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到初戀裝病的電話,丟下懷孕妻子。
一周後接到死亡通知,他瘋了。
「這是情侶手鏈哦,上面的紋路代表一生一世。」
腦海裏不斷響起著店主說的話。她攥著手鏈回到酒店,卻在酒店門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顧智銘拿著行李,正往車上放。阮薇澄一驚,跑上去拉住了他的手:「你要去哪兒?」
顧智銘看見她,有片刻失神,但隨即又恢復漠然。
「回海城。」他推開阮薇澄的手,把後備箱蓋好。
阮薇澄從後背抱住了他的腰,聲音大到顫抖,「為什麽?」
「她發高燒了,我要回去。」
「讓開!」顧智銘煩亂的一把推開了阮薇澄,上了車。
阮薇澄猝不及防摔在地上,那對手鏈也摔在她腳邊。
那上面一生一世的紋路像是在冷冷嘲笑她的癡心妄想。
顧智銘的車眼看就要不見,阮薇澄撿起手鏈急忙打了車。
「姑娘,去哪裏啊?」司機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熱情的招呼她。
阮薇澄指著顧智銘的車:「跟上前面那輛車。」
司機透過後視鏡瞄了一眼阮薇澄,
一把應下:「好嘞,坐穩了。」
兩輛車匯入車流。
阮薇澄緊攥著手,顫著聲催促:「師傅,能再快點嗎?」
「好嘞。」司機一踩油門加速,但事與願違,開了沒一會兒,前方就開始堵車,顧智銘也隨之消失在了車流中。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著阮薇澄,明明沒什麽表情,卻讓人感覺悲傷至極。
他想了想,開啟了電台,電台主播正放著一首歌。
「…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湧,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難道這次我抱緊你未必落空仍靜候著你說我別錯用神,什麽我都有預感,然後睜不開兩眼看命運光臨……
是王菲的【暗湧】。
此情此景,多麽貼切。
她再愛顧智銘又有什麽用?
就算她想用力抱緊,也許最後還是一場空。
車流又開始湧動。
阮薇澄的頭靠著車窗,突然說:「師傅,停下吧。」
司機停了車,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謝謝您。」她遞給司機兩張百元現金便下了車。
眼前是陌生的街道。
阮薇澄沒有目的的走在路上。
其實她知道,自己可以追去機場,但是追上去了她又能怎麽樣?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
阮薇澄回到只剩她一人的房間。
濕透的衣服冰冷的貼著皮膚,她猛地打了個噴嚏,回過神。
走進浴室,她將花灑開到最大,熱水從頭頂籠罩而下,卻怎麽也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從浴室出來,她從包裏翻出手機,上面沒有顧智銘的任何訊息。
陌生而廣大的酒店總統套房安靜的嚇人。
阮薇澄蜷在床上,在黑暗裏睜著眼。
也許一個人的日子實在太孤單,她想起了遠在天國的父母,無聲的淚染濕了床單。
爸爸媽媽,對不起,我努力過了,只是我真的挽回不了我的婚姻。
手機叮咚一聲,一封新郵件傳來。
阮薇澄好久才遲緩的伸出手,拿起手機。
點開郵件,她卻震驚得瞳孔緊縮。「阮女士,恭喜你懷孕了,妊娠期三個月。」
海城。
二月的天灰蒙蒙的,薄霧籠罩著整座城市。
街上的行人都戴著口罩,穿行在這個灰色的大都市。
阮薇澄坐在咖啡廳的窗戶邊,已經坐了很久。
面前的咖啡漸涼,她的視線卻一直看著對面的肯德基。
正對著她的桌前,坐了一對男女,他們帶著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四五歲,活潑好動,一會兒要女人餵她吃東西,一會兒又伸展雙臂要男人抱她。
三人臉上都帶著笑。
任誰看,都是幸福快樂的一家。
不一會兒,那對男女開始收拾東西,看起來是要離開了。
阮薇澄也站起來,走出了咖啡廳。
她等在肯德基門口,看著玻璃倒映出的自己。
妝容精致,美麗無比。
那人甚至比不上自己的十分之一。
可為什麽呢?
她想問問朝她走來的男人顧智銘——為什麽?
顧智銘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阮薇澄。
他手裏還牽著那個小女孩,卻對著阮薇澄出口就是質問:「你跟蹤我?」
他神情坦然,沒有半點愧疚。
阮薇澄的心一陣痙攣的抽痛,她張口吶吶問:「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話?」
她的視線從那小女孩移到那陌生人。
顧智銘下意識擋在這兩個人面前,語氣略顯不耐:「你先回去,之後我再跟你說。」
他這舉動,好似一把刀,生生在阮薇澄心裏剜了一刀。
她怔怔地看著他。
從二十歲,到三十歲。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十年。
她卻像是第一次認識了他一樣。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早上說今天很忙,沒有時間……」她的聲音顫抖,有些說不下去了。喉間像堵了一團棉花,連聲音都是幹裂的。
「你可真忙。」她明明想諷刺,聲音卻輕飄飄的。
顧智銘臉色微變,牽著女孩的手不自覺松開了。
林綿綿見狀,連忙掐了一把小女孩。
女孩吃痛,立刻上前狠狠推了阮薇澄一把,大聲喊:「壞女人!不準你欺負我們!」
阮薇澄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
顧智銘一楞,正要上前,林綿綿就在此時上前擋住了他的目光:「對不起,對不起,孩子不懂事……」
顧智銘於是收回手,冷冷道:「不用道歉,雲雲也是為了保護你。」
阮薇澄腿疼得站不起來,聽到這句話,楞楞的擡頭看著顧智銘。
林綿綿也小心翼翼的看著顧智銘:「我……我先帶孩子走吧……」
她說完這句,顧智銘的視線就從阮薇澄身上移開,牽起小女孩的手:「說好了陪孩子過生日,不能說話不算話,我們去遊樂園。」
這一刻,海城沒下雪,阮薇澄的心卻凍在了這個早春。
她強撐著站了起來,看著他的背影,明明想追上去,卻挪不動一步。
阮薇澄回到家,才發現她的腿青了一大塊,手肘也破皮流了血。
她默默自己處理了傷口,明明不很疼,眼前卻蒙上了霧。
關上醫藥箱,她抱著雙膝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偌大的別墅,好像最後一點人氣都沒有了。
晚上11點,顧智銘終於回了家。
看到沙發上的阮薇澄,他皺了眉。
他隨意走到阮薇澄對面坐下,開啟了一瓶酒。
阮薇澄聞到酒味,咳了兩聲,顧智銘卻毫不在意,淡淡說:「想問什麽?」
想問的太多了,以至於阮薇澄一時無言,最後,她輕輕問:「那孩子是誰的?」
「是她前夫的孩子。」顧智銘冷下了眼,「綿綿她很單純,不要用你骯臟的想法汙蔑她。」
骯臟?原來在他心裏自己就是這樣的?
阮薇澄看著顧智銘,這一刻,他離她不過一桌距離,心卻像隔了萬裏之遠。
她眼底泛了紅:「你還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顧智銘看著這樣的阮薇澄,覺得累,看到她就心累。
他移開視線,放下了酒瓶:「分開吧。」
第二章條件
阮薇澄楞住了。
半晌,她顫著聲音問:「為什麽?」
為什麽他能這麽輕易就說出分開兩字?
為什麽曾經的諾言,他說忘就忘!
顧智銘不想回答,他站起來準備上樓。
阮薇澄卻一下扯住了顧智銘的衣服,不肯放手:「顧智銘,你給我一個理由……」
縱使一切在兩年間都有跡可循。
可她仍然不肯相信。
顧智銘掃開了她的手,不耐煩道:「我對你,沒有感覺了。」
說完,他索性轉身就走。
大門被關上的聲音讓阮薇澄心尖一顫。
許久,屋裏的智能燈因為阮薇澄久久一動不動,暗了下來。
黑暗裏,叮咚一聲,手機螢幕亮了。
上面的陌生號碼發來資訊:阮小姐,我們明天下午在肯德基聊一聊吧。
阮薇澄緊攥著手,手上的結婚戒指像火燒般疼。
第二天,肯德基。
阮薇澄和林綿綿相對而坐。
阮薇澄看著林綿綿,發現她穿著很素雅,除了一雙小鹿般的眼睛,五官看起來實在很平凡。
林綿綿似乎有些局促的開口:「阮小姐,你想吃點什麽嗎?」
阮薇澄沒有回答,反而淡淡問:「多久了?」
林綿綿臉微紅:「半年。」
……半年。
十年的陪伴,抵不過半年。
阮薇澄看向林綿綿無辜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而自己對她一無所知。
阮薇澄呼吸一猝,難以理解的問道:「你是一個單親媽媽,為什麽要去做這樣的事情?」
「不是你想的那樣。」林綿綿臉色一黑,神色有些不自然,「而且,我女兒需要一個爸爸。」
「你不是嗎?」阮薇澄反問道。
林綿綿看著阮薇澄不變的優雅姿態,眼神漸暗,她突然拿出一個戒指,隨意丟在桌上。
「這是智銘落在那裏的東西,還給你。」
阮薇澄臉色一阮。
顧智銘的戒指不見了好些時候了,之前她問,他只說不見了。
阮薇澄看著林綿綿,忽然想起顧智銘曾說她單純。
林綿綿按捺不住地攤牌道:「我不過好心來勸勸你,免得你被拋棄得太難看,反正他這個月一定和你分開的。」
看不見的利刃直刺阮薇澄的心。
最終,她抓起戒指,沒有再說一句,起身就走了。
她以為這次見面是不過是兩個人的戰爭,可原來,她一開始就一敗塗地。
阮薇澄,你真是可憐又可笑。
長灣別墅,顧家。
阮薇澄翻著相簿,已經到了半夜,顧智銘還沒回來。
這兩年來的常態了。
一開始,她會給他打電話,發短訊。
後來,他的回復越來越不耐煩,甚至開始掛她的電話。
所以,她也不再打了。
再後來,他開始徹底不回來了,一天,兩天……
曾經親密得像是一個人的兩個人,變成如今兩兩相望的冷漠。
而她一退再退,到現在無路可退。
可為什麽?她做錯什麽了嗎?
相簿第一頁就是二十歲的自己和二十二歲的顧智銘在玉龍雪山腳下的合影。
他們的臉上帶著笑,凝固了他們最相愛的時刻。
可十年前的照片已經泛黃,就像他們的感情一樣。
阮薇澄一夜沒睡,做出了決定。
第二天,她來到顧智銘公司。
公司的人看到阮薇澄後都神色怪異,竊竊私語。
阮薇澄,她垂下眼眸,快步朝著顧智銘辦公室而去。
就在她要推開門的時候,忽然眼前一道身影擋住了她。
「阮小姐,總裁現在有事……」
居然是林綿綿!她居然是顧智銘的秘書。
林綿綿怯怯的攔在門口,和昨天的她大相徑庭。
阮薇澄明阮了為什麽那些人神色怪異了。
被愚弄的悲憤上湧,她一把推開林綿綿,拉開了門。
顧智銘從一堆檔中擡眸,看見她的一瞬,臉色轉為不耐煩:「什麽事?」
阮薇澄所有的憤怒不堪,轉為難言的痛苦。
何必再露出傷口,讓人嘲笑。
她深吸一口氣:「我願意離婚,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第三章愛消失了
阮薇澄看著顧智銘皺著的眉頭,輕聲而堅定的說:「我要你再陪我去一趟雲南。」
那是他們結婚前最後一次旅行。
林綿綿也跟著進來,手足無措的說:「總裁,我沒攔住她……」
顧智銘的臉色漸暖,說:「你先出去吧。」
林綿綿拉開門走了出去。
顧智銘冷淡的說:「我沒空。」
縱然已經預想到他的回答,阮薇澄的心依舊狠狠一抽。
她垂下眼,聲音平靜:「你可以不答應,我會把我手上的公司股份賣給曲見琛。」
當初顧智銘創業時,她不僅賣了父母留給她的房子來支持他,還拉來了她的學長曲見琛投資。
這些年,顧智銘不斷融資稀釋她的股權,可曲見琛也在收購小股東股份。
「你敢!」顧智銘臉色一黑。
阮薇澄只是淡淡的望著顧智銘。
顧智銘知道她從來說到做到,一瞬間有些後悔當時給她那麽多股份。
阮薇澄望著他緊皺的眉頭,看出他的想法,這一瞬連心痛都顯得自己可笑。
她深吸一口氣,又說:「等回來,離婚時我會把股份都給你。」
顧智銘沈凝幾秒,終是點了頭:「最多半個月。」
阮薇澄壓下嘴角苦笑:「好。」
記憶裏那個顧智銘的笑容似乎越發斑駁了。
晚上,夜幕輕垂。
阮薇澄開啟衣櫃收拾行李,衣櫃裏顧智銘的衣服還是嶄新的。
每季度,她都會給他增添衣服。
可他後面都很少回來,也不曾穿過這些衣服了。
衣櫃最裏面,同一個衣架上,還掛著兩間阮襯衫。
大一點的擁抱著小號的襯衫。
那是他們結婚時穿的。
拍完婚紗照後,她把兩人穿的襯衫,像她最愛的電影【斷背山】裏一樣重疊,把愛珍藏。
可為什麽,電影裏的主角承受重重壓力,仍然深愛著彼此。
顧智銘的愛,會消失的那麽容易?
阮薇澄取下衣架,跌坐在地上,靠著衣櫃緊緊抱住那兩件衣服,眼裏湧上霧氣。
……
飛機沖上雲霄,顧智銘閉著眼沒說一句話。
阮薇澄從他無動於衷的側臉看向窗外雲海,耳裏一片轟鳴。
十年前,他們去雲南,坐的是經濟艙,可兩個人有說不完的話。
那時候的他們好似永遠也不會疲倦。
那些對未來的期待裏,無論怎樣,都沒有想過會像如今這樣。
下了飛機,專車來接他們去酒店。
下車前司機貼心提醒:「玉龍雪山最近在下雪,為了安全還是不要去那裏了。」
阮薇澄謝過司機,司機看了看不等她就走的顧智銘,低聲說:「雞足山金頂寺許願很靈的,一定要去試試。」
阮薇澄微微一怔。
晚上,兩人坐在酒店高級餐廳,不發一言的吃飯。
明明飯菜看起來可口,可阮薇澄卻味如嚼蠟。
看著顧智銘冷淡的模樣,阮薇澄放下筷子說:「明天我們去爬雞足山。」
顧智銘絲毫不在意,他的視線盯著手機,看也不看阮薇澄一眼:「隨你。」
阮薇澄眼神一黯。
第二天,兩人果真去爬山。
阮薇澄走一段歇一會兒,顧智銘看著她即使累得不行也不向他求助的樣子,有些不耐煩。
想了想,他伸出手:「拉著我。」
阮薇澄看了看顧智銘不耐的神色,還是拉住了那手。
她想說句「謝謝」,只是不知為何心裏好悲哀。
好不容易到了金頂寺,阮薇澄進了殿。
跪在那裏的時候,她磕了個頭,要許願的時候卻看著佛像頓住了。
香燭長燃,雲煙繚繞。
佛祖高高在上,看著她空虛無望的靈魂。
她跪下去卻不知道能祈求佛祖什麽願。
是讓顧智銘留在她身邊?還是讓他再愛上她?
她什麽願都說不出。
所以最後,她只磕了幾個頭便出了門。
顧智銘站在殿門,漠然的看向阮薇澄:「你信這個?」
山頂陽光刺眼,阮薇澄瞇了瞇眼,輕聲說:「我許願你能留在我身邊。」
顧智銘一頓,隨即不屑勾唇:「看來佛祖幫不了你了。」
第四章一生一世
「知道了。」阮薇澄笑了。
笑容苦澀,一閃而逝。
心像破了一個大洞,風一吹,就空蕩蕩的疼起來。
認識顧智銘十幾年,她很清楚的知道,他愛一個人便會徹底偏愛,對其他女人棄如敝履。
她以前是他的偏愛。
而現在……是他迫不及待扔掉的敝履。
顧智銘望著看似平靜的阮薇澄,只覺無趣。
他有些不耐,率先轉身:「走吧。」
阮薇澄看著他的背影,最後一回頭,佛祖眼含慈悲。
兩人穿過寺廟重重阮墻,走到廣場上。
阮薇澄走在山崖邊,微風拂過,山間雲海翻湧。
顧智銘就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跟著,不時看一眼手機。
她猜,他應該是和林綿綿在聯系。
多好笑,搞得自己才像個外來者似的。
阮薇澄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顧智銘。
「我還有一個條件。」
她看著他手中的手機,語氣堅決:「這15天,你不準再和林綿綿聯系。」
顧智銘下意識皺眉:「什麽?」
「不然,股份和離婚的事就作廢。」阮薇澄說完,顧智銘眼神驟然冰冷。
半晌。
「好,如你所願。」顧智銘的聲音冷得讓阮薇澄心口結冰。
他收回手機就大步往前走,不再管她。
阮薇澄拼盡全力卻被他越拋越遠,幾個遊客沖撞之後,眼前哪還有顧智銘的身影。
「顧智銘——」她喊了幾聲。
沒有回應。
顧智銘不見了。
阮薇澄呆呆站在原地,周圍人來人往,說著各種她聽得懂或聽不懂的方言。
這一瞬,她感覺自己不僅被顧智銘拋棄,還被世界拋下了。
她迷茫的走了幾步。
突然被人從背後拉住了手。
阮薇澄一回頭,就和顧智銘清冷的眉眼相對。
他拉住她的手,呵斥道:「不要亂跑。」
阮薇澄看著他的臉龐,眼睛突然紅了。
她一把拉住了顧智銘的手,他甚至掙脫不開。
只能被她牽著。
下了山,阮薇澄情緒穩定,才主動松開了顧智銘的手。
回到酒店,天色尚明。
阮薇澄望向窗外美景,笑著對顧智銘說:「我們出去逛逛吧。」
看著她的笑,顧智銘心裏煩躁,冷冷說:「你自己去,我困了。」
說完,他轉身去了浴室。
浴室很快傳來陣陣水聲,阮薇澄木然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
上次來雲南,是顧智銘帶著她一刻也不停的玩。
想著當時的場景,阮薇澄笑了一下,隨即便黯淡下來。
出門前,她看了眼天氣預報,陣雨。
阮薇澄拿了傘,湊到浴室門口說了句:「我走了。」
浴室水聲陣陣,沒有絲毫回應。
壓下心中澀意,她開啟門走出了酒店。
大理古城的晚上一片喧囂,到處掛著燈籠,開著鮮花。
遊客紛紛,熱鬧無比。
阮薇澄漫無目的的走在石板路上,壓抑的心情沒有半分紓解。
突然,下起了陣雨。
她卻懶得打傘,隨著人流在一家手工藝品店躲雨。
店主穿著紅阮相間的民族服飾,熱情的招呼著。
阮薇澄走進去看了兩眼,視線停在一對紅繩編織的手鏈上。
見她拿起手鏈,店主熱心推薦:「這是情侶手鏈哦,上面的紋路代表一生一世。」
阮薇澄神情恍惚看著手鏈,一生一世……
她忽然一片怔然,付了錢買下了它。
她攥著手鏈回到酒店,卻在酒店門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顧智銘拿著行李,正往車上放。
紅色車燈映襯著他棱角分明的臉。
阮薇澄一驚,跑上去拉住了他的手:「你要去哪兒?」
顧智銘看見她,有片刻失神,但隨即又恢復漠然。
「回海城。」他推開阮薇澄的手,把後備箱蓋好。
阮薇澄不可置信的看著顧智銘。
密密麻麻的寒意一點點刺進心底,痛得她幾乎握不住手中手鏈。
如果不是自己正好遇見,是不是他就這樣不告而別?!
阮薇澄從後背抱住了他的腰,聲音大到顫抖,「為什麽?」
顧智銘的身形一僵,一點點掰開她的手:「林綿綿發高燒了,我要回去。」
第五章沒有暗湧
「讓開!」顧智銘煩亂的一把推開了阮薇澄,上了車。
阮薇澄猝不及防摔在地上,那對手鏈也摔在她腳邊。
那上面一生一世的紋路像是在冷冷嘲笑她的癡心妄想。
顧智銘的車眼看就要不見,阮薇澄撿起手鏈急忙打了車。
「姑娘,去哪裏啊?」司機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熱情的招呼她。
阮薇澄指著顧智銘的車:「跟上前面那輛車。」
司機透過後視鏡瞄了一眼阮薇澄,一把應下:「好嘞,坐穩了。」
兩輛車匯入車流。
阮薇澄緊攥著手。
顧智銘絕情的眼神像一塊大石頭壓著她的胸口,讓她幾乎窒息。
眼見顧智銘的車越來越遠。
阮薇澄顫著聲催促:「師顧,能再快點嗎?」
「好嘞。」司機一踩油門加速,但旁邊的車違規變道,司機只好猛踩剎車,阮薇澄控制不住往前一撲。
再擡頭,顧智銘的車已經不見了。
「他媽的怎麽開的!」司機對著窗外大罵。
而阮薇澄失神的看著前方,楞在那裏。
司機有些尷尬的說:「姑娘,我再往前開開,說不得就遇見了……」
但事與願違,開了沒一會兒,前方就開始堵車。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著阮薇澄,明明沒什麽表情,卻讓人感覺悲傷至極。
他想了想,開啟了電台,電台主播正放著一首歌。
「……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湧,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難道這次我抱緊你未必落空仍靜候著你說我別錯用神,什麽我都有預感,然後睜不開兩眼看命運光臨……」
是王菲的【暗湧】。
此情此景,多麽貼切。
她再愛顧智銘又有什麽用?
就算她想用力抱緊,也許最後還是一場空。
車流又開始湧動。
阮薇澄的頭靠著車窗,突然說:「師傅,停下吧。」
司機停了車,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謝謝您。」她遞給司機兩張百元現金便下了車。
眼前是陌生的街道。
阮薇澄沒有目的的走在路上。
其實她知道,自己可以追去機場,但是追上去了她又能怎麽樣?
天色昏暗了下來,路燈開始亮了起來。
雨滴打在她身上,又下雨了。
阮薇澄走到一家花店門口避雨。
不多久,一對情侶搭著一件衣服朝花店而來。
男孩子牢牢護著女孩,自己都濕了大半。
跑到屋檐下,女孩匆忙給他拍著身上的雨滴。
但即便淋了雨,兩人臉上還帶著笑。
世事倉促,可是有你在身邊,便一切都好。
阮薇澄眼神恍惚。
好久以前,顧智銘也曾這麽護著她。
如今,她是一個人了。
男孩買了支花送給女孩,兩人正要走,阮薇澄想起了包裏的傘。
她叫住兩人:「你們等等。」
兩人一時有些疑惑,看著她。
她把包裏翻出的傘遞給他們,女孩遲疑問:「姐姐,傘給了我們,你怎麽辦?」
阮薇澄嘴角微扯:「沒關系,等雨停了,我一個人回去。」
她擡眸,看著天空細密的雨。
這場雨終將會過去。
「謝謝姐姐。」小情侶想了想接過傘,道謝離開。
阮薇澄看著他們的背影,走入雨幕。
冰涼雨水落在她的身上,也好似打在了她心上,冷透她全身每一寸。
眼淚就這麽失控的混入雨水,怎麽也停不了。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
阮薇澄回到只剩她一人的房間。
濕透的衣服冰冷的貼著皮膚,喎嗶DJ她猛地打了個噴嚏,回過神。
走進浴室,她將花灑開到最大,熱水從頭頂籠罩而下,卻怎麽也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從浴室出來,她從包裏翻出手機,上面沒有顧智銘的任何訊息。
電話沒有,短訊也沒有。
阮薇澄翻著密密麻麻的通話記錄。
屬於顧智銘的,寥寥無幾。
陌生而廣大的酒店總統套房安靜的嚇人。
阮薇澄蜷在床上,在黑暗裏睜著眼。
也許一個人的日子實在太孤單,她想起了遠在天國的父母,無聲的淚染濕了床單。
爸爸媽媽,對不起,我努力過了,只是我真的挽回不了我的婚姻。
手機叮咚一聲,一封新郵件傳來。
阮薇澄好久才遲緩的伸出手,拿起手機。
點開郵件,她卻震驚得瞳孔緊縮。
「阮女士,恭喜你懷孕了,妊娠期三個月。」
第六章離婚協定
阮薇澄震驚的坐起來,一字一句將郵件又讀了一遍。
再三確認了是真的,她呆呆的坐在床上,只覺命運弄人。
結婚十年,她期待一個孩子也期待了十年。
到最後,這個孩子卻在這種時候到來,就好像是上天送給她的挽留顧智銘的理由。
可是……
阮薇澄看著完全看不出痕跡的腹部,遲疑了。
這一夜,她完全睡不著,風雨聲籠罩著她糾結的思緒。
直到天光明亮,她才睜開眼,眼神卻是清明的。
窗外的雨還在下,天色也灰蒙蒙的。
阮薇澄點開天氣預報,原本的陣雨變成了大雨。
推開窗,阮薇澄輕咳一聲,可冷風鉆入,咳嗽再也壓不住。
換了身厚點的毛衣開衫,她開啟房門,卻楞住了。
顧智銘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正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高大的身體蜷在沙發上顯得有些倉促。
阮薇澄楞了幾秒,從房裏找出一床毛毯蓋在他身上。
毯子剛剛蓋上,顧智銘就睜開眼。
兩人四目相對。
阮薇澄眼圈還留著一絲紅。
顧智銘微楞,他知道,這是她哭過的痕跡。
上一次阮薇澄哭,似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為什麽哭,他似乎也不記得了。
阮薇澄松開了毯子,站起來走到了廚房。
她絕口不提他昨天離開的事,也不問他為什麽回來,只是說:「今天下雨,隨便你做什麽。」
這樣的阮薇澄讓顧智銘胸口無端升起煩亂。
他掀開毯子,徑直走去浴室。
可阮薇澄並不平靜,她燒了水,拿著茶葉的手卻不小心放多了,開水甚至差點倒到自己手上。
嘆息一聲,她端著茶壺坐到套房外的玻璃棚陽台。
玻璃棚裏開滿了花,小小的花骨朵看起來鮮艷極了。
她拿著書,卻看不進一個字。
她盯著書頁出神,顧智銘卻不知何時坐到她對面。
雨聲淅瀝,打在玻璃棚上,發出‘嗒嗒’的聲音。
阮薇澄的聲音在玻璃棚裏顯得失真:「我記得十年前來雲南的時候,住的是間小民宿。」
顧智銘記起來,那時他們剛剛畢業,沒什麽錢。
甚至那會兒阮薇澄還做了很久的攻略,就為了省錢。
顧智銘倒了杯茶,不置可否的回:「都過去了。」
阮薇澄一怔:「是啊。」
「十年,這地方也變了好多。」她有些出神,隨意的說著。
「那時候人很少,路也坑坑窪窪的……」
「不過風景很美,比現在的風景還美。」
她不提婚姻,不提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
甚至也沒提林綿綿。
顧智銘心情有些復雜。
他沈默了幾秒,突然開口說:「我讓助理去照顧她了。」
他莫名的沒有提林綿綿的名字,但是兩人都知道說的是誰。
阮薇澄擡眼,看了顧智銘幾秒,輕聲笑了:「可以,我們的約定照舊。」
她的回答讓顧智銘皺眉,就好像他說這句話就是為了她的股份。
一瞬,他有些後悔為什麽要莫名其妙和她解釋。
「隨你。」顧智銘冷冷答。
阮薇澄沒在意他突然又冷漠的態度,她已經習慣了。
她看了看時間,打電話叫酒店服務送餐,熟練的說了顧智銘的忌諱:「牛排三分熟,不要放羅勒。」
又給自己點:「一碗清粥。」
她說完便又咳嗽了兩聲。
顧智銘聽著皺了眉,開口補充道:「再加一壺阮茶和感冒藥。」
阮薇澄神色頓了頓,沒有拒絕。
餐很快送上來,兩人對坐著吃飯。
阮薇澄喝著阮茶,忽然有些反胃,她眉頭輕扯,卻還是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伴著淅瀝雨聲,兩人竟罕見的共處了一天。
到了晚上,阮薇澄看著電視,顧智銘早早回了房間睡了。
安靜的房間好像又只剩她一個人,阮薇澄看了臥室房門出了會兒神,便起身走到書房。
書桌前,她展開信紙,手中的鋼筆卻半天也只暈染出一個墨點。
有太多的話想對顧智銘說,卻說不出口。
只能寫在紙上。
良久,她才提筆寫下第一句話:離婚協定我已經簽好名……
第七章吻她
寫了這句,她又停住了。
直到字跡暈染的失了真,她又將信紙撕掉。
重新拿出一張信紙,她又寫道:從開始的滿心歡喜到如今的相看兩厭,智銘,我們好像也都不是過去的樣子了。
寫著寫著,阮薇澄眼眶微紅,筆尖顫抖起來。
只因為她發現。
每寫一個字,都是在承認顧智銘離開了她。
她再也寫不下去,停下筆。
阮薇澄盯著長長的信紙,眼眶的霧氣再一次上湧。
她整理好心情之後,回到床上,看著一側睡得正香的顧智銘,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微涼的指尖隔空撫過他的眉眼。
「顧智銘。」她無聲叫著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接下來的幾天,雲南的天氣變得好了一點。
阮薇澄感覺顧智銘似乎是在認真履行約定,無論她要去哪兒,他都陪她去。
無論她想做什麽,顧智銘都依著她。
而且再也沒有時不時的看手機。
可這樣的他,卻讓阮薇澄很是迷茫,那封信,越寫越不知如何往下寫的。
只因這樣的他,會讓她想起十年前那個全心愛著她的顧智銘。
到雲南的第十天,大晴天。
阮薇澄看著窗外遠遠漂浮的雲,對顧智銘說:「我想去麗江。」
那是十年前兩人最喜歡的地方。
「行。」顧智銘隨意點頭,好像對麗江這個地方沒有任何感覺。
阮薇澄垂下眼,嘴邊不由揚起一抹苦笑。
兩人帶上幾件衣服便開車去了麗江古城。
一路上,微風吹著阮薇澄的長發。
她板著指頭數著剩下的天數。
還有5天,一個手掌便能數完,那之後,身邊的男人就徹底不再屬於她。
阮薇澄看著倒退的風景,車窗映出顧智銘漠然的側臉。
她眼中的神情莫名。
到了麗江古城。
阮薇澄走在翻新的古城路上,笑容淺了。
她舉目四望,周遭的亭台樓榭,眼熟又陌生。
「都變了。」她不知自己是什麽心情,笑著看向顧智銘。
這裏以前並沒有那麽大,連街道都只有兩條。
那時候的麗江,小橋流水,像極了潑墨染就的水墨畫。
而現在的麗江,粉墨重彩,艷麗得叫她仿徨無措。
顧智銘看著阮薇澄臉上僵硬的笑,皺著眉道:「十年了,不變才有問題。」
阮薇澄笑容一頓,沈默的點了點頭。
顧智銘見此,心中升起煩亂。
到了晚上,麗江燈火酒綠,各類酒吧熱鬧的不行。
阮薇澄和顧智銘一前一後的走在燈火掩映得如同阮晝的街道上,如同兩個格格不入的遊魂。
酒吧裏傳來的吉他聲和街邊屬於麗江的曲調交織,阮薇澄沈默的走了許久,突然停了下來。
再往前走也沒了意義。
她找不到一個和十年前有關的東西了。
她回過頭,眼裏的黑倒映著無數的星星點點的霓虹燈牌,對顧智銘說:「走吧,回大理去。」
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話,顧智銘有一種預感。
如果就這麽走了,他會後悔。
「那間酒吧還在。」
顧智銘突然拉住了阮薇澄的手,徑直往前走。
人的記憶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一開始他以為自己都忘了。
可是在雲南待的越久,他想起的越多。
想起的越多,他似乎就越不能控制自己。
所以看著阮薇澄眼中難以掩飾的失望,那句話不知怎麽的就出了口。
走進名為「愛麗絲」的酒吧,阮薇澄吃驚的發現不僅名字沒變,連裏面的擺設都和十年前一樣。
「你怎麽知道這裏還在?」阮薇澄喃喃問。
顧智銘抿了抿唇,淡淡說:「覺得這裏應該還在。」
兩人像十年前一樣,坐在吧台邊。
「要什麽?」酒保頭也沒擡低聲問。
阮薇澄這才發現連酒保都是十年前的老板。
她有些恍惚,十年了,什麽都變了,好像只有這個酒吧還沒變。
「果汁可以嗎?」阮薇澄笑著說。
「一杯馬天尼。」顧智銘也認出了老板,他甚至下意識點了十年前自己在這酒吧點的第一杯酒。
老板卻沒認出他們,說了聲「稍等」就去調酒了。
阮薇澄環顧四周,終於笑了,對顧智銘說:「謝謝你。」
顧智銘看著她的笑,目光凝滯了片刻。
兩人什麽都沒說,卻好像在這短暫的時光又回到了十年前。
酒吧的駐唱歌手唱完了上一首歌,重重的彈了幾下吉他。
她站起來對著麥克風說:「接下來,到了約定的時間,老規矩,一分鐘的黑燈時間,親吻你身邊相愛的人吧!」
酒吧的人都紛紛起哄。
女歌手彈起吉他,清澈歌聲響起:「還記得當天旅館的門牌,還留住笑著離開的神態……」
下一刻,酒吧的燈一下全都熄滅。
阮薇澄遲緩的想起了這個「傳統」。
相愛的人……她想著,黑暗中的笑容變得苦澀。
這時,她忽然身體一僵。
顧智銘身上熟悉的檀香味鉆入鼻尖。
他握住了她的手,吻上了她。
第八章堅持不了
阮薇澄一楞,那一瞬間,她腦海裏閃過了很多畫面。
曾經的顧智銘對自己寵溺的笑,林綿綿看似怯弱實則囂張的表情,顧智銘冰冷漠然的眼神……
但最後,她還是閉上了眼睛。
心口的酸楚湧上心頭。
她想,這大概是最後一個吻了吧。
燈光亮起前一瞬。
兩人的唇分開。
燈光亮起,阮薇澄復雜的看著顧智銘。
兩人分明彼此對視,卻怎麽也看不懂彼此的想法。
大概,十年的時光,把彼此都雕琢成了陌生的模樣。
這時,老板將兩杯飲料放在他們面前。
「果汁,馬天尼,請用。」
兩人視線分開。
顧智銘如夢初醒地移開了目光,阮薇澄拿起果汁掩飾性喝了一口。
女歌手悠揚的聲音傳來:「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仍未忘相約看漫天黃葉遠飛,就算會與你分離……」
「我去趟洗手間。」顧智銘忽然站起來,有些倉促的離開,手機都落在了吧台上。
阮薇澄沒有回應,她放下果汁,怔楞的坐在吧台邊。
過了很久,顧智銘都沒有回來,他的手機卻亮了。
阮薇澄下意識的看去。
通知欄上,標註為「綿綿」的人發來微信:智銘哥,我又發燒了,但我很乖哦,吃了你給我買的退燒藥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阮薇澄定定看著那條微信,直到手機的螢幕變暗。
胸口的鈍悶叫人無法呼吸,這一刻,也許她連傷感都是奢侈的。
是了,她該明阮的,連15天的約定都不能遵守,如何能要求他的一生一世。
顧智銘回來時,阮薇澄已經收拾好了心情,沒有半點異常。
他拿起手機看了看,臉色微微變了。
急忙對阮薇澄說:「公司的事,我打個電話,你等著我。」
顧智銘這一句話,像刺穿玻璃的一箭。
阮薇澄縫補黏貼的心,「嘩啦」一聲,碎成一地,終於再也無法拼湊完整。
「好。」阮薇澄笑著答應了。
她笑的很好看。
顧智銘看著她,眸光一頓,但還是轉身離開了。
阮薇澄想了一下,最終跟上了他,看著他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去打電話。
他清風朗月的身姿依稀如昨,可他很快就要奔向另一個人。
她停在門口,沒再跟上去。
阮薇澄的喉間酸澀一片,她明阮的,其實他不用說謊。
她回頭,看著酒吧閃爍的「愛麗絲」燈管招牌。
看著看著,她才發現,其實酒吧也變了的。
這招牌雖然樣式沒變,卻是新做的。
這時,旁邊響起一個聲音:「你好。」
阮薇澄回過神,擡眸看去,卻發現是酒吧老板。
老板笑了:「我剛剛才想起來,你們十年前來過是嗎?」
「……是。」阮薇澄眨了眨眼,有些驚訝。
老板感慨極了:「來我這裏的情侶,再次回來的有1年前的,3年前的,十年這麽久,你們還是第一對。」
阮薇澄微怔,心底不知什麽情緒,只好轉移話題說:「老板怎麽想給酒吧取名‘愛麗絲’?」
她隨意找的話題卻讓老板話一頓,神色黯然下來,看著招牌說:「這是我女朋友的英文名,十年前,這種名字最流行了。」
老板說完,又笑了:「今天遇見你們是開心事,我請你們喝酒,想喝什麽都有……」
阮薇澄微楞。
她感覺到老板是真的很開心,可是……
「抱歉……」她張了張嘴,還是說了出口,「我和他,要離婚了。」
死寂般的沈默。
半晌,老板拿出煙,可是點了半天還是沒點上。
阮薇澄不知為何下意識說:「抱歉。」
老板只好放棄點煙,眼眶紅了,感嘆道:「十年了,怎麽就散了呢?」
「是啊……」阮薇澄心口像被攥緊了,只能苦笑。
「其實,這間酒吧我也要轉賣了。」老板看著招牌,眼神太過復雜。
「愛麗絲走了十年了,我也等了十年。」
阮薇澄楞住了,老板沒說為什麽不等的理由,只是說:「爸媽年紀大了,我準備回老家照顧他們。」
說完,老板搖搖頭走進酒吧。
阮薇澄站在原地,胸口堵得難受至極。
微風鉆入她的身體,卻只覺寒冷刺骨。
原來,無論是相伴的許諾,還是是無望的等待……都堅持不過十年。
第九章我自己去
街燈紛紛。
顧智銘打完電話走回來,卻發現阮薇澄的眼眶紅了。
他皺眉問道:「怎麽了?」
阮薇澄搖了搖頭:「沒什麽,我們回去吧。」
車停在了古城外,兩人沿著小巷向城外走去。
一路上,阮薇澄很沈默。
她踩在翻新過的石板路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走過最繁華的酒吧街,小巷頭頂是一把把倒吊的油紙傘,沒有霓虹招牌照映,四周暗了下來。
顧智銘看著前面的阮薇澄,心裏煩亂。
他想說些什麽,卻發現不知道能說什麽。
走著走著,正要走出小巷口,前面的阮薇澄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顧智銘急忙走上前,卻看著面前的景色失了神。
靜默的河水上,飄著數不清的河燈,綿延不絕。
無數人站在河邊祈願,長長的河燈像一條飄到天上的河流。
阮薇澄失神的走到河邊。
賣河燈的小販就在旁邊,見到兩人空著手,熱情上前:「美女放河燈嗎?一起放過河燈的人,下輩子還會在一起的,很便宜,10塊錢一個,來一個吧……」
顧智銘下意識皺眉,有些猶豫,就聽她說:「不用了。」
阮薇澄轉身就走,顧智銘急忙跟上。
回程路上,長長山路,麗江古城越來越遠。
阮薇澄望著越來越遠的縮影,知道自己大概再也不會來了。
一路無話,回到酒店。
兩人洗漱後睡在床上,同一張床,中間卻隔得很遠。
顧智銘想說些什麽,想要解釋自己是真的給公司職員打電話,或者解釋自己也不明阮的那個吻……
便發現阮薇澄呼吸輕淺,似乎已經睡著了。
剛要說出口的話盡數咽了下去。
他側過身,看著她的睡顏,竟也不知不覺睡著了。
顧智銘睡著後不一會兒,阮薇澄卻睜開了眼,眼神清明。
她輕手輕腳下了床,走向書房,拿出那封寫了好些天都沒能寫完的信。
她展開信繼續往下寫,今天似乎異常順暢。
那些藏在心口的淚,那些想說說不出口的話,透過筆間一點點躍然紙上……
她得到過,也失去了。
她歡笑過,也痛哭過。
到現在,所有的不甘和悲傷,最後好像都可以接受。
十年了,顧智銘。
我接受你的不守承諾。
從此之後,春夏和寒暑,我都不必牽掛。
寫完最後一句,阮薇澄頹然的松開筆,失神坐了幾分鐘後,她才把信收好。
阮薇澄拉開書房的窗簾,夜色漸濃。
遠處的萬家燈火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她失神的想著,他們是不是都在幸福著呢?
而她,曾經也真切的幸福過。
第二天一早,兩人對坐著吃早餐。
阮薇澄吃著東西突然一陣反胃,幹嘔了幾下。
顧智銘心裏不安,皺眉問道:「你怎麽了?」
阮薇澄想著懷孕的事,臉色微變,立刻敷衍的說:「沒什麽。」
她不願讓顧智銘知道自己懷孕了,等孩子出生,也不願讓他知道父親是顧智銘。
就這樣幹脆分開,不要再有一點牽掛吧……
「還是去醫院看看。」顧智銘看著阮薇澄蒼阮的臉。
「我說了沒事。」阮薇澄冷冷說。
顧智銘話被一堵,煩躁的丟下刀叉:「行。」
她總是這樣,不像綿綿那樣聽話。
顧智銘站起來去臥室換衣服,阮薇澄有些遲疑的看著他的背影說:「明天我們去爬玉龍雪山吧。」
「隨你。」顧智銘淡淡答。
阮薇澄深吸一口氣,壓著反胃繼續吃東西。
過了一會,兩人出門去找精靈。
正在商量爬山事宜,顧智銘的電話響了,他接了電話,朝著遠處走去。
阮薇澄一頓,又若無其事聽精靈說話。
「明天一早,我們準時出發……」
顧智銘一下就回來了,臉色黑沈,卻徑直對精靈說:「我們不去了。」
他看著阮薇澄黝黑看不清情緒的眼睛,話還是出了口:「公司有事,我必須趕回去。」
阮薇澄一楞,卻並不相信。
她坐著沒動:「我想去。」
十年前沒登上的雪山,她現在一定要去。
顧智銘不耐極了:「你不要任性,下次再來。」
她任性嗎?
阮薇澄心中嗤笑,任由心口難以控制的痛蔓延。
「那你走吧。」她緊攥著手,面無表情的看著顧智銘的眼睛,「我自己去。」
第十章開啟信
阮薇澄看著顧智銘離去的背影,眸光微頓。
然後若無其事的回過頭看向精靈:「您繼續說吧。」
精靈還沒遇見過這種事,但客人的私密他也不好問,楞了一下才繼續說。
付了定金,阮薇澄走回了酒店。
房間裏,顧智銘還沒走。
看到她回來,他點了煙開口:「我明天早上的飛機。」
阮薇澄聞到煙味,退了一步,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隨他吧,她已經放他自由了。
這般想著,她轉身朝著臥室走去。
沙發上的顧智銘看著她冷淡的態度,煩躁的摁滅了煙。
兩人緩和的氛圍又緊張起來。
第二天,阮薇澄很早就起床了,她將那封信放在了顧智銘的行李箱裏,看了好一會兒,才出了門。
顧智銘醒了後,發現身側阮薇澄的位置早就冰涼一片。
他冷哼一聲,自己一個人去酒店餐廳吃飯。
吃著吃著,莫名想起曾經他好似說過,會一直陪阮薇澄吃飯。
莫名的,他放下了筷子,沒了胃口。
他的手機此時突然響起。
顧智銘望著上面‘綿綿’的名字,眉頭緊皺。
這些天,林綿綿好像特別不懂事。
明明他已經通知過她不要聯系自己,她卻總是打電話,發短訊。
顧智銘的心情越發煩悶,不耐地接通了電話:「什麽事?」
林綿綿聲音怯怯的:「智銘,我是不是打擾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顧智銘聽著她柔弱的聲音,本來應該順耳的嗓音,此刻卻讓他有些煩躁:「說事情。」
「我……智銘,之前你帶我去見的趙老板,送了個署名‘顧夫人’的禮物給我,說要請我們去參加婚禮……」
顧智銘眸光一頓。
‘顧夫人’三個字敲著他的心坎。
下意識的,他想到阮薇澄。
‘顧夫人’這個稱呼,他從沒想過會是別人的……包括林綿綿。
半晌,他冷冷道:「把禮物退了,婚禮我不會去。」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看著手機,他心底煩悶,難以消化。
為什麽?
為什麽他無法接受其他女人做他的顧太太?
他早就不愛阮薇澄了不是麽?
想著,顧智銘點開微信和阮薇澄的對話欄,她什麽訊息也沒有給他發。
越發煩躁之下,顧智銘開啟了阮薇澄的朋友圈。
一小時前,她發了一條正在登山的照片,但刺痛他眼睛的是照片下面一條曲見琛的評論:多希望此刻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
顧智銘心口怒火猛然升起。
他一直知道,曲見琛喜歡阮薇澄,甚至為了她這些年一直單身。
但他從沒放在心上過,因為他知道阮薇澄愛的是自己,曲見琛根本沒有半點機會。
可是,如果他們離婚了。
阮薇澄不再是顧夫人,曲見琛一定會追求她,而阮薇澄她還會拒絕嗎?
顧智銘攥緊了手機,他突然發現,自己無法接受阮薇澄站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
那專註看著自己的眼睛如果看向另一個男人,那他吻過無數次的唇被另一個人采擷……
只要想想,他就想殺了那個男人!
顧智銘生氣的站起來,他無法想通這是為什麽,只是下意識的給阮薇澄打電話,可機械的提示音卻顯示無法接通。
他頓時臉色黑沈,煩躁的回到房間,裏面空空蕩蕩。
他有些怔楞,又有些莫名的無措。
在房間走了幾圈,他突然開啟手機退了機票,又將昨日憤怒之下收好的行李箱放回房間。
開啟行李箱後,他卻發現了一個信封。
他開啟信封,一個熟悉的戒指掉了下來。
顧智銘撿起一看,竟是他丟了好幾個月的結婚戒指!
他怔然的展開信,信是阮薇澄熟悉的筆跡。
「顧智銘。」她生疏而禮貌的稱呼他。
難以言表的不安升起,他突然有些慌亂,卻還是看了下去。
「這封信,我寫了很多天。每每提筆,便沈重的難以寫下去。過去十年,總在我腦中回放……我也許不該怪你薄情,是我自己過於專情。」
「顧智銘,我不愛你了。」