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斯克把技术问题科学化,再把科学问题哲学化。
马斯克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人类可以分辨物体,人类没激光雷达,那么你以激光雷达的数据为基础去训练AI,只能让AI适合特定的硬件环境,对AI的长期发展没好处。如果只用纯视觉信号来训练AI,那终有一天AI可以像人类一样辨别物体,这个技术可以用在其他领域,也可以从其他领域的AI发展获得帮助。
这个问题再进一步抽象化,实际上是关于技术的短期缺陷和长期目标的问题。如果一种技术目前还不成熟,我们是否应该发明某种过渡性技术让它暂时满足需求 ?
游戏行业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90年代游戏业围绕3D游戏,发生过一次非常大的技术路线争论。当时的CPU是为通用计算而设计的,3D图像的计算则需要大量的简单重复运算,所以有人就提出了设计专用3D显卡的想法。当时的3D显卡和今天的GPU不同,完全不具备通用计算的能力,它甚至都不能独立进行3D图形计算,最关键的几何计算还是由CPU完成的,3D显卡只负责后期的像素填充,傻快。
当时的计算机和游戏机行业爆发了非常严重的争吵,从1993年一直吵到2003年。当时黄老板还是小催巴,显卡派的领军是3DFX公司,他们认为CPU应付不了越来越强的游戏画面,先用3D显卡这个拐杖让玩家玩起来再说。而CPU派(当时称为软加速)是索尼公司,他们认为可以通过修改CPU的架构让它适应3D运算,这样通用运算的水平高了,3D运算的问题也解决了。
索尼站队CPU派是因为它有更大的野心,当时日本和美国还在争夺半导体产业的主导权,日本一直缺少可以和INTEL抗衡的CPU产品,索尼想通过游戏机的巨大销量抵消CPU的研发制造成本,这样就可以用低价格抢占计算机市场。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显卡派一统天下。
不管CPU派吹的多么天花乱坠,现实就是显卡生产起来更简单,能让游戏画面更快升级,显卡当然贵,凭空多出一笔钱,问题是显卡效果真的好,对CPU软加速计算是碾压级的,玩家舍得为显卡花钱 。
随着显卡的技术升级,它不仅能够独自完成全部的3D图形运算,还具备了一定的通用计算能力,而这种超大规模的并行运算恰好适合AI神经网络的运算要求,于是显卡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代替了CPU的功能。
CPU这边,索尼为了提高CPU的3D运算能力,设计出了现代主流的多核心CPU,在当年根本就没有程序员会用,这导致采用CPU主导3D架构的PS2和PS3成了著名的高价低能主机,游戏开发商叫苦不迭,而PS3开发到最后发现整个架构无法正常运行,只能向老黄借了一块显卡应急,PS3的失败彻底干掉了CPU派。
显卡派相当于现在的激光雷达派,索尼相当于马斯克。强调一下,我用3D游戏来类比汽车自动驾驶,不代表我认为最后一定是一样的结果,这两边的技术性质和发展阶段完全不一样,但至少可以说马斯克的哲学并不是在所有领域都正确。
现在激光雷达派的最大问题不是路线不对,而是他们本身的技术发展太慢了,没有拿出碾压纯视觉派的成果来。如果激光雷达跟当年的显卡派一样,实际效果领先对手两代甚至三代,那马斯克P都不敢放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