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些经验贫乏的读者和观众来说,「太空歌剧」就是个羞辱套,任何「含有太空但不合我口味」的作品都可以戴上。这也的确与【三体】有关。【三体】因为拿了雨果奖而出圈,吸引了许多年轻读者。这本是件好事,但由于近年来社会氛围愈发怪异,发展出一种到处「比diao长」的风气,而年轻人最喜欢干这种事。
我喜欢【三体】系列中的大部分内容,并且作为成年人我很清楚,【三体】里那些科学和理论都是为创作服务的。与「奇幻」相比,我对「科幻」并无偏好,我不认为「高维物体在低维空间展开会变得巨大」比「每一位法师都有独一无二的真名」更高等。幻想作品都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套上不明觉厉的前沿科学名词并不会让虚构变成现实。作品好不好,从来都无关科学。
那么,为什么有些人强调自己喜欢「硬科幻」?
背后其实跟我们的科学主义倾向,或者叫「唯科学论」有关。一方面,在基本理论上,我们强调自己信奉唯物主义;另一方面,近几十年的发展中,我们的确受益于科学。这导致我们对「科学」一词有特别的情感倾向,以至于卖假货的都知道要拿科学来包装「产品」。
然而,自称「唯物主义者」的年轻人通常不屑于照顾人的内心世界。他们觉得这是一种软弱,连带着认为作品不够黑深残,便不是什么好作品,而强者绝不看那种东西。「章北海才是真男人,我要成为维德,威慑度要达到100%……人类太弱了,我简直不想再当人了!」
神话、宗教和迷信,它们之所以存在,不是因为古人愚昧或软弱,而是因为他们需要。他们需要以某种方式,将自己与世界联系起来,从而免于迷失在苦难与虚无当中。现在的我们也一样,我们有同样的需求,人类永远有这样的需求。于是,一些「唯物主义者」以「科学」之名,为自己构建出一种新宗教。他们高傲地摒弃旧迷信,然后虔诚地拜向新迷信 [1] 。似乎只要足够理智和决绝,便可以摆脱那些终极拷问,「sb才思考什么给岁月以文明,给我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前进,成了他们拒绝思考、拒绝回答的万能借口,也给了他们不容质疑的万能动机。
科幻,难道不就是现代神话吗?承认吧,你们就是喜欢看神迹和英雄。看不见的智子在地球上到处穿梭;绝对光滑的水滴转眼间撞烂数千飞船;被人类唾弃的罗辑独自反杀三体世界……你们才不想看科学,科学可不是科幻,而是充满数学公式的理论和永无止境的枯燥试验。
「硬科幻」「软科幻」「太空歌剧」……不过是那些傲慢的人发明的阶层标签罢了。毫无疑问,在摆弄这些标签的人眼里,他们自己站在所有阶层的最高处。「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但我除外」。
而我想对某些人说,不强大是没有关系的,脆弱也是没有关系的。不必把胸膛挺得高高,只要善待他人,就可以获得尊重。对,就像程心那样。
参考
- ^ 科学是个好东西,唯科学论是个坏东西 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6-04/11/c_12888215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