影集,聚焦1987—1994年的中國。
泉州,1983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老安的底片從黑白轉向彩色,而如今,透過照片回看四十多年前的中國,他所感知到的變化顯然要迅猛得多。「經歷了經濟大浪潮,到了八十年代末期,中國的變化巨大,九十年代就更不用說了。」他用相機留住了這些變化前的環境和人,顧錚評論,「老安用照相機插入現實的瞬間,可能是一個相當曖昧的瞬間,是一個並不說明什麽的瞬間,但就是這個瞬間,可能抽出、保留了某個時代的某個時刻的氣氛,觀者可以據此確認時代。」
在手機和網路尚未普及的年代裏,老安的攝影提供了關於過往生活的大量資訊,對於今天的中國觀眾,也提供了一次重新省察生活的契機。在老安看來,八十年代的攝影有提供資訊的責任,而到了今天,「資訊有點過剩了,好像描繪世界的資訊量,已經超過世界本身,現實本身已經存在於描繪裏面,外面的世界開始消失了。」或許正是因為這樣,老安拍攝的照片顯得更為珍貴。
澎湃新聞記者 錢雪兒
(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