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德拉和馬蘭·鮑肯這對密西西比州勞瑞爾市的夫婦正就油田毒素泄漏問題起訴達拉斯牛仔隊老板傑里·瓊斯旗下的Comstock公司。
環境責任可能會反噬任何人，即使你是本應比普通人更明智的億萬富豪。
原文標題：【達拉斯牛仔隊老板傑里·瓊斯如何意外卷入密西西比州價值1億美元的癌癥聚集區】
2010年，上市公司Comstock Resources的行政總裁傑伊·艾利遜 （Jay Allison） 決定出售密西西比州勞瑞爾市的一處小型油田。該油田的規模不大，距離它曾經的高光時刻已經過去了數十年，現在每天只能產出一千桶左右的石油。總部位於達拉斯的Comstock公司急於將其出手。
一家名為Petro Harvester Oil & Gas的潛在買家（當時是私募股權巨頭TPG的投資組合公司）對該油田頗有興趣，於是委托總部位於拉法葉的調查公司Fenstermaker對這些資產進行盡職調查。但Fenstermaker公司的顧問們發現情況並不樂觀。他們寫道：「勞瑞爾市那處油田內的所有設施都管理不善。Fenstermaker 在十幾個地點和79口油井中發現了生銹和腐蝕的器材、泄漏的管道、破舊的防滲堤壩以及用於儲存有毒廢水的無內襯井坑。」
Fenstermaker表示，無論誰收購該資產，都應該深入調查油田廢水滲入地下可能造成的環境破壞程度。
然而，事實證明，這些擔憂都沒有破壞交易；Petro Harvester最終以7500萬美元的價格收購了這些資產。艾利遜和他在Comstock的團隊自然很高興能將勞瑞爾的這處資產脫手，繼續前進。根據法庭證詞，他們打包了所有勞瑞爾油田的記錄，將其交給了 Petro Harvester 公司，並自認為以後都不必再與勞瑞爾油田打交道了（當然事實證明這是錯誤的）。
在接下來的十年裏，Comstock公司實作了轉型。
2018年，該公司用價值6.2億美元的股票向達拉斯牛仔隊老板傑里·瓊斯
（Jerry Jones）
換取了北達科他州的油田。一年後，瓊斯又向Comstock投資4.75億美元，以支持其收購位於路易斯安那州的天然氣鉆探公司Covey Park Energy。
今年早些時候，當該公司幾乎現金耗盡時，瓊斯又為其註入了1億美元現金。瓊斯現在擁有該公司70%的股份，價值22億美元，約占他142億美元財富的15%。Comstock現在主要是一個純頁巖氣公司，主要在路易斯安那州的Haynesville油田進行鉆探。當 天然氣價格上漲時，該公司的效益就很不錯，比如在2022年，Comstock公司以31億美元的收入實作了11億美元的凈利潤。 然而，它過去的12個月的日子並不好過： 由於天然氣價格跌至幾十年來的最低點，Comstock的收入降至14億美元，凈虧損2000萬美元，股價也在一年內下跌了20%。
而且它的股價可能還會進一步下跌，因為瓊斯現在發現，他在Comstock的投資面臨著勞瑞爾油田仍未解決的長尾環境責任問題。
本月，在勞瑞爾的瓊斯縣巡回法院，一場陪審團審判將開始，Comstock將與黛德拉 （Deidra） 和馬蘭·鮑肯 （Marlan Baucum） 的家人對簿公堂。鮑肯夫婦自2014年最初的訴訟以來一直聲稱，埋在Comstock公司原擁有的38英畝土地上的油田毒素已經遷移到他們居住的10英畝土地下。
2016年，61歲的黛德拉·鮑肯因為吞咽困難去看醫生，卻被診斷出患有食道癌，這讓他們的抱怨變得更加尖銳。她從不抽煙。手術切除了她的大部份氣管，並讓她的胃現在位於右肺上方。她必須坐著睡覺。黛德拉回憶說：「很多時候，我們在家裏就能聞到井場的氣味。但我們從未想過這會對我們造成傷害。我們還以為監管機構一直在監控著局勢呢。」
事實上，砷、汞和放射性鐳等自然產生的毒素通常與石油聚集在同一地層中，並與石油、天然氣和大量鹹水一起從地下冒出來。石油被提取以後，剩下的廢水必須進行處理。因為它的毒性太大，不能直接用管道排入河裏，所以石油公司會使用美國環保署規定的深層處理井——這些井本應該鉆在任何有用的淡水含水層下面，並用套管和水泥仔細固定，以避免任何泄漏。
據稱，鮑肯家附近的處理井已經接收了2500萬加侖的註入廢水。據信，其中的一部份已經透過無襯裏的蒸發池泄漏到較淺的土壤中。目擊者還聲稱，現場還埋著數十個裝有化學物質的硬殼桶和放射性金屬。
【福布斯】對傑里·瓊斯的達拉斯牛仔隊的估值為90億美元。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鮑肯夫婦認為，這些毒素不僅導致了黛德拉的癌癥（現在正在緩解），還可能導致了癌癥集群。
在廢水處理井方圓三分之一英裏內，他們的鄰居中有15人罹患了癌癥，8人已經死亡。最引人註目的目擊證人要數他們的鄰居傑里米·史蒂文斯 （Jeremy Stevens） ，因為根據一份書面證詞，他說大約在2008年，他和他的兄弟查德 （Chad） 在距離祖父母家不到四分之一英裏的Comstock公司的土地上看到了不尋常的活動。
「我們在油井西部地區看到了施工器材，並且地上挖了許多洞。到處都是管子和桶，洞裏有碎金屬，」傑里米在一份宣誓書中寫道。「桶上結滿了綠色、黃色和白色的東西。」查德則在他的宣誓書中說，當他有一天經過現場時，發現有一些挖土機在大桶旁邊挖掘。後來他回來的時候，洞已經被填上了，桶也不見了。
這個案子的審理經歷了十年的波折。
巡回法院最初駁回了申訴，並將其送交密西西比州石油和天然氣委員會裁決。密西西比州積遜科斯米奇西蒙斯布朗律師事務所（
Cosmich, Simmons & Brown）
為鮑肯擔任辯護律師的邁克爾·西蒙斯
（Michael Simmons）
向州最高法院提起上訴，稱監管機構無權裁決此案，因為他們沒有解決侵權索賠的機制，也因為鮑肯一家與石油公司之間沒有「關聯」（他們沒有簽訂任何合約，也沒有允許任何人侵犯他們的土地）。
2021年，密西西比州最高法院站在鮑肯夫婦一邊，將案件發回法庭審理。西蒙斯說，這本身就是原告權利的重大勝利，因為這將是密西西比州第一起走到審判階段的針對石油公司的人身傷害案件。
在最高法院做出裁決後不久，TPG與另一家破產的投資組合公司Rockall Energy合並的Petro Harvester公司申請破產保護。這對Comstock來說無疑是個壞訊息。雖然破產是一種有效的清償金融債務的方式，但它並不能擺脫環境債務。就像油氣行業長期以來的慣例一樣，如果一家公司資不抵債，無法支付清理自己造成的爛攤子的費用，那麽清理責任就會透過所謂的所有權鏈條追溯到該公司。基本上，如果你曾經擁有一個油田的股份，而你仍然有償付能力，那麽土地所有者和監管機構就會找到你，讓你為過去的環境損害買單。
如果鮑肯夫婦勝訴，其他原告也會跟進。當我們開車在他們的勞瑞爾社區內轉悠時，62歲的馬蘭指著其他癌癥患者的家——包括活著的和已經死去的，說：「我們只是第一個。我們贏了之後，閘門就會開啟。」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Comstock公司從未向其公眾股東披露過這起訴訟。在法律檔中，Comstock堅持認為，如果存在地面汙染，需要承擔責任的是第三方承包商。Comstock公司的營運總監丹尼爾·夏里遜 （Daniel Harrison） 今年早些時候宣誓說，公司絕不會故意傾倒有毒物質，「我們不會這樣做。我們不會把器材埋在任何地方。」
事實上，夏里遜作證說，他們甚至從來沒有費心把這件事告訴傑里·瓊斯，理由是它無關緊要。那麽緊要性從何而來?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采用的是美國最高法院的定義，即如果「合理的投資者很有可能認為......事實極大地改變了所提供資訊的‘總體組合’」，那麽該事實就是緊要的。
水汙染專家卜·鮑考克 （Bob Bowcock） 是好萊塢電影【永不妥協】的女主原型艾琳·布羅克維奇 （Erin Brockovich） 的老朋友，他對這種混亂可能「無關緊要」的說法嗤之以鼻。他曾向鮑肯夫婦提供過咨詢，並在十年前對該地進行了初步研究。他預測，整個街區都需要夷為平地，並將受汙染的土壤運走。鮑考克說："該地區顯然已經受到汙染，地表水排放池已經滲入淺層含水層系統。」
Formentera Energy公司於2022年收購了瀕臨破產的勞瑞爾油田的資產，因此鮑肯夫婦也起訴了Formentera公司，但很快就將這家公司從被告中剔除了，因為該公司顯然傾向於負責任地營運並改善油田場地。
Formentera的行政總裁布萊恩·錫菲 （Bryan Sheffield）表 示：「我們在補救措施上做得非常好。」錫菲此前曾建立了Parsley能源公司，並以80億美元的價格將其出售給了先鋒自然資源公司 （Pioneer Natural Resources） 。「每次我接手一項資產，我都會把它清理幹凈。」
不過，即便Formentera做出了保證，鮑肯夫婦仍然擔心他們只是觸及了問題的表面。工程公司Allen Engineering的約翰·瑞安 （John Ryan） 在鮑肯家的土地上進行了八次土壤鉆孔，深度從4英尺到28英尺不等，結果發現汙染物含量很高，而他建議采取的行動包括安裝一堵 30 英尺深的地下防滲膨潤土墻，以防止毒素進一步向溪流遷移。根據瑞安的說法，監控工作需要「永久地」繼續下去，而這將耗資3000萬美元。
盡管Comstock公司的一名經理在法庭上堅稱，在現場加工過的任何金屬都將被運走，但分析公司Pace Analytical去年進行的一項專家電磁調查確定，「金屬廢物被埋在很深的地方。」如果它們真的只是金屬，為什麽要把它們埋了呢？畢竟勞瑞爾廢品資源回收桶就在幾英裏外，他們還會為回收這些廢金屬付錢。史蒂文斯說，他們曾把其中一塊廢金屬帶去了那個廢品資源回收桶，測試結果顯示它具有放射性，資源回收桶不願意接收。「我的祖父母都死於癌癥，」他說。
不僅如此，這個案子後來還有一些離奇的轉折。三名證人聲稱，Comstock公司的律師諾曼·貝利 （Norman Bailey） 試圖恐嚇他們改變供詞。現年快30歲的傑里米·史蒂文斯宣誓作證說，貝利突然出現在他家，「令我吃驚的是，貝利先生開始告訴我，我當時還太年輕了，不知道自己在油田上看到的是什麽。他說我看錯了。」在8月初對這些指控進行聽證會後，法官譴責了貝利。最近幾周，Comstock的律師又向法院送出了一份動議，要求法官禁止在審判中提及傑里·瓊斯。個中緣由?為了不讓那些不喜歡牛仔隊的潛在陪審員產生偏見，因為牛仔隊是瓊斯自1989年以來一直擁有的橄欖球球隊。
還有一個懸而未決的關鍵問題，那就是：為什麽不向股東披露這起案件? Comstock公司還有哪些長期存在的、無限期的環境和法律責任沒有告訴股東?馬蘭·鮑肯說：「這場官司幾年前就該解決了，當時解決的話，可能賠的錢比他們現在要花的錢還少一些。」
本文譯自
https://www.forbes.com/sites/christopherhelman/2024/08/20/how-dallas-cowboys-owner-jerry-jones-accidentally-bought-into-an-alleged-100-million-mississippi-cancer-cluster/
文：
Christopher Helman
轉譯： Viv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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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圖來源： 蓋蒂圖片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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