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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待國內甲醛超標的家庭中有70%感受不到異味?

2020-08-19知識

謝邀!

根據老爸享測x清華大學聯合釋出的【2020國民家居環保報告】顯示:
參與調研的67624個家庭中,甲醛超標率為31.3%,TVOC超標率為49.3%,但僅有30%空氣檢測超標的家庭能感受到明顯的異味。你如何看待有70%甲醛超標的家庭感受不到明顯的異味?

一、以是否有異味來判斷甲醛等有害物是否達標是欠準確的,但也不是毫無價值。

1.甲醛的氣味到底是什麽樣的?

這些年以來,在全國不同城市都現場或電話接觸過大量檢測或裝修前預防咨詢客戶,被問到的最多的幾個問題之一就是:網上不是說甲醛是無色無味的麽,我這沒啥氣味怎麽還超標了(或氣味挺大怎麽還沒超標)呢?

甲醛確實沒有像苯系物或者某些萜烯類、酯類等常有的特征性香味或臭味,但它是有刺激性氣味的,大部份版本的大學有機化學教材或者一些專著中都有明確這一點,例如:

具有刺激性和窒息性氣味。

——【國家汙染物環境健康風險名錄 化學第一分冊】 (中) 環境保護部

有強刺激性氣味,嗅閾:0.871PPM.氣味不能可靠指示蒸氣毒性大小。

——【有害化學品安全手冊】 (美) Pohanish R.P. Greene S.A.

那麽這個刺激性氣味到底是啥樣的呢,福爾馬林大家知道吧?就是生物實驗樓或者醫院裏邊泡著各種組織器官標本的那個液體,它就是38%-40%左右濃度的甲醛水溶液,甲醛就是那種味道。聞起來怎麽形容呢,有點點像吃了一塊青芥辣的效果吧。

但是對於同樣濃度的甲醛,並不是每個人聞上去都能夠有完全一樣的感覺,這是因為每個人的嗅覺靈敏度和對各種物質的感受閾值是不一樣的,WHO的一些研究認為,對同一感覺刺激產生的個體敏感性的差異可多至一千倍。

這些年我也在很多場合都忽然掏出過一小瓶38%的甲醛水溶液樣本讓數百個不同的人近距離感受過甲醛的氣味,大家的反應差別確實非常大,有的揭開蓋子都不用手去扇風就已經表示難以忍受,有的扇風無感然後湊近了去聞半天也是一副「就這?」的表情。透過這個事情我領悟到,對於最近有越來越多的人表示他手舉鋼刀一個滑鏟可以幹掉老虎是因為人和人體質是不一樣的這樣的言論,很有可能是真的。

不光人和人的體質不一樣,甚至同一個人對同一種物質的感受閾值也會發生變化。比如以前我很害怕老虎,但是自從知道滑鏟技能的存在之後,老虎的形象在我眼裏已經逐漸武德喪失費拉不堪。對於這個道理,早在千百年前的古人透過對室友體味的長期觀摩,也得到了類似的樸素認知——人的嗅覺閾值,是可以發生變化的。

子曰:「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

——【孔子家語 六本】 漢 孔安國

「久而不聞其臭」,那麽這個久到底要多久呢?不要多久!研究認為,嗅覺對氣味的適應達到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只需要2-20分鐘,適應之後一般能將氣味強度的感受減弱一半或以上。幸運的是,嗅覺適應已經被證實是可逆的,往往會在刺激終止後五分鐘內恢復正常。

2. 有異味不一定甲醛超標,無明顯異味(或有香味)不一定安全

因為甲醛沒有異味,只有刺激性氣味,可知有異味不一定甲醛超標,不過甲醛的氣味往往會加強其他氣味造成的嗅覺體驗。

那麽有氣味甲醛可能不超標是否TVOC就一定會超標呢?只能說有可能,而不是一定。一方面前面說過人和人體質不一樣,對氣味的感知差異很大;另一方面因為TVOC的構成極為復雜,有時候某種單組份氣體可能每立方米只有幾個分子就能讓人覺得味道很強烈,然而其實個體組分的濃度以及整體指標其實都還是安全的。比如來自人造板材的某些小分子胺往往造成強烈的腥臭味,某些板材中的木質單元在熱壓過程中局部溫度過高或時間過長乙酰化產生的乙酸往往造成強烈的酸臭味,某些名貴硬木如翼紅鐵木(常用於冒充蜆木之類或冠名所謂越南紅鐵木用做菜板售賣)新切面或受潮散發出讓人印象深刻的臭襪子味,至於人或寵物排泄物等散發的一些雜環化合物的味道就更不用說了。這些味道雖然很不好聞,但是基本上都和甲醛沒關系,也不在當前針對室內空氣質素檢測中TVOC測試的色譜圖中體現出具體數據,甚至也不在相關國家強制標準的要求範圍之類。

翼紅鐵木——這一刻,人類回憶了起被臭襪子支配著的恐懼!

這裏就順便再說一下,依據當前國標對總揮發性有機物——TVOC的測試結果僅體現己烷到正十六烷之間的有機化合物,作為室內空氣質素的指示劑而已,並非空氣中真正的揮發性有機化合物(VOCs)的總濃度,關於這個東西說起來比較復雜,大家可以參考下我這個答案,講了VOCs到底是什麽東西:https://www. zhihu.com/question/2299 7420/answer/39179924

那麽如果不臭,香好不好?還真不一定好。甚至很大可能是不好。

人對臭味的厭惡其實是在漫長的演化過程中為了生存逐漸積累下來的經驗,往往臭的是危險的有害的,香的是安全的有益的,這種經驗不斷積累和透過DNA遺傳給下一代,以更好的保護自己,趨利避害。然而也正因為如此,我們的嗅覺往往對天然物質的判斷準確率很高,但對人工合成的化學物質的毒性難以判斷,畢竟古人可沒機會聞一聞純凈的苯是啥味道,所以對於很多有毒有害然而聞起來香香的那些化學性氣體而言,我們的嗅覺判斷就更不可靠了。

3. 甲醛仍然是代表性汙染物之一,與氣味的主要來源TVOC的濃度在一定程度上有關聯,因此氣味判斷法也並不是毫無可取。

根據經驗,氣味混合物的感覺強度同嗅到的最強單一組分的強度有±50%的精確度。

——【室內空氣質素-有機汙染物 歐洲地區報告和研究】 世界衛生組織歐洲地區辦事處

在多種室內空氣汙染物中,甲醛作為最持久最重要的汙染物沒有之一,其最主要的來源是人造板制作用的膠黏劑,同時人造板也會產生多種其他有機揮發物如芳香烴類、烷烴類、醇酮類,萜烯類和酯類等等,除人造板之外的紡織品、皮革、塑膠、油漆塗料或用於軟體家具內部等處的溶劑型膠黏劑等也會貢獻大量種類復雜的有機揮發物,這些甲醛之外的汙染物雖然濃度下降較快,但在裝修完後常規的檢測時間(通常在半年或一年以內)裏,都會和甲醛共存而且有著微弱的變化一致性。這已經被大面積的調查測試數據所證實。同時氣味物質主要來源於VOCs,所以排除掉人和人體質不一樣這一點,樸素的氣味判斷甲醛法也並不是毫無可取,那麽透過氣味判斷甲醛濃度的準確率到底有多大呢?下面我們用數據說話。

中國住房城鄉建設部於2013年開始立項了一個重要課題叫中國室內環境概況調查與研究,課題組持續數年調查了15個城市的一類建築共1360個房間,得出以下結論(實在懶得打字了我直接拍照吧大家湊合著看下):

簡單來說就是氣味越大的情況下,甲醛超標的可能性是越高的。但在低氣味環境下靠氣味來判斷甲醛濃度就不那麽靠譜了。

二、室內空氣質素檢測的必要性、局限性與正確方法

1. 檢測的必要性

正因為人的主觀感受不那麽靠譜,所以入住前選擇合適時機進行專業的空氣質素檢測尤為重要。

2. 檢測的局限性

現行國家標準相關規定的相對不完善、檢測時機的選擇不合適、檢測條件的設定不科學、人員操作不規範或者儀器校準不及時或藥劑配制等帶來的誤差等。

3. 檢測的正確方法

車軲轆問題回答過很多次了,大家可以看下我之前關於檢測的相關回答或文章

https:// zhuanlan.zhihu.com/p/58 069767

參考文獻:

國家汙染物環境健康風險名錄 化學第一分冊 環境保護部

McGraw - Hill’s Hazardous Chemical Safety for the Plastics Industry Pohanish R.P. Greene S.A.

Perceived intensity of odor as a function of time of adaptation. Ekman,G. et al.

Olfactory self-and cross-adaptation : effects of time of adaptation and perceived odor intensity. Berglund, B. et al.

室內空氣質素-有機汙染物 歐洲地區報告和研究 世界衛生組織歐洲地區辦事處

中國室內環境概況調查與研究 王喜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