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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煙火氣的生活,不值得一過

2024-08-27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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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物君語:


沒殺過活魚、沒宰過生雞,叫不出菜市場裏各式青菜的名字,外賣吃完連碗都不用洗。

如今,城市裏的一日三餐被外食和外賣接管,每天吃的仿佛是一條全年不變的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食物。

當流水線式的餐館越來越多,伴隨著的餐桌裏外的人的交流也在消逝。

預制菜興起那會兒,我曾買回來做過幾次。慷慨的醬料包,不用擔心鹽撒多了齁鹹,也不用苦心秘制醬料,炒出來也有賣相。但流水線的鹹與工業小調料的復合,吃起來卻像是一個鍋裏炒出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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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每次回家吃飯,媽媽只要在後院掰幾只苦瓜,下幾塊排骨,燉好以後撒幾粒鹽,就能鮮掉眉毛。當黃昏為炊煙鋪好底色,家裏的大黃狗就會跟著小孩,走到種滿了番茄、豆角和辣椒的院子裏。

擰開水龍頭,沖掉泥土的蔬菜變得水靈靈、脆生生, 它們沒有一顆長得完美,卻足以讓這頓晚飯變得圓滿。

外賣,固然是現代人的生活智慧。但當我們慢慢洗去蔬菜土粒,生活的芬芳細節也會順著清水在指尖流淌。

圖|【小森林】 ©

回家做飯,生活永遠有一份熱乎勁兒

很多光鮮亮麗的白領,一旦進入柴米油鹽的生活,工作和生活的雙重負擔,日子久了便不願再綻放自己。

但沒有煙火氣的生活,是不值得一過的。

在工作裏當社畜,不如在生活裏當勞模。

汪曾祺曾說,做菜的第一個樂趣,是總要先跑一趟菜市場。菜市場裏的生雞活鴨、新鮮水靈的瓜菜、彤紅的辣椒,熱熱鬧鬧,挨挨擠擠,再沮喪的人,也能在這裏感到一種生之樂趣。

圖2|成不少少少少少 ©

切菜、炒菜都得站著,汪老很看得開:

「對於一個終日伏案的人來說,改變一下身體的姿勢是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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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風一樣的嬸子 ©

若是幾平米的工位束縛了你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幾平米擁擠的廚房絕不會讓你失望。

塞肉回鍋油條,一個汪老可以申請專利的發明。油條切成寸半長的小段,用手指將內層掏出空隙,塞入肉茸、蔥花、榨菜末,下油鍋重炸。他說: 「較之春卷尤有風味。回鍋油條極酥脆,嚼之真可聲動十裏人。」

台灣朋友要來北京,汪老要做一道燒小蘿蔔, 不用台灣常見的白蘿蔔,而是用北京正當季的小水蘿蔔,用幹貝燒,朋友吃了贊不絕口。

拌菠菜、冰糖肘子、腐乳肉、腌篤鮮…… 汪老用心制作的食物不僅讓家人和客人吃得高興、盤盤見底,也讓這棟老式單元樓房裏充滿了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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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城市裏最吵鬧的食肆也變得寂靜下來,我想,我會懷念那些黃昏後仍蒸散著炊煙、蒜蓉炒豬肉香透了一棟老單元樓的小單位;會懷念樓下那家入夜後仍有叔叔阿姨坐著熬夜嘮嗑的車仔糖水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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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肉太柴、梅菜太幹,肉汁淡得像水。」

在一間知名飯店裏點了一份梅菜蒸土豬肉,卻很難跟小時候能下兩碗大米飯的梅菜蒸豬肉味覺重合起來。

這倒讓我越是想念媽媽做的梅菜蒸豬肉——

必須要用半肥的豬肉,太瘦的豬肉蒸出來會黏成一塊沒有活力的「水泥石頭」。梅菜使用前先泡水去掉一些鹽分,再加兩顆馬蹄(荸薺),一起切碎後放適量的豆粉,白砂糖,醬油,鹽攪拌一起,再放一點兒蔥花。

蒸出來的梅菜肉餅,梅菜菜梗依然脆彈、能一口爆出甜汁兒來。 梅菜葉則像薄薄的一片舟,兜住瘦肉的鹹鮮、馬蹄的甜脆和肥肉的汁,拌入米飯,而後風卷殘雲。

媽媽很少像酒樓一樣,一板一眼地強調這塊肉餅用的是哪裏的土豬、梅菜用的是曬了多少天的菜心,也不會為了實作某種異乎尋常的風味放入一些添加劑。 但粗茶淡飯裏,她卻總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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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朋友說在外吃飯覺得口感始終不對, 回憶母親做的飯菜,他說是因為媽媽用的油。

廣東媽媽對花生油的偏愛刻到了骨子裏,蒸魚後要淋上一勺滾燙的花生油;蒸排骨,要先撈過花生油;吃腸粉,也要用豉油花生油淋面。

炒芥藍 、椰菜、薯仔絲, 媽媽就會從黃底藍邊盛開著小紅花的搪瓷缸裏,像挖雪糕一般挖出一勺雪白柔軟的豬油。

炒個菜飯,豬油燒化,熱烈的脂香噴薄而出,像熔漿一般帶著菜葉的清香和鹹肉的鮮鹹,浸潤每一顆米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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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有一個詞叫「呷粗飽」,雖然台灣人酷酷烏魚子之類的高級貨, 但每一次在最饑餓的時候,仍然是鹵肉飯,麻油雞面線這樣的流著油堆著大塊肉的主食。

我們小時候對於家常菜是全無迷思的,因為人不會珍惜每天唾手可得的東西。後來離家遠了才發現,原來我們的味蕾始終替我們記得。

當我們在外面飽食低鹽少糖的精致餐食卻得不到安撫的時候, 不如回家,按著媽媽的菜譜,親手做一頓油潤下飯的家常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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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攝影師安部明雄在他的攝影散文集【日日是好日】裏,曾記錄著妻子做飯的場景。

爐子上坐著的水壺裏冒出的裊裊蒸汽,妻子做飯團時手掌上米飯的溫暖,剛做好的味噌湯的氤氳……

當家裏熱氣騰騰的時候,他就會興沖沖地拍下照片。因為蒸汽讓本來不可視的「此刻」、「時間」、「生命」變得肉眼可見。

我們常說:「四方食事,不如一碗煙火」,它不是一種詩意鄉土的向往, 而是當竈頭火「啪」地點起,肉片下鍋,「滋啦」地碰到熱油,白煙蒸散而起時,便有了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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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中國】每集的片尾,我們總會看到熱鬧的公共生活,菜市場新鮮水靈的瓜果、做早餐的攤主、公園裏晨練、遛娃的老人……

有時,我們跟他們就像活在平行世界裏。我們總是低頭沈浸式地關心別人的生活——誰一夜爆紅又塌房了、誰又創造了經濟奇跡,但這些弄得人心浮動的訊息,都與他們無關。 他們不祈求大富大貴,但也不會好吃懶做;不奢望成為人中龍鳳,只求觸手可及的日常和平淡。

這些活生生的人,其實就在我們生活的城市裏,在我們每日公交必經的地方裏熱氣騰騰著。 只不過我們總是低頭從螢幕綜藝裏去找尋,而不願擡頭張望這近在咫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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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野菜,夏天的青梅酒,秋天必不可少的鹽烤秋刀魚和冬天一定會喝的粕汁」,安部明雄的妻子說:「夢想就是生活。」

我想,煙火氣,就是活在此間此刻。

我們總是在趕路的時候才發現夏天已經結束, 但若能在眼前有夏天的時候去觸摸它; 看到麪包膨脹時,就靜靜盯著它散發蓬松的谷香 在紅燒五花肉赤濃的醬汁淋在白米飯上的時候,不計較熱量地大口地扒進嘴裏,才是件讓人快樂的事吧。

圖1、2|【風味人間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