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星空 > 心靈

我男朋友很窮但很愛我我勤工儉學養他三年才知道他是頂級豪門陸家

2025-01-05心靈

圖片來源於網絡

因為男友很窮。

我們住在10m的迷你公寓裏。

每次相./愛時,動靜大一點都能撞

到頭。

男友身材高大,浴./念又強。

一同擠在狹窄的房子裏,我隨意轉

個身都能令他失控。

他不止一次愧疚地抱著我說:

「等我賺到足夠的錢買大房子,我

就娶你回家。」

可我卻在他確診惡性腫瘤,最需要

陪伴時,和他提了分手。

只因,我在最貴的會所打工,為他

籌集手術費時,撞見了他在開一瓶幾十

萬的酒,眼都不眨。

旁邊的人討好地叫他陸少。

我這才知道,原來陸言知的陸,是

陸氏集團的陸。

是那個家裏有人過世都要登報占領

整個頭版頭條的頂級豪門陸家。

我站在會所門口,眼睛酸澀。

他是尊貴的陸少?

那我認識的陸言知是誰?

那個穿著二十塊T恤,陪我一起發

傳單、和我一起吃六塊錢一份的盒飯的

人,是誰呢?

我腦子一片混沌,什麽都想不明白

像是有把鋒利的刀,肆意攪動著我

的神經,疼得我都快站立不穩。

夜晚的風很大,我一張臉被風吹得

慘白,腳下卻像生了根,挪動不了半分

直到淩晨兩點,陸言知一行人終於

散場,熱熱鬧鬧的從會所裏面走出來。

「陸少,下一趴去哪兒吃宵夜?」

「對了,陸少,趕緊把那個窮丫頭

解決了吧,和你實在不般配……」

陸言知矜貴地擡眸,語氣不容置疑

:「我的事我有分寸,你們少多嘴。」

我聽到這裏,一步步走入了燈光下

,像是貿然闖進王子宴會的狼狽灰姑娘

我甚至清楚地看到,陸言知唇邊笑

意在望見我的一瞬倏地消散,臉色難看

無比。

一時間,在場的人紛紛噤聲,甚至

連大氣都不敢喘。

看著眾星捧月的陸言知,我嘲諷扯

了扯嘴角。

「窮丫頭是說我嗎?陸少。」

短短幾個字,喉嚨卻沙啞疼痛得像

是被砂紙磨過。

陸言知眼眸微瞇:

「你跟蹤我?」

小說閱讀

我直視他的眼睛終於問出那個潛藏

已久的疑惑。

「陸言知,你到底是誰?」

「你和我說你家境貧寒,和爺爺相

依為命,你說你身患重癥,連手術費都

沒有,你曾經還說,你喜歡我!」

「可現在,他們叫你陸少……」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你告訴我,

你身上,還有什麽是真的?」

說到最後,我嗓音暗啞至極,就連

哭都無聲。

鹹澀的眼淚流進我嘴裏,只剩滿心

苦澀。

「陸言知,我實在想不明白,我有

什麽值得你欺騙的,你能不能告訴我·

…到底為什麽?」

陸言知還沒說話,周佳文看著我狼

狽的樣子卻笑了。

「言知,我等她發現真相這一天等

很久了。」

陸言知勾了勾唇,笑意不達眼底:

「我也是。」

我繼續望向陸言知,毫無血色的唇

顫了顫。

而他只是冷冷地看著這一切:「顧

舒染,不知道緣由的折磨,是不是更痛

苦?」

「……為什麽?」此刻的我,執著

地想要得到那個讓自己陷入深淵的答案

「當然因為我恨你!」

陸言知曾經的溫柔消失殆盡,厭憎

的眼神如刀,如劍,毫不留情刺向我。

「你以為你裝作什麽都不記得就沒

事了?要不是你,我妹妹陸時微怎麽會

死?」

「時微死了,你一個殺./人./犯,

憑什麽好端端活著?」

聽到陸時微這個名字,我瞬間渾身

僵硬。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曾經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卻什

麽也做不了。

這一刻,我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原來,陸言知就是陸時微那個在國

外留學的哥哥。

他刻意裝窮接近我,就是為了給自

己的妹妹報仇。

膝蓋處的玻璃像是順著血液流進了

四肢百骸,疼得我說話都費力,啞著嗓

子開口:

「時微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沒有殺

她……」

「如果可以,我甚至願意我的命去

換她的……」

陸言知只是靜默地盯著我,薄唇緊

閉著,眼神中蘊藏著鋒利寒意。

「好朋友?」

「會霸./淩她的好朋友?親手將她

推下樓的好朋友?還是最後親眼看著她

死的好朋友?」

「顧舒染,如果這是你對好朋友的

定義,那麽從今天開始,你會擁有很多

‘好朋友’!」

說完,陸言知離開。

我下意識想要攥住他,卻被人攔住

留下來的人群卻嘻嘻哈哈拉扯我的

衣服。

「終於說破了,這下可以不用再顧

忌了吧?」

我的衣服被撕./破,還有人拿著手

機將這荒謬的一場鬧劇拍下。

而陸言知,從頭到尾沒有回頭。

我強忍著痛意,拿著那碎裂的酒瓶

對準人群撕心裂肺喊道:「別碰我!」

一群人紛紛頓住,我才得以脫身。

回到出租屋。

我坐在沙發上,呆呆的看著周遭。

這個我和陸言知精心布置的‘家’

,此刻像個笑話。

過往回憶的一幕幕在我的腦海中浮

現,又交織著那一夜說破一切的陸言知

那充斥著恨意的冷漠眼神揮之不去

,每每讓我從被霸./淩的噩夢中驚醒。

我不知道陸言知為什麽這麽篤定是

我害死了時微。

時微明明是因為抑郁癥自殺的……

我撥通陸言知的電話,卻發現自己

已經被拉黑。

我嘆了口氣,一瘸一拐地去到學生

會。

遠遠的,我就看到了陸言知,他依

舊一身簡單白襯衣,但我一眼認出那是

C家的新款。

這樣一件衣服是我和陸言知曾經小

半年的生活費。

我不由得苦笑,也是為難陸言知這

樣的富家少爺陪我過了快三年那樣的苦

日子。

我抿了抿唇,幹澀開口:「陸言知

,我真的沒有害死時微,你出國那段時

間,她患上了很嚴重的抑郁癥……」

陸言知卻很輕的笑了起來。

他看著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的我,

嘴角勾起,神色森寒地湊近。

「如果不是有你這種‘好朋友’

我那麽活潑又開朗的妹妹又怎麽會患上

抑郁癥?」

說完,他直起身:「顧舒染,我還

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你很快就會收到

了。」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臟猛地一

跳,一股不安浮現。

等我再走進學校的時候,周圍的人

都對我指指點點。

以往,就算我再怎麽狼狽,也從沒

有這樣多異樣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直到看到學校的公告欄前圍著許多

人,我緩緩走上前,那些人便自然而然

的全部散開。

「離她遠點,說不定有什麽臟./病

看著公告欄上的照片時,我仿佛掉

進了看不見底的深淵。

那張我跪在會所門口被人撕./扯衣

服的照片被打印出來,旁邊用紅色的筆

寫上了幾個大字。

【顧舒染高級會./所賣./身,一./

夜./千./金!】

突然,陸言知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好朋友,這份禮物,你喜歡嗎?」

我怔怔站了許久,心底突然有種莫

名的釋然感。

終於不用再顧忌任何人!

陸言知做到這一步,我們是真的·

.兩不相欠了。

「喜歡。」我緩緩轉頭看向陸言知

,向來晶亮的眼眸變得黑沈晦暗,嘴角

卻輕輕勾起。

「陸言知,我也送你份禮物吧!」

……

我的男朋友很窮但很愛我,我勤工儉學養了他三年。

後來,我在最貴的會所打工時,卻撞見他在開一瓶幾十萬的酒,眼都不眨。

旁邊的人討好地叫他陸少。

我這才知道,原來陸言知的陸,是陸氏集團的陸。

是那個家裏有人過世都要登報占領整個頭版頭條的頂級豪門陸家。

我看著他,笑了。

「陸言知,我們結束了!」

……

A大校園,求知樓某教室內。

顧舒染被幾個女生圍在角落裏,一桶冷水混雜著冰塊從她頭頂傾瀉而下。

頓時,衣服濕噠噠黏在身上,令她看起來狼狽不已。

為首的女生蹲下來拍了拍她的臉,聲音諷刺。

「顧舒染,你還挺有骨氣,這麽久了都不和陸言知告狀。」

「怎麽,怕他這個學生會長為難嗎?」

顧舒染本就發著高燒,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眸,冷得牙關都在打顫卻仍舊平靜。

「打夠了嗎?打夠的話我要走了。」

面前女生叫周佳文,是學校校董的女兒,也是校花。

她喜歡陸言知,整個學校人人皆知。

因此,身為陸言知女友的顧舒染便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周佳文冷笑一聲,再次狠狠一耳光朝她臉上甩過去。

她身後的幾個跟班見狀上前討好:「佳文姐,怎麽能讓你臟了手,打這種人讓我們來。」

隨著這話落下,無數拳打腳踢落在顧舒染身上。

顧舒染閉了閉眼,擡起手艱難地護住自己的頭。

她不是沒有試圖反抗過,可周佳文的身份擺在那裏,換來的結果是她的獎學金評選被取消。

所以後來,她只能忍著,等到她們打夠了離開。

或許是顧舒染的反應讓周佳文覺得無趣,她揮了揮手:「真是沒意思。」

「顧舒染,你這幅死人樣,我真不明白陸言知喜歡你什麽。」

「識相一點,你就趕緊和他分手,不然我可不知道我下次會做出什麽!」

說完,周佳文帶著人離開。

顧舒染忍著渾身痛意剛扶著桌子站起身,教室門口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心尖一顫,下一秒,陸言知滿頭大汗地出現。

「舒染!」他心疼地奔過來將顧舒染摟進懷中,「她們又找你麻煩了是不是?」

被觸碰到傷口的顧舒染輕輕抽了口氣,陸言知眉頭緊擰,胸膛極速起伏著:「我去找她們……」

顧舒染擡起手攥住他的衣袖,輕輕搖頭:「你說過的,周家有權有勢,我們鬥不過的。」

陸言知長相優越,成績優異,又是學生會會長。

除了窮,他完美得沒有任何缺點。

但要是得罪了周家,他的前程一定會受到影響。

陸言知動作一頓,狠狠砸了下桌子:「都怪我沒用。」

顧舒染強撐起一抹笑:「沒事兒,快畢業了,沒必要惹麻煩。」

陸言知抿了抿唇,背對著顧舒染,在她面前俯下身:「上來,我背你回家。」

他口中的家是兩人在校外租的一個小房子。

顧舒染眼眶酸澀不已,緩緩趴在他背上。

她從上大學開始就沒什麽朋友。

起因是她入學時,被匿名「高中校友」在校內論壇上透露她是個霸淩慣犯,曾在高中時期把一個女生霸淩致死。

顧舒染否認過,可是沒用,從此她被釘在了霸淩者的恥辱柱上,被所有人孤立針對。

直到陸言知出現。

陸言知雖然家境不好,可是善良又正義,他會斥責那些欺負她的人。

也會在沒人願意和她組隊做課題時,主動舉手。

也是他在所有人的鄙夷中,牽起顧舒染的手說:「我相信你。」

盡管因此,她成為全校女生的公敵,更從孤立演變成現在的動手。

可她依舊無比感激遇到陸言知,因為陸言知總在她遍體鱗傷時出現得那麽及時。

可漸漸的,她又覺得他似乎總是晚了一步。

「陸言知。」顧舒染喚道。

「嗯,我在。」陸言知一邊走一邊溫聲輕哄,「晚上給你煮餛飩好不好,你不是昨天說想吃。」

顧舒染搖搖頭,揮散那奇怪的想法,將頭埋進陸言知頸間。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回到出租屋後,陸言知第一時間翻出醫藥箱給顧舒染上了藥,然後又鉆進了廚房。

很快,他端出一碗熱騰騰的餛飩。

剛想開口,手機鈴聲卻在這時響起。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摸了摸顧舒染的頭:「慢點吃,小心燙,我去接個電話。」

盛夏的暴雨說下就下,剛剛還晴著的天忽然下起暴雨。

顧舒染看著陽台上衣著單薄的陸言知,放下筷子,拿起他的外套朝他走去。

陽台上,陸言知背對著顧舒染。

他一只手撐著欄桿,另一只手拿著手機,嗓音冷冽。

「錢已經轉給你了,今天做得很好,下次不要打臉。」

「本來就醜,打傷了更難看了。」

第2章

一道驚雷在天空驟然炸響,顧舒染身軀忍不住一顫。

她整個人渾身僵硬,像被什麽東西釘在原地,只是下意識擡手撫上自己的臉。

被周佳文打傷的地方還在火辣辣的痛。

「先這樣,掛了。」掛斷電話的陸言知轉過身。

兩人視線對上的瞬間,陸言知有片刻的怔楞。

「怎麽出來了?」

顧舒染將手中的外套遞給他:「下雨了,把外套穿上吧。」

她極力想要裝作若無其事,手卻控制不住地發抖。

陸言知接過外套,卻沒有穿,反而回手披在她身上。

「我不冷,剛剛看你在摸臉,還疼?」

顧舒染抿了抿唇,腦海裏那句‘本來就醜,打傷了更難看了’揮之不去。

心裏像是長滿了荊棘,刺痛蔓延,讓她無法忽視。

「你剛剛……在和誰打電話?」顧舒染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籃球隊隊員張南,今天他幫我打了場球賽,對方球員犯規導致他受傷了,作為補償,我給他轉了頓飯錢,請他吃飯。」

陸言知一邊說一邊拉著顧舒染在沙發上坐下,又將剛煮好的雞蛋剝了殼。

就在他拿著雞蛋要湊近顧舒染的臉時,顧舒染卻側開了頭。

陸言知動作一頓,挑眉將手機遞給她:「不相信我?手機隨你查,嗯?」

顧舒染看看手機,又望向陸言知毫不心虛的眼眸。

半晌,她壓下心尖上的異樣,露出一抹笑:「沒有。」

陸言知也笑了笑,小心翼翼的用雞蛋給她消腫,生怕她疼還時不時輕輕吹氣。

顧舒染閉了閉眼。

明明是替他打球受傷了,為什麽卻說的是不要打臉?

耳邊,陸言知的聲音喚回她的思緒。

「舒染,一會兒學生會還有事,我今天就不陪你吃晚飯了。」

顧舒染睜開眼眸凝視他片刻,勾了勾唇:「好。」

出租屋的門被關上,顧舒染才起身走到桌邊。

桌上的餛飩已經冷了,她慢慢的吃完,又打了個粉底遮住臉上的傷痕後出發去了兼職的酒吧。

和陸言知出生窮苦家庭不同,小時候的顧舒染家境優越。

直到她十六歲那年,父親出軌與情婦卷款跑到國外,母親大受刺激後跳樓自殺。

一夕之間,以前不諳世事的小公主嘗盡了生活的苦楚,如果只能靠打工養活自己。

酒吧。

顧舒染剛換上工作服,有個同事喊道:「小顧,能先幫我把這瓶酒送到一號包廂嗎?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她應了聲,端著酒走到包廂門口,剛站定身後卻有一人急匆匆撞上來。

酒瓶倒在地上,嘭的一聲碎裂。

顧舒染還沒開口,那人用力一推,先發制人。

「你沒長眼睛嗎?」顧舒染沒站穩,摔在了碎玻璃片上。

掌心中劇痛傳來,鮮血很快氤氳了滿地。

她擡頭看去,撞上周佳文的視線。

周佳文居高臨下地打量她一眼後,笑了。

「喲,這不是顧舒染嗎,都窮到要來酒吧賣酒了啊?還是說……賣肉啊?」

顧舒染只覺得一瞬間,手上的痛意都被心頭泛出的屈辱壓了下去。

垂了垂眼眸,她也輕笑:「我正正經經打工賺錢,聽不懂周小姐在說什麽。」

周佳文嗤笑一聲:「陸言知知道自己女朋友幹這個嗎?」

顧舒染還沒回答,包廂門被開啟了一條縫。

「佳文你怎麽才來?快進來,遊戲開始了。」

周佳文鄙夷地看一眼顧舒染:「今天本小姐心情好,放你一馬,趕緊滾!」

可就在周佳文推開門進去的一瞬間,顧舒染擡起頭,目光落在包廂裏。

只見坐在沙發最中間的,赫然是陸言知。

第3章

紙醉金迷的燈光落在陸言知的眉眼上,卻依舊掩蓋不住他的清冷出塵。

顧舒染的心猛地一沈,陸言知不是說學生會有事嗎?

她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包廂門已經在她眼前嘭的關上。

顧舒染剛要推門而入,經理從不遠處快步走了過來。

「顧舒染,你知道這酒多貴嗎?你居然搞砸了,你被開除了,這個月薪金也一分錢拿不到。」

「經理,我……」顧舒染想要解釋卻被打斷。

「滾!別讓我再說第二遍,否則我報警處理。」

顧舒染看了看面前的包廂門,又看了看經理滿臉怒容的臉,攥緊手轉身慢慢離開。

片刻後,包廂門被開啟,經理對著裏面的人點頭哈腰道歉:「您別擔心,已經處理好了。」

……

換了衣服後,顧舒染卻沒走,一直站在酒吧門口。

剛下過雨的城市有些冷,她穿著單薄,就連傷口也來不及處理,滿腦子都是陸言知坐在那個包廂裏的場景。

混雜著白天那個電話,她的臉色越來越白,像一抹飄在夜裏的幽魂。

直到深夜,終於有一行人嘻嘻哈哈從酒吧大門走出。

為首的,赫然是陸言知。

他依舊穿著白天的那件白襯衣,周佳文站在他身邊不知說些什麽,笑得幾乎要倒進他懷裏。

顧舒染眼眸刺痛,只覺得心口像是驟然被插進了一把利刃,瞬間鮮血淋漓。

她從夜色裏走出,聲音因冷而有些發抖:「陸言知。」

陸言知等人的腳步驟然停住,目光往她看來。

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可顧舒染從未覺得眼前的陸言知如此陌生過。

她的手緊緊攥著,之前已經凝固的傷口再次撕裂,血一滴一滴墜落在地上。

可她像是感受不到痛,死死盯著陸言知:「你為什麽會跟她在一起?」

被風吹了太久,她的聲音沙啞又粗糲。

還不等陸言知回答,周佳文嘲諷的笑了笑,挽上陸言知的手臂:「這還不明顯嗎?他現在是我的人。」

陸言知沒有甩開,只是擰緊了眉:「舒染,你先回家,我回去再和你解釋。」

「有什麽話不能現在說?」她難得固執地看著陸言知。

陸言知加重了聲音:「聽話,回去。」

周佳文眼神挑釁地插話:「你也不看看自己的窮酸樣,配得上他嗎?」

在眼淚決堤前一秒,顧舒染轉身離開。

陸言知沒有追上來。

天空又下起了雨,雨水混著淚水從顧舒染的臉上滑落。

她突然想起,和陸言知在一起後,她幾乎就再也沒有淋過雨。

只有一次,她冒雨去做兼職,當天晚上就重感冒發燒。

陸言知知道後少見的發火,氣她不愛惜身體。

從那以後,無論她在哪裏,只要下雨陸言知的電話就會打過來:「在哪裏,乖乖等我來接。」

回到出租屋時,顧舒染早已經搖搖欲墜。

她沒有換衣服,只是靜靜站在房屋中間。

房子不大,卻溫馨又甜蜜。

她和陸言知在這裏住了一年多,每一處都充斥著他們的回憶。

一年前,針對她的霸淩越來越嚴重,陸言知為了照顧她帶著她搬了出來。

那時,這裏還陰郁陳舊,到處散發著潮濕的黴味兒,是陸言知攬著她的肩。

「沒關系,只要我們倆在一起,一切都會變好的。」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響起開門聲。

顧舒染轉頭看去,對上陸言知的視線。

她笑了笑,聲音喑啞卻堅定無比:「陸言知,我們分手吧。」

陸言知看著她通紅的雙眼,忽然無奈的嘆了口氣:「舒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難道你想說,我親眼看到不是真的,親耳聽到的,也不是真的?」

「陸言知,你說過你不會騙我的……」

說到這裏,顧舒染忽然又覺得沒意思,她極力讓自己冷靜地面對這一切。

「我已經決定了,明天就會搬出去。」

那麽多年,她都一個人過來了,現在,不過是回到原點而已。

對面,陸言知沈默許久,忽地苦笑一聲。

「本來不想告訴你的,現在看來,是瞞不住了。」

他從包裏拿出一張紙,遞到顧舒染面前。

顧舒染一怔,緩緩接過那張紙開啟,是醫院的診療記錄。

【陸言知,男,22歲,腦部前額有不明陰影……建議盡快手術】

還不等顧舒染從呆怔中回過神,陸言知的聲音再度在她頭頂響起。

「惡性腦瘤!我跟周佳文在一起,的確是為了錢,我不想拖累你。」

第4章

顧舒染猛地擡頭看他,滿眼不可置信。

明明紙上的每個字她都認識,陸言知說的每個字她也聽得清清楚楚。

但這一刻,她卻感覺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顧舒染張了張嘴,喉嚨卻宛如長滿了刺,讓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抱歉,是我不好,是我沒有遵守我們的約定騙了你。」

陸言知上前一步,將渾身濕透的她擁進懷中,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背。

「我不是故意隱瞞,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

顧舒染下意識地想回抱住他,卻又想起什麽似的,手驟然僵在半空。

「既然決定了,為什麽不騙我到底?」

而且,既然決定不拖累,現在又為什麽要說出來?

陸言知抱著她的手越發用力:「因為我接受不了失去你的後果。」

顧舒染沈默良久,問:「真的嗎?」

陸言知一滯,長長嘆息:「是我的錯,周佳文答應我,只要我答應她的條件,可以幫我出手術費。」

「我想著只要治好了,我就可以回到你身邊。」

顧舒染看著眼前的男孩,心底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她無法責怪人在面對生死時的抉擇,可卻又覺得曾經那個如月亮一般澄澈傲氣的男孩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不見了。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你現在打算怎麽做?」

陸言知握住她的手:「我想通了,我就算不治了,也不該讓她這麽侮辱你。」

「那樣,就算治好了,我們這輩子在她面前也註定擡不起頭。」

顧舒染不知道為什麽,心底居然毫無波動,只能機械地說:「治療吧,無論花多少錢我們都治……錢我會想辦法……」

就當,還清曾經欠他的吧。

「你先去洗個澡換個衣服,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看著陸言知走進浴室後,顧舒染長長吐出一口氣。

她為了陸言知忍了周佳文三年,可陸言知在面對這樣的境況時,竟然不是第一時間跟她商量,而是毅然走向了欺辱她三年的霸淩者身邊。

無論他說的那句話被包裹得多麽漂亮,多麽冠冕堂皇,也依舊不能成為出軌的理由!

「陸言知,等治好你的病,就去過你想過的生活吧……」空氣裏傳來顧舒染的低喃。

夜深。

陸言知已經沈沈睡去,顧舒染卻徹夜無眠。

良久,她躡手躡腳的起身,走到客廳裏,從櫃子的角落裏翻出一個被小心翼翼保存的絲絨盒子。

盒子裏是一個翡翠玉鐲,一看就價值不菲。

這是顧舒染的媽媽留給她唯一的遺物。

即便窮到吃不起飯的時候,顧舒染也從沒想過要變賣這個鐲子。

顧舒染輕輕的撫摸著鐲子,那上面仿佛還有媽媽殘留的氣息。

一邊是媽媽留給她最重要的東西,一邊是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一直陪著她的陸言知的命。

她靠在墻上,閉了閉眼,突然想起了她高中時期唯一的好友。

那個無論她做出什麽決定,都會永遠笑著支持她的女孩,時微。

可惜,時微的生命因為抑郁癥永遠停留在了十八歲。

如果當時她早一點發現,也許時微就不會死。

「媽媽,時微,我不想再欠任何人了,你們,一定會理解我的決定的吧?」

她想,毫無虧欠的離開陸言知,堂堂正正的永遠為自己而活了。

顧舒染攥著手中的鐲子低頭呢喃,沒有註意到不遠處的房門被開啟。

陸言知站在門邊,看她的眼神中,滿是冰冷恨意。

第5章

兩天後,顧舒染將玉鐲送到了拍賣行。

因為沒那麽快賣出,她只能再去找新的兼職。

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顧舒染將自己的時間排得很滿,每天除了上課就是打工,睡覺吃飯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

這天,陸言知來給她送飯,她吃完便準備離開,卻被一把扣住了手腕。

「舒染,你最近都沒怎麽好好休息,要不今天的兼職就不去了吧?」

陸言知滿眼心疼的看著她:「你都瘦了一圈,眼裏都是紅血絲了……」

顧舒染笑了笑:「我沒事,忙完這段時間就好了。」

陸言知垂下眼:「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

「別這麽說,生老病死,人生無常,也不是你能決定的。」

顧舒染看了一眼時間:「你別多想,我時間來不及了,先過去了。」

她說完,陸言知湊近在她臉上落下一吻:「辛苦了。」

顧舒染背脊一僵,沒再說什麽,匆匆忙忙離開。

走過拐角時,她卻狀似無意地擡手擦了下臉。

而看不見她的背影後,陸言知唇邊笑意瞬間散去,嫌惡地抹了下自己的唇。

又拿起手機發了條資訊——【她過去了,動手吧!】

……

顧舒染剛到打工的餐廳沒多久,周佳文便帶著一群人趾高氣揚地出現。

她掃視一圈,看見正在上菜的顧舒染,擡手指道:「就你來給我們服務吧!」

顧舒染沒辦法拒絕,低垂著眼眸上菜。

可就在她上完菜要走的那一刻,周佳文卻突然拉住她的手臂。

「顧舒染,你就這麽缺錢,已經下賤到開始偷東西了?」

顧舒染臉色一變,剛要否認,周佳文不由分說將手伸到她的口袋裏,再拿出來時,指間墜著一條鉆石手鏈。

她極力保持著鎮定:「周佳文,我沒碰你的東西,你這是栽贓!」

「栽贓?」周佳文譏諷的笑了笑,招手叫來了餐廳經理,「經理,我可是在你們店裏的VIP,今天這件事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要麽開除她,要麽,我直接報警投訴!」

顧舒染身側的手緊緊的攥成拳頭,倔強地看向經理:「經理,我真的沒偷東西,我們這裏不是有監控嗎?你可以查……」

經理三十多歲了,眼前的情況他一眼便看明白了。

憑心而論,顧舒染是個很勤快的服務員,做事又利落,但他也無能為力。

周佳文雙手抱臂,嗤笑一聲:「我這種身份去栽贓一個窮光蛋,我圖什麽啊?」

經理心裏一嘆,神色嚴肅:「快給人家周小姐道歉,你現在就走,明天開始不用來了!」

路過顧舒染時,周佳文湊近她耳邊:「我告訴你,你做什麽我都會給你攪黃了,你以後別再想賺到一分錢。」

從餐廳離開後,顧舒染回到了學校。

她去到陸言知的實驗室,還沒走近就聽見裏面有人在說話。

「陸師兄,你身體都這樣了,幹嘛這麽拼命,導師不會怪你的。」

「沒事。」陸言知的聲音傳來,「這個專案做好了會有獎金,舒染最近為了我這個病天天起早貪黑,我不想讓她這麽辛苦。」

顧舒染沈默地站了很久,最終緩緩轉身,沒有進去。

接下來的幾天,顧舒染忙得不見人影。

直到陸言知生日那天,她背著書包來到學生會的活動室。

鐲子賣了一個好價錢,不光手術費有了,還能支撐她畢業後自己開一個工作室。

只是特別對不起媽媽,如果以後有機會,她還是想將鐲子買回來。

這樣想著,她走到門口。

顧舒染剛要推門進去,卻透過門縫看到周佳文坐在陸言知的膝蓋上,親昵摟著他的脖子。

「你說,顧舒染真的會賣掉她媽留下的遺物嗎?」

「她會的,她現在沒有別的選擇了。」

顧舒染僵在原地,心臟宛如被子彈擊中,半邊身子都麻痹了。

「嘖,陸言知,我發現你這人真的挺心狠的,你這麽騙她,就不怕她知道真相啊?」

顧舒染清晰的看到陸言知冷笑了一下:「我很期待。」

第6章

顧舒染思緒在這一刻完全停滯。

胸膛更像是被擠壓得要爆炸一般,讓她眼眸忍不住一點一點變紅。

顧舒染最終沒有推門進去,而是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第一次遇見陸言知的學生禮堂。

眼前一直在浮現著陸言知抱著周佳文的畫面,耳畔時不時便會響起那兩句話。

「你這麽騙她,就不怕她知道真相啊?」

顧舒染想,陸言知到底騙了她什麽?真相又是什麽?腦瘤也是假的吧。

她在腦海中不斷地回憶這三年發生的所有,每一個畫面都是陸言知的溫柔將她包裹在其中,只是那溫柔總是在她受盡折磨後來遲一步。

這後知後覺讓她渾身血液像是化成冰,冷得發抖。

顧舒染猛地閉上眼,緊緊地攥著手中的銀行卡,薄薄的銀行卡仿佛化作刀刃刺入掌心。

傍晚,顧舒染回到他們兩人的公寓時,陸言知正將最後一道菜端上桌。

「回來了?快洗手吃飯。」

顧舒染看著陸言知若無其事的溫柔模樣,幾乎要懷疑中午只是自己的一場噩夢。

她將心裏的滿腔質問和憤怒都壓下去,硬生生扯出一抹笑。

「對不起啊言知,我忘了今天是你生日,我什麽禮物都沒有給你準備。」

陸言知楞了片刻,眼中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很快又展顏一笑:「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你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說著,陸言知將顧舒染推到椅子前邊坐下。

「今天這頓飯就是為了犒勞你的辛苦。」

顧舒染認真的觀察著陸言知,不讓自己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可是什麽都看不出。

顧舒染垂下眼眸,藏住眼裏的譏諷。

也是,演了三年,又怎麽會讓她這樣輕易看出。

他想演,顧舒染也沒打算現在拆穿,只是這一頓飯吃得如針刺入喉嚨,每一口都帶著疼。

吃到一半,陸言知起身去了洗手間。

顧舒染看著他的背影,神色漠然地將碗和筷子放下。

突然,陸言知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響,彈出了一條短訊。

【您尾號5438的銀行卡收到轉賬1000000元,轉賬後余額為……】

因為螢幕顯示不全的原因,後面的余額顧舒染沒有看到。

下一秒,一條短訊彈出。

【言知,今天是你的生日,爺爺給你打了點零花錢,想要什麽自己買,別委屈了自己】

顧舒染手一抖,桌上的碗霎時被掃落在地。

從她認識陸言知的那一天開始,陸言知就說過,他和爺爺相依為命,家裏條件不好,所以他只能靠自己勤工儉學。

可什麽家境不好的人零花錢隨便就是一百萬?

碗碟碎裂的聲音驚動了陸言知,他焦急的聲音從洗手間傳出:「舒染,怎麽了?」

顧舒染指尖已經將掌心掐出了血,聲音卻平靜無比:「沒事,手一滑,不小心摔碎了一個碗。」

「你吃完放著,等我出來收拾。」

陸言知出來時,顧舒染正好將地上的碎瓷掃幹凈,扔進垃圾桶。

他從後面抱住顧舒染:「舒染,我有事跟你說。」

顧舒染只覺得渾身一僵,一股生理性的惡心從胃裏泛出,她強行抑制著問:「怎麽了?」

「我最近參加的專案第一名有五萬的團隊獎金,我要是拿到你就不用這麽辛苦了,所以我今晚得和我那幾個隊友一起做創業策劃書,就不回來了。」

顧舒染不著痕跡地將人推開:「好。」

陸言知蹙眉:「你生氣了?」

顧舒染微笑道:「當然不會,放心去吧!正好我最近太累,一會兒就睡了。」

公寓的門再一次被關上。

顧舒染站在原地幾秒,換了鞋跟上陸言知。

不是為了別的,她只是想知道真相。

想知道自己這三年,到底為什麽會被人可笑地玩弄在股掌之間。

直到車在一家高級會所前停下,顧舒染看見陸言知從前面的車上下來。

這地方顧舒染打過工,所以清楚的知道,這裏一晚上的消費動輒就幾十上百萬。

門口早已經有一大群人等著,周佳文站在最前面。

看到陸言知,她立刻撲進陸言知的懷中,撒嬌道:「等你好久了。」

旁邊有圍觀的人笑道:「我們的主角總算是來了。」

門口的一排服務員恭敬鞠躬:「陸少,今晚的生日宴都按照您的要求準備好了。」

第7章

那群人往裏走去,隔著這麽遠,那喧鬧快活的笑聲依舊隱約傳到顧舒染耳中。

「一會兒佳文和言知得先來個交杯酒吧?」

「要我說直接親一個……」

顧舒染看著那燈火輝煌的華麗建築,眼神沈寂得宛如一灘毫無波瀾的死水。

耳邊來來回回都是那句會所服務員的「陸少」。

那群在她面前永遠趾高氣昂的少爺小姐,此刻對陸言知恭恭敬敬的樣子,不是假的。

他的零花錢是一百萬的打款。

生日慶祝方式是和一群人在花費高昂的會所大肆玩樂,服務員送進去的酒動輒十幾萬一瓶。

他是尊貴的陸少?

那她認識的陸言知是誰?

那個穿著二十塊T恤,陪她一起發傳單、和她一起吃六塊錢一份的盒飯的人,是誰呢?

顧舒染腦子一片混沌,什麽都想不明白。

像是有把鋒利的刀,肆意攪動著她的神經,疼得她都快站立不穩。

夜晚的風很大,她一張臉被風吹得慘白,腳下卻像生了根,挪動不了半分。

直到淩晨兩點,陸言知一行人終於散場,熱熱鬧鬧的從會所裏面走出來。

「陸少,下一趴去哪兒吃宵夜?」

「對了,陸少,趕緊把那個窮丫頭解決了吧,和你實在不般配……」

陸言知矜貴地擡眸,語氣不容置疑:「我的事我有分寸,你們少多嘴。」

顧舒染聽到這裏,一步步走入了燈光下,像是貿然闖進王子宴會的狼狽灰姑娘。

她甚至清楚地看到,陸言知唇邊笑意在望見她的一瞬倏地消散,臉色難看無比。

一時間,在場的人紛紛噤聲,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

看著眾星捧月的陸言知,顧舒染嘲諷扯了扯嘴角。

「窮丫頭是說我嗎?陸少。」

短短幾個字,喉嚨卻沙啞疼痛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陸言知眼眸微瞇:「你跟蹤我?」

看見他臉上理直氣壯的怒意,顧舒染突然有些想笑。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啊?她竟用了三年都沒看清。

她直視他的眼睛終於問出那個潛藏已久的疑惑。

「陸言知,你到底是誰?」

「你和我說你家境貧寒,和爺爺相依為命,你說你身患重癥,連手術費都沒有,你曾經還說,你喜歡我!」

「可現在,他們叫你陸少……」

陸言知沈默著,顧舒染沒有歇斯底裏,只是眼裏溢位一股平靜到寂然的絕望困惑。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你告訴我,你身上,還有什麽是真的?」

「陸言知,我實在想不明白,我有什麽值得你欺騙的,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為什麽?」

陸言知還沒說話,周佳文卻伸出手,人群中立時有人遞出一瓶酒。

她將酒液倒在顧舒染頭上,顧舒染這一次沒有閉上眼,而是依舊看著陸言知。

周佳文又將那瓶酒砸碎,碎片頓時濺了滿地。

她膝蓋後彎處便被人狠狠一踹,猝不及防跪倒在滿地的碎玻璃上,鉆心痛意傳來。

顧舒染疼得幾乎要暈過去,周佳文看著她狼狽的樣子卻笑了。

「言知,我等她發現真相這一天等很久了。」

陸言知勾了勾唇,笑意不達眼底:「我也是。」

顧舒染繼續望向陸言知,毫無血色的唇顫了顫。

而他只是冷冷地看著這一切:「顧舒染,不知道緣由的折磨,是不是更痛苦?」

「……為什麽?」此刻的她,執著地想要得到那個讓自己陷入深淵的答案。

「當然因為我恨你!」

陸言知曾經的溫柔消失殆盡,厭憎的眼神如刀,如劍,毫不留情刺向她。

「你以為你裝作什麽都不記得就沒事了?要不是你,我妹妹陸時微怎麽會死?」

「時微死了,你一個殺人犯,憑什麽好端端活著?」

第8章

聽到陸時微這個名字,顧舒染瞬間渾身僵硬。

一個熟悉的面容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顧舒染閉了閉眼,本以為早已經麻木的心口,痛意如海嘯般蔓延翻湧而上。

陸時微,她最好的朋友。

她曾經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卻什麽也做不了。

這一刻,顧舒染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原來,陸言知就是陸時微那個在國外留學的哥哥。

他刻意裝窮接近她,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妹妹報仇。

膝蓋處的玻璃像是順著血液流進了四肢百骸,疼得她說話都費力。

她啞著嗓子開口:「時微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沒有殺她……」

「如果可以,我甚至願意我的命去換她的……」

提起時微,心上湧出的痛意甚至壓下了身上的痛意。

那股痛變成細細的刀子,將她的五臟六腑寸寸割裂。

陸言知只是靜默地盯著她,薄唇緊閉著,眼神中蘊藏著鋒利寒意。

「好朋友?」

「會霸淩她的好朋友?親手將她推下樓的好朋友?還是最後親眼看著她死的好朋友?」

陸言知居高臨下看她,眼神中帶著恨意。

「顧舒染,如果這是你對好朋友的定義,那麽從今天開始,你會擁有很多‘好朋友’!」

說完,陸言知離開。

顧舒染下意識想要攥住他。

不是為了挽留,只是殺害最好朋友這罪名,她背負不了。

可留下來的人群卻嘻嘻哈哈拉扯她的衣服。

「終於說破了,這下可以不用再顧忌了吧?」9

顧舒染的衣服被撕破,還有人拿著手機將這荒謬的一場鬧劇拍下。

而陸言知,從頭到尾沒有回頭。

顧舒染強忍著痛意,拿著那碎裂的酒瓶對準人群撕心裂肺喊道:「別碰我!」

一群人紛紛頓住,顧舒染才跌跌撞撞跑到路邊打了個車去了醫院。

醫院急診科內。

兩個護士正在幫她挑膝蓋處的碎玻璃:「小姑娘,你到底怎麽了?真的不用報警嗎?」

顧舒染麻木地搖了搖頭:「姐姐,沒事,我自己摔的。」

結醫藥費時,她拿出當掉鐲子換來的銀行卡。

看了半晌,她苦笑一聲。

沒想到,陸言知沒用上,倒是她先用上了。

在醫院住了三天後,顧舒染回了出租屋開始收拾行李。

收拾完行李,顧舒染坐在沙發上,呆呆的看著周遭。

這個她和陸言知精心布置的‘家’,此刻像個笑話。

過往回憶的一幕幕在顧舒染的腦海中浮現,又交織著那一夜說破一切的陸言知。

那充斥著恨意的冷漠眼神揮之不去,每每讓她從被霸淩的噩夢中驚醒。

知道陸言知是時微的哥哥後,盡管知道他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她還是在極力說服自己將這三年的恨意壓下。

沒人知道時微對她有多重要。

她不知道陸言知為什麽這麽篤定是她害死了時微。

時微明明是因為抑郁癥自殺的……

顧舒染編輯了一條微信訊息:【關於時微的事,我想和你聊聊。】

可發送出去,卻只收到了一個紅色感嘆號!

撥通陸言知的電話,依舊是一樣的結果。

顧舒染嘆了口氣,一瘸一拐地去到學生會。

遠遠的,她就看到了陸言知,他依舊一身簡單白襯衣,但顧舒染認出那是C家的新款。

這樣一件衣服是她和陸言知曾經小半年的生活費。

顧舒染不由得苦笑,也是為難陸言知這樣的富家少爺陪她過了快三年那樣的苦日子。

她抿了抿唇,幹澀開口:「陸言知,我真的沒有害死時微,你出國那段時間,她患上了很嚴重的抑郁癥……」

陸言知卻很輕的笑了起來。

他看著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的顧舒染,嘴角勾起,神色森寒地湊近。

「如果不是有你這種‘好朋友’,我那麽活潑又開朗的妹妹又怎麽會患上抑郁癥?」

說完,他直起身:「顧舒染,我還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你很快就會收到了。」

顧舒染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臟猛地一跳,一股不安浮現。

等她再走進學校的時候,周圍的人都對她指指點點。

以往,就算她再怎麽狼狽,也從沒有這樣多異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直到看到學校的公告欄前圍著許多人,顧舒染緩緩走上前,那些人便自然而然的全部散開。

「離她遠點,說不定有什麽臟病!」

看著公告欄上的照片時,顧舒染仿佛掉進了看不見底的深淵。

那張她跪在會所門口被人撕扯衣服的照片被打印出來,旁邊用紅色的筆寫上了幾個大字。

【顧舒染高級會所賣身,一夜千金!】

突然,陸言知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好朋友,這份禮物,你喜歡嗎?」

顧舒染怔怔站了許久,心底突然有種莫名的釋然感。

終於不用再顧忌任何人!

陸言知做到這一步,他們是真的……兩不相欠了。

「喜歡。」她緩緩轉頭看向陸言知,向來晶亮的眼眸變得黑沈晦暗,嘴角卻輕輕勾起。

「陸言知,我也送你份禮物吧!」

第9章

「我們,結束了!」

從今往後,這個人將從她生命中,徹底剔除。

陸言知驟然臉色一變:「你以為我在乎嗎?」

「顧舒染,別太自以為是,你要是求我放你一馬,我還能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

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的笑。

「畢竟我們學校校風清正,應該不會允許有你這種……自甘墮落的學生,顧舒染,你不想連書都沒得念吧?」

顧舒染靜靜看著他,沈默良久,微微搖了搖頭。

「原來,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啊!」

「真是……難看。」

他指使周佳文她們將她推入地獄,又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救世主。

如果她不曾見過光明,她本可以忍受黑暗,可如今所有的希望被打碎,她像一個困在深海的人,一點一點看著自己走向淪陷的終點,無法自救。

「我不需要贖罪,我從來就沒做錯過什麽。」

陸言知臉色一沈:「這話你敢當著時微的面說嗎?今晚七點,我在雅禮高中天台等你。」

顧舒染心尖一顫。

那裏,是時微墜落的地方。

「如果你不出現,我會有別的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說完,陸言知大步轉身離開。

傍晚七點,顧舒染還是出現在了雅禮高中那棟廢棄的教學樓。

顧舒染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看著面前的鐵門停下腳步。2

她正要伸手推開,卻聽到有人問:「言知,你真要就這麽放過那個窮丫頭啊?」

陸言知的聲音比極地還森寒:「怎麽可能?」

「我妹妹死得那麽慘,我就這麽放過她了,豈不是太便宜她了。」

顧舒染腳步一頓,緊緊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指節也因為握拳而開始泛白。

而在她手中,一張休學申請被攥得皺成一團。

一陣風吹來,陸言知的聲音再度響起。

「血債血償!我恨不得讓她為時微償命!」

那聲音裏裹挾著前所未有的狠戾。

聽到這裏,顧舒染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只是想來跟陸言知說清一切後離開這個城市。

可陸言知卻想殺了她。

她以為自己已經麻木,可碩大的眼淚還是奪眶而出。

她不想死,她沒罪。

她還要帶著媽媽和時微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顧舒染用力地按住因為巨大恐懼而感到心悸的心口,下意識的後退幾步,轉身逃離。

可轉身時不小心碰到了門邊的鎖,生銹的門發出刺耳的聲音。

陸言知凜冽的聲音傳來。

「別讓她跑了!」

隨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顧舒染才跑下幾級台階,身後的鐵門便被大力推開。

她心臟猛地一顫,加快腳步往樓下跑。

可她上次受的傷還沒好,一瘸一拐之下她重心不穩,整個人從樓梯上栽倒。

顧舒染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最後頭重重的磕在了樓梯上,溫熱的液體從她的頭頂流下,眼前的一切被紅色覆蓋。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才漸漸恢復。

顧舒染用盡力氣擡手,摸到黏膩的血液時,指尖都開始發麻。

「不是……你們剛剛都看到了,我可沒碰到她,是她自己沒站穩滾下去的……」

最前面的男生看到顧舒染頭部緩緩滲出暗紅色的血,不自覺的後退一步,聲音有些驚慌。

陸言知上前,將那個男生拉到身後。

他逆光站在顧舒染眼前,眼神淩厲的看著她。

「顧舒染,這可是你自己摔的,和任何人都沒關系。」

「也許,這就是報應吧!」

陸言知冷硬的下顎線都透著淩厲:「我們走!」

他帶著人離開,一個個冷漠的從顧舒染身上踏過。

仿佛他們腳下的,根本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越來越多的血從顧舒染的後腦流出,她絕望地看著走遠的人,耳中也開始嗡鳴起來。

直到紅色的血漸漸變黑,她的世界也徹底陷入永無止境的夜……

第10章

從圖書館離開之後。

陸言知的手機響起:「少爺,您什麽時候回來,今天是二小姐的忌日,老爺子去了一趟二小姐的房間,出來後就身體不適一直在念叨你。」

陸言知神色變得更加陰戾,他回頭往天台的方向看了一眼,閉了閉微微赤紅的眼眸。

回到陸家,老爺子坐在沙發上,銀絲蒼白,神色哀慟。

陸言知上前:「爺爺,您沒事吧?要不還是把我媽從國外接回來照顧您吧!」

老爺子呼吸越發粗重:「我不想看見她。」

陸言知神色一滯,不自覺攥緊了手。

妹妹死之後,母親就被送往了國外療養。

他去探望母親時,母親一直說都是一個顧舒染的女孩帶壞了妹妹,又逼死了她。

陸老爺子看她神情,嘆息道:「言知,你馬上就要畢業接管陸氏,有些事,我也該告訴你了。」

陸言知皺了皺眉,心裏莫名湧出不安:「爺爺,什麽事?」

老爺子一擺手,旁邊的管家遞上一個粉色的筆記本。

「這是小姐的日記。」

陸言知眉心猛地一跳,定了定神,他翻開陸時微的日記本。

看到第一頁的時候,他臉色驟變。

日記本的第一頁,夾著陸時微和顧舒染的合照,她們的頭緊緊挨在一起,笑容燦爛。

陸言知的心猛然一咯噔。

【2018年7月12日,我只是和男同學交流一下考試錯題而已,媽媽看到卻狠狠的罵了我一頓,說我不知廉恥,我不明白,為什麽正常的同學交往她都要幹涉?】

【2018年9月5日,哥哥出國了,我知道以後的生活只會更難熬,至少哥哥在的時候,媽媽不會時時刻刻盯著我。】

【2019年3月25日,昨天的考試沒有拿到滿分,媽媽逼著我跪了一夜,哥哥離開後她對我的控制欲更強了,我就像是她手上的提線木偶,沒有任何自主權……】

【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了,今天她去威脅了舒染,說那種人不配跟我交朋友,可那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也快要被她逼瘋了!!!】

陸言知繼續往下翻,每看一頁,眼睛就變得更紅。

【家裏全都是網絡攝影機,我就像是待在監獄裏,我快要窒息了。】

【或許只有死了,才能徹底擺脫她的控制,可是我好舍不得舒染,她是唯一對我好的人了……】

最後這幾個字,如一道驚雷在陸言知心上劈開。9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害死他妹妹的,不是顧舒染,而是他的親生母親。

所以顧舒染說的都是真的……

她和時微是好朋友,那他對她做了什麽?

陸言知用快的速度沖出家門,回到了學校的圖書館。

可原本顧舒染倒下的地方,除了一灘紅色的血跡以外,什麽都沒有了

陸言知怔怔的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看著地上的那攤血跡。

片刻後,他倏然轉身,一遍快步走一邊打電話。

「幫我找顧舒染,她不見了!」

「不是陸少,還找她幹嘛,不是你說她摔成那樣讓她自生自滅的嗎?」

「別廢話,給我找,活要見人。」他從喉嚨裏艱澀地迸出幾個字,「死要見屍!」

其後的幾天,陸言知動用所有勢力,可全市所有的醫院都翻遍了也沒找到顧舒染的身影。

顧舒染消失了。

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從陸言知的世界裏消失不見。

除了那攤暗紅色的血跡以外,什麽都沒留下。

……

兩年後,陸氏。

陸言知坐在頂層的辦公室內,助理徐聞推開門走了進來。

「陸總,明天有個抑郁癥講座的行程。」

陸言知拿起衣服:「好,我會準時出席。」

從公司大樓走出,陸言知去了之前他和顧舒染租住的出租屋。

他已經買下了那裏。

兩年過去了,屋中像他們大學時一樣,毫無變化。

看著那些熟悉的一草一木,陸言知的腦海中閃過那些和顧舒染相處的點點滴滴。

這兩年來,他像是自虐一般,每個月都要來這裏親自收拾一次。

只因為,他怕顧舒染回來,找不到家。

躺在那張小小的沙發上,直到天色漸暗,陸言知的電話響起。

電話那頭是陸言知的好友裴洵。

「怎麽還沒來?今晚約好了一起吃飯,就等你一個人了。」

陸言知默然一瞬:「查到她的訊息了嗎?」

「你這人真沒勁,怎麽每次都是這句,兄弟們都已經盡力了,真的查不到,且不說顧舒染都已經失蹤兩年了,這世界這麽大,找一個人就和大海撈針一樣,哪那麽容易……」

「你只管找就是,哪兒來這麽多廢話!」

對面沈默一瞬,長嘆道:「要我說你也別找了,當初你做的那些事,找到了又能怎麽樣呢?」

「你不會覺得都已經那樣了還有回旋的余地吧?」

裴洵的話讓陸言知眼眸一沈:「我的事,還輪不到你插嘴!」

說完,陸言知冷著臉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陸言知受邀參加抑郁癥救助協會舉辦的論壇。

他從兩年前開始便一直關註抑郁癥這個疾病,遇到任何活動都會捐款。

只要是和抑郁癥有關的論壇,陸言知都會來聽。

他坐在第一排中間,認真聽著台上住持人的話。

「今天是世界抗擊抑郁癥日,我們邀請到了美國知名心理學教授Vincent為大家講述產生心理疾病的相關課題,接下來有請Vincent教授。」

一個身穿筆挺西裝的俊美男人拿著話筒走出來,讓會場發出一陣不小的嘩然。

陸言知看了一眼後,又垂下眼眸盯著手中的書刊。

「剛剛給大家說到了抑郁癥發展到後期,嚴重的時候會出現精神病性癥狀,那麽接下來要提到的,就是我的一位病人,也是目前我接觸過的最特殊的案例。」

「她同時患有抑郁癥、雙向情感障礙以及嚴重的臆想癥。」

「大家可以看一下螢幕上的病歷,以及我的病人接受治療時的照片……」

陸言知耳邊響起一陣抽氣聲:「這麽年輕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生了這麽嚴重的病,好可惜!」

陸言知隨意一瞥,在看清大螢幕上的照片後,渾身的血液仿佛都驟然凝固了。

那上面的人毫無感情地盯著鏡頭,整個人沒有一絲鮮活氣息,像是被抽掉靈魂的冰雕。

赫然就是,他找了兩年都毫無訊息的顧舒染!

第11章

講座結束後,陸言知第一時間找到了協會的負責人。

「剛剛那個演講的教授呢?」

向來冷靜自持的陸言知,這一刻竟然展現出了焦急。

負責人指了指禮堂門口:「陸總,Vincent教授剛剛離開不久,您找他有什麽事情嗎?」

陸言知看了看門外,一輛淺灰色的商務車剛剛駛離。

他緊皺著眉頭,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心劇烈的跳動。

「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我!」

從協會負責人手裏要到了Vincent的聯系方式後,陸言知大步離開。

他一邊走一邊打電話:「馬上去查一個人,二十分鐘內我要他接下來的所有行程!」

十五分鐘後,Vincent的資料被發到陸言知的手機上。

Vincent,美籍華人,中文名談修白,二十九歲。

是海城世家談家的二少爺,也是美國最年輕的心理學教授。

做心理醫生的同時,目前在做心理學疾病特殊案例的分析研究,而顧舒染就是他的第一個研究物件。

看到資料最後附上的顧舒染的病歷,陸言知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重度抑郁、自殘自殺傾向,無法與他人共情,時常臆想有人傷害她。5

那上面的每一個字陸言知都認識。

可落進他的眼睛裏,就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直直的捅進他心裏。

痛得他喘不過氣來。

……

商務車內,路邊的風景不斷的倒退。

顧舒染的目光落在窗外,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談修白坐在她身邊,側頭看著旁邊面色平靜的顧舒染:「今天心情怎麽樣?」

「還好。」

不鹹不淡的語氣,不夾雜任何一絲情緒。

談修白無奈的勾了勾唇,又是簡單的兩個字。

不過以她目前的情況來看,回到這座熟悉的城市,看到從前熟悉的一切,沒有產生抵抗的情緒就已經很好了。

他知道,還不能太心急。

回到下榻的酒店時,酒店門口有一對夫婦正因為一件小事在激烈的爭吵,旁邊的小男孩被父母的爭吵嚇到大哭。

顧舒染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就從小男孩身邊走過。

上了電梯,談修白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接起電話,聽到電話那頭的話,談修白臉上淺淡的笑意消失殆盡。

「你穩住他,我馬上下來。」

電梯穩穩的停在八樓,談修白的通話已經結束。

他將手中的房卡遞給她:「舒染,我還有點事,你自己回房間好嗎?」

顧舒染看了他一眼,依舊面無表情,擡手接過房卡:「好。」

談修白看著她的背影,臉色驟然凝重了許多。

樓下,談修白的助理滿臉緊張的看著陸言知。

「陸總,您稍等一下,談教授馬上就下來了。」

陸言知擲地有聲:「不用讓他下來,我上去找他。」

談修白走出電梯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他加快了腳步,臉上卻依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陸總,久仰大名。」

談修白徑直走到陸言知面前,朝他伸出手。

陸言知打量著面前的這人,隨意的伸出手回握。

他沒有繞彎子,開門見山道:「談教授,顧舒染在哪裏?我要見她。」

第12章

聽到陸言知的話,談修白並不覺得意外。

畢竟,陸言知和顧舒染之間的一切,他全部都知道。

兩年前,他回海城探親那天,遇到了從學校裏跑出來的顧舒染。

她直接從馬路邊沖了出來,好在談修白的司機及時踩下剎車,才避免了一起車禍。

談修白下車的時候,顧舒染滿頭是血的倒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

她眼神空洞麻木的看著前方,卻沒有焦點。

整個人就這樣倒在地上,仿佛連最後的力氣都被抽走……

談修白將她送到了醫院,她的頭部摔破了口氣,還好在只是外傷,並不嚴重。

可顧舒染從昏迷中醒來,談修白才發現她的異常。

她不說話,也不笑,沒有任何表情。

即便面對談修白這樣一個陌生人,也沒有任何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

談修白用了十天的時間,才逐漸和她建立溝通。

征得顧舒染的同意後,他帶著她去了美國,他做研究的地方。

在那裏,有許多頂尖的心理學專家……2

談修白看著陸言知急切的樣子,擋在他面前,無比認真的道:「陸總,我知道你是她的老朋友。」

「但以她目前的狀況,你還不能見她。」

聽到談修白的話,陸言知有些惱怒:「什麽叫做不能見她!」

「我是她男朋友!我為什麽不能見她?你用什麽身份來阻止我見她?」

陸言知冷著臉,看起來十分有壓迫感。

可談修白卻並絲毫不買賬,他扯了扯嘴角:「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據我所知,陸總和她談戀愛,只是為了‘報復’而已。」

「當初陸總所做的事情,有多少是造成她現在換上心理疾病的因素,陸總可以回去好好回憶一下。」

談修白朝助理示意了一下,助理立刻點頭,從包裏拿出一沓厚厚的檔遞到陸言知面前。

「陸總,這是顧小姐在美國接受治療的所有記錄,您可以仔細看看。」

「您兩年前對她的折磨與報復,導致她失去了與人共情的能力,同時也失去了對人的信任。」

「我可以告訴你,即便經過了兩年的治療,她的病情依舊不穩定!」

陸言知接過那沓厚厚的檔,並沒有去翻看:「我在講座上已經聽你說過了,她的病情我已經足夠了解。」

「你讓她和我見一面,我不會刺激她的。」

談修白卻還是搖頭。

「陸總今晚回去把這份病歷全都看完嗎,如果你看完之後,還要見她,那你再來找我吧。」

說完,談修白不再看陸言知一眼,徑直轉身離開。

陸言知看著他的背影,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可現在的他除了按照談修白說的做,沒有別的辦法。

夜晚,陸言知坐在書房內,一頁一頁的翻看著顧舒染的病歷。

這份病歷比談修白在講座上描述的要細致得多。

甚至連顧舒染每一次發病的時間都有詳細的記錄。

不止如此,上面還有顧舒染多次自殘的照片。

看著她手臂上的一道道劃痕,就像是有人用小刀在陸言知的心上一寸寸劃過。

將他的心割成碎片,鮮血淋漓。

可他什麽也做不了……

第13章

其中有一張照片,是顧舒染坐在湖邊,周圍都是白鴿和人群。

可她看上去卻十分的格格不入。

她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待在角落裏,目光沒有焦點,神色茫然。

像是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的神情像是一根針,深深的紮進陸言知的心裏……

【2023年1月5日,患者用玻璃杯碎片自殘,手臂上三道傷口……】

【2023年3月28日,患者臆想癥發作,將護士認作霸淩她的人,在診治中產生激烈反抗,註射一劑鎮定劑。】

【2023年4月3日,換著抑郁癥發作,從三樓跳下,小腿粉碎性骨折,病情再度加重。】

……

厚厚的一沓病歷,每一次發病記錄所附帶的照片都清晰無比。

陸言知翻看的時候,雖然眼前只有照片,卻像是身臨其境一樣。

看到一半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勇氣再繼續往下翻。

耳畔不由自主的響起談修白那句。

「當初陸總所做的事情,有多少是造成她現在換上心理疾病的因素,陸總可以回去好好回憶一下。」

陸言知閉了閉眼,悔意與痛意在心裏交織著燃燒。

就像是一團火,將他的心,燒出了一個大洞。7

兩年前的那些事情,像是放電影一樣在他的腦海中來來回回的捲動。

一樁樁一件件,只要多想起來一絲,他的心就更痛一分。

相遇之初的顧舒染有多美好,他到現在還記得。

可那時候的她越美好,陸言知的心中的悔就越深。

……

酒店內,顧舒染呆呆的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發呆。

談修白回到房間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他倒了杯溫水,又拿了藥走到顧舒染身邊:「舒染,吃藥了。」

顧舒染順從的接過,將藥塞進嘴裏,然後和著水咽下去。

就像是機器一樣,要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

談修白拉開一旁的椅子,在她身邊坐下,十分溫柔的開口。

「舒染,這是你以前生活的城市,看到外面,你有想起什麽以前的事嗎?」

聽到談修白的話,顧舒染的眼神閃了閃。

看到她有反應,談修白繼續引導道:「你以前在這裏上大學,你……」

談修白的話還沒說完,顧舒染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談修白立刻止住話頭。

「什麽都沒有發生,舒染,你看我手上是什麽?」

談修白拿出催眠的東西,溫聲安撫。

顧舒染睜開眼,看著他手上的物品,在他輕柔的聲音中,緩緩進入睡眠。

看著靠在椅子上睡著的顧舒染,談修白擰了擰眉。

剛到美國的時候,顧舒染拒絕接觸談修白以外的所有人,尤其是心理醫生。

只要周圍出現陌生人,她就會躲起來。

只要問到從前的事情,她便會睜大眼睛,無聲的流淚。

她幾乎是把自己封印在堅硬的保護殼裏,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去窺探她的內心。

兩個月後,在談修白的不懈努力下,她終於願意和人進行簡單的交談。

談修白和幾位心理學專家輪流對她進行診斷,可得出的診斷結果卻有出入。

他們根據顧舒染當時的反應,分別認為她患有抑郁癥、臆想癥、和雙向情感障礙,幾人爭執不下。

直到最後,談修白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個猜測在後來一年多的時間裏被印證是正確的。

第14章

談修白在顧舒染的窗邊坐了許久才離開。

對於遭受過巨大心理創傷的她來說,能夠像現在這樣,不被刺激就不發病,已經很好了。

可他還是想要治好她,真正的治愈她。

第二天一早,談修白帶著顧舒染去了遊樂園。

遊樂園是一個開心的情緒會很外放的地方,雖然之前談修白也帶著顧舒染去過。

但考慮到可能環境不同,對試驗的效果也會有影響。

所以回國之後,談修白決定再嘗試一次。

上午九點,天氣很好,陽光燦爛,遊樂園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帶著小朋友的家長。

「媽媽媽媽,我要那個氣球!」

「爸爸,那裏有旋轉木馬,我要坐旋轉木馬!」

「哇,好大的兔子人偶!好可愛呀!」

遊樂園門口兩個巨大的電子泡泡機,不斷的往外噴著彩色的泡泡。

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可站在談修白身邊的顧舒染,依舊面無表情。

她就像是感知不到周圍的歡樂氣氛一樣,甚至雙手環抱在一起,做出自我保護的姿態。

「別緊張,舒染,他們都是來玩的,不會傷害你。」2

談修白站在顧舒染身邊,他一邊說一邊拿著將氫氣球遞到她手中。

「我們今天也是來這裏放松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顧舒染點點頭,有談修白在的話,她會安心很多。

談修白帶著顧舒染玩了很多不同的專案。

大擺錘、跳樓機、旋轉木馬、碰碰車,等等。

顧舒染在跳樓機上因為害怕,緊緊的攥住了談修白的衣袖,但其他幾個專案,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不多談修白覺得,這已經很不錯了。

至少,她短暫的把自己內心的恐懼釋放了出來,即便不是用喊叫的方式。

玩了兩三個小時,到了中午的飯點,談修白沒有註意時間,準備拉著顧舒染去下一個專案。

這時,顧舒染開口了。

「談醫生,該吃午飯了。」

談修白怔住,回頭看向她,隨後露出驚喜的笑。

在美國的時候,顧舒染在治療兩年之後已經會和他正常交談,可回國這幾天以來,她就像是把自己的殼又封閉起來。

如果不是談修白主動說話,她基本不會開口。

所以此刻,她僅僅只是主動說話,談修白也覺得無比驚喜。

「好,我們去吃午飯。」

不遠處,陸言知小心翼翼的跟在談修白和顧舒染身後。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顧舒染,就像是看到失而復得的珍寶一樣。

眼神不敢挪開一秒,生怕錯過她的任何一絲表情。

看到她玩了那麽多個專案,臉上都沒有什麽變化的樣子,陸言知的心湧上一股尖銳的疼痛。

疼得他喘不過氣……

看著談修白安頓好顧舒染,走到餐廳視窗點餐,陸言知緩緩的走到顧舒染不遠處。

因為怕自己忽然出現嚇到她,陸言知找到了旁邊的一個小孩。

「你可以去幫我喊一下那邊那個姐姐嗎?」

「你告訴她,有個哥哥買好了吃的,在那個湖邊等她。」

陸言知掏出一沓現金塞進小孩子的手中。

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跑到顧舒染旁邊:「姐姐,有個哥哥說,點了吃的東西,到湖邊去等你了。」

顧舒染看了看四周,沒有看到談修白的身影。

她緩緩起身,朝著湖邊走去。

看到顧舒染走近,陸言知大步上前:「舒染。」

第15章

看到陸言知的一瞬間,顧舒染的臉色驟變。

僅僅幾秒鐘的時間,她臉色的血色全部褪去,渾身都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別過來……別過來,你不要過來……」

看到顧舒染抗拒自己的樣子,陸言知的眼中閃過一絲受傷。

他緊追不舍,一把抓住顧舒染的手腕:「舒染,我是陸言知。」

「別碰我……別碰我!」

顧舒染臉色煞白,劇烈的掙紮著,她用力的推拒著陸言知的手。

可陸言知用力了十足十的力氣,又怎麽會是顧舒染的那點力氣能夠掙脫的。

面對陸言知強勢的桎梏,顧舒染顯然十分驚恐。

她睜大雙眼,連呼吸都變得十分急促,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她伸出手死死的抵在陸言知的胸前,緊緊的咬住自己的唇瓣。

陸言知看出了她的恐懼,卻更加用力的把她抱在自己懷中。

他用盡力氣,甚至指節都用力到有些泛白:「舒染,我是陸言知!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傷害你了。」

「以前是我不好……是我誤會你害死了我妹妹,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不聽你的解釋……」

他一邊說一邊撫摸著顧舒染的頭,試圖用這種方式使她冷靜下來。

可陸言知的話,卻像觸發了某個開關。

顧舒染看著他,重復了一下這個名字:「陸言知?」

陸言知以為她不抗拒自己了,立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對,陸言知,我們以前在一起,有很幸福的一段時光……」

可顧舒染卻搖了搖頭,她紅了眼,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

「我沒有,我沒有殺人……」

她眼中的委屈,和五年前別無二致,卻帶著更深的傷痛。

看著顧舒染情緒變得更加激動,掙紮也更加劇烈,陸言知怕她傷到自己,於是便試探松開抱著她的手。

陸言知的手一松,顧舒染便猛地後退了好幾步。

她越發用力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甚至把自己的唇瓣都咬得滲出血……

「不是我,不是我……」

顧舒染眼神茫然的看著眼前,整個人都在顫抖。

「離我遠點……離我遠點……求你……」

陸言知看著她不斷的後退,眼看著就要退到湖邊,他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只是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輕聲道:「別怕我好不好,舒染,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那種事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我像你發誓!」

可陸言知只要開口,顧舒染眼中的恐懼便更濃。

「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時微……為什麽不信我……」

「我沒有……」

顧舒染用力的按住自己的心口,甚至有些喘不過氣。

她看著陸言知,眼中流露出無助的神色讓陸言知的心痛得幾乎痙攣。

「舒染……」

陸言知看著她繼續後退,立刻上前一步。

眼看著顧舒染一腳踩空掉進湖中,談修白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過來。

他大手一伸,將顧舒染拽進自己懷中:「沒事了舒染,我在!」

談修白一邊安撫她一邊從口袋裏拿出藥塞進她嘴裏。

陸言知的腳步在談修白沖出來的時候就驟然頓在原地。

而到了這一刻,他就像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懾到,呆呆的站在那裏,連大氣都不敢喘。

第16章

給顧舒染塞進藥物後,談修白摟住她出了園區,第一時間帶她去了醫院。

她的情緒段時間內波動太大,還是去醫院觀察會保險一點。

必要的時候,還是要上鎮靜類藥物才行。

陸言知也跟著去了,對於現在的陸言知而言,沒有什麽比顧舒染更重要。

他推掉了公司的所有事,把時間精力都放在了顧舒染身上。

不然也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一幕……

醫院。

病房內,顧舒染在談修白的催眠下進入了睡眠。

談修白看著她熟睡的樣子,給她蓋好被子之後轉身出了病房。

陸言知還站在病房外等著,看到談修白從病房出來,他立刻上前:「她現在怎麽樣了?」

談修白看著陸言知,已經沒了上次那種客氣的態度。

他冷著一張臉,聲音像是淬了冰:「陸言知,你捫心自問,你有資格再找她、再見她嗎?」

「我研究心理學這麽多年,她是我見過最特殊的病人,你知道一個人多壓抑才會把自己逼成這樣嗎?」

「陸言知,她那麽厚一沓病歷,你都看了嗎?你看到她無數次自殘的照片了嗎?」

談修白冷冷的看著陸言知,字字句句都是質問。

身為陸氏集團的太子爺,從來沒有人敢這麽和陸言知說話。

就算他這兩年因為陸時微和家裏鬧翻了,但在外面,不管走到哪裏都依舊是被捧著的。

可現在,被談修白這樣質問,陸言知卻沒有發脾氣。

他薄唇緊抿,盡管十分不爽,卻還是隱忍著。

因為他無話可說……

談修白冷笑了一下:「你現在知道沈默了?」

「陸言知,我之前和你說過吧,她現在的病情還很不穩定,你還不能見她,你為什麽非要一意孤行?」

「現在你看到了,這就是你直接出現在她面前刺激她的結果!」

「我再提醒你一次,她現在變成這樣都是拜你所賜,你要是想害死她,你盡管再刺激她!」

談修白的話音剛落,病房內便傳來一陣抽泣的聲音。

陸言知的臉色本就已經十分難看,剛準備說話,卻在聽到抽泣聲的時候臉色又變了。

談修白和陸言知對視一眼,立刻轉身朝著病房走去。

他小心的推開病房門,被催眠了的顧舒染顯然還在夢裏,卻不知道因為夢到了什麽事情,即便在夢裏也在低低的啜泣著。

「離我遠點……離我遠點……」

「我沒有殺你妹妹。」

她緊緊的揪著被子,整個人無助的蜷縮成一團。

下一秒,顧舒染猛地伸出手,像是試圖將什麽東西用力推開。

「走開……離我遠點……」

「別打我……」

她倏然睜開眼,眼淚一顆一顆的滾落,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看到她醒過來,談修白立刻上前,一把按住她,然後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給我準備鎮定劑!」

隨後,一群醫生護士沖了進來,將失控的顧舒染按在床上,談修白眼疾手快的給她註射了鎮定。

顧舒染才有陷入沈睡。

這一次,從始至終,陸言知都沒有再貿然靠近。

他遠遠的站在門外,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卻不敢上前一步。

看著顧舒染因為他的沖動而變成現在這樣,他的眉心緊蹙,心也揪成了一團。

第17章

距離那天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月。

顧舒染原本已經穩定的病情急轉直下,甚至急劇惡化,所以直到現在還住在醫院裏。

談修白每天都帶著她在治療室裏待上三四個小時。

只有他們兩個人,沒人知道他們在治療室裏說了什麽。

但每每從治療室出來的時候,顧舒染的情緒會穩定一些。

可一覺醒來,卻又回到原來的樣子。

她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永遠迴圈的噩夢裏。

她出不來,別人也進不去。

陸言知不敢再出現在顧舒染面前,但每天都會來到醫院,遠遠的看一眼她。

哪怕不能靠近,哪怕一句話也說不上,可陸言知還是固執的每天都要來看一眼。

有兩次,陸言知到醫院的時候撞見了從病房出來的談修白,想要上前問一問顧舒染目前的情況。

可談修白只要看到陸言知便瞬間冷下臉,直接無視他。

陸言知自知理虧,便也不去找不痛快。

……

聽瀾府,別墅。

陸言知坐在書房內,翻看著心理學方面的書籍。

這幾年他雖然一直都有在關註抑郁癥,卻也只是盡可能的提供資金上的援助。

他不是醫生,對這個病癥也沒有完全深入的了解。

可親眼看到顧舒染發病時的狀態,陸言知恨不得自己就是心理醫生。

所以,除了每天按時去醫院探望顧舒染以外。

他每天都查閱心理學方面的資料,鉆研心理疾病,還派了不少人人去聯系國外頂尖的心理醫生。

陸言知的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

「餵。」

是他的助理徐聞打來的電話:「陸總,您讓聯系的那幾位心理醫生,其中有三位表示近期有時間,可以來國內。」

「那就馬上給他們訂機票,我要在最短時間內見到人。」

「好的陸總。」

掛斷電話後,陸言知有些無力的靠在椅背上。

他閉了閉眼,擡起手捏了捏眉心。

徐聞辦事的效率很高,三天之後,幾位頂級心理醫生就來到了國內。

「陸總,現在帶三位醫生去醫院給顧小姐診斷嗎?」

「不,先讓他們來見我。」

陸言知的別墅內,他將那份顧舒染的病歷放在三位醫生面前:「相信我的助理已經跟各位講過病人現在的情況。」

「所以在你們了解她的情況之前,我不打算貿然讓她見你們。」

幾位心理醫生在心理學領域都算得上是非常厲害的人,光有錢是請不到的。

他們能來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顧舒染的這個案例實在特殊。

三位醫生看著顧舒染的病歷討論了許久,每個人的臉上都面色凝重。

看到他們的表情,陸言知的心又往下沈了幾分。

「怎麽樣,她現在這種情況,有沒有治愈的機會,如果有的話,最快多久能好?」

三位醫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年紀最大的那位嘆了口氣。

「陸先生,作為醫生,我們也很希望病人能夠痊愈。」

「但目前顧小姐的情況非常棘手,治愈的話,恐怕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陸言知嚴重的希冀一點點破滅。

與此同時,一輛紅色的跑車在別墅外停下。

周佳文穿著一身香奈兒高定套裝,手上領著LY新款包包從車上下來。

走到別墅門口,還不忘將耳後的碎發撥弄幾下,然後才按響了門鈴。

「言知,是我,我回來了!」

第18章

管家阿姨給周佳文開了門。

「周小姐,陸總現在有事在忙,您先回去吧?」

周佳文看了看別墅空蕩蕩的客廳,又擡手指了指手腕上的表。

「現在都晚上七點了,他還在忙?是不是又沒按時吃飯。」

說著,周佳文自顧自的推開了管家阿姨朝裏面走。

「李嫂,你就別攔著我了,我還能不知道他嘛,肯定又是故意躲著我。」

管家阿姨上前兩步,再度擋在周佳文面前:「周小姐,您就別為難我了,陸總現在真的有事情在忙。」

兩次被阻攔,周佳文的臉色變了。

她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看著李嫂:「李嫂,你什麽意思?」

這時,陸言知從二樓的會客室走了出來,他站在二樓的欄桿邊,俯視著周佳文。

「你怎麽來了?」他冷著臉。

仔細去看,不難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耐和厭惡。

可周佳文偏偏沒有感覺到,看到陸言知便立刻揚起一張笑臉:「言知,我從冰島度假回來了。」

「一個月沒見,你不想我嗎?」

說著,她興沖沖的邁步往前走,想要上樓。

陸言知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神色冷冽:「別上來。」

短短的三個字,卻帶著威壓,周佳文終於後知後覺的聽出了他語氣裏的不悅。

她停下腳步,昂著頭看他:「言知?」

看到周佳文,陸言知便不受控制的會想起兩年前的那些事。

那時候,周佳文的確討厭身為他女朋友的顧舒染。

但陸言知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他的授意,或許一切不會發展成那樣。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厭惡周佳文。

「我很忙,你聽不懂人話嗎?還為難人家李嫂,周佳文,我這裏什麽時候是你想來就來的地方了?」

他的言語鋒利,周佳文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

她垂下頭,攥緊了手裏的包包。

從小被嬌養著長大的周佳文,也只有在陸言知這裏會受氣了。

她被氣得說不出話,狠狠的瞪了一眼陸言知之後轉身離開。

陸言知看著她離開,轉身回到了會客室。

「繼續。」

……

從陸言知的別墅離開後,周佳文坐在車上,心裏憋著一肚子氣。

她這兩年一直跟在陸言知身後,可不管她做什麽,陸言知永遠都是一副無視她的樣子。

雖然之前陸言知對她的態度也算不上好,但像今天這樣的態度,卻也少見。

周佳文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想不出來。

她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餵,陸言知的公司最近是遇上什麽麻煩了了嗎?」

「沒有,陸總的公司正常執行。」

「那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生什麽異常的事情?」

電話那頭是周佳文出國前請的私家偵探,盡管這兩年陸言知的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

但是周佳文還是不放心。

那頭的私家偵探沈默了片刻:「半個月前陸總參加了一個抑郁癥的論壇,最近這一個多星期,陸總每天都會去一家私人醫院。」

聽到這句話,周佳文立刻發脾氣。

「這麽大的事情,你為什麽不早說?」

電話那頭的偵探吊兒郎當:「周小姐,您只給了十萬塊,而且您說的是陸總身邊出現女人第一時間告訴您,那這不是還沒有嘛。」

「你……你把私人醫院的地址發給我,我再給你打十萬。」

盡管被氣到了,但周佳文還是找私家偵探買了私人醫院的地址。

她倒要去看看,那個醫院裏有什麽!

第二天,周佳文一早便出了門,悄悄的跟上了陸言知的車子。

陸言知和往常一樣,站在醫院走廊的角落裏,遠遠的看著談修白把顧舒染從病房裏帶出來,然後走到治療室。

而在陸言知的身後不遠處,周佳文的目光落在顧舒染身上。

她死死的盯著顧舒染,滿眼不敢相信。

第19章

談修白開啟了治療室的門,正想喊顧舒染進去,可她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像是察覺到什麽,顧舒染忽然轉頭,看向陸言知所在的方向。

陸言知驟然一個閃身,將自己藏進了暗處。

談修白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那裏,他自然知道陸言知在那。

但還是疑惑的問道:「怎麽了,舒染?」

顧舒染看了看墻角的陰影,沈默了片刻後搖了搖頭:「沒事。」

然後轉身跟著談修白進了治療室,她依舊面色平靜。

等到治療室的門關上,陸言知才從陰暗處走出來,他身側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卻依舊止不住的輕顫著。

周佳文在看到了顧舒染之後便從醫院離開了。

她一邊走一邊打電話:「我給你加錢,把這段時間所有你拍到的東西全部都賣給我。」

電話那頭的私家偵探笑了笑。

「當然沒問題,不過大名鼎鼎的周家千金小姐,這次不會還拿十萬打發我吧。」

周佳文擡起手撫了撫額:「你要多少?」

「周小姐,你這種身份,隨手拿個一百萬不過分吧。」

周佳文上大學是混完的,大學畢業後也沒有幹正事,一直吃喝玩樂。

花錢也大手大腳,所以現在周家限制了她的零花錢,每個月只有二十萬的零花錢。

再加上她喜歡買奢侈品,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麽存款,一百萬對她來說不算多,但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好!我給你一百萬,但你必須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訴我,否則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很快,周佳文便受到了偵探發來的陸言知這段時間所做的所有事情。

非常詳細的記錄,小到陸言知幾點出門都十分清楚。

可這些對周佳文來說都不重要,她只在乎和顧舒染有關的事情。

周佳文看著電腦上,陸言知在遊樂場抱著顧舒染的照片,滿眼的恨意。

她緊緊的攥著手,指甲在掌心幾道月牙痕跡,她仿佛都察覺不到。

「顧舒染!」

……

醫院。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治療,顧舒染的情況終於好轉了很多。

她終於不再是自我封閉的狀態,也能夠正常和談修白溝通了。

此刻,她坐在病床上,手裏捧著一本書,安安靜靜的。

談修白將水和藥遞給她。

看了看外面正好的陽光,談修白試探著詢問她:「今天去樓下散散步,好嗎?」

顧舒染合上書,把藥吃下去。

然後轉過頭看了看窗外,又擡起頭看了看談修白,忽然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好。」

談修白看著她唇邊的笑意,怔了怔:「舒染?」

「嗯?」

顧舒染又淺淡的笑了笑:「談醫生,謝謝你。」

談修白終於真正的回過神來。

在陸言知的刺激下,顧舒染直面那些年的回憶。

受到深深刺激之後,她陷入了和當初一樣的痛苦和折磨中。

可同時,她也終於真正明白,那些事都已經過去,是兩年前的事。

所以現在的顧舒染,情況才有了明顯的好轉。

談修白和顧舒染走出醫院的住院樓,來到了醫院的草坪處曬太陽。

可這時,卻忽然走過來一個病人。

她眼前蒙著厚厚的紗布,什麽都看不到,卻準確的走到了顧舒染面前不遠處。

那個病人的導盲杖一個不小心掉了,然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有人嗎?」

第20章

顧舒染坐在醫院的休息椅上,漠然的看著不遠處的人。

談修白看著她平靜的臉色,卻忽然淺淺的笑了。

他輕輕的揉了揉顧舒染的頭,然後起身走到了那個蒙著紗布的女孩面前,微微使力將她扶了起來。

然後招手叫來了一個護士:「這個病人摔倒了,辛苦你送她回病房吧。」

做完這一切,談修白回到了顧舒染的身邊。

剛剛他註意到了,雖然顧舒染在那個女孩子摔倒的時候臉色的神情沒有任何波動。

但眼神卻有著細微的變化。

這兩年,談修白每天都在顧舒染的身邊,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觀察她。

所以哪怕顧舒染的眼神只有一點點的變化,他都能敏銳的察覺到。

「舒染。」

「嗯?」

顧舒染靠在椅子上,擡頭看了看天上的雲。

談修白轉頭看著她的側臉:「你可以和我說說你現在的心情嗎?」

顧舒染收回視線:「就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她垂頭看著自己的手臂,腦海中閃過陸言知的臉。

兩年前,發生那些事情之後,她一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懷疑是她自己不夠好。

也曾在一個個徹夜無眠的晚上,不斷地問為什麽?

為什麽遭受這一切的人要是她?

她從來沒有對不起任何人,為什麽他們要這麽對她?

也曾無數次的想,是不是她不該輕易的相信別人,不敢輕易的就掏出自己所有的真心……

從顧家發生巨大的變故開始,顧舒染就告訴自己要堅強。

身後已經沒有了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人,所以她只能堅強。

被霸淩之後,她的反抗沒有用。

面對周佳文她們的欺淩,她更是一次次的將自己的恐懼和無助壓抑在心底。

說到底,那時候的顧舒染,也不過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

所以當陸言知出現的時候,她的世界都被照亮了。

她信任他,依賴他,愛上他。

可到最後,卻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那時候的顧舒染,痛得整個人都被撕扯成了碎片,卻還是強撐著。

直到後來,陸言知漠然的從受傷的她身邊走過……

一直壓抑的情緒全都爆發。

就像是一個被不斷吹氣的氣球被吹大到極致,在繃緊的某一刻,忽然「嘭」的一聲炸開。

顧舒染的精神世界,也坍塌了……

如果不是遇到了談修白,或許顧舒染,早已經死在了兩年前。

……

顧舒染回到了病房後,談修白便帶著他的研究團隊對顧舒染現在的病情進行分析。

按照目前顧舒染的情況來看,或許前兩年的治療手段太過保守了。

之前考慮到那些事情對顧舒染造成的傷害,談修白之前的治療當中,一直都會盡可能避免讓她去回憶。

所以現在,談修白考慮調整一下顧舒染的治療方式。

在談修白和團隊的其他幾位醫生討論的時候。

病房的安全通道處,幾個混混冒出了頭。

他們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什麽人之後,悄悄的朝著顧舒染的病房靠近。

同一時間,周佳文坐在車內,想到顧舒染的病,眼中閃過一抹陰狠。

她的手機叮了一聲,看到上面的訊息後。

周佳文立刻回復:【把人帶到這個位置來。】

第21章

發完訊息後,她戴上墨鏡,一腳踩下油門,跑車發出轟鳴,疾馳而去。

半小時後,那幾個混混用繩子綁住顧舒染,又蒙住了她的眼睛和嘴巴,把她扔在了A大的最角落的一個倉居里。

這裏放著一些淘汰的教學器材,常年沒有人來。

顧舒染發不出聲音,只能手腳並用劇烈的掙紮著,可是麻繩綁得很緊,她越是掙紮,手腕就被勒得越來越痛。

其中一個混混看到她這樣狼狽,嘲諷的笑道。

「小姑娘,你別掙紮了,你看你細皮嫩肉的,手都要磨出血了。」

顧舒染停下了動作,僵在原地。

這時,一陣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倉庫的門被用力推開。

老舊的鐵門發出吱呀的聲音,尖銳刺耳。

周佳文踩著高跟鞋,站在門口,看到狼狽的顧舒染,她勾了勾唇,得意的笑了笑。

「把她的眼罩摘掉,讓她好好看看,我是誰!」

聽到周佳文的聲音,顧舒染渾身一凜。

過往那些記憶全部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有些傷痕或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淡去,但有些心底的傷,卻會隨著時間一天一天變得更深。

甚至給人留下難以磨滅的烙印……

以至於後來的很多時刻,再看到與之有關的人和事,都會不受控制的產生應激反應。

就像此刻,在眼罩被摘下的這一瞬。

顧舒染的目光落在周佳文臉上。

明明周佳文還什麽都沒有做,但她的心裏卻無端端湧上一陣難以形容的恐懼,指尖顫抖。

看著顧舒染眼中的恐懼,周佳文笑了笑。

她緩緩走到顧舒染面前蹲下,做著精致美甲的手輕輕的劃過顧舒染的臉。

「顧舒染,你不是消失了嗎?」

「聽說你病了,作為老朋友,我是來關心你的,你也不用緊張。」

她尖銳的指甲刺痛了顧舒染的臉,然後用力的將顧舒染臉上的膠布撕下。

周佳文用了很大的力氣,以至於顧舒染剛剛被貼過膠布的地方一片紅痕。

「都兩年過去了,顧舒染,你怎麽還是跟個死人一樣,多沒勁吶。」

說著,周佳文緩緩站起身。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顧舒染:「顧舒染,心理疾病,光逃避是沒有用的,只有真正的直面傷害,才能涅槃重生。」

「作為老同學,也不忍心看你一直這麽痛苦,所以,我就幫你回憶一下吧!」

說著,周佳文後退一步,朝著那些混混做了個手勢。

「動手吧,記得我和你們強調的,不要打臉。」

「陸總說了,本來就醜,打了臉……就更難看了。」

看著周佳文的嘴一張一合,顧舒染的腦海中閃過陸言知的臉和聲音。

一陣拳腳落在顧舒染的身上,她卻連擡起手護住自己的頭都做不到,只能任由他們打。

渾身上下都痛,可她卻好似通到麻木,連一個音節都沒有發出來。

「停下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佳文才大發慈悲的讓混混們停手。

她環抱著自己的雙臂站在那裏,看顧舒染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螻蟻。

「顧舒染,你說說你,真是愚蠢,你都已經消失了兩年,為什麽要回來?」

「要是你不回來,什麽事情都不會有。」

「可你不僅回來了,還讓陸言知找到了你……所以,這場好戲,我不會輕易收場的。」

……

陸氏,徐聞拿著手機直接沖進了陸言知的辦公室。

「陸總,不好了,顧小姐不見了!」

陸言知蹭的一下站起身,聲音像是淬了冰:「你說什麽?」

第22章

得到顧舒染不見的訊息之後,陸言知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

他一把揪住談修白的衣領:「人呢?」

「談修白,你不是她的主治醫生嗎?你不是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的嗎?為什麽現在人會不見了?」

「你不讓我見她,好,我按照你說的做了,我沒有見她!」

「現在人不見了,你總得給我一個交代吧!」

陸言知滿臉怒氣,手背青筋暴起。

談修白將他的手掰開,指著不遠處的電腦道:「我勸陸總,還是先去看看監控比較好!」

「還有,我已經報警了,陸總與其在這裏發瘋,不如做點有用的事情!」

陸言知冷冷的看了一眼談修白,深呼吸了一下,然後走到了電腦面前。

監控上,那幾個混混把顧舒染綁走的畫面十分清晰。

他們把病房內的顧舒染綁了之後,在醫院後門把她塞上了一輛白色的麪包車,連車牌都拍的十分清楚。

談修白站在陸言知身後,看到影片中的畫面,他放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攥成拳頭。

「還有,我提醒一下陸總,舒染回國以後,除了我和我的團隊成員這幾個她熟悉的人以外,沒有和其他人接觸過。」

「陸總不妨好好想一想,你身邊是否有會對她不利的人?」

聽了談修白的話,陸言知調監控錄像的動作驟然一頓,忽然想到什麽。

他立刻拿起手機打電話:「給我查一下周佳文這幾天在幹什麽?」

「她聯系了什麽人,去了哪裏,做了什麽事情,全部都要一清二楚,我只給你十分鐘的時間!」

而這時,警察也趕到了。

警方了解情況之後,立刻聯系了交警部門,針對監控中的白色麪包車進行軌跡追蹤。

很快,警方這邊的追蹤有了結果,查到了白色麪包車最終開進了A大。

而陸言知那邊派出去的人,也查到了周佳文這幾天所做的事情。

在得到周佳文也去了A大的訊息之後,陸言知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幾輛十分紮眼的豪車和警車同時朝著A大的方向駛去,惹得路上的許多人都紛紛側目。

……

A大的倉庫內。

顧舒染渾身是傷的縮在角落,她的額角被磕破,流出腥紅的血液。

當顧舒染眼前的一切再度被紅色覆蓋時,周佳文笑著看她。

「顧舒染,雖然你沒有霸淩陸時微,不過當初她在學校墜樓的時候,你可是和她一起在樓頂的……」

「你說,我如果把經過特殊處理的影片放到網上,再打上【少女被校園霸淩致死】的標題會怎麽樣?」

「現在的人這麽嫉惡如仇,估計你會被罵死吧。」

「你應該沒有忘記吧,當初……陸言知就是以為你害死了陸時微,才那麽對你的……」

因為周佳文的話,顧舒染的眼中的痛苦又更深了一分。

說著,周佳文拿出手機,將微博開啟。

她早已經在派人去綁架顧舒染的時候,就已經找了幾個粉絲很多的行銷號,將那個剪輯過的影片發出去了。

為了讓這個事情的熱度能夠炒起來,她下了血本,還砸了不少推廣的錢。

周佳文下定決心,要把顧舒染逼到絕境。

最好,把她逼到自殺!

第23章

顧舒染看著周佳文的手機螢幕。

那上面赫然是當年陸時微墜樓的影片。

影片經過處理,陸時微的臉被打上了馬賽克。

可她的臉卻完完全全的漏了出來,因為是隔著遠遠的距離拍攝的,所以聽不清楚天台的兩人在說什麽。

只能看到顧舒染對著陸時微說了什麽之後,陸時微不斷後退,最後退到天台的邊緣。

在顧舒染上前一步的時候,陸時微轉過身,奮不顧身的跳了下去……

就是這樣一個影片,在周佳文的運作之下,迅速在網上嫌棄了軒然大波。

「顧舒染」這個名字也被釘在了霸淩者的恥辱柱上。

滿屏都是辱罵她的言語,各種鋒利的、侮辱性的評論層出不窮。

【這種人自己怎麽不去死啊,殺人要償命啊!】

【我已經人肉了這人,叫什麽顧舒染,之前家裏做生意的……果然有錢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去死吧殺人犯!】

在這個話題為王的時代,沒人在意真正的真相。

很多人都只會躲在網絡背後,看到什麽就跟風,對於這種能夠引起眾怒的事情,更是拿起鍵盤便不分青紅皂白的開始攻擊。

他們不在意真相,只是想發泄。

「我沒有……」

顧舒染終於發出了聲音,卻是無力的辯解。

螢幕上的一字一句,都化作尖銳的刀子,朝著她身上紮去。

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周佳文站起身,她從一旁的混混手上拿過一把水果刀,扔在顧舒染面前。

「顧舒染,我要是你,還不如死了算了。」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你曾經那麽深愛的陸言知,也不過是為了報復才和你在一起。」

「而且你還得了精神病,你就是個累贅!」

「你這樣的人,活著也是給別人添麻煩,你說呢?」

顧舒染看著地上的水果刀,神情發怔。

她閉了閉眼,熱淚從她眼中滾落。

她是個麻煩,是個累贅嗎?

就在周佳文繼續說什麽的時候,倉庫的門被大力推開!

「不許動!」

「全部抱頭蹲下!」

警察用最快的速度制服了屋內的幾個混混,周佳文也被按倒在地。

陸言知大步走進倉居里,看到顧舒染縮在角落眼中一片茫然的樣子。

他的心,像是被她的眼淚燙出了一個大洞。

陸言知停在離顧舒染只有兩步之遙的地方,眉心緊擰,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想要將她攬進懷中,卻又不敢伸手。

談修白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將顧舒染攬進自己懷中。

「舒染,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顧舒染被談修白緊緊扣在懷中,她緩緩昂起頭,臉上還有著淚痕。

「我……我是麻煩……是累贅嗎?」

談修白的心狠狠一震,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的錘在心上。

他擡起手,輕輕的擦拭掉她臉上的淚、

這冰冷至極的眼淚,此刻就像是火山熔巖,灼得他全身發疼。

談修白的喉結上下捲動了兩下,才啞聲開口:「不是,你不是累贅,不是負擔,不是麻煩。」

他一邊說著,一遍熟練的取出顧舒染的藥,和從前的很多次一樣餵到她嘴邊。

此刻的陸言知,一顆心鮮血淋漓。

可他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停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

甚至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生怕驚擾了顧舒染。

等到顧舒染稍微平復了一下,談修白將她打橫抱起往外走。

他輕聲安撫顧舒染:「現在什麽都不要想,好嗎?」

就在談修白抱著顧舒染即將走出倉庫的時候,顧舒染忽然瞥見了陸言知的身影。

她緊緊的揪住談修白的衣袖,緩緩開口。

「陸言知……我有話對你說。」

顧舒染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記重錘。

讓在場的所有知道她病情的人,全都僵在原地。

如侵立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