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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灵渊
师兄偷偷给我下了子母蛊。
我辛苦修炼一天,体内的灵力却在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丹田。
每日声色犬马的他成了众人口中的天才。
而被疯狂汲取灵力的我却即将面临死亡的威胁。
好友为我出谋划策——杀死母体,解除蛊毒。
我依言去做,没想到,事情却并没有到此为止……
1
白露师姐死了。
和之前死的两个师姐一样,都是灵髓枯竭而死。
天医谷的长老说这是因为师姐们身为女子,天资本就不足,平日里修炼越是刻苦就越是容易伤及根本,最终导致灵髓枯竭。
我不屑一顾,然而很快就发现不管我怎么努力,实力不仅不涨,反而还隐隐有下跌的趋势。
正当我苦恼之时,师兄岑函突然找到我。
「师妹,我知道宗内现在到处流传说女弟子只要努力修炼就会死的谣言,但是我并不这样认为。」
他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想想出云前辈,她不也是以一介女子之身修成大能的吗,师妹,你很有天赋,只要努力,一定也可以做到!」
他莫名其妙的激励弄得我有些糊涂,况且虽然他好像在鼓励我,但从他不经意间说出「一介女子」这四个字时,我就知道他其实打心底里看不起女人。
便是以不变应万变,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师兄若是无事,我便去静演堂了。」
静演堂是宗门弟子修行的地方,堂内绘制了大大小小数十个聚灵法阵。
虽然实力不增反降,但我还是决定继续修炼,听到这句话的岑函顿时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好好好,那你努力修炼,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闪身到一边,我正要离开,他却又突然叫住我,犹豫半晌掏出一个小木盒,递了过来。
「师妹,这是掌门前几日送我的聚灵散,听说你突破在即,所以我想这个不如给你用吧。」
我默然。
一个月前,我感应到自己即将突破,便向掌门求要聚灵散,掌门却以突破不应借助外力为由拒绝了我。
可现在,与我不过数面之缘的师兄竟上赶着过来给我送灵药,怎么想都很奇怪。
心里的疑惑越发强烈,思索片刻,我接过了聚灵散。
岑函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很快就向我告辞,离开前又特地嘱咐了一句。
「师妹,你一定要好好修炼,不要辜负师兄对你的期待。」
那高高在上的语气让我心中很是反感,但还是面不改色地点了下头。
等他离开,我立刻转身,走进了好友余玲的房间。
2
我推门进去时,余玲仍在床上呼呼大睡,见我过来也不惊讶,反倒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她平日修炼就懈怠,这会儿借着谣言的风头更是肆无忌惮,日日睡到日上三竿。
我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她一把拉起,把手里的木盒给她看。
她揉了揉眼,打着哈欠问:「这是什么?」
「聚灵散。」
我简单道,把刚刚见到岑函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余玲顿时瞪大了眼。
「岑师兄?他不是宗门最有名的天才吗?听说他从不修炼,每日只是游戏人间,还突破了几个小境界。长老们都说要是他认真起来,取代大师姐是迟早的事。」
我不以为然,修道又不是光靠天赋的,大师姐的刻苦有目共睹,常常在静演堂一待就是数月,岑函能做到像她一样吗?
明明是这么困难的事,被那些长老说出来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他们自己又有几个能做到大师姐这样?
我不想八卦岑函的私生活,便是将话题重新转到聚灵散上。
「你认为他为什么突然给我聚灵散?」
我将木盒打开,白色的颗粒状粉末晶莹剔透,纯粹的灵力气息在空中浮动。
余玲深深地嗅了嗅,羡慕道:「那还用说,他肯定是喜欢你。不过,听说岑师兄身边有不少桃花,作为朋友,我不建议你接受他。」
说着说着,余玲又八卦起来,我无奈地扶额,对于她小女生的心思表示无法理解。
「不管怎样,聚灵散确实是真的,也不像做过手脚的样子……」
话刚说完,就收到余玲给来的一个白眼,她恨铁不成钢地咆哮道:「时年你能不能别总把人想得那么阴暗?上次墨栩师兄找你也是……」
「咳咳!」
我打断了她的抱怨,强行将话题再一次转到聚灵散上。
「你一半我一半,怎么样?」
余玲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才忽然一脸震惊。
「啊?」
她瞪大了眼。
3
我做了一个试验。
第二天,完成一个大周天循环的我从静演堂的静室里起身,余玲在我隔壁,我一睁眼就看到了她神采奕奕的样子。
「怎么样?」
我问道。
她高兴地点点头,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突破了。嗑药果然好用。唉,真羡慕那些有钱人。对了,你呢?」
我感应了一下她身上的灵力波动,果然是突破了,至于我……
「勉强保住了现在的境界。」
还是在服用了半份聚灵散的情况下,否则今日境界必然又要下跌。
我和余玲各自用了半份聚灵散,结果却大相径庭。
看来果然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明明聚灵散入体时我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灵气进入体内,可不知为何,辛辛苦苦转化成的灵力全部都消失了。
思及此,我叹了口气。
见我如此苦闷,余玲也担心起来,她摸了摸我的灵脉。
「呀,时年,你这情况怎么和白露师姐一模一样?」
她惊讶道。
平日里,我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回房间就是去静演堂,对于宗门内发生的事所知甚少,就算是白露师姐之死,我也只是知道她死因离奇,却并不知原来在她死前也和我遇到过一样的事情。
余玲对我娓娓道来,作为八卦爱好者的她总是能第一时间掌握宗门内的大小讯息。
「据白露师姐的同门好友说,白露师姐在死前半年,突然就出现了灵力流失的情况,而且越来越严重,一开始只要勤勉修炼还能控制,到后面就不得不吃灵丹灵药。」
「但灵丹灵药哪是那么容易有的,所以后面眼看着境界一跌再跌,白露师姐就自暴自弃了,直接放弃了修炼。听说本来都打算好要离开宗门了,没想到突然就死了。」
余玲一脸唏嘘。
灵力流失?灵髓枯竭而死?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巧合吗?
白露师姐刚死不久,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便如法炮制地出现在我身上。
我眯了眯眼,隐隐感到自己似乎抓住了关键的东西。
4
我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静室的门。
「师妹,好巧啊,我正要去膳堂,要不要一起?」
清冽的嗓音温和地响起,我抬起头,墨栩俊美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不巧。」
无视墨栩僵在脸上的笑意,我面无表情。
「我们是昨天来静室,今早打算离开的。昨天天晴,今早才下了小雨,而你肩上带着水渍,显然是刚刚才到,特意来找的我。」
说完,我静静看着还在努力维持微笑的墨栩。
墨栩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助地将目光投向了余玲。
余玲安慰他:「墨师兄,你放心,时年对我也这样。」
墨栩眼睛一亮,正要开口,我扭头看向余玲,皱眉道:「你是我的好友,我对你怎会和对别人一样?」
……
余玲投降般地闭上了嘴,而墨栩眼里的光,暗了。
5
墨栩还是厚着脸皮跟上了我们。
对于这个家产丰厚的贵公子,我一路上都没怎么搭理,倒是余玲和他聊得火热,顺便把我灵力流失的古怪说了出来。
墨栩一脸担心。
「师妹,我这里还有几份聚灵散,若不嫌弃……」
「不用了。」
我直接打断了他。
墨栩皱起了眉,平日总是温和的语气此刻也变得急切起来。
「师妹,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呀!」
原来他还知道我不喜欢他。
那他还老过来纠缠我干嘛?
我正要说话,迎面走来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竹青色长袍,手里握着一只雪白折扇。
「师妹,我昨日给你的东西,你用了吗?」
来人正是岑函,也许是看到余玲和墨栩在场,他问得比较隐晦。
我一直没搞懂岑函送我聚灵散的目的,这会儿便依然不动声色,等着他自露马脚。
「用了。多谢师兄。」
我垂首道谢,凝眸等了一会儿,却见岑函脸上表情愈发古怪,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不得不一吐为快。
果然,他还是没忍住。
「全用了吗?」
他的语气带着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一个猜测忽然闪过脑海,我心里重重一跳。
面上却依然面不改色。
「当然。师兄难道是想要回去?」
我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
岑函慌忙摆手,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他窘迫地道:「不不,怎么可能。我就是……就是关心你……」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墨栩挤进了我们之间,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岑函。
「岑师兄现在还不去静演堂,难道是忘了和大师姐之间的赌约吗?」
闻言,岑函脸色一白,随即恨恨地瞪了墨栩一眼。
一年前,岑函追求大师姐被拒,怒而向她发起了挑战,若他赢则大师姐给他当一年的洗脚婢,若大师姐赢则他当众下跪给她磕一百个响头。
一开始,人人都准备看岑函的笑话,没有一个人觉得岑函能赢。
但不知怎的,这一年来他的实力忽然大涨,赌约变得有看头起来,在整个宗门都广为流传。
一周后,就是岑函挑战大师姐的日子。
但我从未在静演堂见岑函出现过,倒是说他整日流连烟花之地的传闻听了不少。
「我的事就不用师弟你操心了,不过最近听闻师弟常常缠着时年师妹,只是人家都明摆着对你不感兴趣了,你又何必上赶着讨人嫌呢?平白耽误别人修行。」
岑函讥讽着说道,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一丝埋怨。
埋怨吗……
因为觉得墨栩影响了我修行?
我眯了眯眼。
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这么关心我的修为,而且正好是在我灵力开始流失时……
岑函,一定和我的灵力流失有关。
6
为了搞清我体内的灵力情况,我只服用了一半聚灵散,另一半则给了余玲。
聚灵散本身蕴含着大量的灵气,一经入体便像一条声势浩大的江河,我借着这股庞大灵气看清了全身灵力的走向,毫无疑问地都汇入到了丹田,但奇怪的是,丹田处竟然没有丝毫感觉。
就像一个漏底的破口袋。
身为低级别的修士,我就连做到内视都还勉强,想要搞清楚丹田内发生了什么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白露师姐的事给了我启发。
岑函是很多人眼里不用努力也可以轻轻松松超越别人的天才,曾经有些人打赌说岑函一定是在私下用功,为此足足跟踪了他一个月,愣是一点见他用功的证据都没找到。
但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再传奇的天才也需要参悟、打坐、修行,他们只是修炼速度比别人快,修炼的过程与普通人却并没有什么差别。
像岑函这样整日无所事事还能突破境界的,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再加上我境界刚刚下跌,他就一脸关心地过来给我送聚灵散,还鼓励我努力修炼。
我只服用了半包聚灵散,他就立刻产生我没有全部服用的怀疑……
流失的灵力不会凭空消失,它一定有个去向。
「墨师兄,你可听闻这世间有哪一种秘法能让人窃取旁人灵力为己用?」
岑函离开后,我低声向墨栩询问。
墨栩愣了愣,很快猜到我在想什么。
「闻所未闻。」
他有些歉意地道。
不过我本也只是想碰运气,见状倒也并不失望,大不了去藏书阁待上几日,说不定能找到什么。
正这么想着,余玲忽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
我循声望去,见余玲神色异常,似是犹豫,似是惊恐。
她将我拉到一边,悄声道:「时年,你说的那种秘法我见过。」
7
我和余玲虽是好友,但我对她并不了解。
我只知道她和我一样都是孤儿,宗门对外招生时,我和她是同一批通过考验的,也是同一批弟子里唯二通过内院选拔成为内门弟子的。
余玲的天赋比我好,总是不需要太努力就能有所进步,而我虽然实力比她更高,却是不断刻苦修行的结果。
如果余玲在修炼上能有我一半努力,大概早就结成金丹了吧。
可惜我每次劝她,她都一脸无奈地道:「我修仙就是为了享福,要是为了修仙去吃苦,那还不如不修呢。」
小时候,我被人贩子拐走,成功出逃后四处流浪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回到村子却发现村子已经被大火烧光。
那之后我当了一年多的乞丐,也是那段凄苦的经历让我养成了多疑的性格,所以当余玲说她知道窃取他人灵力的秘法时,我立刻用眼神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回去再说。」
我简短地道,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不远处站着的墨栩。
他身上其实并没有值得让我怀疑的地方,但我已经习惯了对人保持警惕,所以尽管他一直向我示好,我依然不信任他。
余玲看懂了我的意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一直想撮合我和墨栩,只是我太不领情。
「墨师兄,我们有事要回去一趟,便先告辞了。」
我正要离开,墨栩却几步追过来,硬是往我手上塞了一个储物戒指。
「就当是你借我的。总行了吧?」
他的语气十分幽怨,温润如水的棕色瞳仁里柔情满满。
我顿了顿,想到先前那三位灵髓枯竭的师姐,理智占了上风。
「多谢。」
我收下戒指,向墨栩垂首。
墨栩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我一眼,挥挥手,自行离开了。
余玲好奇地凑过来,问:「墨师兄给你什么了?」
我将神识探入戒指,不足一立方米的空间里,静静躺着十个木盒。
8
关上房门后,我又不放心地往周围设下了好几个屏蔽阵法。
做完这一切后,我才转头看向余玲。
余玲一直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与平常活泼话痨的她判若两人。
我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隐隐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事非同小可。
等我终于准备好听余玲讲述出一切时,余玲却显得非常不安,甚至焦躁地啃起了指甲。
同为孤儿,我能理解她对于往事的回避,不由握住了她的手,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眼睛,表情硬邦邦的。
余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知道你担心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只是一些小时候的事罢了。」
她叹了口气。
神情有些恍惚。
「小时候,我一直和妈妈住在山上,山下有一个大村落,但我们很少下去,因为妈妈觉得我们母女两个孤苦无依,如果遇到别人很容易被欺负,所以我们一直在深山里生活。」
这一部分和我灵力流失的情况毫不相关,但我没有打断余玲,静静地听着。
「我一直很听妈妈的话,但心里却总是对外界充满向往,有一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偷偷跑出了门,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樵夫。」
「深山老林里,又是夜晚,看到我,他吓坏了,以为是什么山野精怪,拿起柴刀就要往我身上砍。」
「我赶紧躲开,没想到那个人用力太猛没有站稳,一下子就摔倒在地,晕了过去。我赶紧回家喊妈妈过来,妈妈就将他带回了家。」
「樵夫醒来后竟然爱上了妈妈,决定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妈妈也没有拒绝,没过多久,我就有了一个弟弟。」
她越说越投入,但我听了半天都没发现有哪一部分与我的灵力丢失有关,不仅如此,我还莫名感觉有哪里十分古怪,可一时也说不上来。
但余玲难得想聊聊自己从前的事,我便也耐着性子没有打断。
她看出了我的勉强。
「好了好了,前面那些都只是交代背景,我现在说的才是重点。」
她朝我嘻嘻一笑,刚刚压在我心头的不适顿时烟消云散,我点了点头,神情愈发认真。
「弟弟出生后不久,樵夫就死了。妈妈带着我们搬进了村子里,村子里的人对我们都很友善,见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还会经常来帮忙。」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七年,弟弟已经到了可以照顾自己的年纪,妈妈便将他送去了城里一户人家当书童,从那个时候起,我发现了不对劲。」
说到这里,余玲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语气也很沉重。
「我发现弟弟越来越憔悴,与之相反,那户人家的小孩本来体弱多病,自从弟弟去了以后,渐渐却恢复了健康。妈妈为了给弟弟治病到处求医,最后自己也病死了,死之前,她对我说,弟弟中了蛊。」
「是子母蛊!」
余玲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9
子母蛊?!
我有些惊讶。
因为我曾经在藏书阁翻阅古籍时看到过有关它的记载。
传说这是一种很奇特的蛊虫,母虫会偷偷地将自己的卵产在别的生物体内,幼虫孵化后,会不断地吸食宿主体内的生命力,并将其反馈给母体。
据说被下蛊之人不出七日便会消瘦至死,是一种很阴毒的杀人手段。
「你说的子母蛊我也在书上看过。这是一种会吸取生命力的蛊虫吧,若真是子母蛊,我早就死了。」
我觉得余玲大概弄错了子母蛊的作用,但余玲并没有因为我的话动摇。
「时年,你听我说,你说的子母蛊只是最普通的那种,我说的这种却是妖兽。」
「妖兽?」
我大惊,自从三百年前爆发的兽潮过后,妖兽已经被人族的大能驱赶到了极远之地,在人族居住的地方,已经很少出现妖兽的影子了。
但余玲看上去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
「对,普通的子母蛊只是借用妖兽的血养出来的仿制品,只能针对凡人,真正的子母蛊用的是名为连生的妖兽,却是专门针对修士的。」
「种蛊之人将母体控制在手上,把母体下的卵种到别人身上,使其成为自己的子体,因为连生的能力,子体的灵力会不断向母体流失,直到灵力彻底被吸干。」
说话的时候,余玲一直紧紧盯着我的双眼,我被她认真的样子感染,不由也紧张起来。
「那……该怎么办?」
余玲皱起了眉,不知为何有些歉疚般看了我一眼。
「子母蛊一旦种下就融进了血肉里,想要解除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母体杀掉。」
我陷入了沉思。
给我种蛊之人多半就是岑函,但我若直接逼问他肯定不会承认,当务之急还得想办法找到母体的位置。
可我又该如何找到母体呢?
正当我头疼时,余玲忽然开口。
「我知道怎么找到母体。」
10
余玲的弟弟因为子母蛊而死,母亲也因此间接地病死了。
失去了亲人的余玲对子母蛊深恶痛绝,所以在外流浪时打听了不少关于子母蛊的事情。
她信心满满地要帮我找到母体。
「岑函要提升实力必须借助母体的帮助,一周后就是他和大师姐比试的日子,这一周内,他一定会去找母体的。」
「我们只要跟踪他,就能找到母体的位置!」
余玲向我说道。
我觉得她说得有理,但是跟踪一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没那么轻易。
而且为了不让岑函察觉端倪,我还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去静演堂修炼,根本没时间去跟踪他。
「哎,时年,你干嘛不找墨师兄帮忙呢?」
余玲冲我调笑。
墨栩家世雄厚,如果我去求他,他一定能找来许多人为我监视岑函,但我拒绝了这个提议。
「我不想欠他人情。」
我淡淡道。
余玲很不理解。
「为什么?就算你不喜欢墨师兄,交个朋友也可以呀,以他的地位,将来一定能帮上你的。」
我摇了摇头。
世上从没有白捡的便宜,今日承受的恩情将来总要以某种方式加倍偿还。
我拒绝墨栩就是因为我知道我和他的身份差距太大了,纵使他喜欢我,但喜欢能维持多久?
况且儿女私情只会影响我修行的道心,我也无意于此。
「我不想让墨师兄误会,那样以后会很麻烦。」
我诚实地说明了理由。
余玲有些无语,然后摇摇头。
「好吧,那我只好牺牲色相,去勾搭岑师兄啦。」
她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
11
我把打算使用美人计的余玲拖了回来。
她很不服气。
「时年,我是为你好,白露师姐已经是第三个受害者了,谁知道母体现在成长到了什么地步,再这样下去,你体内灵力的流失只会越来越快,到最后……」
她没再说下去,眼里流露出不忍之色。
但我果然还是做不到看着她为我出卖色相。
「这是我的事,就算真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我去做,和你无关。」
我一板一眼地道。
看着我认真的样子,余玲哑然失笑。
「哎呀,我逗你的啦,不要这么严肃嘛。」
她笑嘻嘻的,在我不解的目光里说出了真正的打算。
「其实要找到母体也不难。母体之所以能够通过子体吸取别人的灵气,就是因为它们之间有一条特殊的灵力通道。只要我们顺着通道去找,一定能找到母体。」
但我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想法。
「或许也可以把通道斩断?」
余玲举起双手,在身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
「不可能的。连生的这种能力是妖兽的天赋神通,就算是元婴期的大能也不能阻止,除了杀死母体,别无他法。」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在说到「杀死母体」时,余玲格外强调了一下。
「好吧,那么这个通道该怎么找?」
我境界不高,能够内视体内经络已是极限,要让我去找那不可捉摸的灵力通道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余玲为难地看着我,一时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挠了挠头,有些无奈。
「我下山一趟。」
宗门建在一处杳无人烟的山头,想要离宗便需要下山,故此余玲说下山,也就是说她要离开宗门。
我皱起眉。
「我和你一起去。」
她却按住我的肩膀,制止了我的动作。
「你还是好好修炼吧,墨师兄给你的聚灵散到了危机关头该用就用,别总想着不欠人情。修仙的路途这么长,你一个人是走不下去的。」
她忧心忡忡,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正想开口,她不知在我哪里拍了一下,眼前顿时一片模糊,意识陷入了黑暗。
等我清醒,眼前已经没有了余玲的影子。
12
登记处的弟子说他并没有看到余玲。
但我赶到时,他正翘着二郎腿在看话本子,估计就算余玲从他眼前走过也不会注意。
宗门子弟如果要出外历练,多半会自觉在登记处留下姓名和去向,以防万一出事,宗门还能根据留下的信息去找。
但是余玲什么也没留下,我也完全不知该去哪里找她,只好依她所说,前往静演堂好好修炼。
在静演堂门口,我遇到了大师姐。
大师姐性子温柔,我在修行时有不懂的问题常常会去请教,她每次都会耐心替我解答,怕我不懂,还会将自己修行时感悟到的心得写成册子,送给我。
除了余玲,大师姐是我在宗门内第二个信任的人。
看见我,她冲我友好地笑了笑。
「师姐刚刚结束闭关吗?」
我问道。
她点了点头,目光浅浅投向我身后,我扭头看去,看到了一脸阴沉的岑函。
「师姐这次闭关,距离结丹应该只差一步之遥了,真是可喜可贺。」
嘴里说着祝贺,但听他的语气,倒像是在说「怎么还不快死」一样。
大师姐平静地听完。
「师弟的修为也精进了不少,我很期待你在对战那天的表现。」
「当然,绝对会让师姐大吃一惊。希望到时候师姐不要忘记我们的赌约。」
岑函语气森森。
大师姐淡淡点了下头。
「希望师弟你也不要忘记。」
岑函重重「哼」了一声,忽然冲我招招手,我迟疑地走了过去。
「师妹,我又去找师尊要了一份聚灵散,你赶快服用吧。」
他热切地从储物戒拿出一个木盒。
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没有立刻接过,反而故意露出狐疑的样子。
「师兄,我只不过是一个筑基低阶修士,短时间连续服用聚灵散,体内经脉会承受不了的。」
说到这里,我也明白了岑函上赶着送药的目的。
是药三分毒,如果服用灵药毫无副作用,那些世家大族们早就用灵药培养出无数个金丹修士了。
灵药是用各种天材地宝混合炼成,所蕴含的灵气成分也极为复杂,其中总有一部分会与修士本身身体秉性相冲。
上次我只服用了半份聚灵散,经脉就已经有了受损的迹象,至今还未修复完成,如果再贸然服用,只怕会受严重的内伤。
岑函深知这点,他不敢用自己的身体冒险,就打算以我作为中介,从而毫发无损地吸收聚灵散中的灵气。
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好了。
「师妹,修道本就是冒险之旅,如果这一点点风险都不敢承担,以后是走不远的。放心吧,师兄是过来人,肯定没事的。」
他硬是将木盒递了过来,我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接过木盒,而在那一瞬间,我看到岑函眼里抑制不住的狂喜。
「那就多谢师兄了。」
我低下头,淡淡道。
「没事没事,时师妹,你一个孤儿,在宗门里无依无靠的,师兄也是心疼你,才想要帮你一把。你可不要辜负了师兄的好心,以后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来我房中,让我好好指点……」
13
岑函朝我靠了过来,语气逐渐暧昧恶心,我厌恶地皱了皱眉,飞快向后退了几步。
「多谢师兄的好意,如果没事,我去修炼了。」
刚刚岑函的手差点就摸到了我的脸,那般放肆的模样好像吃定了我以后会去找他。
他大概以为在我灵力不断流失后,为了保住境界,我会去求他给我聚灵散吧。
修士修行不易,每一个境界的突破背后都是无数个日夜的心血。
但我一直坚信相比实力,更重要的是道心。
道心破了,再高的实力也终将堕魔。
即使我不知道子母蛊的存在,即使我最后依然灵力不断流失,我也不会为了保住修为而沦为岑函手里的玩物。
之前死掉的三位师姐里,一定有人承受不了灵力流失的痛苦而让岑函得手了吧,否则他看向我的眼神不会这么志在必得。
我不再搭理岑函,转身往静演堂走去,出乎意料的是,大师姐也跟了过来,和我在同一个静室坐下。
我有些不解。
她看着我,神情有些凝重。
「岑函说的话,你不要轻易相信,服用灵药会给经脉造成很大的负担,尤其是你才筑基不久,不可冒进。」
我听出她语气里的关心,心中触动,忽然想到如果我服下聚灵散,纵使能保住现有的境界,但却相当于为岑函提供了大量的灵力。
岑函和大师姐的比试马上就要到来,要是岑函因此突破打赢了大师姐……
我陷入了纠结。
一方面,我不愿意看到大师姐输后被岑函那个小人侮辱。
另一方面,我的实力低微,如果不借助聚灵散,仅仅依靠我体内剩余的灵力,估计没过几天我也要灵髓枯竭而死。
思绪纷杂中,我将目光投向大师姐,大师姐静静坐在蒲团上,已经开始闭眼打坐。
我赶紧摇了摇头,让内心平静下来。
14
余玲出去了好几天都没回来。
大师姐和岑函比试的前一天晚上,我的修为已经跌破筑基,变成了一个炼气期修士。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服用聚灵散时,房门外,忽然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人影。
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余玲。
她身上风尘仆仆,喜欢的藕色长裙被划破了好几处,整个人似乎消瘦了不少。
我赶紧接住即将倒地的她。
她倒在我的怀里,抬起头时,朝我虚弱地笑了笑。
「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我将她扶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一大杯水。
她大口大口地喝完,这才好像活过来般,重重地喘了口气。
「唉,我是去我以前住的地方问子母蛊的事了,那个地方偏僻得很,我急着赶回来,一路上就没歇过。」
「其实……」
我想说其实她不需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一个孤儿,无牵无挂惯了,况且也不是什么天才,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伤心。
但是余玲打断了我。
「时年,还记得我们进入宗门前参加的那场试炼吗?」
我一愣,脑海里不禁浮现起当时的场景。
那时主考的长老要求我们在一天内穿过人迹罕至的丛林,我们那时都是些连修行法门都还没有领悟的孩子,赤手空拳进入丛林,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余玲跟在我身后,我去哪儿她也去哪儿,后来我烦了,找了个机会把她甩掉,自己则爬上一棵树,站在枝头观察她的动向。
余玲跟丢我后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没一会儿就开始放声大哭,我心中一惊,正要阻止,却看见一头凶猛的老虎已经悄悄摸了过来。
正在哭着的余玲丝毫没有察觉,无奈之下,我只好用石头打老虎,将它往另一个方向引开了。
我摆脱老虎后不久,意外又遇到了余玲,她自来熟地跑过来拉住我的手,我不耐烦地将她甩开。
但她一点也不生气。
「谢谢你救了我,」她开开心心地道,「那只老虎已经跟了我很久了,是你把它引开的吧。」
我顿时有些无语,原来余玲是发现自己被老虎跟踪才一直跟着我的,我还以为是我害她哭才把老虎引来的。
「我们要不然一起走吧,我天生对危险很敏感,可以帮你。」
她信誓旦旦。
我半信半疑地答应了,后来的一路上毒虫蛇蝎数不胜数,虽然余玲每次都能精准地发现它们的到来,但那数量比我一个人走时未免也多太多了。
后来我和余玲顺利走出丛林,主考的长老看见我和余玲毫发无损,还很惊讶,我这才知道,为了增加试炼难度,他们故意往林子里放了很多毒物。
虽然不致死,但一旦被咬到就会全身麻痹无法动弹。
我能进宗门其实也是托了余玲的福。
但是余玲说这是我们两个的功劳。
如果没有我勇敢地在前开路,纵使她能预知危险,她也会害怕地不敢往前走的。
她常常说她需要我,也希望我多多依赖她。
如果我死了,或许余玲会为我伤心吧,
15
「这就是找到母体的方法。」
余玲把她小心揣在怀里的布包拿出。
随着布料掀开,我看到里面放着一个金色半透明的东西,比鸡蛋小一些,浑圆无比,透过半透明的外壳似乎还能窥见在里面蠕动的生命。
「这是什么?」
「这是连生的卵,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余玲一脸骄傲。
可是妖兽早就被驱逐到了极远之地,她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呢?
我不知道该不该询问,转念想了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结果就可以了,何必对过程深究呢。
便是闭口不提。
「你看,只要将卵放到温水里……」
她毫不客气地将妖兽卵放进了我的茶杯。
随着温热的茶水浇灌而下,半透明的外壳就像冰雪消融般慢慢融化,逐渐露出里面一个蜷曲的虫体。
那虫体也是半透明的金色,外形有些像蜻蜓,相比身子而言显得过分大的头颅两边镶嵌着两个乌黑的大眼睛。
余玲将手指伸过去逗弄,猝不及防被那小虫咬了一口,连忙缩回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这小虫子还挺凶。」
她撅了噘嘴,作出一个要打的手势。
「你最好乖乖给我听话,不然我就将你一巴掌拍成虫肉饼。」
小虫竟然好像听懂,瑟缩了一下,身子颤颤发抖。
我很惊讶。
「它难道还通人性吗?」
「当然,毕竟是妖兽,不通人性,以后怎么修炼。」
余玲的语气很自然。
见她一副熟稔的样子,我默默站到了一边,看着她俯下身对小虫嘀嘀咕咕。
片刻之后,她喜笑颜开。
「好啦,它同意带我们去找它妈妈了。」
我愈发震惊。
「你能和它交流?」
余玲耸耸肩。
「不能啊,但是我告诉它,它要是不带我们去,就把它扔进火里烤熟了吃掉,连生这种妖兽最怕火了。」
也不知小虫是不是真的听懂,我瞥了一眼,只见孱弱的虫体蜷缩在一起,似乎比之前抖得更厉害了。
16
事不宜迟,余玲立刻就决定出发去找母体。
我体内的境界一掉再掉,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明天。
但我又不想因为服用聚灵散让大师姐在比试上输掉,一时犹豫不决。
余玲发现了我的困境,催着我赶紧服用聚灵散,保命要紧。
「连生这种妖兽不会轻易将体内灵力分出来的,要让他们分出灵力只有两种方法,一是等待它产卵时把它的卵吃掉,二是将连生杀死剖取内丹。」
「不过岑函应该不会干这种杀鸡取卵的事,你就放心用吧,连生每月最多只能产一个卵,没那么倒霉刚好就在今天。」
我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大师姐和岑函的比试就在明天,岑函吸收卵中的灵力也要一段时间,不可能到了今天还没让连生产卵。
便是立刻用了半份聚灵散,等我吸收完后,余玲开始催着小虫在前面领路。
金色的幼虫扑扇着脆弱的翅膀在我们面前引路,此时已经入夜,弟子们大多回到了住处。
黑夜里,余玲的视力好得出奇,我几乎要在浓重的夜色里丢失小虫的影子,她却总能拉着我跟上去。
我怀疑余玲的境界又上涨了,但我现在和她差距太大,无法进行感知。
小虫慢慢悠悠地带着我们来到了后山。
后山是一片坟场,埋葬着宗门数百年来的弟子,这些弟子有些是历练时被歹人所害,有些是一辈子不得大道在宗门内老死病死。
死人的骸骨在泥土里腐烂,死前的不甘却转化成鬼火,一到夜里便在半空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因为鬼火太多,所以后山又叫鬼山,平时宗门里很少有人会接近这里。
「哇,这些鬼火密密麻麻的,看着真渗人。」
余玲害怕地抱住我的胳膊。
大大小小的坟堆旁闪烁着无数幽蓝的鬼火,当我们靠近时,它们便转着圈地围过来,飘飘荡荡,像极了一双双在黑夜里默默注视一切的眼睛。
我拉住余玲的手。
「别怕,鬼火不会主动攻击人的,我们快走吧。」
余玲这才勉强睁开眼,辨认出小虫离开的方向,缩在我的身后,战战兢兢地离开了。
17
离开了坟场,四周重新变得漆黑起来。
我的眼睛一时间还未适应黑暗,只能被余玲拉着朝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跑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模糊地辨认出我们不知何时钻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内寂静无比,只有我和余玲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回荡在四面的石壁。
「这是哪?」
我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
环顾一圈,感觉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便伸出手在四处摸索起来。
顺着石壁摸了一会儿,我忽然摸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心中大骇,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余玲听到我的动静,连忙问:「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说,想要向前查探,又怕前方是什么陷阱。
余玲大咧咧地走过来,伸手就往前摸去,我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这个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大胆的余玲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也许是因为她对子母蛊很了解,所以她一点都不害怕会出现什么危险。
恐惧源于未知。
这么一想,余玲这些天的怪异倒是说得通了。
「是个人,我们把他带出去吧。」
余玲说。
我连忙上去帮忙,摸到一处好像布料的东西,和余玲一起将他拖了出去。
拖到洞外后,外面虽然依然漆黑,但勉强能看出,躺在地上的生物确实有个人形。
看上去像是少年的模样,夜色里看不清模样,我蹲下身摸了摸,身子还是温热的,但已经死了,下腹处有一个鲜血淋漓的大洞。
「看样子,岑函决定杀鸡取卵了。」
余玲只是看了一眼,就淡淡道,语气很平静,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
我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妖兽竟然长着人的样貌,而且就这样惨烈地死在我面前,心中顿时涌出许多复杂的情绪。
余玲看出我有些不忍,正色道:「时年,连生将卵下在什么生物身上,它的卵就会长成什么形态,这是为了能更好地融入那个族群以窃取更多的灵力帮它修炼。」
「它就是这种无情的妖兽,它们生来就是靠这种手段修炼的。」
我不发一言。
岑函会做出这种举动或许和我迟迟不服用聚灵散有关吧。
他知道光凭吞服妖兽卵不足以战胜大师姐,所以才决定干脆把妖兽杀掉炼化它的内丹。
大师姐,要输了。
18
第二天的演武场聚满了人。
我和余玲也去凑热闹。
连生死掉后,我体内的灵力开始缓慢回复,虽然还是没有回到原来的水平,但至少境界已经不再下跌了。
岑函纵身一跳率先登上擂台,傲慢地仰起头,扫视了周围众弟子一圈。
大师姐不动声色,一手握剑,顺着擂台下的台阶一步步走了上去。
两个人刚一碰面,气势骤然攀升,来自筑基高阶的威压如排山倒海袭来,将我们这些旁观的低阶修士压得都有些喘不过气。
修士们修炼不易,彼此都很爱惜性命,如果遇到什么需要争斗的场合,首先便是境界的比拼。
若是连境界比拼都输了,之后也不必再斗。
若是境界比拼输了还要再斗,那一般意外着不计生死,已经下了生死斗的决心。
擂台上,岑函的境界显然胜过了大师姐一筹,大师姐在他的威压下向后退了一步。
岑函顿时面露得色。
「师姐,你输了,还是乖乖来做我的洗脚婢吧,放心,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他哈哈大笑,猖狂的样子像极了小人得志,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了。
因为大师姐向他举起了剑。
战!
银白色的剑身亮得像雪,冰冷的气息以擂台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大师姐和岑函都是距离结丹只差临门一脚的人,境界上,岑函更胜一筹,但在战斗技巧上,整日只知吃喝玩乐的岑函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他根本想不到大师姐在明知境界不如他的情况下还敢出手挑战。
当带着彻骨寒意的剑尖朝着他的面门刺去时,情急之下,他挥手在身前设下了好几层灵力护罩。
大师姐的剑尖只刺破第一层就停了下来。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当我们反应过来时,大师姐的进攻已经结束了。
「岑师兄挡住了!」
「看样子大师姐是输了!」
「哈哈哈,那以后我是不是能让岑师兄让大师姐给我洗脚!」
看台上,传来许多男弟子窃窃私语的调笑,那得意的样子,就好像击败大师姐的是他们一样。
「胡说什么呢!大师姐还没输!」
一声呵斥压下了越来越不堪入耳的议论,我扭头望去,见墨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看到我,他收起脸上的怒容,对我露出一个有如春风化雨般的笑。
「师妹,你也来看比试啊,真巧。」
他施施然在我身边坐下。
我转过头,没有理他。
「师妹……」
他有些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正想开口,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快看擂台!」
大师姐的剑依然卡在岑函设下的灵力护罩中。
但她松手放开了剑,转而举手握拳,对着灵力护罩上的裂缝轰然砸下。
第一层灵力护罩,岿然破碎。
举座皆惊。
师姐一直以来都是大家心中的温婉美人,哪怕是在演练剑招时,姿态也依然优雅完美,从没有像如今这样……这样……
剽悍……
我听到了之前议论过她的男弟子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而大师姐沉着眉眼,神情冰凉如水,对于护罩里惊慌失措的岑函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
她只是不断地抬手、挥拳、抬手、挥拳,在不知道挥了第几下后,第二层灵力护罩破碎,师姐放下手,手指关节处,鲜红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掉落在地。
青石板的地面上绽放开几朵血色小花。
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大师姐浑身气势强到离谱,纵使就是那么单薄地站在擂台上,也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心悸。
「大师姐,这最后一层灵力屏障,你是无论如何都破不了的。」
短暂的惊慌后,岑函恢复了镇定。
他不敢解除灵力屏障,但也笃定师姐奈何不了他,便又嚣张起来。
「大师姐,你刚刚的样子也太粗鲁了,以后谁敢娶你?」
「关你屁事。」
大师姐轻轻启唇,吐出几个字。
任谁也想不到,这四个字会从大师姐口中说出。
大师姐在人前一向是最重礼的。
岑函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道:「粗俗!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如此粗俗!」
大师姐压根没理他。
她甩了甩手腕,周身忽然出现几道诡异的气流,旋转着聚拢在她的拳头前。
岑函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瞪大了眼。
「战……战技……你、你不是……剑修……」
「轰!」
足足有人头大的拳头虚影砸向灵力护罩,护罩「喀嚓」一声寸寸崩碎。
破碎的灵力光辉中,大师姐提着拳头走向岑函,被吓软了腿的岑函一屁股坐在地上,尖声叫了起来。
「我认输!」
「认输!」
19
那场比试结束后,根据赌约,岑函要跪下给大师姐磕一百个响头。
大师姐却说:「岑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磕头就免了。」
岑函点头如捣蒜。
「师姐,你、你问吧。」
「好,我问你,宗门里前段时间有三位师妹灵髓枯竭而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岑函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他慌忙摇头,但大师姐冷冷地盯着他。
「你刚刚用出的灵力护罩,一共三层,每一层都带有不同的灵力属性。一个修士怎么能用出三种不同的灵力属性,我想长老们会很感兴趣的。」
闻言,岑函立刻垮了脸。
「大师姐,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在后山捡到了一个妖兽,那妖兽为了报答我才做出那些事的,我只是隐瞒了它的存在,其他真的什么也没干!」
岑函急着为自己辩解,话里话外都将自己撇得干净,大师姐没理会他的话,只是淡淡道:「那妖兽在哪?」
语气很平静,仿佛对此一点也不吃惊。
岑函愣了一下,似有些犹疑,半晌才吞吐道:「我今早去看,那妖兽不知被谁杀死了。」
「呵,怕是你自己杀死的吧。」
擂台上的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我跳上擂台,朝大师姐走去。
「大师姐,这妖兽名为连生,也叫子母蛊,我之前就曾中招,结果灵力不断流失。当时岑师兄还特意来给我送聚灵散,我心中怀疑,便一直跟踪他,终于发现那妖兽的踪迹。」
「只不过,昨晚我前往后山时,岑师兄已经把妖兽杀了,内丹也被他剖走了。」
我将昨晚见到的事情说出来。
岑函勃然大怒。
「原来是你杀了我的妖兽,快把内丹还我,你这个无耻的小偷!」
我冷冷看着他。
「岑师兄,贼喊捉贼的戏码就不要再演了,那妖兽明明是被你囚禁胁迫的,你自知事情终将败露,所以亲手杀了它,想把陷害三位师姐的罪推到一个死物身上。」
「白露师姐她们,明明就是你害的!」
岑函愣住了,惊慌之下,竟然向大师姐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大师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时年杀了妖兽取了内丹,说不定已经炼化完了,你去查她的灵脉,一定能找到痕迹!」
他笃定地以为是我杀了妖兽,我无所畏惧地将手抬起,把命门暴露在大师姐眼前。
但大师姐却并没探查我的灵脉,视线反而越过我,落到我的身后。
心中一惊,我下意识想向后退,身后那个人却挡住我,拍了拍我的肩。
「没关系的,时年。」
余玲轻声在我耳边说道。
她扭头看向大师姐。
「大师姐,能否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
20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静室里,大师姐设下结界,将外界的探查隔绝在外。
我和余玲坐在她对面,余玲默不作声,我叹了口气。
「从她开始对我说那个樵夫的故事起,我就知道了。」
当时我向余玲询问子母蛊的事,她却先给我讲了她与母亲独自在山中生活,然后遇到樵夫的事。
她说这是背景。
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几个人类的故事会成为子母蛊这种妖兽的背景?
后来我仔细回忆了她在说这个故事的神情,突然意识到从始至终,她都只是单纯地用「樵夫」两个字称呼本应是她继父的男人。
她似乎对这个男人完全不了解,除了知道他是樵夫外便一无所知。
所以她只能用樵夫两个字称呼他。
而且一个樵夫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对一个小女孩恐惧到完全失去理智直接攻击,恐怕他当时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女孩,而是真真正正的妖兽吧。
余玲说过连生在什么生物上产卵,孵化出来的幼体便会是什么生物。
昨夜那个少年死时,尸体还很温热,当时我虽然和余玲猜是岑函杀的,心里却很清楚这少年明明是余玲上前摸索时悄悄杀的。
因为如果岑函不久前来过,坟场里的鬼火应该早就冒了出来,鬼火每次燃烧都有消耗,如果岑函来过,我和余玲面对的鬼火应该没有那么多,可昨晚我们过去时,鬼火却是密密麻麻,完全没有消耗过的迹象。
更重要的一点是,余玲说,连生怕火。
而当鬼火燃烧起来的时候,余玲根本连碰都不敢碰,全程缩在我的身后。
余玲不是人类。
她就是妖兽——连生。
21
我慢慢地将我的分析说完。
大师姐有些惊讶。
「这么说,刚刚在擂台上,你是故意那么说的。为了什么?袒护余玲吗?」
我没吭声。
大师姐脸上浮现些许无奈。
「你知道吗?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吸取你的灵力,如果不是她,你的境界远远不止如此。」
我依然没吭声。
余玲却坐不住了,她看向大师姐,自嘲地笑了笑。
「大师姐,连生就是这样一种,卑鄙、无耻的妖兽。」
「我们这一族从出生起就是通过寄生依附别人生存,唯一的天赋能力也是窃取被人的灵力,可以说,是一种很卑鄙的妖兽。」
「小的时候,母亲带我住在深山里,让我躲避人类,但我体内的妖兽本能却一直在催着我寻找合适的宿主产卵。有一天,我遇见了那个樵夫,他一见到我就昏了过去,等他醒来后,卵已经种在他身上了。
「我很恐惧,但母亲留下了那个樵夫,将他关在小屋里。等到三个月后,他浑身的血肉都被吸干,只剩下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
「然后,弟弟出生了。或者说,我种下的卵,孵化了。」
余玲讲述这一切的语气很平静,大师姐和我都没打断她,她微微仰头,目光有些迷茫地看着虚空,良久,幽幽开口。
「弟弟出生后无论是形状还是思维方式都更像人类,母亲为了能让他以人类的身份长大,带着我们搬到了山下的村庄。一切本来都好好的,直到弟弟去别人家当书童,不出三个月,那户人家几乎死绝。」
「弟弟吸食了那么多人的生命力,变强以后自然而然地就想要吞噬我和母亲,母亲为了救我被弟弟杀死,而我为了躲避弟弟的追杀,不得已只好参加试炼进入宗门。」
「我本来真的没有想过偷别人的灵力的,可是连生只能通过窃取别人的灵力修炼,而且,我、我也不希望时年修炼得太快……」
她没再说下去。
22
大师姐问我:「你不生气吗?」
我摇摇头,看向满脸愧疚的余玲。
「她毕竟是我的朋友。况且,她本来可以瞒着我的,但为了救我,她还是把自己暴露了出来。」
我并不是傻瓜,虽然我对妖兽的修炼不太懂,余玲也好像很自卑的样子,但我却觉得这是很正常的。
只要能修成大道,不管是怎样的手段都是合理的。
我深以为然。
「余玲,如果我有你这样的能力,我会很高兴。」
「嗯?」
余玲和大师姐同时看向了我。
我解释道:「因为这是个很厉害的能力呀,只要将卵下在别人身上,除非自己死亡,否则就能不停吸取别人的灵力。实在是太厉害了!」
说着说着,我都有些向往起来,怪不得人族大能用尽了办法也不能灭绝妖兽,仅仅只是将他们驱逐出去。
有这样的天赋能力,妖兽根本就是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无限制地成长呀。
可是人族的修士却要大大小小经过数道关卡,只要有一关参不透,这辈子便与仙途无缘了。
我将话说完后,余玲显然高兴起来。
「你真的这么想?」
我刚要点头,大师姐伸手按在我的头上,神情严肃。
「时年,她是妖兽,自然可以走妖道,但你作为人族修士,这样想很容易误入歧途。」
大师姐在我心中一直都是领路人的存在,既然她这么说,我便立刻恭敬地垂下眼。
「我知道了。」
大师姐松开了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余玲,忽然叹了口气。
「本来我是想如果你对余玲窃取你灵力一事心怀怨怼,那便将这妖兽除了,但你不但不恨她,反而如此维护她。倒让我难办了。」
一丝无奈出现在大师姐眼中,沉默半晌,她有了主意。
「余玲,宗门是不可能收留妖兽的,你自行离开吧,但你走之前,要把时年身上的卵解除掉。时年不应该局限于此,她很有天赋。」
余玲没说话。
她之前说过连生的卵除了杀死母体,别无他法,师姐的要求也太难为她了,我正想帮她说话,师姐用眼神制止了我。
「一定还有其他解决办法吧。余玲,如果你真的是时年的朋友,就将下在她身上的卵,解除掉。」
师姐的语气很温和,态度却很坚决。
余玲有些悲伤地静静看了我一眼,接着慢慢抬起手,将手放在了我的丹田处。
一瞬间,我感觉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快速地划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忽然的,从我的心里消失了。
回过神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
几乎在意识到发生什么的同时,我猛地拔出剑捅向了余玲。
23
「当!」
剑身碰撞在一起,空气中的尘埃都被激烈的剑气荡开。
大师姐单手横剑挡在我身前,眼尾余光处冷冷扫了余玲一眼。
「还不快走!」
一声呼喝,傻傻站在原地的余玲猛然惊醒,深深看了我一眼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跑走了。
我死死盯着她离开的方向,但怎么也绕不开大师姐,一直到余玲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我才不甘地抬起剑,回纳入鞘中。
「大师姐,你不该拦我,她窃取我的灵力,蛊惑我的心智,至少应当将内丹留下。」
难怪明明生性多疑的我会对余玲如此信赖,难怪即使知道她利用我我也完全在为她开脱。
恐怕为了防止被寄生者杀死,连生种下的卵还会让被寄生者像孩子依赖母亲一样,对母体产生好感吧。
妖兽的能力真是……
恐怖如斯。
大师姐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时年,就算是因为被寄生的影响,但你和余玲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你对她,真的一点念旧之情都没有吗?」
我想了想,果断摇头,
「没有。我只是可惜没能将妖丹留下。」
大师姐闻言愣了愣,沉默一会儿,喃喃道:「怪不得那老头子天天跟我说你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我面露疑惑,总觉得大师姐好像在暗中为我干了许多事情。
正想开口,大师姐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微笑,她摸摸我的头。
「要不要加入我的师门?当一个剑修。」
剑修吗?
那种一拳头可以砸碎灵力护罩的那种?
好像有点意思。
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