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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租客:樓上房間發出怪響,有人在裏面堆滿垃圾

2025-01-16心靈

*【罪案現場】刊發的都是 基於真實改編的故事

【罪案現場】是法治記者白鷗開設的故事專欄,記錄她采訪的重大犯罪案件。她在一線挖掘獨家猛料,和當事人深入交流,希望透過罪案看人性。

前情回顧:「罪案現場」樓頂怪人:蓄意高空拋物,房間內堆滿垃圾

我向她招了招手,她面無表情地走到我身邊,低聲冷淡地說:「如果你想勸我照顧徐斌浩,那還是不要費心了。」

我搖了搖頭,她們家的事情,我並不想過多插手。來之前我已經跟徐斌浩的姥姥商量過了,只要徐美娟同意將孩子送到精神病院,住院費可以由姥姥來承擔。

在我看來,這樣的解決方式,對徐美娟來說應該沒有什麽損失,她應該不會排斥。沒想到,她非常堅決地拒絕了。「徐斌浩根本就沒有病,他是在裝病!」

我楞了一下,徐斌浩的病情有醫院診斷記錄,這個也能作假嗎?從我和徐斌浩隔著門縫打交道的經歷來看,他確實不像一個行為正常的人呀。

徐美娟說,徐斌浩之所以裝病,就是為了跟她作對。

她態度堅決,我也不想跟她過多掰扯。我想起做這個選題的初衷,直奔主題:「您家漏水到樓下201,一直沒得到解決,您是徐斌浩的監護人,多少也有責任吧。」

徐美娟不耐煩了:「都成年人了,哪還有什麽監護人?你跟我說不著,我建議你們直接報警,該抓抓,該拘留拘留,我都不會插手。但送到精神病院肯定不行,他根本就沒有病。」

徐美娟比我高一個頭,居高臨下地盯著我,看得我直發毛。我強作精神,不甘示弱地說:「如果您認為徐斌浩是裝病,那可以找醫院重新鑒定。」

「他最會偽裝了,但是他騙得過別人,騙不了我。」

我們僵持了幾秒,徐美娟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們越關註他,他裝得越起勁。他為了跟他爸見面,謊話連篇,當初他們接觸了三個月,我才發現徐斌浩根本不是和同學出去玩。後來他爸不來了,他就裝瘋。」

「他這樣做,說白了就是犯賤嘛。」徐美娟情緒激動,聲音都啞了。「他就是想報復我,想毀了我!」

徐美娟的聲音非常大,引得幾個過路人側目。她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不再說話,但五官扭曲在一起,滿眼怒火。

我意識到,徐美娟對此前徐斌浩和嶽山的接觸仍然耿耿於懷。多說無益,我安慰了她兩句,找借口告辭了。

之後我嘗試著聯系了警察、房東甚至公益組織,但是大家都表示很為難。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話,沒有監護人同意,任何人都不敢私自做主,把徐斌浩送去精神病院。

這個事越拖越久,唯一讓我寬心的是,房屋漏水的情況自動緩解了。於是,這個選題被暫時擱置了下來。但我一想到那天,徐斌浩姥姥坐在台階上抹眼淚,心裏就一陣難受。

兩周後的周五,喵哥派給我新選題,去拍一個會議,主題是中國藝術發展的現在和未來。這種一般是人家主動找上門的,我們去主要是給人家撐撐場面,做做宣傳。片子做出來時間不會長,頂多兩三分鐘。

我們領個三五百的車馬費,拍幾個鏡頭,安排幾個采訪,讓他們在電視上露露臉就行了,也算輕松。

會議在本市四星級酒店的會議廳舉辦,上午九點開始。簽到後,主辦方給了我和三水哥一份會議流程單和參會人員名單。我倆心領神會,一般名單上寫在前面的特邀嘉賓,都是重要人物,他們發言時,最好能多給幾個鏡頭。

三水哥架好攝影機,我抽出名單,發現「嶽山」二字赫然在列。我興奮地抓住了旁邊三水哥的胳膊,他一向謹慎,小聲問我:「會不會是重名?」

我們正討論著,聽見主持人邀請「嶽山」上台。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這位重要嘉賓走進會場。他留著中長發,戴著發箍,身穿白色中式唐裝,頗有仙風道骨的藝術家氣質。

嶽山站在台上,笑著和觀眾打招呼,挺親切的。會上,他談的都是中國藝術發展現狀這種高大上的東西。我似懂非懂,偷偷拍了幾張嶽山的照片傳給徐斌浩姥姥,經她確認,這個嶽山就是孩子父親。

選題有了意外的進展,我暗自竊喜。會後,我跑到後台找主辦方,提出單獨采訪嶽山,主辦方大哥面露難色:「嶽老師是大忙人,今天能請他來參會就很不容易了。」

「嶽老師的發言太精彩了,我聽得意猶未盡。」我看這位大哥態度也不是特別強硬,進一步勸說道:「采訪越豐富,片子做出來越精彩,也能擴大咱們會議的影響力呀。」

大哥想了想,跟我談起條件:「那我爭取一下吧。不過,我們準備成立一個專項扶貧基金,對家境貧困的藝術生進行幫扶,還請您重點幫我們宣傳一下。」這是好事,我答應了下來。

大哥湊到嶽山跟前,低聲交談了兩句,嶽山連連擺手。在主辦方的「極力邀請」下,嶽山才半推半就地坐了下來。

嶽山說:「很多孩子熱愛藝術,很有天分,因為家庭條件不好,被迫放棄了夢想。我這人不擅長在鏡頭前講話,但我覺得自己有義務為這些孩子,爭取更多的東西。」

這番發言十分懇切,嶽山激動得眼眶都紅了。要不是知道他的親生兒子無人照顧,我都想為他鼓掌了。

主辦方安排的問題問完後,三水哥在一旁整理架子。我關掉麥克風,趁著跟嶽山握手的機會,試探性地問:「您認識徐斌浩嗎?」

嶽山楞了一下,沒有回答,我接著提醒他,「徐斌浩的母親叫徐美娟」。他瞬間變了臉,我迅速告訴他我的來意,希望由他出面協調,把徐斌浩送到醫院治療。

嶽山面帶慍色,不耐煩地往外走。到了門邊,他回身對我們說:「如果你們亂報道的話,等著接律師函吧。」

我氣得想撓墻,這些所謂的成功人士都一個毛病,不是解決問題,而是想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還動不動就要給人寄律師函,嚇唬誰啊。

我們收好東西走出會議室,主辦方大哥不明就裏,要拉著我和三水哥去吃午飯。我婉言謝絕,大哥湊過來,討好地說:「白記者,你一定要好好幫我們宣傳啊,這次嶽老師光以個人的名義就捐了兩百萬呢,功德無量啊。」

功德無量,呵呵。

我和嶽山見面後不久,劉秀清給我打來電話,說徐斌浩出事了。

他開著窗子往樓下扔東西,香蕉、牛奶和各種玩具,引得孩子們都過去撿。有個孩子被砸了腦袋,腫起大包。不光是孩子家長生氣了,其他住戶也頗為不滿。徐斌浩對他們來說,像一顆定時炸彈,誰都無法預料他還會做出什麽危險舉動。

央視報道高空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