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計劃生育管的最嚴的時候誕生的孩子,我們村裏只有一戶人家裏有二胎,生了老二以後都跑到外面躲了好幾年才回來。
我二十多歲的時候,同村一個比我大幾個月的獨生子女姐姐確診尿毒癥,結婚那年確診,而且已經有了孩子,只是才一兩個月,在肚子裏一兩個月。
我知道訊息的時候在村口遇見過她,我很詫異她的精氣神很好,她臉上不僅紅撲撲的,而且還帶著笑,我現在都還記得,那種底色是悲涼的笑。
能看出來,她在積極的治療,她在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她是相信奇跡的,可能她只有相信奇跡,我差點哭出來。
我們年紀差不多,而且是同班同學,小時候又一起去上學,有很多很多回憶。
她們買了零食的話,會和另外一個女孩子加我一起分享,你一口,我一口。
她還是沒能挺過那一年,她的母親,按輩分我要喊嬸嬸,從確診的時候開始天天哭,每一次見她都是紅著眼睛,人一下子就老了,後來那個姐姐進入化療期,嬸嬸就沒怎麽哭了,不是不想哭,是實在哭不出來了,眼淚流幹。我們那個叔叔精氣神就像被什麽抽幹了一樣,眼睛裏沒神,不停的抽煙。
出殯的那天,開始的時候兩位老人家都還在打理著家裏的大小事務,可能忙起來會好一點。
我現在都還記得,姐姐的骨灰盒入墳封蓋的時候,嬸嬸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那一聲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愴,漫天的紙錢不知道該飄往哪裏……
大家都抱著嬸嬸哭,現場所有人都落淚。那麽的無力,只有一聲一聲的呼喚,這些親戚朋友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把嬸嬸喚回來。
後來家裏新農村改革,老兩口要了一套最小的房子,也和大家在一個小區。他們的女婿和他們在一起待了幾年,被叔叔勸走了。早年這個叔叔基本每年都會去西藏啊什麽地方打工,辛辛苦苦的做,心裏有盼頭。姐姐走了以後就待在家裏陪嬸嬸。也不在出門,人也沒有了動力,一天比一天蒼老。
我現在回家有時候會刻意的避免一下,因為他們看著我們幾個一起長大的,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帶給他們難過的回憶。
失獨的那種悲傷真的連想象都不敢,但我能體會到姐姐的心情,因為我也是獨生子女,要是我父母可以的話,我一定會要兄弟姐妹。
我們班上有一對結了婚的,上面算上爺爺奶奶都有八個老人,他們也選擇了生二胎,獨生子女的苦,也只有感同身受了才能體會。情願只苦我們這一代人。
因為工作,常年在外,最怕半夜接到家裏的電話,那種無助感。如果有個兄弟姐妹,有個照應,心裏有底。
有人會說就在家附近找工作不行嗎?我不太認可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因為我做不到,大部份的人還在吃生活的苦,高昂的房貸,車貸,孩子的學習,高攀不起的學區房,現在的生活不只是溫飽了,我不是聖人,做不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