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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我是皇太孙的生母,是太子府里上不得台面的妾

2024-11-28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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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姐姐我想家了,哥哥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朵儿爱粘着我,晚上也要与我同睡。

借着朵儿的光,我从大通铺换到了间小小的屋子。门口有匪寇守着,只要没有逃跑的念头,生活质量直线上升。

「朵儿乖,应该快了。所以朵儿要乖乖吃饭,这样等你哥哥来接你时,才不会因为你瘦了而担心,好不好?」朵儿其实很乖,很好哄。能看得出是一个被爱包围长大的孩子。

给小丫头换好寝衣,搂在怀里香香软软的。唱着曾经哄宋辰熙的

歌谣,脑海里两个孩子的脸不断转换。

8

太子府的后院真大啊,那是我从没见过的奢华。

太子府的后院真小啊,四四方方的院子困住我的人生。

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宝儿。他成了皇太孙,威严的皇上、高贵的皇后、复宠的贵妃、博学的夫子……有许许多多的人在等他,我是其中最不重要的那个。

进了这朱红色的府门,我从宝儿的生母,变成了没名没分的尴尬。

没人在意我的处境。

贵妃不曾正眼瞧我,她说我是爬床的下贱货,污了她金贵的皇子。可我最初遇见的是差点死在床上、一无所有的瘫子。

我见过宋彦祯最落魄的模样,即使落难,曾经京都最俊美的男子依旧轻易让我心动,从报恩到相许,一切顺理成章。

他说会对我好,我信了。一方三尺的红布做了盖头,两根红烛,虽没有高堂,却也是正经拜过天地的夫与妻。

是我用自己的双手挣钱养活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儿子与孙子。

可见风使舵的仆人、趾高气扬的嬷嬷,磋磨人的手段让我苦不堪言,我再也不想在酷暑的太阳下站规矩,不想整个下午半俯着身体练习敬茶,还有那些以学习礼仪为由硬逼着我吃下去的一盘盘糕点……

我不敢反抗,咽下所有怨言。

在宋彦祯一次次冷眼旁观中,我快速地认清现实。我从最开始希望的夫妻恩爱,到现在只盼安稳度日,也不过才用去半年时间。

可对很多人来说,我的存在就是碍眼。

9

我在安静的夜晚突然惊醒,冷汗早已浸透背后的衣衫,直觉告诉我屋里有第三人存在。

自从被看清样貌,水匪看我的眼神越来越露骨,若不是因为朵儿粘着我,我早已清白不保。

暂时没有想到脱身的办法,只得对一切更加警觉。

可我挥出去的手被轻松制住,一直藏在枕头下防身的剪刀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连呼救声都被一只大手轻易捂在喉咙里。我像一条在案板上无力的鱼。

朵儿被我挣扎时撞到,揉着睡眼惺忪的眸子叫我:「晚娘姐姐。」又扭头叫了声:「哥哥。」

被朵儿的声音唤回理智,耳边是属于男性低沉的声音:「我是朵儿的哥哥,我放开,你不要叫。」

感觉到我不再挣扎,男子松开压制我的动作,但神情依旧戒备。

我慢慢平缓自己的呼吸,因恐惧而发昏的头脑渐渐冷却,适应片刻才看清对面已经被朵儿搂住脖子的男子。

窗口洒落的月光勾画出男子高大的身躯,五官轮廓很硬朗,不同于京都闺秀喜欢的俊美,更像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透着生人勿近的冷。

见男子专心哄着怀里的朵儿并不曾多看我一眼,我赶紧拢好刚刚有些散乱的衣襟。思索是否要借这个机会求一条生路。

10

「哥哥,你是来接朵儿的吗?那你把晚娘姐姐也带走好不好?」小姑娘凑在耳朵旁小小声地撒娇。

男子瞥过来的眼神里多了审视。

「哥哥,你不要凶姐姐,你说过,人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前在那个很大的府里就是姐姐帮的我,在这里也是姐姐一直照顾我。我们得报恩对不对?」朵儿一点都不怕哥哥的凶脸,还一本正经地讲着以前听过的道理。

靠着身后床柱不敢轻举妄动,也没有任何可以谈判的条件,我又一次站在只能被决定命运的岔路口。

燕星泽有很多种解决现在问题的办法,最简单可以直接弄晕两个人,以他的身手安全带走朵儿并不难。

他虽是不想毁了朵儿的价值观,但一切都得在保证妹妹安全的权衡之下。

11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房间里除了我自己,已经再无第二人。

按压着因为紧张而痉挛痛的胃部,我冲着床顶无奈地苦笑。

我不知道男人是否会如他所言带人来救我,可除了赌一把,我面前也只剩死路。

起床、洗漱、枕头塞进被子里装成朵儿的模样,出门为浆洗的衣物打水。

我祈祷守卫不会发现我的异常,我希望偷偷抹在水桶壁上的软骨散,真的能如男子所说强力到投入井中还能起到效果。

把袖子里的药包用完,胃部的抽痛已经无法让我继续。

从厨房端了两碗粥和两个馒头回到房里,拖过桌子死死抵在门上。我除了能让自己做一个饱死鬼,其他的一切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可我真的害怕,我害怕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我怕我不够资格活着。

我不敢继续担忧,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只能边吃饭边开始回想我的过去。

如同朵儿所说,我在以前见过她。

12

贵妃为宋彦祯挑选的妻子是左相的嫡女苏玥。

不过我想宋彦祯应该也是愿意的。

我很喜欢在琼州的生活,却忘了宋彦祯只是落难的龙,他不会愿意永远跟我困在浅滩。

在那一份份送往京都的密信、一位位前来拜访的贵人中,我曾见到过苏玥与苏相。

而如今,即使苏玥还未入府,我也必须跪着给她行礼。

许是京都的贵人都有两副面孔,苏玥是,贵妃也是,我又何德何能得以见到她们真实的恶毒。

我曾找过宋彦祯求助,可宋彦祯只会说我,「不懂规矩」「无理取闹」「忍忍」……

人心都是肉长的,伤口多了,就不奢望了。

我以为没了丈夫,孩子能是我的依靠。可回到京都后,宝儿不再是我的宝儿,他已经是皇太孙宋辰熙。

「娘,今天苏玥姨姨给我买了好多糕点,可好吃了。」

「娘,苏玥姨姨画的牡丹可漂亮了。」

「娘,晚饭我不吃了,苏玥姨姨要带我去吃醉仙楼。」

「娘……」

「你什么都不会,我要苏玥姨姨做我的娘。」

「我不要你,你就是奴才,你不配做我的娘。如果苏玥姨姨做我的娘,就不会再有人嘲笑我的出身。」

……

原来血脉骨肉的话才是最伤人的刀。

丞相嫡女苏玥的出现,只用六个月就打破我编织了六年的美梦。我丈夫喜欢她的聪明才智,我儿子喜欢她的高贵典雅。

我熬夜缝制的香囊被宝儿一脸嫌弃扔在地上,黑色料子上鞋印清晰得刺眼,连那鞋底的花纹都不是我缝制的图案。

13

搬到王府最偏僻的院子,一点点清空荒草,用头上的素钗与洒扫婆子换了些菜种。

松土、浇水、捉虫,在这冰冷的四方天中,我努力找寻心里的依靠,我想离开,可我怕得不敢再多想。

慢慢就认了命。

我不出院门,不过问府中事,安静地活着。

「徐姨娘,太子唤你去宴厅,你快跟我走吧。」分给我的小桃向来爱躲懒,若不是真有急事也不会管我死活。

途经花园时遇到了迷路的燕星朵,漂亮的小姑娘站在花丛中,像是花中精灵。

我与朵儿是顺路同行的偶遇,只是她见到了家人,而等待我的是漫天的恶意。

要弄死我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贵妃说我故意跑到宾客前露脸,是为了要挟宋彦祯给名分。

小桃跪在地上嘭嘭磕头,求太子饶过她没有看牢我的失职。

苏玥坐在一旁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宋辰熙围在苏玥身边满脸心疼,转身却厌恶地大骂我恶毒。

乱糟糟的一片,我辩解的声音无力到可笑,我是一屋人中的焦点,可好像没有一个人想让我活。

宋彦祯没有说话,临走时砸碎了手边的茶杯,飞散的瓷片划过我的手臂。

之后屋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没人唤我起身,却有仆从一直监督我是否跪地恭敬。

跪在主院的第三天。

五岁的宋辰熙把放妾书递给我,这个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眼里对我一如既往地厌恶:「我求父亲饶你一命,算是还你的生恩。你走吧,父亲让我告诉你,以后我们不再有关系。」

惶恐哭求的情绪,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归于平静。

除了认命,我撼动不了任何人的决定。

14

我是在一家客栈的床上清醒的,昏迷前只记得疼到痉挛的胃,对匪寨里的骚乱没有多少印象。

守在床边的朵儿像是学舌的漂亮鹦鹉给我讲她哥哥的英勇事迹,若是全信,那她哥哥得是下凡的大圣悟空。

不过也能听出大概。软骨散起到些作用,另外一半匪徒也在官府围剿下乖乖投降。

因着准备充足,被劫的平民得以保全,减少很多不必要的伤亡,我也算是立了功。

知道我无所去处,燕星泽准我用这功劳换取与他们去塞北后的人身安全。

15

一路北上,不同于琼州东北方天寒地冻的冷,栾城是贴近西北的草原与雪山相融。

一群人骑马、坐车,在十日后抵达。

燕府门口,燕家老太君带着一众亲属翘首等待。

亲人团聚的喜悦,让我这个外人有些局促。

「你便是朵儿的恩人吧。真是个好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在府中住下。」燕老太君拉着我的手,语气很是柔善。

「老夫人您客气了,若不是因为朵儿我也不会得救。实在不敢入

府叨扰。」难得与燕星泽换来一份人情,自是要留到以后保命时使用。

我回身去拿放在马车角落的包袱。趁着天色尚早,得先寻到客栈落脚。

朵儿抱着我的手臂,不由分说拉着往府里走:「晚娘姐姐,快走快走,朵儿带你去看我藏的宝贝。」

小孩子与大人比虽没有多大的力气,可也不好真用力挣脱。我偷偷看了看众人的表情,见面上只有愉悦的笑容,才稍稍收起惶恐。

在太子府的日子里,为了让自己少受罪,我学会些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会在下意识先去观察对方的表情。

燕府的晚餐很丰盛,夜里住在为我新收拾出来的院子,有种被尊重的幸福感。

16

我明白自己的身份。

接连几日每天早出晚归,很快通过牙行在城门附近买了处小院。

简单置办些用品,我在栾城有了只属于自己的家。

看着官府盖在房契上的红印,和只剩一百五十两的银子,一时也说不上来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

不用在意别人的喜好,园中桃树下扎上个秋千,养了一只叫阿黄的小狗。

搬家那日,燕星泽带着朵儿一起陪我放了一串鞭炮。

在「噼啪」的声响里,我开始新的生活。

17

半个月后,我在家附近盘下间很小的铺面,摆摊卖馄饨。

栾城接壤塞北,与匈奴人摩擦不断,每次战争都伴随着士兵的牺牲。在这里,没有那些对女子的教条,给了很多寡妇养活自己的机会。

周围都有女子谋生,我的馄饨摊混在其中也不显得突兀。

小本买卖薄利多销,好在我的手艺不错,慢慢也积攒不少回头客。

当初为了安全,把家和铺面都选的离近城门布防的位置。

现如今,见到刚刚下值的燕星泽,便觉得比起长衫,浴血杀敌的少年将军更适合铠甲。

燕家三代都驻守在边境,燕星泽述职返回途中丢了妹妹,才会与我相识。

「还是老规矩,吃一碗馄饨,带两碗?」我笑着与燕星泽打招呼。接触得多了,我没有最开始那般惧怕他。

「嗯。带给朵儿和祖母。」

知道他向来话少,也不强求与他交谈。手中忙着自己的活计。

日子平凡又安逸。

我已经很少再去回忆曾经的时光,全心全意地对自己好,把过去分出去的爱都留给自己。

18

从没想过自己会离战场这么近。

琼州虽也靠近边界,但那几年除了偶尔的小摩擦,日子还算安稳。

万籁俱寂的夜晚,城门上急切敲打起外敌来犯的鼓声,每一声都砸得人心惶惶。

匆匆集合而来的士兵奔上城楼。燃烧的火把照亮夜空。

一夜的寂静,空气中都有肃杀的紧张感,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情绪下休息,连看家护院的狗也蜷缩起身子小声呜咽。

天亮后,胆大的汉子前去打探,守城兵士闭口不言,只是今日没有按时开启的城门,已算告知局势。

许是经历过多次,城中百姓也有自己的应对之策。汉子们把落石搬上城墙,女子抱紧孩子躲在屋中锁好门窗。

大家各自忙碌。

临近晌午,万马奔腾,踏得大地随之颤抖。

匈奴五万大军压境。

燃起的狼烟与守城两万战士,便是栾城活着的希望。

19

所有人都知道要坚持,可人数上的差距太大,不断被抬下来的士兵和空气中的血腥味,堆叠成越来越大的恐惧。

我不想死。

我知道自己没有厉害的本事,可我不能一直躲在屋子里等着。我不想如以前一样,只能等着别人决定我的命运,我想靠自己试试,即使作用不大。

用力扇了自己两巴掌,疼痛让慌乱的思绪得以平缓。

我会劈柴做饭、会缝衣刺绣……我想不出自己在此刻能做什么,但我想我一定能有用处。

深深呼吸,打开门,往前跑。

我去询问所有碰到的人需不需要我帮助。

有些人不信我,有些人不理我。

躺在地上哀号的伤员,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和焦糊味,眼前一片乱糟糟,等我再回过神时,已经跟在一位老者身后给伤员做包扎。

20

伴随着第二天的朝阳,五十里外宣城的援军赶到,与栾城前后夹击大败匈奴。

一天一夜的奋战,带走了很多条鲜活生命,城中百姓为大难不死哭泣,伤兵营中满是痛苦哀号的声音。

与老者分开,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家中。

洗去满身血污,瘫倒在床,与身体上的疲累不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敞亮。

其实未成婚前,我也有自己的自信明媚。与宋彦祯一起后,在他的比较下,我越来越自卑。我用自己适应生存的能力去与世家大族矫养的小姐比拼规矩、礼仪、琴棋书画,本就不是对等。

想法窄了,把自己困在无法回旋的余地。

可如今,我能靠自己养活自己,能帮忙包扎伤员,我也有比她们厉害的地方。

21

战时的紧张归于平静,栾城慢慢恢复往昔热闹。

一个半月后,城中举行超度法会。

与京都的庄严肃穆不同,栾城的法会更像是庙会。大家穿上新衣闲游,在河中放入祈愿的花灯。说这样是为了让往生的人感受到幸福,无牵无挂地投胎。

朵儿央着我闭店陪她同游,只是见面才知燕星泽会一同前往。

街道两侧悬挂着彩色灯笼,各种商贩叫卖货物,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淡悲伤。

燕星泽把买到的糖人递给我,我不大好意思吃这种孩童的零食,拿在手里有些羞。

「晚娘姐姐你快吃,可好吃了。」朵儿捧着自己的糖人,眉眼弯弯。

「谢谢。」浅浅吃了些,确实好吃。

之后,燕星泽给朵儿买零食时,总会给我捎上一份。

等走到河边,燕星泽两只手拎着满满的包裹,有个商贩机灵,把两包苏子糖系在一起,挂在燕星泽脖子上。

配上燕星泽一张不变的冷脸,画面极不协调,逗得我与朵儿大笑

连连。燕星泽好似被感染,也微微勾起唇角。

三盏河灯随风飘走,我们相视而笑,没有去打探彼此的愿望。

22

院中的桃花开了又落,我能很熟练地采集花瓣,烤制成桃花饼。

朵儿从小奶娃娃,长成七岁的小姑娘,而我也已经二十六岁。

时间就像三月的微风,不曾注意,却已擦身而过。

「晚娘姐姐,今年开了这么多桃花,你可得给我多做些桃花饼。」朵儿一边在树下收拢我打下的花瓣,一边惦记她的吃食,已经褪下婴儿肥的小脸还是肉乎乎的椭圆。

我笑着打趣这个馋嘴的丫头,没留神脚下,身体下坠时再反应已是有些来不及,只得在心里庆幸桃树不高,在家休养几天就能好。

死死闭紧双眼,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后背感受到的触感很是温热。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燕星泽抱在怀中,一旁的燕星朵捂着小嘴双眼晶亮。

脸上火烧火燎地烫,挣扎落地,低着头实在不敢与人对视,看看脚下有没有能供我钻进去的蚂蚁洞。

燕星泽没难为我,道了声小心便离开院子。

鬼精灵的朵儿,笑得如同吃了蜜的花猫:「晚娘姐姐,我哥哥会不会是喜欢你啊,你掉下来,可把我哥急坏了,脸都白了几度。」

「别瞎说。」我撵过去要捂上朵儿的嘴。

可这丫头不但躲,小嘴还叭叭地说个没完:「我没瞎说,刚才你没看见,我哥笑得可不值钱了……」

小院里属于两个女子的笑闹声,伴着桃花香气飘散空中。

23

栾州远离京都,关于宋彦祯的消息还是燕星泽告诉我的。一场争夺终落空。

我一时也说不出自己的想法,有些对仇人得报应的爽快,又有些对亲人受难的担忧,可最终这些淡淡的情绪也都归于平静。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自己对宋家父子来说并不重要,但对方若与我同是平头百姓,要好过他们位高权重。

送走燕星泽,桃树下的秋千悠悠荡着,陪我想了很久的心事。

24

「娘。」在一个很平常的午后,宋辰熙站在铺子门外开口唤我。

记忆深处的声音惊掉我手中刚刚煮好的馄饨,溅起的热水烫伤手背,疼得我下意识抽回手。

燕星泽反应很快,查看伤势帮忙上药,动作一气呵成。

烫伤药的刺痛唤回我慌乱的情绪,门口站着的一大一小正是宋彦祯与宋辰熙。

「你在干什么,赶紧放手。」宋彦祯大步上前,想要甩开燕星泽,但用了力气也没让燕星泽停下包扎的动作。

直到确认我并无其他不妥,燕星泽才又守礼地向后退开一步。

我看向宋彦祯欲要喷火的眸子,对这如同丈夫捉奸当场的表情不作评价:「你们来做什么?」

「晚娘,我们来寻你,我和辰熙都很想你。」没了锦缎玉器,宋彦祯好似又变回在琼州时的谦逊模样。

「娘,宝儿很想你,娘,宝儿错了,你原谅宝儿吧……」已经八岁的宋辰熙扑上来抱着母亲的双腿。闻着熟悉的味道,想到嫡母抛下他和父亲头也不回地离开和一路颠沛流离的辛苦,心中委屈泛滥成灾,眼泪大颗大颗滴落。

孩子号啕的声音刺穿耳膜,我低头看着我曾经的宝儿,现在除了觉得吵,没有什么心疼的情绪。

我把宋辰熙拽开,不顾他的哭闹把他推回宋彦祯身边。「公子,当时逼我走的时候说过些什么,我想大家应该都还记得。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所以请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25

我以为我把话说得很清楚,也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宋家父子却每天都来店里,被我拒绝帮忙后,便开始坐在角落看着我。

因宋辰熙要跟在我身边,而推倒朵儿还大喊大闹时,我突然不懂曾经他们控制我的教养礼仪,是不是只为了让他们站在高位凸显优越感。

在他们来之前,我或许还对曾经的过往有些耿耿于怀,可现如今

的纠缠模样却让我只剩厌烦。

宋辰熙其实很像宋彦祯,只是宋彦祯会用谦和的外表隐藏,宋辰熙却是两人真实的表现,都一样地自私和利己。

我并不相信他们真的有多思念我,不过是因为大家都处在底层后,我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选项里。

而我毕竟是宋辰熙的生母,能更加方便控制罢了。

26

朵儿哭着来找我,说燕星泽被刺杀,已经昏迷时,我的脑子是蒙的。

高大威猛的男子现如今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是我从没有见过的脆弱。

守城主将昏迷不醒,燕老太君封锁消息,全力救治。

可一拨拨的大夫摇头不语,大家的心也越来越沉。

「燕老夫人,实在不行,死马当活马医,冲喜试试吧。」燕老夫人身旁的嬷嬷提议道。

「这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而且这不是害人家姑娘

吗……」老夫人用帕子擦拭眼角,平日拢好的发丝微微松散几缕。

这种时候,不能走漏消息,以免引起恐慌。

「老夫人,你看我能冲喜吗?」心里难受得厉害,像是有把刀在剜着疼。

「你当真愿意?孩子你别难为自己,若燕星泽醒不过来,你可是要守寡的。」燕老夫人拉着我的手,眼中有心疼和期待。

坚定地点头,也为了安老人家的心。「我喜欢燕星泽,所以我当真愿意嫁他,只是您也知道我的身份,怕是不够配他。」

本领过人的少年将军,大把闺女可选,与曾经被旁人休弃的妾氏确实不搭。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虽已自强,但身份上的差距还是让我自卑。

老夫人让众人散去,拉着我的手走到床边,原本悲伤的情绪此刻笑得揶揄:「行了,别偷着乐了,赶紧起来跟你未来媳妇聊聊吧。」

我还没完全理解老人家的话,就见原本一脸死气的燕星泽从床上坐起身,冲着我笑得一脸憨傻。

平日里不大善言的人,倒也能给我解释出一切的缘由。

虽是在用计试探我的心意,但能感受到燕家人对我的在意和燕星泽捧给我的真心。

既然心意相通,婚事便也顺利定下。

27

我从自己的院子出嫁,朵儿拉着我又哭又笑:

「晚娘姐姐,我不舍得你嫁人,呜呜……不对,你嫁给我哥,你以后就是我嫂子了,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太好了……」

因头一次穿婚服的紧张感也被朵儿闹没了。

全福婆婆帮着梳头上妆,镜中人面上有对未来满满的期待。

婚礼没有大操大办,但大红色的八抬大轿实实在在绕了栾城一圈。

听着喜婆的指示一步步进行流程,拜天地高堂和夫妻,礼成后满院子都是热热闹闹祝福的声音。

我坐在婚床上等待我的丈夫。

带着酒气的亲吻落下。

一夜荒唐,破晓晨光。

宋彦祯番外

1

我不喜欢徐晚娘,毫无学识,身材与模样甚至比不上太子府里最末等的妾氏。

若在京都,我不会多看她一眼。可我现在废了腿,躺在琼州脏污的床上等死。

我需要她,她能劈柴做饭,能赚钱帮我治腿。只需付出一点点的甜头,得到的回报太高。

当我在为能翻案回到京都殚精竭虑时,她只会考虑为什么我晚饭少吃了半碗。

这个女人又傻又蠢。

2

皇家孩子,能活下来的,最先就要学会算计人心。

徐晚娘不属于这个圈层,外来者必然要受到磋磨和针对。可那又如何?

我不会为了维护她而让助力我的人不高兴,也没时间去整治下人为她出气。

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在争夺权利的路上,她什么都不是。

走就走吧,无用之人,留之无用。

3

后来,在夜深人静时,我会想,若是自己没有出现在湖心亭该有多好,那样我可以自欺欺人一辈子。

朝廷上,皇位的争夺越来越激烈,无数豺狼虎豹蛰伏,都在等待给予对方必死的一击。

苏玥不愧是世家培养的嫡小姐,娘家能在朝堂上提供帮衬,治家也是好手。

我闲来打算去湖心亭吹吹风,与洒扫婆子擦肩时,无意瞥到那支素钗。

来龙去脉很好查,徐婉娘用我送她的这支钗换了几包菜种。

看着这只我唯一送给徐晚娘当礼物的素钗安静地躺在手心,蒙尘的记忆好像发了光,那些相处的画面,她的好,充满脑海。

我想她了。

想她对我实打实地好,而不是现在所有人都在计算得失的付出。

4

徐晚娘太普通了,普通到毫无特色,派出去的暗卫如同大海捞针。

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她可能在栾城。

可我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去查微不足道的她,朝堂争斗已经接近尾声,不成功便成仁,我召回所有的人手,奋力争夺。

棋差一着,一切落幕。

在天牢里被逼签下和离书,苏玥不愧是京都闺女,离开前都没有堕了风范。不管宋辰熙如何号叫哭喊,他的这个嫡母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夺位死伤太多人,我那假仁假义的六皇弟为了新君名声,没有杀我,贬为庶人移出玉牒。

京都城外,我决定带着宋辰熙赶往栾城。

5

与徐晚娘的相见,没有任何感人的情节。

她不在意我与宋辰熙。

她的身边出现了其他男人。男人更了解男人,我不怕,我可以竞争,有宋辰熙,我有更大的赢面。

可我输得太快太彻底。

被提前安排在身边的兵士捂住嘴,眼睁睁看着大红花轿从眼前过。

这一刻,我好像真的失去了全部。

我错了吗?

不,我没错。

曾经我没错,现在我也没错。

燕星泽番外:

1

我见过徐婉娘很多面。

她很胆大,敢在水匪窝里下软骨散;她懂分寸,没有仗着对朵儿的恩情讨价还价;她有很强的适应力,自己一个人也能把生活过得简单充实……

她很迟钝,看不到我对她的心意。

我也说不上来是何时开始在意她,最深刻的记忆是匈奴退兵后,例行巡视伤兵营,看到她满身血污在救治伤员,整个人像在发光。

2

夜里祖母唤我过去,我以为还是劝我娶妻,有些心不在焉。

祖母指了下首位置让我坐:「跟祖母说个实话,是不是中意晚娘?」

待我坐下,祖母问得直截了当,毫无铺垫,让我一时乱了分寸。

「祖母,你……」

祖母摆了摆手,笑得一脸揶揄:「行了,你这见天地陪着朵儿去找晚娘,我还能看不出你的心思?」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地点头:「孙儿心仪她,只是她的情况您也知道,她可能没有这个想法……」

「好了,明白你的心意就行,其他的我自有打算。」

我只当这是祖孙的闲谈,没承想祖母竟真的有办法。

虽有些骗婚的嫌疑,但听到晚娘说心悦我的时候,比打了胜仗还开心。

我爱慕多年的姑娘,此后余生,我们一生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